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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范文澜的学术思想

2013-04-11范凤凯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4期
关键词:范氏近代史学术思想

范凤凯

(河北大学 历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0)

浅论范文澜的学术思想

范凤凯

(河北大学 历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0)

范文澜是我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对于范文澜的研究,前辈学者已经有所建树,然置喙之处颇多。范文澜的儒学思想、传统史学观、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以及范文澜自身,呈不断转变,不断修正,不断发展的趋势。

范文澜;马克思主义史学;学术思想;中国通史简编;中国近代史

范文澜,字仲芸,号沄台,1893年11月15日出生于浙江绍兴。范文澜是我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对于范文澜的研究,前辈学者如陈其泰、张利、孙祚民、吴海兰等先生,已有所建树,硕果累累。亦有刘大年、蔡美彪等先生之回忆文章,为研究范氏之学术思想提供了一手资料。虽资料齐备,成果层现,然置喙之处颇多。例如对范氏之经学、文学、传统史学等方面的研究仍处于起步状态。学者往往倾向研究其马克思主义史学。由此观之,进一步拓展对范文澜之研究领域,是十分必要的。因此,本文试从儒学、传统史学、马克思主义史学、史家自身四个方面来浅论范氏之学术思想,借以补充学术盲点,增加学术讨论之旨趣。

一、范文澜之儒学思想

范文澜出生于一个小康之家,这对范文澜之成长提供了可靠的物质基础。名家辈出的浙江绍兴,又对范文澜之儒学启蒙提供了良好的学术氛围,使其能够出淤泥而不染。范文澜从小受父母极其严格的管教,其父范寿钟科举不第,然相当博学,躬身教育子弟,范文澜在私塾熟读《四书》,从父学五经、古文和西洋史,八股文。一方面,幼年范文澜受到传统儒学之启蒙,一方面又学习西洋新学,这造就了范文澜学贯中西的学术追求。一方面受到传统思维的压制,一方面又孕育了其独立思考的倾向,这为以后范氏学术之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范文澜于1913年考入北大预科,旋入国文班,1917年毕业。在这里,范氏师从黄侃、陈汉章、刘师培、辜鸿铭等,使其进一步扩充其学术储备,为以后学术之发挥奠定了基础。黄侃、陈汉章、刘师培等人对范文澜之儒学影响之构成起到了关键作用,特别是黄侃等人的古文经学倾向,如六经皆史、春秋观、文字训诂等,对范文澜在史学上面的造诣和史观上的早构起到了指引作用。加上范文澜自身努力,使其学术思想得到实践。

因当时社会黑暗、学校腐败等诸多因素,范文澜颇有“邦无道则愚”的倾向,埋头佛经,不问世事,近乎成了佛痴。虽然佛学具有麻痹人民心理的倾向,但是佛学的一些观点,如众生平等等,与范文澜的儒学观相结合,形成了其独特的个性思想。日后,范氏在《中国通史简编》和《唐代佛教》引言中都批判了佛教思想,从自身体验出发,得出结论,不能不说切中要害。

范文澜在1925年出版《文心雕龙讲疏》。范文澜受教于黄侃,黄侃则主讲《文心雕龙》。“《文心雕龙》五十篇,而先生授我者仅半,殆反三之微意也。”[1]6在此基础上,范文澜进一步发挥,独立写成了这部著作。然书中多引用黄侃,刘师培等人之话语、观点,甚至攻击今文学派的观点也被引用。可见,范文澜之学术思想,仍停留在经学阶段,其著作仍未完全摆脱黄侃等人的影响,独立成一家之言。在1927年出版《诸子略义》中,范文澜指出自儒学“定于一尊后”,中国学术逐渐消沉。“所谓儒学者,又仅承袭糟粕,遗落大义,阿谀暴主。”虽然其观点仍有古文经学微言大义的思想,但能够从自身出发批判儒学,不可谓其思想之不进步。进而提出的“学问不受政治之压迫,各得骋其才智,钻研真理。”[2]215更是令人耳目一新。在1933年出版的《群经概论》中,范文澜对群经就其性质,篇目,真伪,存疑等做条理性介绍。除任教外,还积极参加一些革命活动,使其儒学思想由出世向入世转变。特别是在30年代,日本军国主义虎视眈眈,中国岌岌可危的背景下,促使范氏的儒学思想进一步发展并于现实相结合,以达经世致用之效。《大丈夫》一书,特选张巡、岳飞、文天祥等25人,提倡民族气节、道德品质,面对夷狄入侵威武不屈。

抗战爆发后,范文澜参加新四军游击队,进而远赴延安。在延安,范文澜进一步学习马列知识,逐步改造其传统儒学观。特别范文澜在延安新哲学年会上做的《中国经学史的演变》讲演,第一次用马列主义彻底的批判和总结了经学思想。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发展注入新力量。新中国成立后,范氏进一步改造其思想,1963年所做《经学史讲演录》,标志其经学思想之进一步完善。

二、赴延安前范文澜的史学思想

论及范文澜的传统史学思想,主要考察其前往延安之前的史学思想。大体上,可以从以下几点来考察:

1931年出版的《正史考略》,这是范文澜第一部出版的历史学著作。研究旨趣由过去注重的经学、文学,逐步向史学发展。在《正史考略》绪言中,范文澜提出了自己的正史观。其中,范文澜列举许慎、江永、吴大澄、王国维等人对“史”字的解释。进而提出自己的观点——“史”乃“示持简侍君,记言记动之义”[2]7。进而提出从仓颉到孔子的史学流传,在古文经“六经皆史”的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了“诸子皆史”的主张。赞扬孔子订《春秋》,司马迁创纪传体和班固断代史的创造性,进而批评后世史家“陈陈相因,了无新制,固为史学一厄”[2]9,痛陈唐代以来官修史书之弊端。《正史考略》与《文心雕龙讲疏》《诸子略义》《群经概论》等一样,从体裁上仍属于考据性质的著作,在体例上也颇相类似。这也形成了范文澜独特的考据写作风格。

1936年出版的《大丈夫》,是范文澜在民族危亡关头写出的一部著作。该书一大特点是范文澜选取祖逖、张巡、岳飞等人,既强调他们的事业也强调他们的道德,在序言中范文澜提出更注重道德,“不以成败论英雄”。这已经摆脱了传统史学注重结果的窠臼。弘扬历史人物的道德品质和民族节操,鼓舞民众的爱国情绪。此外,该著作写作风格,也从传统的考据文章,逐步向白话文转变,风格不再是晦涩难懂,而是浅显易懂。当然,书中一些汉民族主体论、夷夏之辨等观点,在今天看来,是不适合的。

综上所述,范文澜在赴延安之前,其学术思想,已经不再局限在经学,逐渐在向历史学转变。其文风,逐渐从文言文向白话文转变。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范文澜的学术思想并不是一次转变而成,而是处于变化发展,逐渐从传统学术思想向马克思主义学术思想转变,并不断修正进化。在宗奉马列后,其思想仍然在不断发展,并不是逡巡不前。其自身的缺点错误,也在不断改正。

三、范文澜的马克思主义学术思想

考察范文澜的马克思主义学术思想,不能不涉及其两部代表性著作《中国通史简编》和《中国近代史》。

(一)范文澜和《中国通史简编》

1940年初,范文澜奔赴延安,于5月发表《关于上古历史阶段的商榷》,运用唯物史观分析中国古代社会,不同于郭沫若西周是奴隶社会的观点,采用吴玉章的观点,认为西周是封建社会。在此基础上,范文澜受党组织指示,开始编著《中国通史简编》,运用马克思唯物史观系统地论述了中国通史,在唯物史观阵营树立了一面旗帜,具有开拓性意义。

大体上,《中国通史简编》有如下特点:

1.肯定劳动人民创造历史,否定了旧史书以帝王将相为主角的观点。范文澜认为“人民的历史,不是皇族的家谱……故本书对历代帝王直称姓次全用公历。”[3]5“书中肯定历史的主人是劳动人民,就型类历史以帝王将相作为主人的观点被否定了。”[4]666这种人民本位主义,在当时的历史著作中是十分少有的,范氏的著作起到了开端的作用。

2.在编写著作时,运用阶级斗争理论,重新阐述历史上的农民起义,突出其反压迫反剥削的革命性。书中一改以往正史对农民起义者“匪”“贼”一类的蔑称,把农民起义单列一节,重新阐述。“《中国通史简编》写阶级斗争,着重叙述腐化残暴的统治阶级如何压迫农民,和农民如何被迫起义。”[4]669肯定农民起义在中国历史发展上的推动作用和对旧有生产关系的破坏作用。“同时也要指出农民阶级本身缺乏组织性和觉悟性,因之它只能起着有限度的推动作用。”[4]669

3.运用斯大林主义五种社会形态理论和《联共(布)简明党史教程》,对中国古代社会进行划分三个阶段:原始公社到中央集权的民族国家底成立——远古至秦、民族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成立后对外扩张到外族的内侵——秦汉至南北朝、封建制度社会螺旋式的继续发展到西洋资本主义的侵入——隋统一至清鸦片战争。将夏商定为奴隶制社会,西周为封建社会,鸦片战争步入两半社会。即“按照一般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划分中国历史的段落。”[4]666范文澜开创了唯物史观通史著作对中国古代社会发展阶段性的划分,后世学者多从其法,分阶段来考察中国古代社会的发展状况。此后,范文澜还对汉族封建社会进行分期:西周至秦统一为初期封建社会,秦至隋统一为中期封建社会的前段,隋至元末为中期封建社会的后段,明至鸦片战争之前为后期封建社会。

4.注重中国古代的科学发明。“书中注意收集生产斗争的材料,古代的科学发明以及有关农业手工业的知识还是写的不少。”[4]670这在当时的历史著作中是很少提及的。

5.话语表述上,逐渐摆脱文言文,逐步向白话文转变。在编写《中国通史简编》时,对于正史中的文言文史料,并没有直接饮用,而是将文言文翻译成生动的白话文进行表述。这样一方面作者将著作的受众由以往的学者转向广大人民群众,一方面也是作者写作风格的自我批判,自我修正。

6.在论赞方面,体现了作者的卓越史识。如对秦始皇,肯定了其统一一面的作用。又如对秦末农民起义,作者认为“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他推倒了秦朝统治,消灭了西周以来最后的一个领主”[3]90。刘邦的“让人民休息”的让步政策。等等。

(二)《中国通史简编》的不足

应该看到,《中国通史简编》取得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同时,也应发现其存在的不足。大体上,有以下几个方面:

1.非历史主义观点。范文澜在《关于<中国通史简编>》一文中,指出自己的非历史主义倾向。如对汉武帝,没有关注其抗击匈奴的正义性。又如对孙权,完全强调其黑暗统治,将其在江南开辟耕地,与台湾交往等完全忽略。再如只看到李氏集团对突厥称臣,李唐击突厥是为报家仇,忽略了李唐对突厥战争的正义性。范文澜也自我批评道“如果无分析的一律抹煞或一律颂扬,都是主观主义的,非历史主义观点的表现。”[4]670-671对于书中“借古说今”的现象,范文澜认为“如果简单地借古人古事来类比今人今事,这就不是‘一切以条件、地方以及时间为转移’的历史的观察社会现象的态度,而是古今不分,漫谈时事了。”[4]671可见当时范文澜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非历史主义倾向,并逐步改正自身错误。

2.叙事上头绪紊乱,事例选取不当。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对于同一人物、事件,往往分开叙述,出现时间错位现象。如岳飞,先是镇压钟相杨幺起义,后写抗击金国入侵。先写蒙古入侵和金、南宋的灭亡,后写蒙古兴起等。在事例选取方面亦有不当之处,如司马懿骂张春华,何晏喜着女装,等等。

3.与翦伯赞反对大汉族主义不同的是,范文澜在一些涉及民族问题上的论述,忽略少数民族同汉民族之间的交流融合,多注重双方之间的战争,并说其是异族入侵。如冉闵屠胡,被其认为是汉族人民对异族的反抗,而非民族之间的同态复仇,东晋政权不救冉闵,被称为华族败类。又如,说鲜卑慕容氏是白色人种,司马绍母荀氏是鲜卑人,须发皆黄等。这些观点,在今天乃至当时看来,都不合时宜。

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虽然《中国通史简编》存在各种缺点,但范文澜在该书出版之后特别是在建国后,不断修订其著作。

(三)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

范文澜的另一部著作乃是《中国近代史》。该书系统论述了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具体过程,揭露了帝国主义的本质,突出展示了人民的反抗斗争。书中进一步发展了作者“阶级斗争论是研究历史的基本线索”“历史的主人是劳动人民”等观点,为以后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所接受。从农业生产力的延缓发展和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破坏两个方面来看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的原因。范文澜注重近代史与古代史、世界史的贯通性,在讲述近代史的同时,上接古代史之末端,使其汇通,讲述中国史时联系世界史之概况,特别是亚欧民族革命风暴。这在以前的近代史著作中是极其罕见的。

在近代史分期问题上,范文澜以事件为主,将中国近代史分为八个部分:两次鸦片战争、中国人民的反英反满斗争、太平天国革命、洋务派“自强”运动和第一次割地狂潮、甲午战争和第二次割地狂潮、戊戌变法、义和团运动。每段事件辅以相应的阶级矛盾。新中国建立后,范文澜在近代史分期上,进一步发展自己的理论,将中国近代史分为1840-1864,1864-1895,1895-1905,1905-1919四个阶段。

书中对于一些人物的特色论赞,十分生动新颖,对后世影响极大。如评价林则徐为“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评价曾国藩为“汉奸刽子手”。“李鸿章指导下战无不败的海陆军”,等等。

除上述两部著作外,范氏之马克思主义学术思想还散见于各种学术论文之中。如参与五朵金花问题的讨论,论述金田起义、戊戌变法、辛亥革命、五四运动等事件的意义等,纠正当时学术风气等等。

四、从范文澜自身转变来看其学术思想

研究范文澜及其学术思想,亦可从其自身转变来探讨。

范氏出生在浙东绍兴,在其治学方面,深受浙东学派影响。范氏师承章太炎、黄侃一脉,又受刘师培、陈汉章等人的影响。与翦伯赞反对大汉族主义不同的是,范文澜熟知“夷夏之辨”,因此在其《中国通史简编》以及《中国近代史》中,多从这种观点出发,含有浓郁的反异族色彩。虽然范氏在建国后曾修订其著作,但他“没有完全摆脱封建思想的束缚”[5]14。但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范文澜其有强烈的民族歧视观,应当看到其修正自己著述的一面。不断修正自己的著述,正是其思想不断转变的鲜明体现。

范文澜字仲芸,号沄台。这与清代阮元之号(芸台)相合,不难探出其当初以考据所标榜,其早期著作《群经概论》《诸子略义》《正史考略》《文心雕龙讲疏》等,无不体现考据学的影子。在治学态度上,范文澜保留了考据学派严格谨慎的学术作风,同时贯通中西各种史料,以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为指导,这样就形成了其独特的治学态度。对于建国后出现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范文澜严厉地提出批评与自我批评。对于著作中不合理的成分,一直在修改,直到生命结束。随着范文澜所经历的活动的变化,其心态也在逐渐变化,由最初的考据,佛迷,进而转向救亡思想,最后向革命者靠拢,由消极出世向积极入世转变。写作风格上,范文澜从早期的文言文考据,逐渐转向白话文,使其著作的受众,从学者逐步扩展到普通大众。

此外,通过与其他史家之对比,亦可以看出其独特的学术思想。如与翦伯赞在民族观上面的不同,又如与郭沫若在地下材料方面的不同。大体上,范文澜对于地下材料的运用,还不甚精深。

综上所述,笔者从儒学、传统史学、马克思主义史学、自身四个角度,探讨了范文澜自身学术思想的转变。总体上,其学术思想,是不断转变,不断发展,不断自我批判的。因此,要把握其学术思想的动态性,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不能静态自守。

[1]范文澜.范文澜全集(第3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2]范文澜.范文澜全集(第2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3]范文澜.范文澜全集(第7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4]范文澜.范文澜全集(第8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5]刘大年.范文澜历史论文选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1979.

On Fan W enlan's Academ ic Thought

FAN Feng-kai

(College of History,Hebei University,Baoding,Hebei 071000,China)

Fan Wenlan is a famous Marxist historian in China.Some studies on Fan Wenlan have beenmade by senior scholars,but there been different views.Fan Wenlan's thoughts on Confucianism,the traditional historiography,Marxistmaterialism and Fan Wenlan himself are constantly changing,constantly revised and constantly developed.

Fan Wenlan;Marxist historiography;academic thought;a concise General History of China; modern history of China

K09

A

2095-3763(2013)04-0022-04

2013-04-15

范凤凯(1987-),男,天津市人,河北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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