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黎族的婚恋观及婚姻成立条件

亚根（黎族）

（琼州学院·民族研究基地，海南 三亚 572022）

一、婚恋观

婚恋观，是指男女双方对恋爱、婚姻和性的根本看法和态度，包括对爱情本质、择友标准、恋爱道德、恋爱与婚姻关系、婚姻道德与责任等一系列问题的看法和态度。婚恋观是人生观重要的组成部分，由于不断受到西方和现代价值观念与行为方式的深刻影响，黎族的城乡男女青年的婚恋观正随社会变迁而悄然嬗变。他们在婚恋关系中的主体意识、个性解放得到增强，在情感领域需求层次逐步升华，婚恋的不稳定性、功利化、忽视道德规范的行为也在增长。通过此次对三亚市市区、城中村、城边村和部分农村与农场的调查，我们得知了一部分城乡黎族青年的婚恋有如下几种现象：

（一）择偶方式：趋向多元化。择偶观主要包括择偶方式和择偶标准，集中体现婚恋价值观，这两方面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日渐多元化。在本次调查中城乡青年择偶方式的情况为：在认识的同学朋友中寻找的43%；浪漫（夜间对歌等）偶遇36.2%；通过聚会等社交活动的30.6%；通过亲友介绍的30.3%；通过婚介所的4%；通过交友网站和电视交友节目的分别为4%和0.7%。从数据可以看出，如今择偶方式趋向多元化，出现很多新颖的方式如网络交友和电视交友节目相亲，但大部分城乡青年更愿意从熟悉的群体中去寻找伴侣，更倾向自主结识方法，如在认识的同学朋友中寻找和浪漫偶遇；节日聚会等社交活动和亲友介绍也是常用的方法。相亲交友电视节目的方式和网络，由于其存在着不安全性（虚假量较多），不少青年对于其真实性也存在较大的猜疑，仅有0.7%和4%选择这样的方式。而婚介所也是少有青年愿意去光顾的。

（二）择偶标准：关注人品与现实因素。择偶是关系婚姻质量建立幸福家庭的关键一环。择偶标准是人们的价值观念在选择配偶方面的表现，其核心内容是对理想配偶的评价和选择标准。调查结果得出城乡青年的择偶标准情况为：注重人品与修养的占80%；注重个人能力的占57.2%；注重身材与相貌的占47%；注重经济条件和家庭背景的占39.8%；注重年龄的占30%；注重兴趣爱好的占28.9%；注重职业的占17.3%；注重学历的占12%；注重出生和成长地的占10%。这些数据可看出，城乡青年对于人品与修养的看重居于首位，其次是个人能力，由此可见，城乡青年择偶更看重对方的内在条件，着重考虑的是人的品行与修养是否端正，是否具有较高的个人能力，这与个人能否带来幸福的家庭生活息息相关，也体现着社会的文明进步和黎族青年在择偶认知上趋于理性。

（三）面临挑战：忠诚于爱情与婚姻。在调查中，城乡青年也鲜明地表现了自己对爱情婚姻忠诚度的立场，大多数城乡青年都表示在爱情和婚姻中必须恪守专一，如37.8%的青年认为“这是婚恋的必要条件，无法容忍不专一的对象”；32.3%的青年认为“这是婚恋的重要条件，自己会努力恪守”；但也有14.5%青年表示“偶尔的不专一是正常的”，有15.4%的青年认为“快乐就好，不必强求”，这部分青年对现在越来越多的不专一表示理解和宽容。而对于婚姻内出轨的“婚外恋”则有38.8%的青年表示“唾弃，是不道德和不负责任的”；46.3%的青年表示“可以理解，但自己绝对不会”；但也有12.8%的青年表示“很正常，自己也有可能”。对于“你是否相信存在永恒的爱情”，男女中的多数人都选择了“否”；但在回答“你认为是否能做到忠于婚姻”时，男性中的多数人选择了“否”，女性中的多数人却选择了“是”；她们虽然也不相信有永恒爱情，但却更愿忠于婚姻。在回答“面对诱惑，你的心理状态是……”时，更多的女性选择了“这有悖社会的道德观”，而更多的男性选择了“有那么多人都这样，我也可以”；在回答“如果发生婚外情，你会怎样选择”时，更多的女性选择“因早晚会暴露，还是会选择退出，保护家庭”，而更多的男性选择“我可以在家庭和情人间维持平衡”。这或许在表明，面对婚外恋，男性在道德约束上，要弱于女性。

（四）大龄未婚：择偶认知不当或忙碌或贫穷。城市大龄未婚、“剩男剩女”现象越来越受关注，调查数据显示城市青年对于大龄未婚的原因看法如下：认为择偶条件过高、错位的占53%；认为工作 (或学习)太忙，没有时间的占46.3%；认为由于房价过高、物价上涨过快等造成的经济压力的占32%；认为个性不够积极主动、不知道如何与异性相处的占34.1%；认为情感曾经受创，对婚姻没安全感的占25%；认为生活方式的自由选择，崇尚单身主义的占4%；认为父母及家庭的影响的占17.3%。看来，青年对于大龄未婚倾向归结为个人的因素，主要是择偶条件过高，错位，太忙；其次是个性不够积极主动、不知道如何与异性相处；而情感受伤没安全感、单身主义和家庭影响则较为淡化。

乡村和农场的大龄未婚男人也不在少数。笔者走访了三亚市辖区的育才、雅亮、高峰等黎族农村和南田、南岛农场等黎族村队，对45岁以上的单人户家庭（也叫单身家庭，指家庭中只有1个人的家庭）进行了粗略统计，农村的近50户，农场的近40户。如果统计40岁以上会更多一些。也只有黎族的大龄男人才能套上单人户的概念，因为从来都没有嫁不出去或者是剩余的黎族单身或单亲妇女（即便是带着孩子）。其原因：1.经济欠发达，男子穷困没钱娶亲成家；2.某些男人坏毛病不改，即便经济条件不错，也没有女子愿意嫁；3.年轻女子不断流动到外地打工、外地出嫁不归。这种现象对于当今的黎族社会来说是比较特殊的。这些单身男人，有的正值中年，有的接近老年，有的已经步入了老年。农场的绝大多数光棍没有坏毛病，他们早出晚归，勤劳肯干，却是富裕不了。他们可是拼了命苦干多年，到头来还是那点微薄的经济收入（到目前为止，农场还是集体经济体制，“吃大锅饭”），天天抬头所见还是父辈留下的瓦盖的土墙屋子。看起来，土屋子还是严实的、耐用的，可它一旦与近处的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崭新平顶屋或是小楼房相比（大多都是外出打工的女子拿钱回来盖的），就变得相形见绌矮人多等。

二、城乡黎族青年的婚恋观和婚恋行为具有以下特点

（一）对婚姻期望高，但对未来恋爱婚姻持复杂心态。据有关调查问卷调查显示，从心理认知、心理测试和心理咨询三个方面来看，80%的青年朋友相信爱情是维系婚姻的重要条件，但也有70%青年朋友对未来婚姻的态度是复杂的。有的持乐观心态，有的持悲观心态，有的持由运气安排的心态，有的持有钱有房就有婚姻的观点。持乐观心态的都是家庭比较富裕而又相貌长得不错的；持悲观心态的都是家境贫困，性格上比较内向或者过低地评价自己；持由运气安排的都是家庭条件一般化的，大多时候只是敢想而不敢做；持有钱有房就有婚姻的一般是已经谈过一二次恋爱的男性青年，往往因没钱没房而被女方父母反对或是让女方说“拜拜”的。这当然也是因为某些“拜金女”过于看重对方的物质条件的不良结果。

（二）情感的需求和满足成为第一要素，爱情在现代婚恋中的基础地位不断升高。青年朋友们对自己和对方的情感更尊重，更注重婚恋中内心的感觉与判断。他们重情谊，甚至也重义气。“拿得起，也放得下”，“合则聚，不合则离”，反映出了青年人对现实婚姻关系的现状进行感性认识的一种开放式的自我判断和自我选择。这是对自己及双方情感的尊重，但在这些洒脱誓言的背后，同时暗藏着男女青年们对家庭稳定的不安心理，对家庭稳定性、持久性和趣味性抱着不确定性的种种忧虑。

（三）钱在当今婚恋中的地位上升，经济基础成为婚恋双方考虑的重要因素。虽然情感越来越成为男女婚恋的基础，但是，现代社会存在着一些不良风气，一些人在选择配偶时心理浮躁，过于看重对方的物质条件，出现了所谓的“拜金女”。社会对青年建立一个正确的婚姻价值观缺乏一个科学有效的引导，学校也没有开设这门课程进行有效教育。因此，人们婚恋的“含金量”急剧增加。它表现为：一方面，市场经济提升了金钱在人们心目中和社会生活中的地位，人们在现实婚恋中自然不自然地感触它的“魔力”，另一方面，市场竞争和消费诱惑给婚恋生活带来压力。也因此，青年在婚恋中追求情感的同时，金钱等物质的因素成为重要条件甚至硬件。

（四）观念从封闭走向开放，对性越轨行为宽容度增加。当今社会，随着对外开放的逐步深入，中外文化的激烈碰撞，人们的价值体系呈现多元化发展趋势，社会上形形色色的性剌激增多，性观念也受到了冲击。绝大多数未婚女性不再谈“性”色变，性开放的程度从表层趋向深层。性观念的变化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性和生育相对分离，与男女的爱恋和情感结合纠结地一起，追求性快乐和性欢愉，成为当代性观念的主要特征；二是女青年的贞节观念的日渐淡薄，对婚前与婚外性关系日趋宽容，性不仅和生育分离，也开始和婚姻家庭、爱情相分离。

（五）“男强女弱”，“郎才女貌”观念仍然占主导地位。男女青年择偶的重要标准，除了将人品和性格作为择偶的首要标准外，男女青年在其他标准方面都存在明显差异。“男主外，女主内”仍有一定的市场，生产关系中“男强女弱”的观念对婚姻稳定性的影响较大，绝大多数青年男女认为婚姻关系中，男性应当比女性更为出色。在一般情况下，男性在择偶的标准上定位于找一个生活上的伴侣，他们不以自身条件为标准对女性做出各方面的苛刻要求，所以即使配偶在相貌、职业、学历等各方面都低于自己也不会在意，而女性则往往希望能够遇上比自己综合条件更为优异的男性。

三、婚姻成立条件

婚姻成立，是男女双方依照法律规定或习俗约定的条件和程序，确立夫妻关系的法律行为。婚姻的成立，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从广义上讲包括婚姻成立和订立婚约两个方面，是合订婚、结婚为一体的。从狭义上讲，婚姻的成立仅指夫妻关系的建立，不包括婚约的建立。

黎族婚姻遵从的是我们说的广义上婚姻形式：“槟榔订婚”是婚姻成立的必经程序，没有这一程序就不可能有后面的民政登记、婚宴操办、迎接新娘等结果。近年来，黎族的婚姻已经既讲究婚姻的合法性又注重婚姻的习俗性。合法性，指婚前必要的身体检查和民政登记等，习俗性，指近亲不婚、同宗不婚、同派（不同姓也不同血缘，但自古就约定俗成的不可以通婚的同一个派系）不婚的婚姻忌讳，以及习惯性的槟榔订婚和婚礼操办等程序。

我国现行婚姻法规定了的结婚条件有六：1.男女双方完全自愿；2.必须达到法定年龄；3.必须符合一夫一妻制；4.禁止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结婚；3.患麻疯病未经治愈或患其他医学上认为不应当结婚的疾病者，禁止结婚；6.要求结婚的男女双方必须亲自到婚姻登记机关进行结婚登记，领取结婚证，即确立夫妻关系。我国结婚制度对保障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婚姻制度的实施，保护婚姻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起到了积极作用，维护了社会主义婚姻家庭的巩固。但也明显存在不足，在于禁止结婚的疾病不完整，不具体；禁止近亲结婚的范围还不全面；在法律上没有明确无效婚姻制度，以惩治违法婚姻、维护婚姻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我国现行婚姻法规定：“患麻疯病未经治愈或患其他医学上认为不应当结婚的疾病”者禁止结婚。这条规定面窄又过于笼统，且不便执行。麻疯病属恶性传染病，患者结婚后，不仅会传染给对方，而且还会遗传给后代。我国在解放初期，麻疯病为不治之症，当时患者有几十万，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现已可以治愈。目前，在我国麻疯病已接近绝迹。除麻疯病未经治愈者禁止结婚外，笔者认为，在禁止结婚的疾病中还应明确规定患性病未经治愈者禁止结婚。性病是指艾滋病、梅毒、淋病、软下疳、性病性淋巴肉芽肿、非淋菌性尿道炎、尖锐湿疹、生殖器疱疹（1991年8月12日，国家卫生部《性病防治管理办法》规定）。其中艾滋病、梅毒与淋病为乙类传染病（《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另外5种性病为监测病种。近十年来，性病患者一直呈现上升势头。1984年以前，全国性病总人数不足2000人，但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性病在我国重新出现，并迅速蔓延。如1980年全国仅报告48例性病，2000年全国报告性病859040例。由于各种原因，存在着大量的性病漏诊和漏报，所以实际上性病患者要比报告的数多得多。我国专家估计，实际性病数是报告数的5～10倍或以上。（见《性病百科名片》性病中的艾滋病是最危险的敌人，它仍是目前世界上的不治之症。1985年我国发现了第一例艾滋病，是一个美国人，以后逐渐感染传播。据1991年1月统计，大陆累计发现感染者615人，患者8人；1993年6月统计，感染者1000余人，患者12人，死亡9人；1995年11月统计，大陆感染艾滋病者已多达2428人，患者77人。1996年12月中央台广播，我国艾滋病感染者已达5157人。据专家估计，由于漏检漏报原因，中国大陆艾滋病感染者人数实际已达5-10万人。性病已严重威胁着我国人民的身体健康，严重威胁着我国人口素质。

可以说，黎族的婚姻行为既是国家法律行为，又是民族习惯法行为，既必须符合国家法律规定的结婚要件，又必须遵循人们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习惯法。在当代，国家法律与民族习惯法有其共同的一面——它们一致确认婚姻是男女双方完全自愿结合为夫妻的真切的意思表示，是人类固有的性本能及繁衍的需要，凡是因受胁迫、欺骗所做的虚假意思表示，因受重大误解所做的错误的意思表示，均不产生法律效力。如果男女双方不是以夫妻关系的意思而共同生活，则不成立婚姻，只能是婚姻之外的非法同居关系。不同的一面是，国家法律明文规定：未达到法定婚龄的人、丧失行为能力以及有其他婚姻障碍的人所做的同意的意思表示，是无效的。而黎族却出现早婚现象，16、17岁出嫁的女子不在少数，个别有影响婚姻生活质量的精神病女人也让出嫁，个别变得有钱有势的男人可以养情人，包“二奶”，甚至重婚。养情人、包“二奶”和重婚现象虽然是个别的，但已经有人跟随和效仿，如果不及时给予谴责和教育，就有可能影响到更多男性。马克思曾指出“婚姻不能听从已婚者的任性，相反地已婚者的任性应该服从婚姻的本质，”（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P183）恩格斯也曾指出“如果这种本性表现出每两年就要求新的爱情，那么他自己应当承认，在目前情况下，这种本性或者应当加以抑制，或者就使他和别人都陷在无止境的悲剧冲突之中。”（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P96）

当然，腐朽的东西并不能侵蚀或替代人们的婚姻，它会在法律和道德的强有力的干预和谴责之下消亡。国家法律与民族习惯法的关系不仅不会发生冲突，还会随着法律法规的健全和道德规范的强化而走向平衡和平和。可以说，黎族在保持着自身民族习惯法的同时，也接受了国家法律法规的介入和干预，即国家强制与民族意思自治在平分秋色、互相制约的同时，也联手一起左右着人们的婚姻行为，而且不断地促使黎族婚姻制度的社会本位与社会发展相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