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读而悟，以悟促写

王小明　唐惠忠

长期以来，作文教学一直是语文教学的一大难题，诚如张志公先生所言：“语文教学在普通教育工作中恐怕算得上一个‘老大难。而作文教学恐怕又是语文教学工作中的一个‘老大难。换言之，作文教学是‘老大难的‘老大难。”实际教学中，教师对作文教学即使有安排，也常被阅读教学打乱步调，甚至被挤占；同时，由于学生学业负担重，课余时间练习写作者寥寥无几，往往难以完成课标规定的写作训练量。由此，高中作文教学陷入了学生写作难、教师教学效果差的窘境。鉴于我国作文教学中读写结合的优良传统和阅读对写作的积极作用，笔者思考并实践了“因读而悟，以悟促写”的训练策略，以切实提高作文教学的有效性。

试看以下两个教例：

课例一：由读而悟，练写议论性散文

议论性散文是一种具有鲜明的议论性的散文，大都富含哲理，熔哲思、形象、情感于一炉，目前已成为高考作文的“新宠”，备受阅卷教师青睐。如何指导学生写好议论性散文？笔者结合苏教版选修教材《现代散文选读》中林清玄的《可以预约的雪》，指引同学悟出其中三昧，取得了较好的学习效果。教学步骤主要有三：

其一，师生同读课文，因读而悟，明确了议论性散文与一般的议论文有明显区别。议论文是以议论为主要表达方式，通过摆事实、讲道理直接表明观点和主张的一种文体。完整的议论文具有论点、论据、论证三个要素，论证时常采用例证、引证、喻证、正反对比等方法。而议论性散文虽然也表达对某一事物、现象的认识和理解，但它一般不需要严密的逻辑去论证，整篇文章不是一个完整的论证过程。像《可以预约的雪》全文23段，大致可分四部分：生活中的小事——朋友约“我”去看菅芒花；由事直接生发的联想——想到看花的人，谈人世间的变化无常和不可预约性；由事产生的深度思考——谈人生的变与不变并阐明观点、立场；结尾的照应——作者回过神来，起于菅芒花又终于菅芒花，前后呼应，形成一个整体。四个部分中第一部分是发端，第二部分是过渡，第三部分是重点，第四部分是收束。文章自然、熨帖地抒写人生感慨，不抽象、不说教，富于感染力。由此可见，议论性散文在表达方式上，是叙事描写与抒情说理的自然融合（叙事描写是抒情说理的基础，抒情说理则是叙事描写的深化）；同时，这种散文说理时，常常伴随着强烈的感情色彩和鲜明的个性色彩。

其二，由《可以预约的雪》归纳议论性散文的写作要领。下面就是师生一起总结四个要领：

（1）由事入理，拓展深度。《可以预约的雪》从友人相约去看菅芒花开篇，由花及人，体悟到人生的变与常，并进一步展开思考，在理清了“变”与“常”的关系后，提倡要从容地面对生活，永远保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只有这样，才能使生命具有意义。

写作启示：议论性散文常用的构思方法，是由事入理、以小见大——抓住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去联想、体察、感悟，一人一事、一言一行都能成为文章的起点；从小事出发，表现的却是关于社会、人生等问题的独特思考。事实上，时常感动于生活中的一草一木、缕风片云，珍惜自己在人生道路上的点滴感受，善于发掘感性材料的内在意蕴，是写好议论性散文的源头活水。

（2）精心布势，彰显匠心。《可以预约的雪》开头不直接给出观点，而是在迂回曲折的叙谈、阐发过程中渐渐推导出主题，布局上颇具“曲径通幽”之美。此外，文章很对称，基本上是一些对比性的结构。人与花是一组对比——菅芒花虽如约而至，但一同看花的人却“因为因缘的变迁离散，早就面目全非了”；在简单地叙述了朋友和自己的种种变化后，作者把视野投向更为广阔的社会与更加普遍的人群，由身边人具体的遭遇推及为一个具有普遍性的结论：“两年是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天旋地转的时间了。”人与花就这样被作者置于对比性的关系中，一个是可以预料的、不变的，一个是不可预料的、多变的。另外，现实境遇与原有理想是一组对比（第十四段），现实的结果与假设中的情形是一组对比（第十七、十八段），前面的感伤与后面的积极乐观又是一组对比……综观全篇，布局精巧，结体谨严。

写作启示：议论性散文的写作主要是发散性思维，这就决定了这种文体结构灵动，散得开，收得拢，跌宕起伏，不可陷入呆板的框架中。除了借鉴《可以预约的雪》的曲径式、对比式结构，以下两种方式也可尝试：（1）串珠式，即像丝线串连珍珠一样，将多个场景按纵的方式，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地组织起来，似断实续，脉络清晰；（2）复迭式，其鲜明的特点一是段落与段落之间形成整齐、严密的排比关系，具有回旋往复的形式美；二是内容与内容之间具有迭加、补充关系，产生一种文意酣畅的力量美。

（3）议论精辟，展示哲理。《可以预约的雪》第三部分（第十二至二十二段），作者用众多事例，从自然、人生、佛教、日常生活等方面论述了生命中“变”是常态的感悟：先写自然的景每一刻都在变化，人生也如此，而我们都习惯于“安逸不变”，这就造成了人生的困局；然后写“预约来生（常）——前世精魂（变）”“同学会（常）——同学（变）”“岁月定影、时空定格（常）——完全不可能（变）”，层层推进，终于将这一问题的思考推向极致。如何寻找这一矛盾的解决办法？作者以积极的人生观化解“困局”，提倡“生起悯恕之心，对生命的恒常有祝福之念，对生命的变化有宽容之心”。这里既有东方哲学的智慧，又有西方宗教的理念。作者议论到此，终于推出了文章主旨：“我们一定要维持着美好的心、欣赏的心……永远保持着预约的希望。”

写作启示：议论精辟，方能体现丰富的内涵。而要做到议论精辟，需要作者对自然界的规律，对社会生活和人生奥秘都能有所体察。只有努力增强思想修养，对所论问题的思考有一定深度，才能写就充满理趣的精彩的议论性散文。

（4）锤炼语言，文采斐然。散文特别讲究“文采”，讲究美，议论性散文自然也是如此。“可以预约的雪”，标题清新雅致，富有诗意。文中比喻精妙，如“我们逐渐地看见隐藏在‘常的面具中，那闪烁不定的‘变的眼睛”一句，形象地揭示出“常”是可以看见的而“变”是不可捉摸的；“我们仿佛纵身于大浪，虽然紧紧抱住生命的浮木，却一点也没有能力抵挡巨浪，随风波浮沉”，生动地告诉我们，人的生命个体是弱小的，在极度凶险的变化面前只能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另外，用词很有讲究。如“我的心也随着山路而蜿蜒了”中的“蜿蜒”，实指车在曲折绵延的山路上盘旋而行，虚指人在曲折绵延的人生之路上行走，以及作者刚刚经历了一段曲折绵延的心路历程，读来意在言外。

写作启示：写议论性散文时，要尽可能地选择那些新鲜活泼、内涵丰富且能调动读者感官体验的词语表情达意；要善于以长短交错的句式、偶句奇句的搭配造成抑扬错落的节奏感；还要恰到好处地运用多种修辞手法，增强文句的表现力。

其三，是教师给出作文题“预约精彩”“拥有与快乐”，要求学生任选一题，试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议论性散文。从学生习作看，不少文章颇具议论性散文意味深长、以个性化的风格吸引读者的风采与神韵。

课例二：在补写与比较中学会“阐发”

已付诸实施的《普通高级中学语文新课程标准（实验）》，在“表达与交流”方面要求学生“对自然、社会和人生有自己的感受和思考”“在表达实践中发展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发展创造性思维”。确实，写作是一种复杂的思维活动，文字功夫固然要讲究，但形成文字前的思维训练更为重要。而目前高中生分析、阐发能力明显薄弱，难以达到《考纲》提出的“透过现象深入本质”“揭示事物内在的因果关系”“观点具有启发性”等要求，怎么办？在“补写与比较”练习中学习阐发事理，是行之有效的做法。近期，笔者选取作家张丽钧的三篇时文——《来自“泊客”的提醒》（原载2011年8月31日《中华读书报》）、《君心可晴》（原载《散文》2009年第4期）和《我见青山多妩媚》（收入《中学生美文：让我在鲜美的时候遇上你》），上了一堂相关的作文训练课。课堂教学流程如下：

首先，教师指明何谓“阐发”——所谓“阐发”，就是在叙述生活事件的基础上，凭借议论、抒情等表达方式，对所叙材料作点睛式的点化与升华；很多情况下，阐发得当，着力表现出比较深的哲理意蕴和较强的启发性，文章才能深刻有味，给人以豁然开朗的阅读体验。

其次，简要回顾高中课本中的有关范文（如《我的五样》《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节选）》《我与地坛（节选）》《怀念红狐》《绝地之音》）是如何以精辟的阐发，让读者产生心灵的共鸣和灵魂的震颤，获得思想境界的升华的。

然后下发张丽钧的文章——三篇佳作的相通点，在于以叙为主，并融入精要的、思想性很强的议论与抒情，其立意深邃，读来使人渐入佳境、获益匪浅，所以，笔者的处理是将三者的议论、抒情部分掐去，引导学生依据文章所叙故事，言简意赅地补写概括力强的点睛之笔。像《来自“泊客”的提醒》是先叙（前三段，叙述“来自日本的津野淑子到华东师大当一名‘延迟毕业的元曲博士生”“‘俄罗斯哥们儿带妻子、儿子到武当山修道”及“功成名就的韩国画家徐勇到敦煌壁画中去寻根”三事）而后议（末二段），那就事先掐去文章后两段。当堂补写时，大多数同学虽能注意到文题中的“提醒”一词，进而扣住该词组织文字，但具体阐发时往往并未做到顺势点化而启迪人心。例如，有些同学将“津野淑子来华求学”等三个故事割裂开来，分别揭示它们的“提醒”作用，没有融会其共通之处；有的学生基本未能围绕“来自‘泊客”作思考，只是泛谈在今天仍应让中国传统文化焕发生命力……于是进入下一个教学环节——比较原文，深入反思。原文后两段是这样的：

盘点这些来自异邦的温柔注视，我为自己的国度感到荣耀，同时，内心也禁不住泛起一股酸涩。跟津野淑子、俄罗斯哥们儿和徐勇比起来，我们跨向那些祖宗遗下的宝贝的途径更便捷，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目光变得喜欢在更实惠的物什上逡巡。面对这些来自异域他乡的“泊客”，我们会聪明地发问：元曲值得抛家舍业地研究吗？挈妇将雏地跑到武当山修道图个啥？把八年的青春时光扔到漆黑的石窟里是不是有点傻？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得失之间苦苦掂量，想要鱼，更想要熊掌；我们为一个毫不含糊的“目的”勤勉努力着，而我们的“目的”往往能够在心中量化为一个羞于启齿的数字……我们怎么了？我们民族的DNA中有那么多让外人眼红的东西，我们的遗传密码在复制时究竟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感谢这些可爱的“泊客”，他们提醒我安静下来，让自己的心在一潭澄澈的水中静影沉璧。——好了，就在此刻，让我跟津野淑子悄然吟哦“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让我随那个不知名的俄罗斯哥们儿在好山好水中静坐观心，体悟到“天地交泰万物生”的妙境；让我在徐勇摹拓过的飞天上拈得一缕千载不凋的微笑，别于鬓边，提我精神。

一经比较，学生一个个体会到了原文“阐发”之妙处——作家眼观现实（“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目光变得喜欢在更实惠的物什上逡巡”“我们为一个毫不含糊的‘目的勤勉努力着，而我们的‘目的往往能够在心中量化为一个羞于启齿的数字”切中时弊，催人警醒）并精于对比（“来自异邦的温柔注视”与“我们的遗传密码在复制时”“出了问题”，明显是对比），真切地抒写了发自肺腑的“酸涩”和忧思；又紧契“可爱的‘泊客”，将“提醒”聚焦于“安静下来”这一个点上重锤敲击，以隽永深挚的词句（“让自己的心在一潭澄澈的水中静影沉璧”“别于鬓边，提我精神”等）以及整散有致的句式（如“就在此刻，让我跟……让我随……让我在……”）倾吐心愿，给人以怦然心动的震撼与美感。

在多篇时文的补写与比较中学议论、练阐发，学生深切感悟到：（1）进行阐发时，要直指世道人心，善于以时代慧眼发独到见解，努力做到在议论中点亮哲思——具有现实针对性的评议、阐发，才能引发人们深入思考；（2）阐发，贵在“画龙点睛”，即在关键处紧密针对所叙之事，抓住人物、事件的核心内涵，要言不烦地点透其精神，如此方使文章熠熠生辉、形神毕现；（3）阐发，还要注意炼字炼句、反复推敲——用精警有力的词句表达思想，才能绽放奇丽的光彩，增强文章的说服力。

（作者单位：江苏省太仓高级中学）责编/张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