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创新生态系统建设研究
2013-04-10倪方钰
倪方钰
(苏州大学东吴商学院,江苏苏州 215021)
从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苏南通过发展乡镇企业和外向型经济,推动了农村工业化和城镇化,带动了苏南经济社会的全面繁荣,其经验被概括为“苏南模式”。改革开放30多年来,苏南在江苏乃至全国一直扮演着“率先”和“示范”的角色。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特别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高度依靠外需的苏南地区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转型成为苏南社会经济发展的主旋律,但如何实现苏南社会经济的全面转型,只有走创新驱动的发展道路。创新的本质是营造区域创新生态系统,苏南自主创新示范区建设的内涵实质上就是塑造区域创新生态系统。
一、创新生态系统的含义
创新生态系统的概念是美国竞争力委员会于2004年提出来的。许多研究组织、学者从不同角度围绕创新生态系统展开讨论,试图为其加以明确的界定,但至今没能得出一个被广泛认可的定义。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定义包括以下四类。
第一类是从创新主体角度研究。创新主体主要包括区域内的企业、高校、科研机构、中介机构和地方政府。朱迪·埃斯特琳[1](2006)指出,创新生态系统是由诸多参与创新的主体构成的,主体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关联,且时常发生复杂的动态交互过程。创新生态系统里的不同栖息者,主要可以分为三大群落:研究、开发和应用。第二类是从创新动力源的角度进行研究。创新动力源包括物质装备流、资金流、知识流和人力资源流等。这些“流”在区域创新生态系统里自由、快速地流动,从而形成促进创新的原动力。威格和伍德[2](1997)强调,在一个区域内,互相信任和集体隐含性知识的存在,将有利于刺激创新行为的产生。互相信任加速了知识交换,并减少不确定性,加快技术诀窍的交换等,促进创新生态系统的构筑。第三类是从创新环境的视角来研究。创新环境是指国家创新政策与法规、科技体制、基础设施等。美国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在《维护国家的创新生态系统》(2002)的报告中指出,美国的经济繁荣和在全球经济中的领导地位得益于一个主要由科技人才、富有成效的研发中心、风险资本产业、政治经济社会环境、基础研究项目等构成的创新生态系统。第四类是从创新网络和产业集群的视角来研究。王缉慈[3](2001)从创新集群引申出创新生态系统的概念,即区域网络各个结点(企业、大学、研究机构、政府等)在协同作用中结网而创新,并融入到区域的创新环境中而组成的系统。
二、国外创新生态系统的典型案例分析
(一)美国硅谷的创新生态系统建设
硅谷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旧金山向南、沿着旧金山湾延伸到圣何塞的条状地带,是美国重要的电子工业基地、全球知识经济的中心和最著名的高科技园区。硅谷最大的竞争优势在于其制度和文化,并由此形成的创新生态系统。
1.大学与产业界的良好互动——创新的润滑剂。硅谷的起步和发展,得益于当地的大学特别是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重点大学。1930年代,因为硅谷本地没有民用高科技企业,斯坦福大学的毕业生都选择去东海岸就业。在特曼教授的鼓励下,他的两个学生开办了一家电子仪器公司——惠普。1947年,特曼又提出大学科技园的构想,即在学校成立一些学生管理的小公司,使学生能开发一些新的思想,直到成为产品和产业。1951年,斯坦福研究园成立,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大学科技园,由此确立了“学术——工业综合体模式”,也为硅谷的后续发展打下了基础。1980年,随着《拜杜法案》和《史蒂文森—威德勒技术创新法》的颁布,允许大学等机构对政府资助所得的研发成果拥有知识产权,并可以授权给企业进行技术转移。在政策的激励下,硅谷大学与产业界的合作情况更为活跃。许多大学不但鼓励科技人员进行技术创新,并且鼓励科技人员创立科技企业。
2.重视人才的引进——创新的源动力。硅谷的发展需要大批高素质的人才,主要依靠国外和区域外的人才流入来满足。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硅谷已成为全球科技人才集聚创业最集中的地区。在硅谷,集结着美国各地和世界各国的科技人员达100万以上,美国科学院院士在硅谷任职的就有近千人,获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就达30多人。外籍人才居多是硅谷不同于世界其他地区的突出特点。中国和印度工程师创办的高技术创业企业占到硅谷企业总数的25%。硅谷专业技能的移民占大多数技术公司工程师总数的30%左右。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大批移民是连接硅谷和世界各地高技术产业中心的纽带,使得硅谷的公司能充分接触和利用其它国家或地区的创意、市场和金融等资源。鼓励人才流动也是硅谷的特点之一。适度的人才流动,不但没有削弱硅谷,反而成为其一项竞争优势,有利于形成开放的劳工市场和密集的社会关系网络,有效地传递了信息,弘扬了不断试验探索和开拓进取的创业精神。
3.充沛的风险资本——创新的发动机。硅谷地区成功发展的实践证明,风险投资是高技术产业和新经济发展的有利条件,也成为“创新的发动机”。风险投资机构不但能够为企业提供资金,还经常参与所投公司的计划和战略决策,帮助创业企业实现良性发展。[4]硅谷风险投资的发展得益于美国政府的支持。政府一方面降低了投资收益的税负,另一方面则允许大型机构进行风险投资,拓宽了资金来源。美国是世界上风险投资规模最大的国家,已占世界风险投资的一半以上,而硅谷地区吸收了全美35%的风险资本,美国几乎50%的风险投资基金都设在硅谷。在硅谷高技术产业发展史上,风险投资功不可没。
4.独特的硅谷文化——创新的沃土。硅谷人在创业中营造了硅谷文化,而硅谷文化又进一步吸引、凝聚了优秀人才进入硅谷。硅谷文化概括起来就是“勇于创新,鼓励冒险,宽容失败,崇尚竞争,平等开放,讲究合作”。硅谷内几乎每个人都具有勇于创新、不断进取的独特思维方式和创业精神。由于市场竞争激烈,并非每家公司都会取得成功,但是硅谷文化中对失败的宽容,更加激发了员工大胆尝试、勇于探索的创新热情。此外,硅谷人也十分看重团队精神和合作意识。各公司工程师之间非正式的交流与合作,以及公司内部各层次人员间也保持着经常的联系和合作。[5]
(二)法国罗纳—阿尔卑斯大区的创新生态系统建设
罗纳—阿尔卑斯大区位于法国东南部,是仅次于巴黎大区的法国第二大区。在欧洲176个地区中,罗阿大区的经济总量排名第9位,占欧盟总量的10%,是“欧洲四大经济发动机之一。罗阿大区一体化的政产学研体系、竞争性的产业集群构筑了充满活力的创新生态系统。
1.一体化的政产学研体系。罗阿大区云集了50所大学和高等精英学院、9个国际研究中心和超过42万家的工业企业。为了促进企业创新,推动区域产业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大区政府在整合原有的政府创新机构的基础上成立了大区创新中心,将区域内的大学、科研机构、大型集团和中小型企业有机地捏合起来,以创新项目为抓手,运用资金纽带,形成一体化的政产学研体系,共同致力于创新的实施。在罗阿大区,不论中小企业、研究实验室还是私人团体,只要研发项目有所进展,都可以得到大区创新中心的支持。同时,大区创新中心还组织公立或私立机构在研究和创新方面的人才进入他们的网络中,加强互相合作,以提高大区的竞争力。
2.竞争性的产业集群。罗阿大区是法国最大的工业中心,在生物技术、化学和类化学工业、汽车工业、纳米技术、环境和能源控制等领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大区现已形成生物医药业集群、微电子产业集群、纺织和服装业集群、汽车产业集群、机械工业集群、化学工业集群、农副业集群等。区域内制造商、竞争商、供应商和研究机构的区内联系倾向较强。以生物医药业为例,[6]大区约6万人从事与生命医药相关的行业,拥有法国20%的医药企业,2万名研发人员。区内企业与科研机构积极开展生物医药知识之间的交流。此外,一些重要的研究和教育机构也在支持着大区的发展。如里昂、格勒诺布尔和圣艾第安的三家医院及研发中心,里昂的法国第二大医院及研发中心等。
三、苏南创新生态系统的构建
当前,苏南虽然已进入工业化中后期,但仍面临经济发展方式尚未根本转变,经济结构不尽合理,过于依靠投资和外需拉动,产业层次不够高,现代服务业发展相对滞后等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必须通过创新驱动来实现,以提升发展的内生动力,而这种内生动力的形成就其本质来讲,主要是形成区域创新生态系统。苏南完善的市场经济制度、扎实的产业基础、丰富的科教资源和独特的地域文化,为实现创新驱动和构建创新生态系统提供了条件。
(一)完善的体制和制度是构建创新生态系统的根本前提
创新生态系统的建设,从本质上而言是体制和制度的变革问题。美国硅谷之所以成功,最重要的是因为其完善的体制和制度,形成了具有竞争力的创新生态系统。世界上有许多国家和地区提出要建设自己的“硅谷”,但迄今还没有一个真正建成。究其原因,在于陷入了简单的技术决定论。特别是在我国特殊的国情下,创新主要由政府主导推动,热衷上大项目,依赖财政投入,盲目“圈地”造产业园,并没有从体制和制度上解决阻碍创新的深层次问题。改革开放以来,苏南打破了计划经济体制的束缚,发展市场经济,形成了较为完善的市场经济制度。但是,构建创新生态系统仍需破解体制和制度难题,促进创新的形成和发展。
从体制上看,现行的科技和教育体制与创新生态系统的要求还有一定距离,主要表现在:科技与经济的结合程度不强,科研成果的转换率低,企业作为技术创新主体的主体地位没有创立,创新人才的培养需要仍需加强,高等教育的办学质量亟待提高等。从制度上看,现行的财税制度、金融制度和法律制度等还不能完全符合创新的规律,主要表现在对创新型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鼓励和优惠政策不足,促进企业融资的渠道不多,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不够等。
南京市作为被科技部唯一批准的国家科技体制综合改革试点城市,在深入推进科技体制综合改革试点进行了大胆探索,为苏南其他地区的改革提供了示范。南京市出台的“科技九条”规定,各高校、科研院所和国有企事业单位科技人员离岗创业,3年内保留其原有身份和职称,档案工资正常晋升;科技人员职务发明成果的所得收益,将按至少60%、最多95%的比例划归参与研发的科技人员及其团队拥有;建立“首购首用”风险补偿机制;在高校、科研院所以科技成果作价入股的企业、国有控股的院所转制企业、高新技术企业,还将实施企业股权激励以及分红激励试点。
(二)不同主体间的合作互动是构建创新生态系统的本质要求
苏南地区科教资源丰富、产业基础雄厚,拥有88所高等院校,530多家科研机构、11个国家级开发区,45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和工程技术中心,普通高校在校生达到128.8万人。2011年,苏南五市专利授权量为142 556件,占江苏总数的71.3%,高新技术产值为25 480.52亿元,占江苏的66.4%。苏南五市中,苏锡常镇四市的产业优势明显。南京的科教资源丰富,拥有普通高等院校53所,每万人拥有大学生数量居全国第一;拥有独立科研与技术开发机构106家,省级以上重点实验室60家;“两院”院士79人,全国“千人计划”55人,人才总量162万人。构建苏南区域创新生态系统,必须发挥各自的比较优势,实现不同主体间的合作互动。南京要成为技术的源头和科技创新中心,而苏锡常镇要成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高技术产业创新基地。
构建创新生态系统要促进政产学研一体化。政府要通过搭建公共服务平台,为高校院所与企业之间架设桥梁,降低产学研合作成本,提高产学研合作效率,通过市场化的中介服务,繁荣创业投资市场,形成科教人才资源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内生机制,进一步调动产学研各方的积极性,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7]鼓励大中型企业与高校共建产学研联合创新载体和平台,共建一批企业研究院、科技创业园和研究生工作站等研发机构,引导科教资源服务企业。如南京麒麟科技创新园、苏州纳米科技园和无锡传感网大学科技园的建立,较好地促进了产学研的合作和科技成果的转化。
(三)新型产业集群是构建创新生态系统的基本途径
产业集群是一群在地理上邻近的企业和机构,它们具有产业联系而且相互影响。通过行为主体的联系和互动,在区域中产生外部经济,从而降低成本,在行为主体相互信任和合作的学习氛围中促进技术创新。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市场机制和区域政策的引导下,苏南以形成以西方跨国公司为主体的FDI集群和台资企业集群地,并正在成为世界制造业基地。昆山的电子信息产业集群、吴江盛泽丝绸产业集群、常熟服装服饰产业集群、丹阳眼镜产业集群等,已在全国有较高的知名度和市场份额,并在国际上有一定影响。[8]2010年10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苏南地区利用自身优势,重点发展新能源、生物医药、高端装备制造、新一代信息技术等新兴产业,已形成了电子资讯、装备制造、汽车零部件、咨询服务等现代产业集群。
传统的产业集聚理论认为,集群能产业技术扩散效应,降低企业成本,促进劳动生产率和利润的提高,从改进生产技术。但是,由于苏南许多产业集群规模小、专业化层次低、技术水平不高,产生低成本的恶性竞争,加上苏南地区的产业同质化程度高,导致集群不经济。因此,实现新型产业集群,一方面要从供应链型的全球价值链(GVC)走向基于区域的国内价值链(NVC),实现全球化和本地化的辩证统一,摆脱“代工——出口——微利化——品牌、销售终端渠道与自主创新能力缺失——价值链攀升能力缺失的非意愿的恶性循环的发展路径。”[9]另一方面,要把产业集聚的区域作为企业的互动地点,通过互动与合作,特别是知识的互动来实现创新。[10]
(四)开放包容的文化是创新生态系统形成的沃土
不同的地区环境形成了不同的文化特质,也越来越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精神支撑和动力源泉。苏南自古以来就有“鱼米之乡”的美誉,人杰地灵,文化底蕴深厚。苏南的文化特质集中表现为:开放、包容、崇文、重商。从历史上来看,苏南地处吴地,是吴文化的故乡,而吴文化则是由北方中原文化、西面的楚文化与南面的越文化交融而成,这使它具有更强的开放性和融合性的特点。据史料记载,自秦汉以来,吴地与日本、朝鲜、南洋诸岛就有经济文化往来,积淀着开放创新的文化观念。鸦片战争以后上海的开埠,使得苏南开始接受西方文明的影响,彰显了苏南人开放、创新的精神。[11]从地理位置上看,苏南位于长江三角洲地区,通江达海,京杭大运河、京沪铁路和多条高速公路贯穿全境,便利的交通和发达的运输业极大的促进了不同的文化融合,使苏南地区具有极大的包容性与融合性。80年代初,苏南冲破“两个凡是”的束缚,抓住政治环境宽松的机遇,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创建了影响全国、盛极一时的“苏南模式”,奠定了苏南工业化的良好基础。90年代以来,苏南大力引进外资,发展外向型经济,推动乡镇企业改制,这是苏南人开放包容的文化和创新开拓精神的集中体现。构建创新生态系统,必须大力弘扬创新文化,构建和倡导创新文化的价值体系;营造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社会氛围,激发全社会的创新创业热情和创造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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