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秦汉时期方士的政治影响
2013-04-07马潘潘
马潘潘
(宁波大学 人文与传媒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一 方士的起源背景
方士,就是方术士,也就是持有方术的人。《史记·秦始皇本纪》:“吾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这里的方术士就 是指方士。方士是从原始的巫师阶层演变而来,起源于战国时期的燕齐一带,从战国末年,这些地区的人便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传授系统。这些神仙方士自称能够通神化,能够炼出不死的丹药,能够飞升成仙。
秦汉时期,方士极为盛行有其深刻的社会背景和政治原因。战国中后期,方士和巫师把邹衍的阴阳五行说与神仙方术结合起来,从而使神仙思想和方术大大流行起来。在秦汉时期,由于秦始皇、汉武帝痴迷于长生不老,对神仙方术极为信任,大力提倡,因而神仙方术在这个时期特别盛行。秦汉时方士日见兴盛,如秦始皇和汉武帝都醉心于寻仙求药,秦始皇派徐福东渡为其寻求不死之药,汉武帝宠信方士,如栾大、少翁之辈。
燕齐方士神仙文化之所以能盛极一时,统治者本身的大力提倡和迷信起了主要的引领作用。除秦皇汉武外,朝廷、地方官员、等达官贵人也大多追求成仙之道,希望自己能够得道成仙或者是为了献给朝廷,讨好统治者,以求升官富贵。而普通知识分子甚至于百姓,江湖术士就更加热衷于追寻仙道,以谋取富贵。这是方士文化进入中原文化的有利时机契机。燕齐方士文化是以其特有的姿态,出现在汉文化沃土中,并生根发芽,不断壮大,最终与汉文化融为一体。方士文化繁盛的另一个推动力是热烈的百家学术争鸣。方士文化与阴阳家、道家等联系密切。邹衍的五行学说为方士文化的神仙境界提供了哲学的论证和现实的可能。战国纷争,士人逃离,大量方士入关避乱,游学是方士文化驻足中原的基础。到汉代,齐鲁文化涌入中原,汉初进行的人口迁移,客观方面促进了齐鲁文化融入汉文化,进一步推进了方士阶层的壮大。
二 方士的政治影响
秦汉时期,尤其是汉代的著名方士并不仅仅从事求仙、祭神、占卜等迷信活动,他们往往精通儒家经典,而且在中央和地方各级政权中任职,对当时的政局产生了重大影响。
秦始皇幻想获得不死之药,因而方士投其所好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徐福上书秦始皇,告诉秦始皇说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神山上又神仙居住,并说动秦始皇派其带领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不死之药。徐福入海求仙药,数年不得,耗费极大,担心受到谴责,便欺诈秦始皇说是受大鲛鱼的阻碍,无法获得蓬莱仙药。继徐福之后,得到秦始皇宠信的方士还有卢生、韩终、侯生、石生等。他们为秦始皇访求古仙人羡门、高誓及仙人不死之药。秦始皇为了会见真人,得到仙药,被卢生的歪理邪说所骗,把自己隐藏起来,与臣下隔绝。世上本无不死之药,卢生等人怕东窗事发便偷偷逃跑了。秦始皇知道后勃然大怒,“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以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福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秦始皇对方士、儒生进行疯狂的报复,将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这就是“坑儒”。但秦始皇对求不死之药仍不死心,临死之前还对求得不死仙药抱有幻想。
汉代以后,由于遭受秦始皇大坑方士的严重打击,方士势力在汉初曾一度衰弱,到汉武帝时期又活跃起来,而且其规模、声势远在秦代之上。向汉武帝鼓吹神仙方术最突出的代表是李少君、少翁、栾大。齐人少翁的事也记载于《史记·封禅书》。汉武帝最宠爱的李夫人死了,少翁为讨好武帝,在晚上使用法术“召来”李夫人的魂魄,使汉武帝在帷幕之中看到了李夫人。汉武帝龙颜大悦,拜少翁为文成将军,并赏赐颇多,以客礼礼之。少翁又对武帝说:“上即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汉武帝深信其言,建造甘泉宫,在宫中筑高台,台上筑屋,供奉天神、地神、北极星神,设置各种祭祀用的法器,准备召请天神。少翁的神通法术搞了一年多,仍不见有神仙降临,他怕事情败露,便制造了“牛腹藏书”的骗局,即少翁自己把字写在绸缎上,拌到饲料中,让牛吞下,然后假装自己不知道,告诉汉武帝说那只牛肚子里有东西,把牛杀掉后,取出绸缎,上面的文字非常古怪,没想到被汉武帝认出他的笔记,于是少翁被杀。
方士栾大,是乐成侯丁义推荐给汉武帝的,栾大鼓吹自己说,自己经常往来于海上,见过仙人安期生、羡门等,深受汉武帝宠信,武帝拜栾大为五利将军。后来又封他为乐通侯,赐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辇斥车马帷幄器物。武帝还把女儿卫长公主嫁给栾大,给予嫁妆黄金十万斤。栾大从晋见武帝到身配佩六印,只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富贵程度天下少有,因此“海上燕齐之间,莫下搤腕而言有禁方,能神仙矣”。栾大最后因为方术不灵验被腰斩,推荐栾大给汉武帝的乐成侯丁义也被杀头。
汉代的方士还利用皇帝对自己的宠信,利用“五德终始说”和“封禅说”积极干预政治,企图在社会政治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
“五德终始说”是邹衍的代表性学说,汉代人思想的主线就是阴阳五行,即木、火、土、金、水五种物质相互资生、相互制约。邹衍运用阴阳五行的理论来阐释历史变迁和朝代更替。即与五行相对应的五德的每一德都主运着一个朝代,做为天子,就要具备五德中的一德,方可统治国家,若失了这一德,必然会有另一德兴起并取而代之,按着五行的顺序运转下去,就有了改朝换代。这些就是邹衍用以阐释历史变迁、王朝更替必然性的根据。邹衍的学说实际上是为新王朝的兴起找到了合理的依据。最早采用“五德终始说”为自己的统治寻找合理依据的皇帝是秦始皇。方士们积极参与政治的另一种方法是推行“封禅说”。唐代张守节解释《史记》时指出了封禅的目的:所谓“封”,就是在泰山之顶聚土筑圆台以祭天帝,增泰山之高以表功归于天;所谓“禅”,就是在泰山之下的小山丘上积土筑方坛以祭地神,增大地之厚以报福广恩厚。因此,最早封禅与求仙之间并无直接联系。
秦始皇在位期间曾登泰山举行封禅大典,但并不是为了求仙。最早将封禅与求仙结合起来的皇帝乃是汉武帝。汉武帝身边的方士不断地向他鼓吹封禅可以成仙,努力说服汉武帝去泰山封禅。文章前面已论述李少君向武帝鼓吹封禅可寻遇仙人求得仙药不死之事,公孙卿在汉武帝得到一个出土古鼎时,给汉武帝编造了一个黄帝先得宝鼎而后封禅升仙的故事。这引起了汉武帝的极大兴趣,这些神仙方士鼓吹的封禅求仙不死之说最终说服了汉武帝。于是,汉武帝在元封元年(前110年),举行了首次泰山封禅典礼。公孙卿关于黄帝先封禅而后升仙的神话故事将成仙与汉朝改制封禅的政治主题结合起来,最终使自己参与了汉朝的政治。求仙与封禅的结合,是神仙方士们企图以自己的力量影响政治并争取在秦始皇的打压后再次参与政治的一个重要表现。
由于统治者的宠信,秦汉方士层出不穷,阵容庞大,这一时期神仙方术的盛行、活跃,也加快了封建统治者利用宗教来强化封建统治的步伐,使神仙方术和儒士渐渐合流。在政治斗争中,政治家们也采用方士制造巫蛊、诅咒他人的方术,兴大狱,翦除异己,严重影响了政局稳定,在政治生活中造成了消极的影响。汉代以前,巫蛊之事就已经普遍存在于民间和宫廷,以此法诅咒他人,达到惩戒或报复之目的。在汉代因巫蛊之事对政局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巫蛊之祸”。
征和元年(前92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因触犯法纪被收押监狱,恰逢朝廷追捕朱安世,公孙贺抓住朱安世,以功抵过换取儿子性命。朱安世在狱中上书武帝告丞相公孙贺之子“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祖上”。武帝遂调查此案,经调查属实。次年,公孙贺父子均死于狱中,诸邑、阳石公主及卫子夫皇后弟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皆牵连此案被诛,汉武帝也成了历史上第一个诛杀亲生女儿的皇帝。其后,江充利用武帝“疑左右皆为蛊祝诅”的心理,实施其阴谋,利用武帝令其治理巫蛊之际,声称宫中仍有蛊气,“遂掘蛊于太子宫,得桐木人”,诬陷刘据阴谋叛乱,太子刘据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被逼于“谋反”境地,假传圣旨捕杀江充,引起宫廷的战争,最终兵败自缢,皇后、公主等亦被废黜诛死,受此事牵连而死的人共达上万人之多。征和三年,田千秋上奏讼太子冤,武帝幡然悔悟,采纳其言,诛杀江充满门及太子躲在湖县泉鸠里时加害与太子者,武帝怜念太子刘据冤枉,在湖县兴筑思子宫。此次“巫蛊之祸”牵涉面之广、对西汉政局影响之巨,实可谓第一人祸。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和方士们的求仙寻药的狂热行为,对广大民众必然会产生强烈的影响。于是寻仙求不死仙药的风气便笼罩着整个秦汉社会。仙药成为当时社会最具普遍意义的生活符号。这在当时的文学作品中也有反映。汉乐府中的《长歌行》(仙人骑白鹿)曰:“来到主人门,奉药一玉箱,主人服此药,身体日健康。”《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曰:“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秦汉盛极一时的方士遭到了当时许多文人的强烈反对,再加上方士之铸方多不见效验,也使得皇帝渐渐失去了对他们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兴盛一时的方士阶层遂逐渐退出了封建社会政治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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