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因论视域下的语言仿拟

2013-04-07乔爱玲

黑龙江工业学院学报(综合版) 2013年2期

李倩，乔爱玲

(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青岛 266100)

模因论是基于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解释文化进化规律的一种新理论。［1］54该理论的核心术语是模因，由新达尔文主义倡导者Dawkins在其1976年所出版的《自私的基因》一书中首次提出。［1］54Dawkins在描述基因作为复制因子的基础上，构想了人类社会文化传递的复制因子——模因。目前，模因论已经渗透到经济学，社会学以及语言学等各学科的研究领域。在语言学领域里，用模因论的观点来解释语言可以加深或改变我们对语言起源，语言习得，语言使用等问题的认识。［2］69仿拟由于具有特殊的修辞效果，被广泛应用到文学、新闻、广告等领域中，成为日常生活中一种常见的语言现象。本文试图基于模因及语言模因的框架探讨模因与仿拟之间的关系以及模因论视域下对语言仿拟的新认识。

一模因论

1.模因及语言模因。

1976年，英国牛津大学的著名动物学家 Richard Dawkins在探讨基因自我复制及其相互促进生物进化的基础上，撰写了《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一书，正式首次提出文化进化的单位Meme。Meme在国内有许多种译法，何自然教授译为“模因”。［3］108模因的定义有很多种，Dawkins把它定义为:文化传递的单位，从一个人的头脑进入另一个人的头脑中。广义而言这个过程可以称为模仿。［4］192《牛津英语词典》对模因的定义是:文化的基本单位，通过非遗传的方式，特别是模仿而得到传递。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模因传递的是文化信息，是通过模仿而进行复制传播的。

判断一个文化信息单位是否具有模因特质的基本依据是“模仿”，任何一个信息，只要它能够通过广义上称为模仿的过程而被复制，就可以成为模因。［5］66因此可以说，那些不断得到复制，模仿和传播的语言，文化习俗，观念或者社会行为等都可以称为模因。［2］69

由于语言本身具备了模因的特质，所以就有了语言模因之说。语言的各个层面，如词语，短语，句子和篇章都可以被模仿，然后再通过复制和传播，于是成为语言模因。例如自从1972年尼克松“水门事件”(Watergate Scandal)以来，”－－－gate”这个词变成了一种非常活跃的词语，广泛用来指名人或高官的丑闻事件，并在世界各地流行开来。一些模仿water gate的新说法纷至沓来。如Korean gate，Travel gate。最近在首尔的核峰会上，奥巴马总统由于与梅德韦杰夫私下交谈时没有关掉麦克风而身陷“麦克门”。在中国，基于Watergate这一渊源也派生出许多“门”。不过这些“门”远远地溢出了政治性的范畴，进入了具有影响力的名人劣迹和产生一定负面影响及引起恶劣后果的现象和事件范畴。

2.语言模因的复制和传播方式。

模因一方面对语言的发展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另一方面，又通过语言得以复制和传播。不管语言模因的形式和内容如何，其复制和传播方式基本上是重复和类推两类。［2］69

重复包括直接套用和同义异词。直接套用是指各种引文、口号、经典台词、别人的话语、名言、警句等在传播过程中依然保持原来的形式和意义，直接被人使用。顾城《一代人》中的一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经常被人们用来自我抚慰或规劝他人坦然面对人生坎坷。学校餐厅里张贴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一诗句温馨提醒同学注意节约，不要浪费粮食。Benjamin Franklin的“Time is money.”被人们广泛用来表达时间的宝贵。同义异词指的是以异形的表达方式来传递相同的信息。例如对农历三月有许多不同的说法，如桃月，季春，姑先，辰月，莺时，蚕月，桐月，秒春，桃浪等。

类推是模因复制和传播的另一种方式，包括同音类推和同构类推。同音类推就是模仿词语发音而形成新的模因变体。大都是从一般到特殊的类推。［2］70如“千里江铃一日还”一句中，“江铃”一词就是模仿原诗中“江陵”的发音而形成的新的模因变体。Part－time Job earns Xtra money.句中“Xtra”是模仿 extra的发音而形成的模因变体。

同构类推主要是模仿已知的语言结构而复制出一种具有新内容的模因变体。［2］70在这种传播方式中，被模仿的语言形式结构不变，变的只是内容。如人们模仿“绿色食品”，复制出“绿色燃料”“绿色 GDP”“绿色经济”等词。模仿“绿色＊＊”这一结构复制出来的语言形式被广泛应用于新闻标题或者广告中。再如:“种茶叶，栽中药，云南普洱‘试验’绿色经济。”(新华网)“宁波创建文化行政审批绿色通道。”(新华网)英语中这种现象同样比比皆是。如To smoke or not to smoke，that is the question.(一则香烟广告语)就是通过同构类推模仿了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中的经典名句“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而形成的。

从模因的复制和传播方式来看，重复中的套用显然指模因信息精确地复制传递，而同义异词虽然形式发生了变化，但是表达的却是不变的信息或内容。类推方式所产生的新语言结构的语言形式不变，但内容发生了很大变化，表达的是与复制传播之前不同的信息。

二仿拟

1.仿拟的定义。

仿拟是一种重要的修辞格，在英语中相对应的词是“parody”.对于仿拟，不同的学者和词典给出的定义不同。Parody在“Webster’s New World Dictionary”中的定义是:“Literary or musical composition imitating the characteristic style of some other work or of a writer or composer，but treating a serious subject in a nonsensical manner，as in ridicule.”陈望道在《修辞学发凡》中提出:“仿拟是为了讽刺嘲弄而故意改变既定的语言形式。”［6］108徐国珍［7］6将仿拟定义为:“仿拟是一种仿照现成的语言形式拟创造出一个临时性的新说法的修辞方法。”通过以上定义可见，仿拟是通过模仿得以实现的。语言的词，短语，句子或篇章等各个层面都可以进行仿拟，从而生成新的语言形式。因此仿拟就有仿词、仿语、仿句和仿篇四种形式。此外，仿拟修辞可以产生特殊的修辞效果。

2.仿拟的四种形式。

仿拟是在原有的语言形式的基础上通过模仿类推得来。语言形式中的词、句子、篇章等各个层面都可以通过类推产生新词新语。

仿词:“missile gap”产生于美国大选期间，指美国与苏联在导弹发展上的差距。人们模仿这个词产生了development gap(经济发展方面的差距)，credit gap(信用差距)等。在汉语里，人们模仿”水门”创造出“抄袭门”，“奶粉门”以及“麦克门”等词。

仿语:一箭钟情(绿箭口香糖广告语)是仿拟成语“一见钟情”而创造出来的。Where there is Coca Cola，there is hospitality.(可口可乐广告语)模仿大家很熟悉的英文名句“Where there is a will，there is a way.”

仿句:“A pill a day keeps a doctor away”(一则医药广告)是模仿“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而来的。上有天堂，下有江南。(江南航空公司广告语)模仿“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而来。

仿篇:女人几时有，把酒问群友，不知群里女人，可有男朋友。我欲离群而去，又恐机会溜走。夜难眠，不应有醉，何时才能把梦有?男有穷富美丑，女有高矮肥瘦，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光棍不再有。［8］该篇是仿照苏轼的《水调歌头》的形式，变换其内容而创作出来的。

3.仿拟的表达效果。

仿拟通过创造新词新语等，将大家熟知且具有特色的词、句，乃至篇章注入新内容，会在语言表达中产生很强的语用效果，这一后效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令翻新的“旧语”新颖活泼。

用仿拟修辞手法来表达语言主体想要表达的意思，可以使语言避免平铺直叙，达到新颖活泼，引人注目的效果。由于它的超常规性和独创性，这种修辞手法常见于一些新闻标题中，读后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①开发商的冬天来了，买房人的春天还会远吗?(南方周末)

显然，该标题仿拟的是英国著名诗人雪莱《西风颂》中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诗句，把开发商所面临的窘境和购房人的期待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②They Came，They Saw，They Were Conquered.(China Daily)

这则新闻标题仿用了凯撒大帝征服高卢和大不列颠等地时的一句名言:“I came，I saw，I conquered.”表达的是2002年汉城世界杯比赛，法国队员输掉比赛，球迷们很失望的心态，令人印象深刻。

(2)使语言形象生动，有意会冲击力。

借助于仿拟，模仿人们所熟知的语言形式，可以使语言变得形象生动，产生极强的意会冲击力。广告的目的就是引起人注意，达到劝说人们购买产品的目的。所以，广告中常用仿拟修辞手法。

如:①我的网络，随触可得。(诺基亚N97广告语)

“随处可得”是常用词语，指方便得到。“随触可得”令人产生上网轻松便利的感觉，体现了诺基亚品牌手机的优质特点，因此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②Not all cars are created equal.(三菱汽车的销售广告)

该句仿自《美国独立宣言》中一名句“All man are created equal.”是日本三菱汽车公司在美国推广市场时使用的广告语。此话出自美国宪法，为美国人所熟悉，无形中放大了广告的效果。因为这则广告语，很容易让人感觉到丰田汽车品质独特优良。

(3)令语言充满幽默诙谐讽刺嘲弄感。

仿拟是使语言达到幽默诙谐风趣的主要表达方式之一。具有引发人们对社会，对生活深刻反思，或者是辛辣讽刺的特点。

如:①《新陋室铭》:分不在高，及格就行;学不在精，作弊则灵。厮守寝室，难耐孤清。麻将打得好，扑克翻得勤。谈笑有恋人，往来在舞厅。可以谈谈情，倾股经。无书声之乱耳，无温课之劳形。课余就挣钱，摆摊夜不停。学子云;混张文凭。［9］11

这段文字模仿唐代诗人刘禹锡的《陋室铭》的结构而作，反映了当代大学生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做一些得不偿失的事情。揭露了他们就是想混张文凭而已的心理，讽刺了大学教育中所存在的不良现象。

②Penny Wise and Pothole Foolish.［10］103

该新闻标题仿拟“Penny wise and pound foolish”，目的是批评一种社会现象，即美国公共当局在预算上吝惜支出，致使路面坑坑洼洼，造成翻车等重大车祸，损失惨重。通过仿拟修辞手法而形成的新闻标题语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

三模因论和仿拟

1.模因论为仿拟提供理论支持。

仿拟是一种修辞手法，或者是一种语言现象，模因论可以解释许多语言现象，所以我们可以从模因论的视角看待仿拟。

仿拟由两部分组成，被模仿的部分是某种即成的语言形式，新形成的部分是通过模仿创造出来的新的语言形式。从模因论的角度来看，模因传播方式中的重复没有形成新的语言模因，而同构类推创造出了与复制之前不同的信息，我们可以称之为模因变体。仿拟创造出了新的语言形式，模因同构类推的传播方式也产生了新的模因。由于类推是模因的复制和传播方式之一，也是仿拟的生成方式。所以，模因论可以为仿拟提供理论支撑。

2.模因与仿拟具有共同的特性。

首先，保持是模因存在和仿拟形成的基础。模因作为一种模仿复制的因子，在文化传递的过程中通过复制并传播自身而实现自身的价值。语言模因得到复制传播时，包含在其中的语言信息也就得到了存留和保持。仿拟的形成也是通过模仿在原有的语言形式的基础上产生新的语言形式。旧有的语言形式得以保持。仿拟在形成的过程中也总是以模仿为前提，把已有的语言形式作为模因进行复制传播，形成新的语言形式。

此外语言模因和仿拟都具有一定的选择性。一些语言模因更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更容易被复制和传播，这是模因竞争选择的结果。而仿拟这种语言现象，在形成过程中，模仿对象也具有选择性，一些人们比较熟悉的词语，短语，经典名句，名篇往往容易成为仿拟对象，这一点可以从文中的例子看出。

3.基于模因理论视角研究仿拟的意义。

因仿拟的形成是以模仿为基础的，一些常用的词语和语句通过类推的方式被不断地模仿和传播，使得一些语言形式得以不断地流传。从模因论的观点来看，这些被模仿复制的语言形式就是语言模因。于是语言模因和仿拟便通过模仿和复制展示了话语流传的规律。

语言模因论认为，语言模因在传播的过程中互相竞争，以不断的变异和创新的方法，使自己得到更快更广泛的传播，进而产生新的模因。不过语言模因的创新是在现有的语音和文字形式的基础上产生变化，从而产生新的语言表达形式。仿拟即在旧有的语言形式基础上产生新的语言表达形式的一种有效手段，是语言模因理论支撑下的一种语言现象。结果，使得语言系统在稳定发展的同时进行着逐渐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