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德危机的背后

2013-03-30郭文治

民生周刊 2013年9期

关键词：尚德太阳能补贴

□ 郭文治

经济ECONOMY

尚德危机的背后

□ 郭文治

无锡尚德的危机不仅仅是债务危机，造成这一危机的背后是整个光伏企业的深层次危机。为防止无序、盲目扩张的行业链条上更多的人殉葬，尽快找到行业发展之路显得尤为必要。

本月4日，初春的江南大地，柳枝摇曳，春风荡漾。然而，这似乎不是曾经的中国首富施正荣的春天。作为中国最大的光伏国家政策支持、作为新能源的光电产业，为什么发展如此不顺利？光伏企业的春天在哪里？企业无锡尚德的CEO，施正荣这天没有了职务。他的离职引爆了公众尤其是媒体的神经。

尽管施正荣本人两天后发布了对其董事会这一决定的反驳。但是尚德易主风波背后，是曾经的光伏大鳄如今深陷高达数亿美元的债务危机。

媒体纷纷猜测谁会拯救尚德，是无锡政府？还是外资？追问之下，事件仍在发酵，随着施正荣被内部调查的消息爆出，无锡尚德的股价已跌至不足1美元。

这一事件引爆的还不止于此。从去年以来，我国光伏企业的发展就陷入困境，其他光伏企业的日子似乎也不怎么好过。人们不禁要问，有着尚德之困

2000年，尚德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在江苏无锡创办，2005年在美国纽交所上市。当年，施正荣以23亿美元身家成为当时的中国首富，无锡尚德成为中国最大的光伏企业。施正荣担任该公司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在中国光伏界具有极高的知名度，被誉为是中国光伏产业的开拓者，一度成为中国太阳能光伏产业领军人物。但是好景不长，仅仅几年的时间，一直被外界视为造富神话的光伏企业，变得负债累累，声誉日下。

有接近尚德电力的知情者为笔者做了这样的分析：首先，施正荣一直想把尚德电力打造成了世界最大的晶硅电池厂商。2008年，尚德电力在高位囤积了过多晶硅，成为当年该企业最大的风险投资。随后多晶硅的价格一度从300多美元/公斤一度下跌至100美元/公斤以下，由于囤积过度，导致尚德公司的损失巨大，从而撕开了尚德快速扩张时留下的资金缺口。2011年7月，多晶硅价格降至每公斤40美元时，尚德在5年前与国外多晶硅巨头MEMC曾签署了一份10年的供应合同，当时规定尚德以每公斤80美元的价格采购多晶硅让尚德不堪重负，最后不得不解除合约，为此尚德支付了2.12亿美元的违约费用。

全球第二、国内第一微型逆变器光伏系统在浙江海宁中国皮革城兴建，图为皮革城二期市场屋面上壮观的分布式建筑光伏系统。

其次是施正荣对薄膜电池的盲目看好。在施正荣的力推之下，尚德一方面继续迅速扩大晶硅电池的产能，另一方面则投入巨资用于非主流的薄膜电池的研发和生产。巨额的投入开始让尚德的资金流产生了极大的压力，2009年，尚德叫停了薄膜项目并改建为晶硅电池工厂，并为此投资26.8亿元，理由是薄膜前景黯然，而晶硅电池需求火爆。

决策变化的随意性，导致尚德数亿元投资灰飞烟灭。

雪上加霜的是，2012年8月2日中国尚德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被美国Rosen Law律师事务所起诉。称尚德太阳能及其董事会发布虚假和误导投资者的财务和经营状况信息。使尚德公司股票下降，损害了投资者权益，要求被告为欺诈案赔偿损失。

这一切，似乎都成为尚德这次危机的重要原因。而施正荣“被离职”的导火索则是于3月15日到期的超过5亿美元的债务，尽管事后这一债务被暂缓支付，但是危机并没有完全化解，这一行业的危机也随之完全裸露，被外界知晓。

产业危机

绿色、环保、高科技……头顶众多光环的中国光伏产业近年来的扩张发展堪比搭火箭：2007年迅速崛起，2008年产能超越德国跃居世界第一；目前中国光伏太阳能电池产量已占到全球一半左右。据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副所长李俊峰预测，目前中国的光伏产能已足够2020年的市场需求。

而光伏产业如此迅猛发展，政府的鼓励和扶植可谓出力不小。近年来，作为七大新兴战略产业之一，中国各级政府为新能源产业的发展在土地、税收和信贷方面都给予了诱人的优惠。福建泉州某企业负责人就曾表示，五年前，在当地市政府大力推广新能源产业的优惠政策下，很多企业负责人跑到欧洲考察太阳能，加之那时货币政策宽松，资质稍微好的制造企业都能拿到银行贷款，于是太阳能全产业链开始了扩张。

笔者在泉州的晋江、石狮、南安、鲤城和台商投资区都可以看到为光伏产业搭建的产业园区，这些被当地政府寄予厚望的新生产业，却没能为当地带来良好的经济效益。

上述负责人认为，政府的初衷是好的，希望能够推动企业产业转型，促进地方经济发展。但是，在操作上，不设门槛地纵容“跑马圈地”，对项目重“量”轻“质”，导致投资一拥而上，在风险提示和行业监管方面却“缺位”，给整个光伏行业发展埋下了隐患。

此外，与几年前相比，光伏产业的利润点从生产商向开发商开始转移，后者从政府部门那里获得土地，对项目进行规划和开发，从生产商那里购置太阳能电池板等设施，建成后要么将项目整体出售，要么负责运营并获得电价补贴。

然而，3月12日，国家发改委下发《关于完善光伏发电价格政策通知》的意见稿，业内人士分析，虽然不是终稿，但补贴政策不及预期是大概率事件。

除了扶持力度不及预期，国内光伏产品出口也面临危机。去年美国对我国出口光伏电池组件征收高额惩罚性关税，主要依赖出口的我国光伏企业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市场。欧盟“双反”追诉期也已确立，自3月6日起，将对产自中国的光伏产品进行强制进口登记，在6月6日当欧盟裁定双反税率以后，也将对这三个月进口欧盟的光伏产品追加税率。

似乎，国内光伏产业正面临又一轮“倒春寒”。如何开拓国内市场，成为国内光伏企业不得不面临的严峻挑战。

在过去几个月里，国内已有50多家太阳能企业倒下，三分之一的企业处于半停产状态。显然，在未来两三年内，光伏产业将迎来一场大洗牌，不少企业将无奈咽下此前盲目扩张的苦果。而对想要在此期间生存下的光伏企业来说，一场腥风血雨难以避免。

光伏产业协会一位人士认为，6月欧盟“双反”初裁之后，中国光伏产业将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至少一半的光伏企业将倒闭和破产，其中不乏行业巨头。”

补贴隐忧

光伏行业一直是国内看好并多方扶持的产业，国家一直对其实施补贴政策，但粗放式的政策也给产业链下端带来一些隐忧。

“金太阳示范工程”是国家2009年开始实施的支持国内促进光伏发电产业技术进步和规模化发展，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一项政策。2012年，很多地方和企业申请“金太阳工程”。而一旦获得批准后，申请项目将获得高额的资金补贴。

2012年，湖南省补贴了十多个项目，总装机容量达280兆瓦，估计今年都会建成完工。在山东，有像济南恒隆广场屋顶的光电建筑一体化项目、高密孚日集团工业园厂房屋顶电站、德州“日月坛微排大厦”以及力诺科技园1.6兆瓦屋顶太阳能光伏电站等，据山东电力集团公司统计，目前共有14个分布式光伏电站发电并网，还有更多的屋顶电站在紧锣密鼓建设中。

在安徽，同样热情不减。财政部和科技部、国家能源局共同公布的2012年第一批金太阳示范工程项目中，安徽省入选金太阳示范工程就有8个项目。

为什么这些企业对光伏产业的热情如此巨大？知情人士一语道破天机：为的就是拿政府的巨额补贴。那么补贴到底有多大？这位不愿透露姓名人士指出，建造一个10兆瓦的光伏发电站的真实成本不超过3000万，但是各级政府拨给的支持款项，据说超出投资额的好几倍，有的甚至高达上亿元。扣除成本，企业净赚几千万。

尽管，近日有消息称，2013年开始《太阳能光伏金太阳示范工程》不再进行新增申请审批。然而，仅2012年审批建设的光伏项目就达4.54GW。这些新上的项目将是光伏产业的新军消费产业链的一端，但能否达到投资预期，并不被完全看好。

路在何方？

今年春节后，国内光伏企业在海外市场股价上涨迅速，美股中的新能源股上涨24.2％，赛维LDK上涨20.5％，昱辉阳光上涨20％，港股市场的保利协鑫两日上涨的幅度就超过了10％。由此，有人说，光伏市场有回暖迹象，而这一迹象也反映在众多企业的订单增加方面。

无论是“倒春寒”还是“回暖”，施正荣的离去，无疑是业界一次不小的地震。知情人士认为，这将倒逼尚德乃至整个光伏产业的思考。

显然，光伏产业在经历了2012年的遭遇后，2013年将是其加速洗牌关键性的一年。使产业回归理性，并且借机开拓国内市场，打破产业“两头在外”的束缚，更有利于日后的发展。此外，也淘汰一些落后产能，让优秀的企业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

“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光伏行业目前已是谷底。”泉州市五里工业园区金保利能源有限公司的一位负责人分析，“自去年以来，光伏行业利润率大幅下跌和现金流断裂，众多企业的利润已经降到10％以下，几乎所有的光伏企业都处于亏损状态，这让一批中小企业开始在去年下半年逐渐退出。虽然如今产能依然过剩，但已经开始逐步好转，今年光伏行业将迎来触底反弹的时刻。从去年底开始，国家相关部门陆续出台了分布式发电规划等刺激计划，虽然还面临政策落地等难题，但从资本市场上已给了投资者信心，表明政府还在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