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村医马云飞

□ 本刊记者 许兰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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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村医马云飞

□ 本刊记者 许兰武

“我决定放弃城市，回到农村，也许这在别人眼里是很愚蠢的，但我心里很是安慰。偌大的城市不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医生，但是在老家，在这个乡村，我却是唯一一个在危急时刻能为乡亲们解除病痛的人。”

2月18日，马云飞单臂给老人测血压。图/许兰武

马云飞在出诊路上。图/许兰武

马云飞在为患者配中药。图/许兰武

马云飞正在为村民诊治。图/许兰武

在伏牛山群山环绕的大山沟里，有一位常年奔走在崎岖山路上，为村民看病的乡村医生——马云飞。今年1月，他被中央电视台评为“中国最美乡村医生”，成为河南省唯一一位入选者。因为独臂，因为坚守，他的故事被广为流传，感动了无数人。

前不久，《民生周刊》记者来到马云飞所在的河南省三门峡市韩川村，采访这位“最美村医”。

乡里唯一的职业医师

“成为一名医生，皆因一场意外。坚守大山深处，完全是一种感恩。” 2月18日（正月初九）晚 8点，韩川村卫生所诊室内，马云飞忆起了当年。

15岁那年，马云飞被打麦机夺去了右臂。当时乡亲们用梯子做成担架匆忙把他送到了医院，马云飞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身体恢复后，马云飞第一次体验到，行医可以救人性命。为了感恩，也为了生计，在磨难面前，马云飞逐渐迷上了医学。“从旧书摊上买个中医杂志、病案讨论等，在山上一边放羊，一边看书。没事就掏出书来，揣摩揣摩。”

自学可以成才，但是学医光靠看书是学不会的。为了学医，马云飞拼命干活赚钱。后来，他自费到郑州的一所正规医学专科学校系统学习，毕业后正式成了一名村医。在韩川村所属的宫前乡，全乡共有25个行政村，18个村卫生所。在该乡所有村医当中，马云飞是唯一一个有医师资格证的执业医师。

有了行医资格，马云飞顺利地成为了医生。然而，更大的困难摆在他的面前。一只胳膊行医，谈何容易，单是扎针就是一道难关。他把输液管最细的那段放在腿上当“血管”，一层卫生纸盖住“血管”做“皮肤”。摸着这层粗糙的“皮肤”寻找“血管”，马云飞一遍遍地练习扎针。因为单手操作，常常用力过大，针头狠狠地扎到腿上。

经过反复练习，马云飞成功做到了熟练地单手扎针，如今给三四岁的孩子扎针输液也难不住他了。

作为韩川村卫生所的所长兼医生，马云飞负责该村500多人的医疗卫生，其行医范围覆盖方圆十多公里。

为了更好地为村民服务，不断提高自己的诊疗水平。早在几年前，马云飞联系电讯部门，安装了全村第一处宽带。

“虽然地处大山里，但有这根网线，我就可以知晓天下事了，特别是医学前沿的问题，也了解了不少。”忙碌了一整天的马云飞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告诉记者。

深夜，利用QQ和远在北京、上海的同行请教，交流行医心得，成了马云飞的习惯。在他的多个QQ群里，朋友皆是行家里手，这样有了医学难题，就会很快得到帮助。

好学的马云飞经过多年不断钻研，其行医水平有了极大提高。名气大了，慕名而来的病人也就多了起来，不仅韩川村的村民来找他，附近乡镇的村民也让马云飞看病。

有村民对记者说，作为健全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不错了，更何况马云飞是个残疾人。

坚守——不变的诺言

“要出诊了！”手机响起，正在接受采访的马云飞收拾好药箱，准备出诊。

十分钟过后，一辆摩托车来到卫生所，载上马云飞，很快便驶进了夜色里。晃悠悠的摩托车行走在乡间的路上。

“今晚，老爹突然憋闷得难受，脸色发青。”马云飞边走边听病情。患者叫李栓晨，74岁，患肺癌已经两年。

在昏黄的灯光下，马云飞单手顺利地完成了诊断、配药、注射。他用牙齿，借助双腿，仅花了三两分钟，就把废弃的注射管拧成了一个悬挂药瓶的“兜子”。

为防注射液太凉，老人受不了，马云飞找来两条毛巾放在老人正在输液的手臂旁，再把两个装满热水的玻璃瓶保暖。

到李栓晨家打吊瓶，这个冬天马云飞已经来过30多次了。“今天这种情况是受寒所致。”马云飞告诉记者。

夜里出诊是经常的事，而面对家庭困难的病人，马云飞则常常义诊。当记者问及收入，马云飞不愿多谈。后来记者从宫前乡卫生院得知，目前乡村医生的收入来自三部分。一部分是公共卫生服务费，依据村医服务的对象来定，马云飞所在的韩川村现有人数500人左右，去年是每人25元；第二部分是基本药物补贴，每人10元；最后一部分是一般诊疗费。李栓晨属于小店乡，马云飞是收不到诊疗费的。

三部分收入相加，马云飞去年的总收入是11493元。马云飞用这点收入来供养自己的三口之家并不容易。

妻子有时候也难免会发上几句牢骚，希望能像别的村医一样，去城里开诊所挣钱。“想想自己的当年，若不是乡亲们救我，哪有现在的我。总感觉走在大山里，踏实。再说了，现在有了网络，信息便捷了许多，这点和城里没有多大区别。”马云飞说。

马云飞告诉记者，看到别的村医都去城里开了诊所，自己也曾动过心，离开了韩川村。可是那年冬天，马云飞回村看望一个身患重病的伯父。躺在床上的老人看到他，立即起身拉住他的手，“你可回来了，小飞呀，现在看病真难啊！”

“我心里很难过，看到那些生病的老人，感觉好像他们的病是因为我的外出造成的一样。” 马云飞说。

马云飞选择了回归。

“说句实在话，我并不高尚，也没有多么大公无私，对于我的返乡有人支持，更有人反对；有讥讽，也有指指点点。虽然如此，我还是决定放弃城市，回到农村。也许这个决定在别人眼里是很愚蠢的，但我心里很是安慰。偌大的城市不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医生，但是在老家，在这个乡村，我却是唯一一个在危急时刻能为乡亲们解除病痛的人。”此时，马云飞的脸上一丝自豪轻轻掠过。

受邀中南海

付出总有回报。马云飞的事迹不仅感动了乡里，也感动了整个豫西。2010年，他当选为三门峡市十大杰出青年。今年1月4日，他和来自全国的18位村医共同参与了中央电视台“中国最美乡村医生”的评选活动。第二天，他们被邀请进入中南海，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听说李克强同志要见我们，首先颇感意外，再就是惊喜。”马云飞的心似乎又回到了北京，1月5日下午，马云飞和其他村医一起从北京梅地亚中心坐中巴车前往中南海。

从车里向外看，中南海很大，几乎看不到人在里面走动。车一直开到了会议室门口。马云飞后来才知道，这是国务院第三会议室。“会议室不大，当时第一印象就是，怎么这么简单，与县里的会议室没有多大区别。” 马云飞对这次特殊的经历印象尤深。

马云飞从抽屉里拿出了保存了多日的三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4支铅笔（两支黑色、两支红色）和一支圆珠笔。这么重要的活动，应该记下来。” 原来，马云飞特意带回了那些会议用纸，并用心记下了当时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单臂用左手在会场认真记录的马云飞被在场的记者拍了下来，第二天央视《新闻联播》播出马云飞的画面。这件事很快传遍了马云飞的家乡。离开北京回河南的第一时间，他便受到三门峡市、陕县领导的接见和慰问。

“能用笔记录国家领导人的‘嘱托’，很荣幸！”他一边指着白纸上的文字，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

在接见马云飞时，李克强同志习惯性地用右手向他握手，“我赶紧伸出左手，从上面握住了李克强的右手。” 马云飞自豪地说，李克强知道他来自山区后，表扬了他。“三门峡是山区，你不但要克服外在环境的困难，还要克服自身的困难，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

而当马云飞汇报完情况，李克强伸出了左手和他握手，并用右手拍了拍他。最后，李克强和村医们一一道别。轮到马云飞时，李克强还是没加思索地伸出左手。回忆到此事，马云飞流露出坚毅，“这是对我最大的尊重和鼓励！”

“有一双手把我拉往城市，又有很多双手把我拉回到农村。能守一方热土，维护一方乡亲的健康，也是一种收获、一种美，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