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杰拉德研究(一九八一-一九九〇年)
2013-03-27陈爱华
陈爱华
在一九八一-一九九〇这十年间,菲茨杰拉德研究繁荣发展,出现了新的研究热潮。据统计,这期间在美国各类学术期刊上发表的菲茨杰拉德研究论文达一百多篇,出版的研究专著共有九部,论文集七部,传记研究五部,文献书目两部。①数据主要依据在Worldcat(OCLC)上所检索的书目、JSTOR(Journal Storage)提供的期刊目录和艾伯特·J.德法西奥三世(Albert J.DeFazio III)的文章所提供的关于1920-2003年所有菲茨杰拉德作品及菲茨杰拉德研究期刊文章、专著、论文集目录(Albert J.DeFazio III,“Bibliographical Essay:The Contours of Fitzgerald’s Second Acts”,in Kirk Curnutt,ed.,A Historical Guide to 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Oxford UP,2004,pp.233-274)。除了美国国内菲茨杰拉德研究成果颇丰外,国外此期间也出现了研究热潮,成果卓著,比如在菲茨杰拉德研究专著方面,法国出版了两部,德国三部,日本四部。②See Linda C.Stantley,The Foreign Critical Reputation of F.Scott Fitzgerald,1980-2000:An Analysis and Annotated Bibliography,Conn.:Greenwood,2004.这在琳达·C.斯坦利的 《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国外批评声誉:一九八〇-二〇〇〇分析与注释文献目录》(The Foreign CriticalReputation ofF.Scott Fitzgerald,一九八〇-二〇〇〇:An Analysis and Annotated Bibliography,二〇〇四)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斯坦利在该书中对许多国家如英国、法国、加拿大、意大利、德国、俄罗斯、印度、日本等的菲茨杰拉德研究进行了梳理分析并提供了详细目录。所有这些研究成果将菲茨杰拉德研究推向了一个更深的层次。较之以往的研究,这期间的菲茨杰拉德研究更加深入、全面和成熟,主要有以下显著特点:一、菲茨杰拉德生平研究的深入,出现了不少有影响力的传记作品,同时,这些传记作品撰写角度多样,从不同侧面反映了菲茨杰拉德的生平、艺术创作等;二、研究范围的拓展,关注的重点不仅限于菲茨杰拉德的主要作品,还涉及以往被忽视的许多短篇小说、戏剧以及改编自他小说的电影;三、新的研究方法和思路的运用,出现了不少具有新意的研究文章;四、对菲茨杰拉德的经典小说《菲茨杰拉德》和《夜色温柔》的继续关注和深入研究;五、对以往出版的菲茨杰拉德研究文献书目的修订与增补,这些文献书目不仅为研究者提供了有益的第一手信息,还是菲茨杰拉德研究发展与成熟的标志之一。A.罗伯特·李(A.Robert Lee)在其编辑出版的菲茨杰拉德研究论文集——《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生命的承诺》(Scott Fitzgerald:The Promises of Life,一九八九)的序言中指出:“本论文集提供了新一轮的菲茨杰拉德研究文章。”①Robert Lee A.ed.,Scott Fitzgerald:The Promises of Life,New York:St.Martin’s,1989,p.14.正如他所言,该论文集是一九八一-一九九〇这十年间新一轮菲茨杰拉德作品研究成果的代表,反映了八十年代菲茨杰拉德研究的整体水平。另外,这个时期还出版了一部菲茨杰拉德诗集和一部以他的生活经历为原型的戏剧,②它们分别是马修·J.布鲁科利编辑的《菲茨杰拉德诗歌 集 :1911-1940》(F.Scott Fitzgerald Poems,1911-1940,Columbia,S.C.:Bruccoli Clark,1981)和迈克尔·麦圭尔(Michael McGuire)的《斯科特·菲茨杰拉德戏剧》(The Scott Fitzgerald Play,Columbia:U of Missouri P,1988)。从另一侧面反映了文艺界和读者群对菲茨杰拉德作品及其生平的全面关注。下面拟对这时期菲茨杰拉德传记研究、小说研究和改编自他的作品的电影研究、戏剧研究以及文献目录进行梳理分析。
一、传记
这期间的菲茨杰拉德的传记成果颇丰,主要有五部,分别是马修·J.布鲁科利的《史诗般壮丽: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一生》(Some Sort of Epic Grandeur:The Life of F.Scott Fitzgerald,一九八一)、斯科特·唐纳森(Scott Donaldson)的 《爱情的傻瓜》(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一九八三)、詹姆斯·R.梅洛(James R.Mellow)的《虚构的生活:菲茨杰拉德夫妇》(Invented Lives:F.Scott and Zelda Fitzgerald,一九八四)、弗朗西丝·克罗尔·林(Frances Kroll Ring)的《逆流而行:记忆中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Against the Current:As I Remember F.Scott Fitzgerald,一九八五),以及由威廉·拜伦(William Byron)翻译的法国作家安德烈·勒沃特(André Le Vot)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传》(F.Scott Fitzgerald:A Biography,一九八三)。这些传记各有特色,从不同层面研究菲茨杰拉德的生平与创作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再现了菲茨杰拉德的艺术家形象。它们注重资料的翔实,讲究学术价值,成为菲茨杰拉德作品研究不可或缺的参考书目,这无疑奠定了理解菲茨杰拉德、评论菲茨杰拉德作品的基础,将菲茨杰拉德作品研究推向新的高潮。露丝·普里戈齐(Ruth Prigozy)对以上传记作了这样的评论,尽管八十年代这些菲茨杰拉德传记难以超越阿瑟·迈兹纳的《远在天堂边》,但它们都对这部传记有价值的补充。③Ruth Prigozy,ed.,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F.Scott Fitzgerald,p.224.
马修·J.布鲁科利的《史诗般壮丽: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一生》被公认是菲茨杰拉德传记研究的权威之作。该传记甫一问世便受到了评论界的关注。如他在该传记前言所说,这部传记以事实为据,以期纠正以往传记中有关菲茨杰拉德生平的讹误,并增加一些新的事实。布鲁科利的写作获得了菲茨杰拉德女儿斯科蒂的支持与帮助,收集到许多第一手文献资料。因此,较之以往的菲茨杰拉德传记,这部传记的一个显著特征是增加了许多菲茨杰拉德的生活经历,比如,菲茨杰拉德早期的普林斯顿大学生活和晚期好莱坞的生活得到了十分详细的描述,他的经济收入情况在这部传记中首次得到了详尽的展示,相关账目多达二十页。同阿瑟·迈兹纳的《远在天堂边》和安德鲁·特恩布尔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这两部著名的菲茨杰拉德传记相比,这部传记可谓鸿篇巨制,共六百二十四页,是它们的总和。显然,布鲁科利为这部传记做了大量的调研工作,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以实证方法去探求影响一个艺术家及其作品的外在因素,有很高的学术价值。作为具有深厚学识素养和丰富写作经验的学者,布鲁科利的这部传记为批评家在对菲茨杰拉德作品作出客观、准确的判断时提供一定的参考依据,是菲茨杰拉德传记的经典之作,这也是该传记不断再版的重要原因,正如约翰·贝休恩(John Bethune)于一九八四年所预言的,“布鲁科利的 《史诗般壮丽: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一生》冗长但全面详实,它无疑会成为菲茨杰拉德传记标杆之作。”①John Bethune,“Fitzgerald Study Offers Little New”,in The Tennessean (November 25,1984),p.8.
斯科特·唐纳森的《爱情的傻瓜》是八十年代菲茨杰拉德传记的又一力作,他采用心理分析和历史研究的方法对菲茨杰拉德与身边几位女性之间的关系以及她们对他文学创作的影响进行了研究。唐纳森在前言阐明了该书的主要写作目的,即“竭力揭示影响这位被利昂·艾德称为神秘人物的性格和写作方式的独特思想根源”,并指明“菲茨杰拉德被迫讨好别人,尤其是那些富人和名人”②Scott Donaldson,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DellPublishing,1983,p.x,58,99,123,183-184,184,185.是贯穿全书的主题思想。唐纳森分析了菲茨杰拉德这种思想的形成因素,一方面是受到其母亲性格的影响,另一方面是他从未有过固定长久的家和社会地位,这导致了他的不安全感。因此,每次遇到陌生人,他总是竭力展示自己的魅力以证明他的价值。这也是他追求诸多女性的原因,即他需要得到她们的承认、爱和崇拜。《夜色温柔》的主角迪克喜欢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吸引女孩的冲动则与菲茨杰拉德本人的性格相似。在这部传记的首章中,唐纳森详细描述了菲茨杰拉德的家庭背景、早年他与父母紧张的关系,以及在其作品中的体现。在描述菲茨杰拉德与几位女性的关系时,唐纳森阐述了这种关系对他创作的影响,指出“无论是在他的现实生活还是小说创作,菲茨杰拉德脑海中出现的女性形象远远不只一位”。③Scott Donaldson,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DellPublishing,1983,p.x,58,99,123,183-184,184,185.同时,唐纳森强调,“爱给菲茨杰拉德生活带来了情感危机,也为他的小说创作直接提供了素材”。④⑤⑦ ⑧⑨ Scott Donaldson,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DellPublishing,1983,p.x,58,99,123,183-184,184,185.在讲述菲茨杰拉德与他妻子珊尔达的关系时,唐纳森描述了珊尔达的写作和表演才能,以及她与丈夫的冲突。由于菲茨杰拉德“坚信世界是男人的,女人不能直接霸占”,⑤⑦⑧⑨ Scott Donaldson,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DellPublishing,1983,p.x,58,99,123,183-184,184,185.他不能容忍妻子才华的展现,因此珊尔达的文学才能,被埋没,以致患上精神病。唐纳森利用未出版的菲茨杰拉德手稿和信件以及对他生活中的女性进行的采访,从主题上把握菲茨杰拉德的生平与写作的内在联系,揭示出以往传记研究忽略的部分,正如美国著名学者艾丽丝·霍尔·佩特里(Alice Hall Petry)所言,“在菲茨杰拉德缺乏安全感的悲剧方面,无论是体现在他的酗酒,还是同他人的关系上,从未有人像唐纳森讲述得如此清晰”。⑥Alice Hall Petry,“Review”,in American Literature,Vol.56 No.3 (Oct,1984),p.442.唐纳森的这部传记摈弃了以往菲茨杰拉德传记中按时间顺序写作的方法,而是以主题为中心展开,对菲茨杰拉德的创作与个性进行了多方面的展示。多数菲茨杰拉德专家认为,要想研究菲茨杰拉德一生中的任何重大问题,这本传记是不可或缺的资料。
另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唐纳森在这部传记中还详细分析了菲茨杰拉德对犹太人和黑人的态度变化以及在作品中的体现,为二十一世纪菲茨杰拉德作品中的种族问题研究热起到了抛砖引玉之作用,如迈克尔·诺林(Michael Nowlin)的专著《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种族视角与文学的伟大事业》(F.Scott Fitzgerald’s Racial Angles and the Business of Literary Greatness,二〇〇七)就是在此基础上的拓展。菲茨杰拉德小说中的犹太人多被刻画为贪婪和工于心计的形象。例如,《漂亮冤家》中的约瑟夫·布莱克、《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所谓的好朋友迈耶·沃尔夫山姆等。菲茨杰拉德不仅在小说中刻画负面形象的犹太人物,而且在他的私人信件中也有讨厌犹太人的言辞。⑦⑧⑨ Scott Donaldson,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DellPublishing,1983,p.x,58,99,123,183-184,184,185.但后期在好莱坞的三四年里,菲茨杰拉德对犹太人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开始表达对犹太人成就和影响的尊重。他在好莱坞最好的朋友埃迪·迈耶(Eddie Mayer)就是位犹太人。唐纳森通过分析指出,菲茨杰拉德竭力摆脱他所受教育中对犹太人根深蒂固的偏见。⑧⑨ Scott Donaldson,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DellPublishing,1983,p.x,58,99,123,183-184,184,185.关于菲茨杰拉德对黑人的态度,唐纳森认为它“体现了菲茨杰拉德世界观的逐渐成熟”。⑨Scott Donaldson,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DellPublishing,1983,p.x,58,99,123,183-184,184,185.菲茨杰拉德早期的态度明显是属于南方对黑人的传统看法,但在三十年代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认为黑人有自己的尊严,他们坚韧的性格是他学习的榜样。在他晚期艰难的生活中,他曾求助于他的黑人员工,这位员工在精神上给予了他很大的支持。
曾获美国国家图书奖的著名传记作家詹姆斯·R.梅洛于一九八四年出版菲茨杰拉德传记《虚构的生活:菲茨杰拉德夫妇》。此书是他著名的“迷惘的一代”传记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其他两部是《小团体:格特鲁德·斯泰因和她的团体》(Charmed Circle:Gertrude Stein and Her Company,一九七四)和《欧内斯特·海明威传》(Ernest Hemingway:A Life Without Consequence,一九九二)。梅洛认为菲茨杰拉德夫妇过着“虚构的生活”,他们不仅写小说,还竭力实践这种虚构的生活。他们无法将艺术与生活分开,这无疑给他们的创作与婚姻带来灾难,如珊尔达在精神病院的长期煎熬与菲茨杰拉德后期的酗酒。有评论者指出这部传记同以往传记相比,没有增加新的内容。①Ruth Prigozy,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F.Scott Fitzgerald,p.224.
由菲茨杰拉德的秘书弗朗西丝·克罗尔·林撰写的《逆流而行:记忆中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则通过回忆详细记录了菲茨杰拉德晚期生活的艰辛以及不懈的艺术追求。那时的菲茨杰拉德身体虚弱,沉溺酗酒,开始创作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最后一位君子》。林与菲茨杰拉德相处了二十个月,目睹了他在文学生涯中的最后一搏,特别是他在写作《最后一位君子》的过程中所经历的压力、挣扎、奋斗,再现了一位在文学道路上艰难跋涉,追寻着成为伟大作家之梦想的艺术家的形象。林见证了菲茨杰拉德后期生活中所面临的酗酒、赚钱与写作的三大问题。但有评论者指出该传记的主要不足之处在于弗朗西丝·克罗尔·林的有些回忆内容难以令人信服,因为它们同菲茨杰拉德研究专家长期收集的事实相抵牾。②Tom Quirk,“Review”,in American Literature,Vol.58 No.3 (Oct.,1986),pp.455-456.
法国作家安德烈·勒沃特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传》是他历时二十年的研究成果。该书一九七九年首次在法国出版,一九八三年被翻译成英文在美国出版,获得广泛好评。勒沃特从法国人的独特视角来研究菲茨杰拉德这位美国作家及其时代,对他的生平及作品进行了富有见地的论述。艾丽丝·霍尔·佩特里给予了这本书极高的评价:“安德烈·勒沃特的《菲茨杰拉德传》信息丰富、深刻,富有洞察力;尽管它有许多小缺点,但瑕不掩瑜,这部传记无疑注定成为菲茨杰拉德生平和作品研究的典范之作。”③Alice Hall Petry,“Review”,in Modern Language Studies,Vol.16 No.2 (Spring,1986),p.93.露丝·普里戈齐同样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他认为这部传记有关菲茨杰拉德普林斯顿的大学生活、美国二十年代的社会风貌、爵士时代、禁酒以及二十年代的巴黎的章节部分特别值得一读。④Ruth Prigozy,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F.Scott Fitzgerald,p.224.为了让法国读者更好理解菲茨杰拉德,勒沃特将他的处境与法国作家肖代洛·德拉克洛(Choderlos de Laclos)的著名作品《危险关系》中的人物凡尔蒙子爵的处境相比较。他认为菲茨杰拉德是美国作家中少数几位像福楼拜那样重视小说结构问题与写作艺术的作家之一。⑤Andrew Le Vot,F.Scott Fitzgerald:A Biography,translated by William Byron,Garden City,N.Y.:Doubleday,1983,p.ix.值得一提的是,勒沃特对菲茨杰拉德与海明威之间友谊和恩怨的分析细致深刻。
总之,这个时期的传记研究方法如约翰·B.钱伯斯 (John B.Chambers)在其所著《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小说》(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一九八九)中所言,仍沿袭了阿瑟·迈兹纳的《远在天堂边》中将菲茨杰拉德的生平与作品相结合的传记方法。⑥John B.Chambers,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89,p.1.以上五部传记从不同角度,运用新的史料揭示了菲茨杰拉德的生活经历、创作实践、思想情感等,阐明了他的小说创作与其生活经历之间的紧密关系,为其小说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也有助于从不同侧面了解菲茨杰拉德这位伟大的作家。斯科特·唐纳森在他的菲茨杰拉德传记作品《爱情的傻瓜》前言中引用亨利·詹姆斯的话阐明了这些传记的作用,“我们不可能知道任何事情的真相,我们仅能综合已讲述的内容”。⑦Scott Donaldson,Fool for Love:F.Scott Fitzgerald,p.x.的确,没有任何菲茨杰拉德传记作家能断言他的作品讲述了全部真相,这也是菲茨杰拉德传记层出不穷的原因。诚然,这些传记作品为深化菲茨杰拉德作品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视角,为菲茨杰拉德研究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其负面影响也被许多批评家所担忧。约翰·B.钱伯斯的观点颇具代表性,他指出,将菲茨杰拉德小说与其生平紧密联系的批评方法的影响是巨大的:一方面这种方法引发并保持了公众对菲茨杰拉德的极大兴趣,但同时也严重地限制了对其作品文学性的评析。①John B.Chambers,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1989,p.1.
二、小说研究
1、长篇小说研究
菲茨杰拉德长篇小说研究在这十年间得到了长足发展,经典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和《夜色温柔》继续受到特别关注,以往受低估的《人间天堂》、《漂亮冤家》和《最后一位君子》得到重新评价。
《了不起的盖茨比》和《夜色温柔》
这期间批评界对菲茨杰拉德经典长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和《夜色温柔》的重视和深入研究体现在三部论文集上,它们是斯科特·唐纳森编辑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评论集》(Critical Essays on F.Scott Fitzgerald’s The Great Gatsby,一九八四)、理查德·利汉(Richard Lehan)的专著《〈了不起的盖茨比〉:奇迹的极限》(The Great Gatsby:The Limits of Wonder,一九九〇)和米尔顿·R.斯特恩编辑的 《〈夜色温柔〉评论集》(Critical Essays on F.Scott Fitzgerald’s Tender Is the Night,一九八六)。《〈了不起的盖茨比〉评论集》按综论、作品艺术、新的批评方法、历史神话意义等分类辑录了具有代表性的 《了不起的盖茨比》评论文章,还收录了涉及到这部小说的菲茨杰拉德信件。这部论文集体现了编者对《了不起的盖茨比》外部研究与内部研究成果的同等重视,反映了八十年代菲茨杰拉德研究总的特征。利汉的专著《〈了不起的盖茨比〉:奇迹的极限》不仅分析了《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文体与象征手法,还全面阐明了这部作品是美国二十年代独特文化的产物。这部专著对小说的历史语境、批评史与作品的重要性等进行了论述。利汉强调了《了不起的盖茨比》文学经典地位的永恒性,“对《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永恒经典地位的挑战不是来自对他成就的质疑,而是对我们的批评标准的质疑”。②Richard D.Lehan,The Great Gatsby:The Limits of Wonder,Boston:Twayne,1990,p.15.《〈夜色温柔〉评论集》按年代辑入了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以来有关《夜色温柔》评论的主要文章。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约瑟夫·温克(Joseph Wenke)的文章《〈夜色温柔〉批评文献参照目录》(“Tender Is the Night:A Cross-Referenced Bibliography of Criticism”)按杂志期刊和书分类列出了三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有关 《夜色温柔》研究的主要参考文献,并标出了具体页码,为《夜色温柔》的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故事叙述者尼克·卡拉韦以及他是否为可靠叙述者是评论的焦点,不少文章对以往将尼克视为小说中评判一切道德是非的核心人物和可靠的叙述者的评论提出了质疑。斯科特·唐纳森的文章《尼克的麻烦》(“The Trouble with Nick”)对尼克的评论可以说是颠覆性的,他在开篇提出对尼克这位叙述者不同的看法,“他是一个势利的人,瞧不起人,常常诋毁别人。他逃避情感上的投入。他的道德准则或行为都不具有榜样性,是礼貌而不是道德指导他的行为。”③Scott Donaldson,“The Trouble with Nick,” in Scott Donaldson,ed.,Critical Essays on F.Scott Fitzgerald’s The Great Gatsby,p.131.唐纳森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在文中找出有力的论据来证明其观点。A.罗伯特·李的文章《“歪曲的特征”:想象〈了不起的盖茨比〉》(“‘A Quality of Distortion’:Imagining The Great Gatsby”)对叙述者尼克叙述的权威性提出质疑。A.罗伯特·李分析证明了小说中的许多内容从人物、场景的描写到人物的对话都是尼克凭自己的感觉和记忆讲述的,造成了对事实的歪曲,缺乏真实权威性,是“对第一人称叙事权威性的完美戏仿”。④A.Robert Lee,“‘A Quality of distortion’:Imagining The Great Gatsby”,in A.Robert Lee,ed.,Scott Fitzgerald:The Promises of Life,p.50.肯特·卡特赖特(Kent Cartwright)的文章《尼克·卡拉韦作为不可靠叙述者》(“Nick Carraway as an Unreliable Narrator”)论述了尼克是一位不可靠叙述者。卡特赖特认为:“尼克的观点不是作者菲茨杰拉德的,至少不是他的小说所要表达的观点,因为尼克在故事发展起关键作用的时刻是一个不可靠叙述者。同样,尼克是一个有缺点的人物,有时他也是一个困惑的、误导人以及不准确的叙述者。”①Kent Cartwright,“Nick Carraway as an Unreliable Narra tor”,in Papers o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20 (Spring 1984),p.218.
这时期对《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历史意识进行深入研究的文章不少,较之以往研究视角更具体深入,如有评论者指出:“作为八十年代的美国读者,我们意识到菲茨杰拉德对小说人物在面对时间流逝的态度的处理,反映了我们对历史复杂性的个人及集体性的焦虑。”②Tony Magistrale and Mary Jane Dickerson,“The Language of Time in The Great Gatsby”,in College Literature,Vol.16 No.2 (Spring,1989),p.117.托尼·马吉斯特拉(Tony Magistrale)的文章《〈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时间语言》(“The Language of Time in The Great Gatsby”)以小说中的时间语言为研究视角论述历史意识,并采用巴赫金的时空体理论分析小说中的重要场景。约翰·罗尔肯帕(John Rohrkemper)的文章《隐喻性过去:〈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历史视角》(“The Allusive Past:the Historical Perspective in The Great Gatsby”)指出《了不起的盖茨比》是所有小说中对美国历史思考最深刻之作,但菲茨杰拉德并未按传统历史性小说来创作,而是通过对早期历史中某些特别的人或事的隐喻性提及来完成对美国历史的深刻解读。此点却往往被早期评论者所忽视。③John Rohrkemper,“The Allusive Past:the Historical Perspective in The Great Gatsby”,in College Literature,Vol.12 No.2(Spring,1985),p.153.他在这篇文章中将小说内部研究与外部研究相结合,对这些隐喻的重要意义进行了透彻分析。利汉的专著《〈了不起的盖茨比〉:奇迹的极限》也重点分析了菲茨杰拉德如何受惠于浪漫主义历史观并将之运用到这部小说有关美国历史的讲述中。
被誉为“天才编辑”的马克斯韦尔·珀金斯对菲茨杰拉德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修改意见以及他对写作的帮助已是共识,但有评论者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卡拉·马尔福德(Carla Mulford)的文章《菲茨杰拉德、珀金斯与〈了不起 的 盖 茨 比 〉》(“Fitzgerald,Perkins and The Great Gatsby”)是这方面的代表作之一。④Carla Mulford,“Fitzgerald,Perkins,and The Great Gatsby”,in The Journal of Narrative Technique,Vol.12 No.3(Fall,1982),pp.210-220.借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马尔福德阐明了珀金斯对这部小说的评论,特别是有关主人公盖茨比的人物形象与经济来源的介绍同小说整个结构不协调方面的意见。马尔福德通过对修改前后的有关盖茨比人物介绍章节的对照比较,认为修改前版本中的人物介绍方式更有助于主题的表达。
许多评论文章还关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艺术瑕疵。这部小说的臻美艺术结构已是评论界的共识,但有评论者认为其不足之处也不可忽视。达雷尔·曼塞尔(Darrel Mansell)的文章《〈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爵士音乐世界史〉》指出许多评论家一致认为这部小说形式完美、结构紧凑,但小说第三章中有一个片段却很唐突,即乐队指挥宣告他演奏的乐曲名称是《弗拉迪米尔·托斯托夫的爵士音乐世界史》的部分。⑤Darrel Mansell,“The Jazz History of the World in The Great Gatsby”,in English Language Notes 25 (Dec.1987),pp.57-62.Rpt.in Linda Pavlovski,ed.,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Vol.157,Detroit:Gale,2005.Literature Resources from Gale,Web.7 May 2010.曼塞尔详细分析了菲茨杰拉德写这个片段的目的,他想借《爵士音乐世界史》这首曲子来说明它不仅有奇特的美,还象征美国对欧洲文化的粗俗化。尽管菲茨杰拉德想用聚会中的爵士乐来烘托主题,但他的描写却未达到其要表达的主题。理查德·利汉也指出这部小说的结构还是有一些不协调之处。
这一时期有关《夜色温柔》的评论主要体现在对以往传记式批评的批判,以及对小说本身叙事艺术的重视。约翰·B.钱伯斯在其专著《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小说研究》的第五章“明智的生命悲剧意识”中指出,在菲茨杰拉德作品研究中,《夜色温柔》的传记式批评最明显,这种批评带来的误读也最多。⑥John B.Chambers,The Novels of F. Scott Fitzgerald,1989,p.127.他论述了《夜色温柔》中的反讽性视角的高超艺术以及所表现出的明智的生命悲剧意识,对以往认为该小说对材料的处理艺术性不够的看法进行了诟病。他还将这部小说同乔治·艾略特的 《米德尔马契》(Middlemarch)相比较,阐明了它们所具有的共同点,即小说的讽刺性视角与结构,论证了《夜色温柔》的艺术价值。乔治·托尔斯(Gorge Toles)的文章《〈夜色温柔〉的玄学风格》(“The Metaphysics of Style in Tender is the Night”)和E.W.皮彻(E.W.Pitcher)的文章《〈夜色温柔〉:“破碎的世界”混乱中的秩序》(“Tender is the Night:Ordered Disorder in the ‘Broken Universe’”)等对《夜色温柔》的叙事艺术风格进行了分析阐述。欧文·R.斯坦伯格 (Erwin R.Steinberg)的文章 《迪克·戴弗与内米湖牧师》(“Dick Diver and the Priest of Nemi”)阐明了菲茨杰拉德的创作受到了英国著名人类学家詹姆斯·G.弗雷泽(Sir James George Frazer)的名著《金枝》和杰西·L.韦斯顿(Jessie L.Weston)的《从仪式到传奇》(From Ritual to Romance)的影响。《夜色温柔》主人公迪克·戴弗就分别体现了内米湖牧师和阿多尼斯等的特征。
《人间天堂》和《漂亮冤家》
安德鲁·胡克(Andrew Hook)的文章《重新评价菲茨杰拉德的〈人间天堂〉和〈漂亮冤家〉》(“Cases for Reconsideration:Fitzgerald’s This Side of Paradise and The Beautiful and Dammed”)是这一时期评论界对菲茨杰拉德早期作品重新评价的代表作。胡克以《人间天堂》和《漂亮冤家》为例,分析了以往菲茨杰拉德作品评论中的问题,主要有以下三点:其一,以《了不起的盖茨比》为标准机械地衡量其他作品,从而忽视了其它作品独特的写作风格,这也是与菲茨杰拉德本人的创作愿望相违背的;其二,《人间天堂》和《漂亮冤家》因作者成名时太早而被贴上“不成熟的标签”,这有失公允;其三,将早期作品中所体现出的道德模糊性视为其作品的致命弱点,而作者认为这种道德模糊性却深刻反映了生活在一战后新旧世界交替时代年轻人的矛盾心理。文章最后一句“或许现在该是回到菲茨杰拉德早期小说的时候了”①Andrew Hook,“Cases for Reconsideration:Fitzgerald’s This Side of Paradise and The Beautiful and Damned”,in A.RobertLee,ed.,ScottFitzgerald:The Promisesof Life,pp.17-35.反映出八十年代对菲茨杰拉德早期小说《人间天堂》和《漂亮冤家》的重视和重新评介的趋势。约翰·B.钱伯斯的专著《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小说研究》对《人间天堂》和《漂亮冤家》的评论亦颇具代表性。他指出以往对这两部作品的评论有失公允,其根本原因在于四十年以来所有评论都来自同一个假设,即菲茨杰拉德是一位情绪化思考者,而非逻辑性思考者。这种观念导致人们对他的生活极度感兴趣,认为只有将他的艺术同他的生活紧密联系才能透彻分析这位作家。②③ ④ ⑤ ⑥ John B.Chambers,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p.9,66,67,90,91.
钱伯斯认为正是基于这种认识,评论界一致认为他早期的这两部作品缺乏深刻思考。通过文本细读,而不是以菲茨杰拉德的个人生活为主要依据,钱伯斯在这部专著的第二章和第三章对这种观点进行了反驳,阐述了以下思想:其一,《人间天堂》这部小说从最初的版本《浪漫自我主义者》到《人间天堂》的三次修改过程,体现了菲茨杰拉德早期关于自我与爱的深刻思考,其思路并非只是在他公认的杰作《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才逐渐形成,他对艾默里·布莱恩的故事与其心理发展关系的处理,展现了他的悲剧意识的深刻性;③John B.Chambers,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p.9,66,67,90,91.其二,《漂亮冤家》的失落主题源自《人间天堂》中的悲剧意识;④John B.Chambers,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p.9,66,67,90,91.其三,对这两部小说内容与技巧的客观研究,不仅揭示了小说故事的精心设计是以菲茨杰拉德前后一致的反讽观点为基础的,同时证明了他这两部早期小说同后期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与《夜色温柔》一样具有同等重要性。⑤John B.Chambers,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p.9,66,67,90,91.约翰·B.钱伯斯认为,如果《人间天堂》和《漂亮冤家》如同以往评论所言“不成熟”,那么《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所展示的“深刻理解”从何而来,如何解释这种“戏剧性的突飞猛进”。⑥John B.Chambers,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p.9,66,67,90,91.
对《最后一位君子》的评价也出现了不少有新意的文章,突破了以往评论的窠臼。罗伯特·吉丁斯(Robert Giddings)的文章《〈最后一位君子〉:菲茨杰拉德作为创造者》(“The Last Tycoon:Fitzgerald as Projectionist”)就是其中的代表。作者指出以往的评论通常将菲茨杰拉德称为“编年史家”和“爵士时代”的记录者,但作者认为这种评价忽视了菲茨杰拉德作为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的作品不仅仅记录“爵士时代”的历史和人物,而且通过艺术来使历史具体化、形象化。在这篇文章里,吉丁斯以《最后一位君子》为例,采用社会历史背景和文本细读相结合的方法,对小说的主人公门罗·施塔尔和美国历史上好莱坞影业著名的电影制作人、米高梅影业公司的副总裁欧文·塔尔贝格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思考,指出菲茨杰拉德在这部小说里塑造了一位生活在电影已成为大众文化主流形式的时代里的艺术家形象,而不是一部如以往评论者所言的“变相的欧文·塔尔贝格传记”。通过对欧文·塔尔贝格这位真实人物的生活和事业情况的介绍,吉丁斯发现他与小说人物门罗·施塔尔性格之间的相似性极少,只是他们从事相同的职业罢了。随后他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论证菲茨杰拉德在这部小说中旨在将门罗·施塔尔刻画为一位艺术家和创造者。而理解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他涉及到小说主人公的性格建构和作者对价值的探索。不可否认,门罗·施塔尔为电影业工作,他的任务是为大众提供娱乐,但他不仅仅是这行业的高管,更是一位艺术家。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必须协调好电影业中的创造因素和生产因素之间的关系,从而保证电影的艺术质量,为好莱坞的电影事业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这主要体现在他与负责创作电影剧本的英国小说家乔治·博克斯利的一系列对话中。门罗·施塔尔觉察到博克斯利认为写电影剧本粗俗,有损他的作家身份,于是希望他能认识到电影作为一种媒介的积极方面,即它也是一种表达艺术家思想的有效方式。吉丁斯指出小说中出现的美国历史上的两个重要人物安德鲁·杰克逊和亚伯拉罕·林肯明显地给该小说的主题性结构增加了分量。这两个人物都是美国价值观的化身。在文章结尾,吉丁斯再次强调“《最后一位君子》不是一部关于电影的小说,而是关于艺术的小说”。①Robert Giddings,“The Last Tycoon:Fitzgerald as Projectionist”,in A.Robert Lee,ed.,Scott Fitzgerald:The Promises of Life,p.94.吉丁斯的这篇文章对以往评论中的错误倾向进行了修正。
惠勒·温斯顿·狄克逊 (Wheeler Winston Dixon)的专著《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电影视角》(The Cinematic Vision of F.Scott Fitzgerald,一九八六)分析了菲茨杰拉德长篇小说中所体现出的电影技巧,富有新意,反映了菲茨杰拉德长篇小说研究专著中所采用的新视角。狄克逊在前言中指出了该专著的主要写作目的:一是这部专著主要分析了菲茨杰拉德在好莱坞当电影编剧的经历对他创作的影响,以及他长篇小说中的电影元素。狄克逊详细论述了电影技巧在《了不起的盖茨比》和《最后一位君子》中的体现,如文字的简练﹑视角的转换等。
2、短篇小说研究
八十年代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研究受到了高度重视。不仅有短篇小说论文集出版,一些有影响的菲茨杰拉德研究论文集都辑录了短篇小说研究,如A.罗伯特·李编辑出版的菲茨杰拉德研究论文集《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生命的承诺》和哈罗德·布鲁姆编辑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现代批评》(F.Scott Fitzgerald:Modern Critical Views,一九八五)等,这与七十年代一些菲茨杰拉德作品研究专著对他的短篇小说几乎只字未提的情况不同。杰克逊·R.布赖尔在其编辑出版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批评新方法》(The Short Stories of F.Scott Fitzgerald:New Approaches in Criticism,一九八二)的前言列举了七十年代四部未涉及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的研究专著,它们分别是米尔顿·R.斯特恩的《金色瞬间——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一九七〇)、约翰·F.卡拉汉的 《国家的幻想——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小说中的神话与历史》、阿伦·莱瑟姆(Aaron Latham)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美国身份的危机》(Scott Fitzgerald:Crisis in an American Identity,一九七九)和托马斯·J.斯塔沃拉(Thomas J.Stavola)的《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美国身份的危机》(Scott Fitzgerald:Crisis in an American Identity,一九七九)。②See Jackson R.Bryer,ed.,The Short Stories of F.Scott Fitzgerald:New Approaches in Criticism,p.xii.这期间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研究热与美国八十年代短篇小说的繁荣的大背景密不可分。比尔·奥利弗在其文章《美国短篇小说的新繁荣》中对八十年代美国短篇小说的繁荣现象进行了描述和分析。①比尔·奥利弗:《美国短篇小说的新繁荣》,杨贵生译,《外国文学评论》1992年第3期,第126-129页。
这一时期有两部重要的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研究著作出版,除了上文提到的布赖尔编辑的 《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批评新方法》,还有一部是短篇小说研究专家艾丽丝·霍尔·佩特里的专著《菲茨杰拉德的小说技巧:一九二〇-一九三五年的短篇小说集》(Fitzgerald’s Craft of Short Fiction:The Collected Stories,一九二〇-一九三五,一九八九)。《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批评新方法》可谓是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研究里程碑式的论文集。它分综合评述和具体作品分析两部分。这部论文集有五个显著特征:其一,如该论文集题目所言,它所收录的文章较之以往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研究方法具有新颖独特之处,如约瑟夫·曼西尼(Joseph Mancini)首次用荣格心理分析法来解读菲茨杰拉德的短篇小说;其二,针对过去菲茨杰拉德作品研究重视社会、历史与传记等外部因素的研究方法,编者强调对短篇小说文本风格与艺术性的研究,这主要体现在第二部分短篇小说的具体分析上;其三,论文集不仅涉及大家熟悉的名篇,还涉及长期被忽视的作品如《游泳者》(The Swimmers)等;其四,编者在附录部分主要依据杰克逊·J.本森(Jackson J.Benson)在《海明威短篇小说论文集》中所提供的文献参考目录方式,为读者提供了详细的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研究参考目录;最后,这部论文集的作者阵容不容小觑,他们中有理查德·利汉、肯尼思·E.埃布尔等这些菲茨杰拉德研究专家,还有一些在他们以往的作品中提及菲茨杰拉德但未专门论述其小说的著名批评家如卡洛斯·贝克(Carlos Baker)、欧文·马林(Irving Malin)等,以及一些年轻的批评家和研究方向非美国现代文学的专家。这部评论集受到广泛好评,艾丽丝·霍尔·佩特里认为“它注定是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研究高水准之作”。②Alice Hall Petry,“Review”,in Modern Language Studies,Vol.15 No.4,Fifteenth Anniversary Issue (Autumn,1985),p.368-370.而佩特里本人的专著《菲茨杰拉德的小说技巧:一九二〇-一九三五年的短篇小说集》也是一部重要的学术专著。她对已出版的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集按出版先后顺序分别论述,它们是 《新潮女郎与哲学家》、《爵士时代的故事》、《所有悲伤的年轻人》、《清晨的起床号》。佩特里按以下六个方面对其中的短篇小说分类论述:1、爱、性和婚姻;2、自我与社会;3、自由意志与命运;4、梦想与幻灭;5、历史意识;6、家庭观念。例如,作者从家庭观念的角度分析《爵士时代的故事》中的《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和《五一节》,认为这两个故事都描写了不幸福的家庭。前者通常被认为是关于“美国梦”的故事,佩特里却认为它是关于家庭的故事,有关华盛顿家庭缺乏爱的故事。③See Alice Hall Petry,Fitzgerald’s Craft of Short Fiction:The Collected Stories,1920-1935,p.94.总之,这两部著作从一个侧面有力地说明了八十年代美国对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的重视和深入。期刊文章中涉及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的评论主要体现在作品结构的研究。威廉·J.布隆德尔(William J.Brondell)的文章《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中的结构隐喻》(“Structural Metaphors in Fitzgerald’s Short Fiction”)对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的深层结构进行了分析,指出它们细致深入地描述了人物的内心思想变化,而这种变化是由作品中的深层结构来体现的。故事中的深层结构有力地说明了独特的情感和经历是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的核心。④See William J.Brondell,“Structural Metaphors in Fitzgerald’s Short Fiction”,in Kansas Quarterly 14.2(Spring 1982),pp.107-111.Rpt.in Thomas Votteler,ed.,Short Story Criticism,Vol.6,Detroit:Gale Research,1990.Literature Resources from Gale,Web.10 May 2010.
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的地位曾一直处在他的长篇小说的阴影中,如布赖恩·韦(Brian Way)所言,以往菲茨杰拉德的短篇小说研究范式是,这些小说好像只有在有助于理解其长篇小说时才有意义。⑤See Brian Way,F.Scott Fitzgerald and the Art of Social Fiction,New York:St.Martin’s,1980,p.72.这期间的短篇小说研究则颠覆了以往的研究模式,强调短篇小说自身的价值以及长篇小说与它们的关系。简言之,这时期的短篇小说研究取得了不俗成绩,出现了许多富有新意的阐释。
菲茨杰拉德小说创作中受到的影响是这时期评论者关注的热点,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1、德国哲学家施彭格勒和马克思的影响;2、文学家的影响。菲茨杰拉德一九四〇年曾向著名编辑马克斯韦尔·珀金斯提到施彭格勒和马克思对他的影响。他在信中写道:
你看过施彭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吗?特别是第二卷。在读他作品的那个夏天,我正在写《了不起的盖茨比》。我想我还未从他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他和马克思是在这可怕的混乱社会里尽力讲得有道理的现代哲学家。①Andrew Turnbull,ed.,The Letters of F.Scott Fitzgerald,Harmondsworth:Penguin,1968,p.310.
正是这封信引发了对菲茨杰拉德在写作《了不起的盖茨比》时是否受到施彭格勒的影响的争论和许多论述施彭格勒对菲茨杰拉德影响的文章。约翰·S.惠特利 (John S.Whitley)的文章《“一点灾难”:菲茨杰拉德、施彭格勒和〈西方的没 落 〉》(“‘A Touch of Disaster’:Fitzgerald,Spengler and The Decline of the West”)首先对这种争论进行了梳理,比如R.W.斯托尔曼(R.W.Stallman)认为施彭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对《了不起的盖茨比》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罗伯特·斯克拉(Robert Sklar)却对此观点持反对意见,其依据是《西方的没落》的英文版一九二六年才出版,而菲茨杰拉德不懂德文。惠特利却认为尽管菲茨杰拉德在创作《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没能读《西方的没落》的德文版或英文版,但他不可否认地受到了施彭格勒的 《西方的没落》的影响,原因是当时有许多关于施彭格勒及其《西方的没落》的英文文章发表。随后惠特利专门分析了菲茨杰拉德的早期作品《人间天堂》和《漂亮冤家》中所体现出的施彭格勒《西方的没落》的影响。马克思主义对菲茨杰拉德的影响以及他对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仍是这阶段继续讨论的话题。罗纳德·J.热尔韦(Ronald J.Gervais)的文章《社会主义者与有钱阶层:菲茨杰拉德的双重忠诚 》(“The Socialist and the Silk Stockings:Fitzgerald’s Double Allegiance”)指出菲茨杰拉德既对他所属的资本主义阶级忠诚,但又相信社会主义带来的巨大变化。热尔韦分析了菲茨杰拉德这种矛盾的心理以及这种心理在他小说中的男主人公身上的体现。他认为菲茨杰拉德的马克思主义倾向与其说是对新的共产主义制度充满希望,不如说是对资本主义文化的失望。马克思主义对他的吸引力不是来自对与资本主义社会不同的新社会制度的期望,而是来自象征资本主义社会最高理想的“社会主义”。②Ronald J.Gervais,“The Socialist and the Silk Stockings:Fitzgerald’s Double Allegiance”,in Harold Bloom,ed.,F.Scott Fitzgerald:Modern Critical Views,New York:Chelsea House,1958,p.168.菲茨杰拉德作品受到哪些文学家影响是研究者十分关注的问题。汤姆·夸克(Tom Quirk)的文章《菲茨杰拉德与凯瑟:〈了不起的盖茨比〉》(“Fitzgerald and Cather:The Great Gatsby”)论述了薇拉·凯瑟的写作技巧对菲茨杰拉德创作的影响,以及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具体体现。罗伯特·鲁尔斯顿(Robert Roulston)的文章《继承与创新:〈了不起的盖茨比〉所受的文学作品影 响 分 析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New:A Discussion of Literary Influences on The Great Gatsby”)指出《了不起的盖茨比》受到了许多作家的影响,如T.S.艾略特、薇拉·凯瑟、伊迪丝·沃顿、约瑟夫·康拉德、西奥多·德莱赛、亨利·詹姆斯和福楼拜等,并对这些影响进行了全面分析。作者认为这部小说尽管受到诸多作家的影响,却独具风格,不是折中的大杂烩或对某部作品的改写,即使是最权威的关于菲茨杰拉德所受影响的研究也不允许我们忘记这个事实。③See Robert Roulston,“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New:A Discussion of Literary Influences on The Great Gatsby”,in Scott Donaldson,ed.,Critical Essays on F.Scott Fitzgerald’s “The Great Gatsby”,Boston:G.K.Hall,1984,p.63.伊丽莎白·卡斯帕·奥尔德里奇(Elizabeth Kaspar Aldrich)的文章《“世界上最富诗意的话题”: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小说中的女性人物》(“‘The Most Poetic Topic in the World’:Women in the Novels of F.Scott Fitzgerald”)分析了艾伦·坡的创作理论对菲茨杰拉德的影响,对小说中女性人物的塑造这个老话题进行了重新阐释。她认为这些人物无疑或多或少都是以菲茨杰拉德的妻子珊尔达为原型,但在将女性人物描写为灵感的来源和偶像这方面深受艾伦·坡的影响。这就是文章题目的含义所在。众所周知,艾伦·坡在他一八四六年发表的《创作哲学》(“The Philosophy of Composition”)中写道:“美丽女人的死亡无疑是世界上最富诗意的话题。”作者首先对艾伦·坡的创作模式进行归纳,然后以这些模式为标准对菲茨杰拉德小说中的女性人物进行分析,从而论证了菲茨杰拉德与艾伦·坡在塑造女性人物方面的相似性。除了分析以上著名作家对菲茨杰拉德的影响,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作家对他的影响也被关注,如理查德·艾伦·戴维森(Richard Allan Davison)论述了查尔斯·G.诺里斯 (Charles G.Norris)对菲茨杰拉德的影响。
这一时期菲茨杰拉德小说研究批评方法出现了多样化的模式,除了以往传统的传记式批评、形式主义批评方法外,女性主义、社会文化批评等新的批评方法被运用到作品的解读中,出现了不少富有新意的著作和文章。萨拉·毕比·弗赖尔(Sarah Beebe Fryer)的专著《菲茨杰拉德笔下的新女性:变革的先驱》(Fitzgerald’s New Women:Harbingers of Change,一九八八)是八十年代采用女性主义批评方法阐释菲茨杰拉德作品的代表作。弗莱尔对菲茨杰拉德的五部长篇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分别进行了重新评介。她通过分析指出这些生活在现代和传统转折时期的女性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她们追求独立的渴望使她们成为现代女性主义运动的先驱者。尼尔·D.伊萨克斯(Neil D.Issacs)的文章《〈冬天的梦〉与夏季体育运动》(“Winter Dreams and Summer Sports”)以《冬天的梦》为例,从社会文化的角度分析了美国对体育运动的爱好与重视对菲茨杰拉德创作产生的影响,以及这种影响在其作品中的体现。伊萨克斯指出美国文化中对体育运动的重视也是菲茨杰拉德小说受欢迎的原因之一,他在文章结尾部分大胆预测,只要美国人对体育运动的重视及热情不减,菲茨杰拉德就会继续受到欢迎。
三、改编自菲茨杰拉德小说的电影研究
菲茨杰拉德作品受美国影业界的青睐已成不争的事实,他的许多作品都多次被著名电影公司和导演改编成电影,并由名演员主演。改编自菲茨杰拉德短篇和长篇小说的电影在八十年代也进入菲茨杰拉德研究视阈,其学术价值得到认可。除各类期刊上的文章外,还有评论专著出版。这也说明了八十年代菲茨杰拉德研究范围的拓展。对改编自菲茨杰拉德作品的电影的重视也与美国八十年代对大众文化的重视休戚相关。
吉恩·D.菲利普斯(Gene D.Philips)的专著《小说、电影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iction,Film,and F.Scott Fitzgerald,一九八六)对改编自菲茨杰拉德作品的电影进行了分析论述。他指出:“以往所有关于菲茨杰拉德生活和工作的著作在论及他与好莱坞的联系时,主要集中在他被雇用为电影剧本作者的经历上,而几乎完全忽视了好莱坞改编自他小说的大量电影。”①② Gene D.Phillips,Fiction,Film,and F.Scott Fitzgerald,Chicago:Loyola UP,1986,p.6,61.该专著主要目的是研究这些电影与原著相比在多大程度上改编是成功的。它分三部分论述。作者首先对菲茨杰拉德作为电影剧作者在好莱坞改编或创作剧本时的经历进行介绍,并强调他在改编别人作品时注重保留原作精髓的重要理念,然后对改编自菲茨杰拉德的长、短篇小说的电影分别论述。通过对改编自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的电影的分析,特别是考察了一九五四年米高梅影业公司改编自 《重访巴比伦》的电影《巴黎遗梦》(The Last Time I Saw Paris)后,菲利普斯总结到,大体而言,由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改编成的电影都不是很好,尽管《留短发的伯尼斯》和《最后一个南方女郎》属改编中的上乘之作。但无论如何,它们还是值得一看,因为它们都能夸耀其中的一些镜头或场景保留了菲茨杰拉德的叙事才能,而正是这些镜头或场景使每部电影免于平庸。②Gene D.Phillips,Fiction,Film,and F.Scott Fitzgerald,Chicago:Loyola UP,1986,p.6,61.
对于改编自菲茨杰拉德长篇小说的电影,作者认为尽管并不是所有都像《最后一位君子》那样如此忠实于原著,但大部分电影从保留原著精髓角度而言基本上是忠实原著的。如果菲茨杰拉德还在世,肯定会喜欢其中的一些电影的。①Gene D.Phillips,Fiction,Film,and F.Scott Fitzqerald,Chicago:Loyola UP,1986,p.162.艾伦·马戈利斯的文章《从小说到戏剧再到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四个版本》②See Alan Margolies,“Novel to Play to Film:Four Versions of The Great Gatsby”,in Scott Donaldson,ed.,Critical Essays on F.Scott Fitzgerald’s The Great Gatsby,pp.187-200.(“Novel to Play to Film:Four Versions of The Great Gatsby”)对一九二五年以来改编自《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三部电影和一部戏剧进行了分析,认为尽管这些电影和戏剧在当时受到了评论界和观众的好评,但在他看来没有一部成功地将菲茨杰拉德的作品搬上荧幕或舞台,这部小说被简化成了惊悚片和爱情故事。失败的原因不是原著缺少戏剧性元素,而是小说的改编、演员的表演和导演的指导水平不高。
另外,除美国本土外,这时期日本菲茨杰拉德研究专著和论文集中有不少涉及改编自菲茨杰拉德小说的电影。刈田元司(Motoshi Karita)编辑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作品与美国梦的破灭》(The Literature of F.Scott Fitzgerald and the Death of the American Dream)辑录了十三位专家、一位作家、一位电影导演的文章,其中有两篇对改编自菲茨杰拉德小说的电影进行了论述,它们是坪井清彦(Kiyohiko Tsuboi)的《菲茨杰拉德的戏剧与电影》(“Fitzgerald’s Plays and Movies”)和著名导演栗山富夫(Tomio Kuriyama)的 《菲茨杰拉德在好莱坞》(“Fitzgerald in Hollywood”)。深受菲茨杰拉德作品影响的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Haruki Murakami)在其专著《菲茨杰拉德研究》(The Scott Fitzgerald Book,一九八八)中对美国著名演员罗伯特·雷德福(Robert Redford)主演的电影 《了不起的盖茨比》进行了评论。③See Linda C.Stantley,The Foreign Critical Reputation of F.Scott Fitzgerald,1980-2000:An Analysis and Annotated Bibliography,pp.281-282.
四﹑菲茨杰拉德电影剧本研究
菲茨杰拉德一生与好莱坞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与好莱坞犹如一对病态的恋人,彼此厌恶,又难以割舍”。④Peter Bates,“Review”,in Film Quarterly,Vol.40 No.4(Summer,1987),p.28.他从二十年代末开始就为好莱坞编写电影和创作剧本,曾两次入住好莱坞。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也在好莱坞度过,靠写剧本挣钱维持生计。他总共创作了二十九部电影剧本,但由他改编、创作的剧本,或票房惨败,或被束之高阁。因此,他的电影剧本创作曾一度受到评论家的忽视或低估,被认为是他艺术创作力衰退的表现。这种看法在八十年代得到了修正,许多评论者重估菲茨杰拉德电影剧本的艺术成就,以及对他小说创作的影响,美国电影研究专家惠勒·温斯顿·狄克逊的专著《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电影视角》是其中的力作。
狄克逊在《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电影视角》前言阐明了写作目的:一是修正以往评论界认为菲茨杰拉德晚期在好莱坞的写作只图赚钱,缺乏艺术追求的错误看法;二是指出评论界对菲茨杰拉德的电影剧本的关注不够,七十年代有关他电影剧本的专著仅是自传和描述性质的,没有全面深刻研究菲茨杰拉德电影剧本的评论专著;三是论述菲茨杰拉德电影剧本的艺术成就以及对他小说创作的影响,填补研究空白。⑤See Wheeler Winston Dixon,The Cinematic Vision of F.ScottFitzgerald,Ann Arbor,Mich.:UMIResearch Press,1986,p.4,80.《失节》与《三个战友》(Three Comrades)是他重点分析的两部戏剧。《失节》显示了菲茨杰拉德对电影技巧的娴熟运用,其主要成就在于采用摄影机角度和错综复杂的电影技术来写剧本,而非场景的描写和对话,“倚重视觉技巧而非语言表达来阐释主题的多样性”。⑥See Wheeler Winston Dixon,The Cinematic Vision of F.ScottFitzgerald,Ann Arbor,Mich.:UMIResearch Press,1986,p.4,80.《三个战友》是经菲茨杰拉德多次修改、改编得比较成功的一个剧本,体现了他在尝试运用电影艺术表现手法创作剧本时所付出的努力与艰辛。狄克逊将菲茨杰拉德的这两部电影剧本与他的三部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夜色温柔》和《最后一位君子》进行比较研究,分析了菲茨杰拉德在好莱坞当电影编剧的经历对他创作的影响以及这些长篇小说中的电影元素。《了不起的盖茨比》这部小说中虽多处提到电影,但其中的一些电影技巧与后期创作中的相比,显得有些门外汉,说明菲茨杰拉德在创作这部小说时对电影艺术只是浅尝而已,还未真正深入研究。①See Wheeler Winsto Dixon,The Cinematic Vision of F.Scott Fitzgerald,Ann Arbor,Mich UMI Research Press,1986,p.21,34.《夜色温柔》也有许多部分涉及与电影相关的内容,较多地运用了电影艺术表现手法,如运动镜头和蒙太奇片段等,但由于小说中大量的心理刻画,使得菲茨杰拉德在运用电影艺术表现形式时遇到了不小的困难。②See Wheeler Winsto Dixon,The Cinematic Vision of F.Scott Fitzgerald,Ann Arbor,Mich UMI Research Press,1986,p.21,34.《最后一位君子》是菲茨杰拉德最后两年在好莱坞的未竟之作,该作品无论是在主题还是技巧方面皆与电影息息相关,电影艺术技巧的运用较之前两部作品更为娴熟与复杂。尽管狄克逊这部专著的研究范围不宽,主要涉及菲茨杰拉德一九三七至一九四〇年的戏剧和后期的三部小说,但他“将一个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论述很有说服力”。③Peter Bates,“Review”,in Film Quarterly,Vol.40 No.4(Summer,1987),p.28.
五、文献书目
这一时期美国出版了两部菲茨杰拉德研究文献书目,它们是马修·J.布鲁科利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描述性文献目录》一九八七年修订版 (F.Scott Fitzgerald:A Descriptive Bibliography,Rev.ed.,一九八七)和杰克逊·R.布赖尔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批评声誉:书目研究——补遗至一九八一年》(The Critical Reputation of F.Scott Fitzgerald:A Bibliographical Study,Supplement I Through一九八一,一九八四)。这两部由菲茨杰拉德研究著名专家所编写的文献书目是菲茨杰拉德研究不可或缺的资料工具书,为研究者掌握某一时期的菲茨杰拉德研究概貌,在整体上把握学术动态有着重要作用。
一九八一至一九九〇间的菲茨杰拉德研究全面、深入,成果丰硕。这时期的研究在方法上既重视外部研究,又不忽视内部研究,并将两者有机融合,呈现出多元化的态势。内部研究方面,有不少深入研究菲茨杰拉德作品的语言技巧、文学修辞等方面的文章和专著,如丹·塞特斯的专著《菲茨杰拉德小说中的意象模式》和杰克逊·R.布赖尔的文章《〈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作为意义的文体:新的批评方法注解》(“Style as Meaning in The Great Gatsby:Notes Toward a New Approach”)就是其中的代表作。杰克逊·R.布赖尔对《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一些描述性词组和明喻之于小说的意义进行了论述,认为它们 “以语言的最小的形式浓缩或暗示了小说的整体意义”。④Jackson R.Bryer,“Style as Meaning in The Great Gatsby:Notes Toward a New Approach”,in Scott Donaldson,ed.,Critical Essays on F.Scott Fitzgerald’s The Great Gatsby,p.124.外部研究方面的专著和文章颇多,它们将菲茨杰拉德的创作与其人生和当时的社会文化联系起来,如贝妮塔·A.穆尔(Benita A.Moore)的专著《逃进迷宫: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天主教情感和美国方式》(Escape into a Labyrinth:F.Scott Fitzgerald,Catholic Sensibility,and the American Way,一九八八)。外部研究与内部研究相结合是这时期菲茨杰拉德研究的总趋势,许多文章将文本细读与作家的生平及当时的社会文化结合起来,深化了菲茨杰拉德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