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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盖茨意指理论看《抹除》的黑人意指性修正

2013-03-27王明月

当代外语研究 2013年7期
关键词:意指弗雷非裔

罗 虹 王明月

(中南民族大学,武汉,430074)

1. 盖茨的意指理论

小亨利·路易斯·盖茨(Henry Louis Gates,Jr.)是当代非裔美国文学批评理论的出色代表。他对传统黑人文学批评理论的发掘和黑人美学的建构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被誉为“未来数十年批评、文化界的中心人物”(杰伊1988:129)。盖茨的《意指的猴子》(TheSignifyingMonkey)一书1988年出版,翌年荣获“美国图书奖”,是影响最大的黑人文学批评论著之一。其不仅开创性地阐释了一个内生于非裔美国土语传统之中的文学批评理论,还揭示了黑人文学与土语传统之间的关系,从而为黑人文学的研究提供了一种独特的方法和视角。

“意指”是非裔美国文化和文学文本中最普遍、最鲜明的基本特征。盖茨对此研究考察了非洲以及加勒比文化的古老神话,巧妙地借用了约鲁巴恶作剧精灵形象伊苏-伊勒巴拉与意指的猴子。“伊苏”的形象打破了美国非裔文学理论话语中的“沉寂”或“失语现象”,代表了非裔美国人的话语权。伊苏的力量在于运用“修辞语言的模糊性,以建立解释的不确定性”(习传进2005:2)。而意指的猴子所使用的是美国黑人的方言土语(Black Vernacular)传统中的语言使用策略,即利用字面意义与修辞意义之间的区别来重新编码。简而言之,“伊苏”是双重表达功能的一个象征,而“意指的猴子”则是象征的象征,是一个转义。由此可见,盖茨借助“伊苏”和“意指的猴子”这两个神话形象,在对非裔美国历史文化追溯的基础上,以模仿修正的方式,详细论述了非裔美国文学传统的独特性与连续性,即一种“元话语”。

“意指”在盖茨的理论中是一个重要概念。在标准英语中,signification意指meaning,而在方言土语中,它是指修辞游戏的采用。也就是说标准英语中所指的修辞比喻性语言(figuration或figurative language),相当于方言土语中的“表意”(signifying),其基本含义是“意指”(王晓路、程锡麟2001:199)。

盖茨把黑人能指的首字母写成大写[Signifyin(g)],并将黑人的术语g括了起来,因为在他看来,在视觉上被括起来或在听觉上被省略掉的g是个(再)命名仪式中黑人差异性的踪迹。“这两个同音同形异义词之间的复杂关系浓缩地展现了非裔美国文化与美国白人文化之间深刻的冲突,这种冲突既有政治的向度,也有形而上学的向度。盖茨认为“表意”和“意指”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差异”和德里达的“延异”之间的关系。简而言之,“表意”和“意指”体现了一种同一性中的差异性(盖茨2011:119)。也就是说,尽管在标准语中,修辞比喻性语言与某种特殊用法相关,在方言土语中,修辞性比喻是一种言说的样式。所强调的是一种“重新比喻表达法”,或是“重复及差异”,或是“作为对话的转义”。方言土语中的表意关注的是含义的延续以及由此产生的混乱。……“意指”与形式和内容等同,其作用是表明二者的历史语境,在艺术与政治两个方面介入到主流公共领域。它作为一种“元评述”而成为艺术生产的集体主义样式(Lubiano 1989:49)。由此证明,黑人“意指”不仅是对白人“表意”的修正,也揭示了在整个白人话语宇宙中存在着一个同等的,然而却被有意抹煞了的黑人话语宇宙。

在《“黑中之黑”:对符号的批判和意指的猴子》中,盖茨认为米切尔-克南(Mitchell- Kernal)对意指本质进行了完美的解释:“黑人意指概念在本质上融合了一种民俗概念的意义或要旨,词典中的词条常常不能作充分的解释,或者这种意义超出了那些解释。恭维的话可能用一种暧昧的方式表达。一句特定的话在一定语境中可能是一种侮辱,而在另一种语境中却不是。表面上提供消息的话语,在意图上可能是要劝导某人。这样听话者被迫注意在言语事件中——在话语的整个宇宙中所有带有象征系统的潜在意义。对黑人隐喻的阐释是无限的,无论达到什么样的所指都不能穷尽所指,因而透过黑人文学中的隐喻语言能够解构白人世界中的黑人历史、文化价值观”(转引自王莉娅1997:74)。

意指行为具有比喻性、双声性、修正性等显著特点。首先,比喻性(figurality)是黑人文化和文学文本中最鲜明的特征。盖茨认为,美国黑人文学最突出的美学特征,就是比喻性。他(1984:215)指出:“美国黑人传统中开始阶段就是隐喻性的。在白人统治的社会里,他们不这样就无法生存。黑人是比喻大师,他们说的是一件事,指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事,这是他们在白人文化压抑中求生存的一种基本方式。所以,黑人文学的‘阅读’不是游戏,这类隐喻正是黑人传统中最具黑人特色的方面”。

其次,意指行为具有双声性(double-voiced)。双声性是非裔美国文学的传统,反映了黑人作家所受双重历史、双重文化、双重身份的影响。早在20世纪上半叶,著名的黑人运动领袖杜波伊斯(William Edward Burghardt Du Bois)就在《黑人的灵魂》(TheSoulsofBlackFolk)中提出了关于非裔美国人“双重意识”(double-consciousness)的观点(Du Bois 1903:2)。意指行为的双声性特征可以说是“双重意识”在美国黑人文学上的最直接反映。盖茨从巴赫金的对话主义理论(Dialogism)与复调理论(Polyphony Theory)中得到启示,认为:“人本身处于多种语言系统共同作用的环境中,故黑人文本也处于这种多元语言环境中”(转引自贺冬梅2008:26)。

其三,意指行为的修正性(revision)。“意指”是对表意的重复及修正。而带有差异性的重复或修正,正是美国黑人文学的显著特征。表意是无限的,无论达到什么样的所指,都不会满足能指,表意和阐释都不会结束。盖茨对此的定义是:“表意对于过去构成一种阐释、一种变化、一种修正、一种扩展,它是‘我对文学史的隐喻’”(转引自王莉娅1997:97)。他对非洲和美国黑人阐释系统之间的连续性进行了探溯,提出两者之间真正重要的关系存在于阐释实践的层次上,包括表意的原则,而非所指的信息。在文学创作中黑人作家总是用一种或几种暗喻去“表意”,去阐释作家本人的思想。这种黑人叙述形式的本质,就是基于黑人文本中的特性“黑人性”(blackness)(王晓路、程锡麟2001:203)。由此表明,盖茨的意指理论是一种存在于黑人文本“差异性”基础之上的理论,致力于受支配性的和边缘性的“黑人性”写作空间,以方言土语的、民俗的、差异性的等诸多形式在占统治地位的、白人主流文化中凸显自身。它同时也与西方主流文学批评理论形成对话与互动,不断地向人类诗学过渡。

2. 黑人的意指性修正

反讽是意指行为中最主要的修辞转义,是黑人意指性修正的重要手段。讽刺小说《抹除》(Erasure,2001)是当代非裔美国作家帕西瓦尔·埃弗雷特(Percival Everett)最为人称道的作品,该书获得2002年赫斯顿/赖特遗产奖(Hurston/Wright Legacy Award for Fiction)。著名非裔美国文学研究者伯纳德·贝尔教授指出:“《抹除》可能是埃弗雷特最具讽刺性的幽默作品,是最令人不安的具有半自传性与元小说形式的小说。泛而言之,这是面对出版工业对非裔美国中产阶级双重意识的影响所进行的辛辣讽刺,确而言之,这是面对出版工业对权威、纯正,以及自治的非常规的当代非裔美国小说家的媒介施加的影响进行的辛辣讽刺”(转引自王玉括2008:9)。在《抹除》这部新现实主义小说中,反讽的意味无处不在,从小说文本结构到故事叙述都表现出黑人的意指性修正。

2.1 《抹除》与《操》——亚文本的意指性修正

《抹除》的文本被嵌入到典型的电影叙述框架中。《操》是《抹除》的嵌入小说或者亚文本(sub-text),《操》对《抹除》进行了亚文本的意指性修正,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于其反讽性。“对反讽的这种微妙机智的使用是意指行为最普遍的形式。”(盖茨2011:104)《抹除》的主人公特娄涅斯·蒙克·埃利森(Thelonious Monk Ellison)是位大学教授和先锋派小说家,他平日里爱好对希腊神话进行修订以及对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的后结构主义批评理论进行滑稽模仿,但他所创作的实验小说常常因“不够黑”而被白人编辑和批评家们所抱怨,最终无法得到出版社的支持。在此期间,一部畅销黑人小说《我们在隔都的生活》(We’sLivesIndaGhetto)的问世引起了他极大的震动。这部小说由非裔美国新秀女作家胡安妮塔·梅·詹金斯(Juanita Mae Jenkins)根据其所谓年幼时到哈莱姆走访亲戚数日的亲身经历打造而成。而蒙克最新创作的一部实验小说再次被出版社拒绝,如今这一部在他看来下三滥的伪黑人小说却被大众媒体和出版社所接受,且反响热烈、大获好评。这大大刺激了蒙克,于是他化名斯塔格·利(Stagg R. Leigh)创作了《我的帕夫洛基》(MyPafology),后干脆公然改名为《操》(Fuck)。虽然作品旨在戏仿,但《操》的问世却一鸣惊人,评论家们和媒体一致认为它是“最真实”、“最权威”的黑人小说。在《抹除》这样一部具有“元小说”(metafictional)特征的作品中,亚文本的意指性修正体现了文本与文本批评之间的关系形式。埃弗雷特采用“在一种叙述中套入另一种叙述”的结构,这种双声性也体现了亚文本的意指性修正。

此外,亚文本《操》对主人公人物形象也进行了意指性修正。《操》讲述了平民窟黑人青年范·戈·詹金斯,趁一次搀扶醉酒的黑人老板的女儿珀涅罗珀小姐回房的机会强奸了她。事后,詹金斯不仅没有丝毫的恐惧与内疚,反而又分别与四位黑人女性发生不正当关系。故事的结局就是詹金斯被抓捕,当詹金斯因强奸雇主女儿被指控时,他洋洋得意地对着镜头高呼:“嘿,女孩们,快看我,我上电视了。”幸灾乐祸的嘴脸在耀眼的电视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抹除》主人公蒙克却是一位文质彬彬的绅士,对女性也极为尊重。虽然同为黑人男性,蒙克优雅的谈吐和温文尔雅的绅士形象与詹金斯不负责任、满口脏话的粗鲁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正是这种强烈的反差辛辣地讽刺了美国主流社会对非裔美国黑人的歧视与种族偏见。

2.2 《抹除》与《土生子》——批评领域与叙事模式转变

《抹除》戏仿的文本是理查德·赖特的代表作长篇小说《土生子》(TheNativeSon,1940),且亚文本《操》在多方面意指《土生子》,但显然两部小说的文学批评已由《土生子》中的二元领域批判转向了《操》中的多元领域批判。《土生子》中主人公别格·托马斯的雇主是白人,而《操》中詹金斯的雇主是个黑人。因此,《土生子》中黑白之间的对立转化为黑人的内部矛盾。《抹除》抛弃以往非裔美国作家文学作品中的二元对立的模式,将矛盾深入到黑人与白人、黑人与黑人、黑人男性与黑人女性等多元对立环境中。《土生子》中别格与白人雇主一家的对立代表了两种迥异的对抗力量,《操》中詹金斯与黑人雇主以及他与黑人女性之间的对立则形成多元对抗的局面。

除了由二元领域向多元领域的批评转变,这两部作品的叙事方式也发生了根本性改变。在20世纪前期,非裔美国作家极少采纳第一人称叙事模式,因为“双重身份”的困惑赋予黑人作家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而且第一人称叙述属于一种自我间离形式,叙述往往围绕人物的心灵展开,种种因素迫使黑人作家难于承担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因此,《土生子》使用了第三人称的叙述方式。然而,帕西瓦尔·埃弗雷特摆脱了对种族问题的困扰,更加追求作品本身的价值。他在《抹除》中大胆采用多重叙事模式,这种叙事手法凸显了黑人文本在西方主流话语的背景下的无限张力,使得作家更加具有自主性与创造性,同时读者亦可主动参与到叙事创作行为中去。

3. 黑人的意指性差异

埃弗雷特在《抹除》中不仅采用了故事嵌套的叙事结构和方言土语,而且运用黑人的意指性修正对白人主流社会进行了辛辣讽刺和滑稽性模仿。由此,也充分体现出文本所具有的黑人意指性差异,即意指理论的本质——“黑人性”。

3.1 黑人的修辞性命名

黑人文本中意指的方式实际上是通过字面的隐含义来实现的一种语言技巧,它不仅仅可以将黑人主题加以转义,同时还可以成为小说叙述的一种策略。而“修辞性命名”(rhetorical naming)恰是应用间接的方式进行修辞性的言说。埃弗雷特对其作品的意指始于他的书名《抹除》,“抹除”一词在第七版《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的定义是:将某些已存的东西删除或毁掉(the act of removing or destroying something),通常是隐指一些不好、消积的事物。作者以“抹除”命名正是对“修辞性命名”意指方式的实践,其中包含了三个方面的意指:一方面,它意指了美国主流社会对黑人的种族想象,即在美国白人社会和大众媒体的心目中黑人与生俱来的生物学意义上的遗传因素、伦理观念和智力特征。因此,埃弗雷特希望可以抹除白人社会对黑人不公平的种族想象;其二,“抹除”是个有反讽意味的预兆,它预示了白人出版社以“不够黑”为拒绝理由,企图抹除对作者埃弗雷特以及对主人公蒙克等类似非裔美国作家们的真我个性;其三,埃弗雷特选用“抹除”为书名显露出他急切地渴望成为一名纯粹的艺术家并享受真正的人生自由而竭力摒弃他非裔美国人身份的愿望。这是一部半自传体小说,埃弗雷特曾经这样对采访者说过:蒙克的经历大部分也是我自己的经历,尽管我与他不完全相同,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的确受到过类似的来自白人编辑与批评家的困扰。

除此,《抹除》的修辞性命名也表现在主人公特娄涅斯·蒙克·埃利森的命名上。这是根据非裔美国文化史上的两位名人来进行命名的,其中的一位是著名非裔美国现代派爵士音乐家塞隆尼斯·孟克(Thelonious Monk,1917~1982),他号称是“每平方单位中使用音符最少”爵士乐手。另外一位则是二十世纪非裔美国文学史上著名的表现主义小说家拉尔夫·埃里森(Ralph Ellison,1914~1994),其代表作为《看不见的人》(InvisibleMan,1952)。作者将两位非裔美国名人的名字加以组合而形成的新名字是含有意指意味的,特娄涅斯·蒙克·埃利森包含了作者的隐喻暗示。孟克生前是极赋创新思想的钢琴家,他始终认为,是听众要去聆听音乐中所传递出来的讯息,而不是由音乐家去迎合普通大众的口味。不过,正因为如此,一般听众很难静下心来欣赏他的音乐,也因此孟克的成名之路一直停滞不前,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音乐理想。因此,《抹除》主人公的名字是对这位伟大钢琴家的意指,由此说明主人公蒙克同样是一位拥有自己梦想和写作理念的作家,并不因大众及媒体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写作风格。

另外,埃弗雷特还模仿美国国家图书奖(National Book Award)杜撰了美国国家图书协会(National Book Association)评奖委员会,并把它缩写为NBA,而NBA是“美国职业篮球联赛”(Nation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的双关语。作者之所以戏仿NBA是对美国白人主流社会视为当然的黑人特征的联想的一种修辞讽刺。正如一般读者看到NBA马上就会联想起“美国职业篮球联赛”,美国主流社会及大众传媒一说到黑人就会不自觉地产生性与暴力等种族歧视性想象。

3.2 黑人的互文性修正

黑人的“互文修正性结构”(structure of intertextual revision)也是其文本中多重表意方式的一种修辞策略。它即是对原有文本结构或叙述的转义、修正或滑稽模仿,其中又带有作者自我的间接意图和隐喻暗示。虽然其手法对其他作家的文本加以结构性的重复,但多为转义形式的滑稽模仿,并有意植入文本与其结构完全不相协调的内容。《抹除》的亚文本《操》与《土生子》正是基于这种互文修正性意指关系。作者在主题、故事情节及主人公形象等方面均进行了互文性修正。《操》以《土生子》的主人公黑人青年别格为人物原型,并对别格的经历进行了滑稽模仿。别格是一位因恐惧而反抗,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并渴望改变命运的真正意义上的“新黑人”形象。而亚文本《操》的主人公詹金斯却是一位行为举止粗暴、毫无担当且充斥着性与暴力的黑人形象,《操》对《土生子》的互文意指性修正不仅讽刺了美国主流社会对黑人的歧视与偏见,也突显出对那些蓄意复制刻板黑人形象的非裔美国作家与媒体的反讽。

互文修正性结构这种表意修辞技巧通常与“双重叙述”紧密联系。盖茨对这种双重叙述作了如下理论阐释:“这种叙述其一是理解的叙述,其二是真理的叙述。理解的叙述是对某一神话进行调查的展示性叙述,在这一叙述中,读者对线索进行阐释或解码。一旦这些符号得以解码,这一理解的叙述就重新对迷失的故事加以重新组构,即所谓的‘真理的叙述’。展示的叙述内含了对另一故事的述说、对隐含的故事的编织,其作用也就成为了一种内含的寓言”(Gates 1989:263)。用过去的故事折射现实生活,并对其进行哲理化的思索。《抹除》这部体现了讽刺性风格及元小说式文本结构的小说就明显戏仿了罗伯特·贝克(Robert Beck,1918~1992)、奥玛·泰利(Omar Rashad Tyree,1969~)和唐纳德·戈因斯(Donald Goines,1936~1974)等多位非裔美国作家的修辞策略与手法,以及理查德·赖特自然主义的纪实陈规。作品对所戏仿的故事采用全知视角,而对当代的故事则通过人物的多重视角进行述说。这种双重的叙述不仅为小说添加了多重色调,也全方位地展示了黑白之间的复杂关系。

3.3 黑人的意指性变形

在盖茨的意指理论中,“变形”(metamorphosis)也是进行表意修辞性言说的一种重要手法。这一手法通过黑人的土语传统和语言的非常规组合而构成奇特的意象,使人物形象和内心情感在一系列外部境遇的更迭中变形。同时这种变形还包括黑人小说文本中的自我掩饰方式,即对社会现状采取了某种不确定的或无所求的顺势态度,作者借此来影射出生存的压抑和残酷。迈克尔·库克(Michael G. Cooke)对这一手法进行过深入的分析,他(1986:7)认为:“在美国黑人的体验中,变形是超乎单一想象规则的问题。它表达了某种失去社会和实验的自由以及由权力所带来的限制和压抑。……‘变形’在黑人体验中的突出影响并不总是负面的,黑人文学使变形成为了某种作为思考的依据”。《抹除》的整体框架是属于故事嵌套结构,而故事的开始部分是以蒙克为第一人称叙述的元小说形式的日志,在日志这一部分就穿插了一些“变形”的元素。蒙克将日志分为若干个小部分,反思自己童年时期的梦想——成为一名认真的作家——以及自己的现代主义文学审美观。日志采用倒述手法,将回忆中的几个不同的场景突如其来地加以转变。而对于不同往事的闪回的分界,作者采用了三个“x’s”的符号,而非具体日期,将这若干部分进行分割。这里的“x”就属于“变形”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它是小说中“抹除”的标志,恰如在封面图片下也同样出现了“x”。实际上,这种“变形”正好属于黑人的文本表意方式。埃弗雷特巧妙地将变形手法加以运用,从而使得文本形成了一种极大的反差和独特的视觉效果,展现了作者独特的思维想象和艺术手法。

4. 结语

综上所述,通过意指理论的新批评视角,埃弗雷特的《抹除》展现了美国黑人对种族文化的认同和对话语权的渴求,其文本采用的整体叙事结构和修辞性话语均体现出黑人的意指性修正,从而使得作品充满了对白人主流社会的辛辣讽刺和滑稽模仿,充分体现出意指理论的本质特征“黑人性”。与此同时,受当代美国新现实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埃弗雷特的作品呈现出更加多元化模式,在其思想主题和艺术手法上又呈现出了现实性与现代性的双重融合。由此,我们不难发现当代非裔美国作家们越来越多地摆脱了“双重意识”的困扰而追求作品本身的“黑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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