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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早期政党类型理论:演变与评价

2013-03-23向文华

东岳论丛 2013年8期
关键词:政党干部党员

向文华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北京100872)

西方政党类型理论随着政党的出现而产生,并随着政党的变化而发展。自1742年英国学者大卫·休谟(David Hume)首次提出政党分类概念以来,到20世纪50年代初,西方许多学者根据政党自身及内外环境的变化,提出了不同的政党类型理论,推动了西方早期政党类型理论的发展与演变。

一、休谟和韦伯等的政党类型理论

1、休谟的政党类型理论

早期政治派别引起英国学者大卫·休谟的关注。他把18世纪晚期英国的政治派别分为情缘派别(Personal Factions)和实在派别(Real Factions)。情缘派别是建立在个人亲疏恩怨之上的派别。情缘派别很容易出现在小共和国里。在那里,每一个小的国内问题的争论都会成为国家事务;任何爱、虚荣、模仿、感情、野心和怨气都会产生公开的分裂①。

休谟认为人们分成情缘派的倾向更为强烈。人们一旦分别归属于敌对派别,他们就对与自己联合的人们产生感情,并对敌方怀有敌意。这种情绪常常传给他们自己的后代②。

实在派别是建立在某些实在意见和分歧上的派别,而实在派又分为利害派、原则派和情感派③。利害派是因为共同利益而组成的党派。原则派因为原则分歧而产生,特别是一些抽象理论原则分歧而产生的党派。情感派是那些建立对某一特定人物或家族所抱有的不同感情之上的派别④。在党员观点存在混杂的情况下,一个党派之所以称之为情缘派或者实在派主要看哪项原则在该党中占据优势,影响最大。

休谟认为当时的英国政党属于原则派政党。英国政党分为两派:一派倾向于授予国王以更大的权利,让他发挥更多的作用,很少注意防范他的越权行为;而另一些人则担心在遥远的将来可能产生君主暴虐和极权统治。这两种派别在英国可称之为宫廷党和民权党。

休谟对政治派别的分类基本上概括了早期政党雏形的类型,开创了政党类型研究的先河。

德国学者戈特利布·克里斯琴·艾毕特(Gottliet Christian Abt)通过政党追求的利益的性质和手段不同划分政党的类型。他认为所有政党的竞争都是为了利益。它们追求利益的性质决定政党的性质,决定其政策和原则,也使它与其他政党区别开来⑤。

为此,艾毕特把政党也分为两大类型,即:代表特权的政党和代表人类利益的政党。所谓特权就是以整体代价,让一般利益服从于特殊利益,把整体作为一种手段服务于少数人。因此,特权党就是这类政党的典型。属于第一类的政党又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党就是运用国家权力迫使全部国民为其利益而工作,并以某种借口迫使国民把其生产的一部分上缴给当权者。这类政党就是政治专制主义党。政治专制主义表明政党的代表可以专制的方式来组织政府的权力。二类党是让人民为特权者工作,并为特权者上缴其劳动成果的一部分,利用人民的宗教感情来控制他们。这种政党为传教士党。这些教士是教堂的代表,他们在长期反对俗人中得到发展。三类党是运用生产和贸易制度使人民为其工作,并迫使人民上缴劳动果实的一部分。它们就是代表资本,或所谓资产阶级的党。

政党的第二大类型,即代表人类普遍利益的党,也就是民主的党,因为它想保护每个人的权力,追求使这些个人的集体——国家符合集体利益。民主的党的特点是改革和创新,代表着大多数人的福利。

艾毕特在19世纪中期政党发展尚未充分的情况下,以政党追求的利益及其实现手段的不同来划分政党分类,是真正意义上的政党分类,比休谟对政党雏形的分类更进了一步。他把政党划分为特权党和民主的党,反映了19世纪中期政党的实况。值得注意的是,艾毕特的政党分类方法,没有被后来的学者所沿用。

俄籍政治学家奥斯特罗果斯基(M.Ostrogorski)通过观察英美两国的政党组织,开创了通过组织结构来分析政党的研究方法。他分析了英美两国政党组织的起源、政党核心干部的建立与政党干部机器的形成⑥。他指出随着普选权扩展,旧贵族世家政治作用的下降。贵族将被那些操纵组织和选民的政客们所代替。英美国家出现了议会外现代群众投票党(modern mass-suffrage party)。这类政党拥有更多的选民,尤其关注地方党“机器”,通过广泛的庇护和裙带体系,赢得选举⑦。

奥斯特罗果斯基的分析方法摆脱了以前政党研究关注政党信仰与纲领的习惯,直接影响了韦伯、迪韦尔热以及20世纪的其他学者通过政党组织结构划分政党类型,形成了政党类型学研究的新方向。

2、马克斯·韦伯的政党分类理论

马克斯·韦伯根据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西欧政党组织结构演变来定义政党类型。他认为最早的政党类型是贵族党。在有限竞争的条件下,贵族党纯粹是贵族追随者之组合,没有正式组织结构。其内部组织围绕某位国会议员展开。当一位贵族因为某种原因改变党籍,所有依附于他的人,也跟着跳党⑧。

随着选举法改革,投票人数的增加,贵族党演变为名门望族党。一些有教养和有财产的人,因为阶级利益、家族传统和意识形态的原因,脱离贵族党,使贵族党转化为名门望族党,并由他们领导⑨。名门望族党由社会上有名望的人,如律师、新闻记者、医生、高级官员、学校督导、教师、商人等组成。这类政党建立在有名望人的权威和他们的财富之上。由于他们具有比较高的社会地位,他们认为有责任参加社会政治活动。政党是他们的“第二副业”。韦伯认为在望族和国会议员支持下的组织形式是政党的早期组织形式。

韦伯还分析了英国的政党类型。他认为在1868年以前,英国政党的组织,几乎纯粹是一种名门望族的组织。托利党在农村的支持者是英国教会的牧师和大地主。辉格自由党的支持者主要是牧师、邮局局长、铁匠、裁缝。各政党按照人们的经济观点、宗教观点而有各自的支持者。但无论怎样,望族总是政治经营的承担者。韦伯认为从1880年开始,资产阶级各政党已完全变成望族的派系⑩。

名门望族党成员定期或偶尔聚会,主要是为了准备大选。它的组织结构松散,只关注得票率。它内部的组织生活不像贵族党围绕着国会议员,而是建立在某种彼此信任的基础上,接受精英们的声望和领导作用⑪。

随着公民选举权在西欧各国的确立,政党的竞争成为完全竞争。赢得群众成为选举胜利的关键。政党需要领导层高度统一和对党员实行纪律约束。在这种情况下,望族之支配,国会议员之操纵都走到了尽头⑫。

韦伯认为群众党已经出现,与名门望族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群众党是民主、普选的产物,需要广泛的群众动员,并形成严格的党内纪律。议会外的全职政客们开始经营党的业务。这种全职政客在美国称之为“老板”,在英国称之为“选举代理”。这些官员(韦伯也称之为党工)都享受固定的工资。这些党工把毕生精力都投入到政治之中。在群众党中,党员大会负责挑选议会候选人和参加上一级代表大会的代表,地方精英不再负责候选人的提名。党的权力掌握在党工和经营党的领导人手中。控制党机器的人也控制着国会议员。群众党的领导人成为党机器的领导人,也成为议会党团的领导人⑬。

韦伯还通过细致入微地观察,发现有三类政党是为了实现领导人的目标和满足其追求权力的野心。它们是庇护党(the patronage party)、阶级党(the class party)和意识形态党(the ideology party)。庇护党的主要目的是追求权力职位,保证其领导人和委托人的决策权。阶级党是代表特定阶级利益的党。意识形态党是其组织活动建立在某种理论、世界观以及对未来的憧憬上。

韦伯以其敏锐地眼光观察了19世纪,乃至20世纪初的政党类型及其变化,代表了那个时代政党类型理论的最高成就,起着继往开来的作用。

二、迪韦尔热与萨托利、纽曼的政党类型理论

1、莫里斯·迪韦尔热的政党类型理论

莫里斯·迪韦尔热(Maurice Duverger)继承奥斯特果尔斯基和韦伯的组织结构分析法,对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政党类型作了比较。他按照政党的党员人数和组织内部的关系,把政党分为核心型党(the caucus parties)、干部党(the cadre parties)、群众党(the mass parties)和信徒党(the devotee Parties)。核心型政党是政党最初的一种类型。它形成于有财产资格选举权和普选权刚开始的时代。它的组织网络松散,主要受个人因素的主导,代表上流社会和较低中间阶层中有影响人的利益。

这类核心型政党不扩展它的组织结构,也不进行吸收新成员的宣传活动。尽管其成员数量有限,但是,它却拥有重要的影响和权力,因为它的权力建立在成员的声望和社会关系之上,而不是成员数量之上⑭。

按照迪韦尔热的观点,在19世纪末的欧洲,存在两种类型的核心型政党。一种是保守党,由新兴贵族、工业寡头、银行家、牧师组成。另一种是自由党或激进党,由商人、中小企业家、官员、教师、律师、新闻记者和作家所组成。

随着普选权的出现,这种核心型党并不立即在各国消失。只要广大群众还没有建立自己的工会和其他政治组织,它们就在现存体制中存在下去。核心型党通过增加选举代理机构来改变自己,缩小普选权带来的政治后果。然而,一旦核心型党发展新的组织方式,更有效地适应新的群众需求,那么,就会带来核心型党的衰落。不过,这种衰落并不是同时的。一些核心型党开始通过间接核心⑮体系会使老的组织形式,焕发新的活力。核心型党通过运用工会或者是合作组织取代中间阶级,就有可能在现有的框架内出现真正的依赖群众的党,如英国工党。这样核心型政党就会转型⑯。

迪韦尔热指出在群众党中党的经费来自所在党员所交的费用。群众党分支的首要职责是定期收缴党费。群众党实际上通过民主理财取代了资本家对选举的资助。它把筹集经费的负担转嫁给广大党员。干部党是一群社会名流为准备选举,进行竞选而与候选人保持联系的组织。这些有影响的人通过他们的名字、声望和联系能够为候选人提供支持,并保证他的选票。这类政党中的专家知道如何应对选民,如何组织竞选。干部党实行严格的和排他性的选择。有些干部党受到群众党的感染,也做一些发展党员的表面工作,但是,它们不会认真对待。例如美国政党和大多数欧洲的温和和保守党都属于干部党。干部党成员数量有限,平时没有什么活动,只是在大选时才活跃起来,集中精力忙于竞选。群众党的主要特点是通过发动群众,教育群众以赢得选举的胜利或其他目标⑰。

此外,干部党与群众党的区别还体现在政党组织结构上。干部党反映了核心型政党的特点:权力分散和组织网络的松散,而群众党以各分支为基础,实行更多集权,组织网络更加紧密。群众党的意识形态色彩和权力集中比干部党强,为此,群众党比干部党更容易产生寡头领导人。群众党的活动范围比干部党更广泛。干部党的活动主要局限于选举的特殊政治活动之中⑱。

不过,迪韦尔热也指出干部党与群众党的区分在理论上明显,在实际中,却并不容易区分。干部党模仿群众党,有时也承认党员。事实上,这种现象相当普遍,很难有纯干部党。有些政党宣称自己拥有众多党员,其实并不符合现实。干部党与群众党的区分也会因为存在没有个人党员的群众党而出现矛盾。例如英国工党个人党员很少,但是,有工会众多的集体党员。这些集体党员承担了工党的主要费用。因此,从财政角度来看,拥有集体党员的工党属于群众党。不过,这种集体党员与其他群众党的个人党员还是有区别:他们没有真正的党员登记,也没有当面向党宣誓。美国的政党的党员参加初选,党员进行登记。但是,美国政党的初选不像群众党的分支会议,没有按期为党交费的制度。因此,从资金的角度来看,美国政党明显是干部党的典型。实行封闭初选的美国政党应该为半群众党(semi-mass parties)。只是这一政党类型仍未构成与前两类政党类型(干部党和群众党)完全有区别的第三类政党。

迪韦尔热发现在选举制度建立在财产资格之上的19世纪,政党明显采取干部党的形式。当广大群众还没有影响力时,政党不可能让广大群众入党。此时,资本家对选举的资助是理所当然的。干部党生存于财产选举权之下。事实上,当普选制来临时,并不立即导致真正的群众党的产生。干部党通过假装向群众开放党的组织试图使其组织富有弹性。例如,英国自由党实行的预备会议制度,英国保守党的“樱草会(the Primrose League)”⑲吸收工人阶级。美国政党实行的党内初选制度都是在这一阶段。但是,“樱草会”组织的建立只是为了与社会融合,党内初选也只限于对候选人的提名。

迪韦尔热还提出另一种政党类型,即信徒党(the devotee parties)。它比干部党更开放一些,比群众党更封闭些。在列宁主义的概念中,这类党不会包括整个工人阶级,它只是先锋队,是工人阶级中最有觉悟的那一部分。这类政党是从阶级党演变而来,也被认为是精英党。这类政党内部也会因为忠诚度和参与度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小圈子。当群众党甚至干部党也趋向对新成员开放时,信徒党则趋向于对新成员进行限制,并坚持保证人(介绍人)、入党讨论、宣誓甚至考察期制度。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党和欧洲一战前的共产党体现出这类政党的特征。

迪韦尔热关于干部党与群众党的一些观点,也遭到同时代一些学者的质疑。美国政治学家莱昂·爱泼斯坦(Leon D.Epstein)通过比较英国的群众党和美国的干部党,认为迪韦尔热关于群众党相比干部党更能适应民主选举的判断并不能成立。

莱昂·爱泼斯坦指出,接受迪韦尔热关于群众党比干部党更现代的观点的人经常会认为美国干部党和核心型组织是过时的,英国的群众党成为未来发展的模式。但是,通过仔细考察英国政党组织,并与美国政党相比较,就会怀疑群众党是反映民主时代的现代政党。美国政党可能不同,但是并不少现代和民主⑳。

爱泼斯坦认为迪韦尔热理论存在许多令人质疑的地方。群众党并没有出现在过去没有建立群众党的国家。例如,法国,群众党员并没有比15年前多,左翼党出现了衰落。右翼党也并没有采取群众党的形式。在英国,群众党中出现了党员下降。在美国和加拿大很少显示出群众党发展的迹象,尽管因为一定的偶然因素。在美国群众党发展的地方,党员主要是中间阶层。右翼政党和左翼政党一样都转向了中间阶层。即使党员有一定发展,也很难知道发展的具体数据,难以证实受到来自左翼感染的判断㉑。

爱泼斯坦认为随着西方富裕社会和大众媒体的出现,右翼政党的组织方法,如使用大众媒体广告,而不用党的工作人员去接触选民的方式;接受大额捐款而不用党费为党提供资金;使用专家竞选团队而不是党的积极分子从事竞选等,比群众党使用的方法有选举上的优势。为此,左翼政党也开始使用新的组织方法,因此,实际上也存在来自右翼政党对左翼政党的感染㉒。

此外,随着时间的推移,迪韦尔热的一些观点也证明有误,如他认为核心型党、干部党将逐渐失去其有效性,而被群众党代替的观点就预测有误㉓。核心型党、干部党并不像迪韦尔热所说,将失去竞争力,向群众党转变。卡斯滕·格拉布夫(Karsten Grabow)在德国统一后,对东西德国的社会民主党的比较中发现,德国东部重建的社会民主党在特殊的环境下,完全不同于西部的社会民主老党。西部社会民主党属于典型的人民党,而东部地区的社会民主党党员密度低,地方分支松散,组织被控制在议会党团和部长们手中,党员与官员的比例很高。这表明东部地区的社会民主党仍属于典型的干部党㉔。应该说,政党的发展不是直线式发展。核心型党、干部党不但存在于20世纪,而且存在于21世纪,从旧式精英组织发展成为新的干部党。

英籍政治学家艾伦·韦尔(Alan Ware)进一步阐述了迪韦尔热政党类型理论,认为干部党就是一群政治精英。他们的目标就是确保自己的候选人当选。他们更像是一种企业而不是地区组织。干部党缺少成员,也没有多少支持者。当选民规模本身就比较小时,干部党并不需要多少成员,因为它自己在竞选时就能承担大多数选举工作㉕。

为了完善迪韦尔热的群众党理论,艾伦·韦尔认为干部党与群众党,实际上应为精英党和群众党。精英党如英国保守党和法国戴高乐主义者党,有大批党员。但是,党被处于中心的小圈子所主导。相比之下,以党员为基础的群众党,其成员是党内工作的主力,而且在党内有发言权。因此,两类政党的区别不在于党员人数规模多大,在于党员对党内事务的参与程度。他也发现进入20世纪后,随着普选权的扩展和西欧社会民主党的竞争力的提高,对其他类型党产生了压力,迫使它们改善选民动员的手段。干部党为了吸引更多的政党工作者和选民,开始采用群众党的党员形式:付费党员能在党内获得某种权力,如工作,以回报其资金支持。到20世纪50年代,瑞典和芬兰的保守党就发展了群众组织。

因此,艾伦·韦尔认为这时已经出现了一种新的政党类型:混和党类型(the hybrid type of party)。这种政党既有精英政党的元素,也有群众党的元素㉖。例如,英国保守党就是一个很好的“混和”的例子。保守党在19世纪末还没有自己的党员。现在,保守党已经有相当多的党员。不过,保守党的党员缺乏社会党党员经常拥有的一些正式权力。在保守党内,选区组织与全国党的联系比较复杂。在保守党,党员代表有列席旁听之权而没有决策权㉗。

意籍政治学家乔瓦尼·萨托利(Giovanni Sartori)对迪韦尔热的政党类型理论提出了批评意见,并提出了自己的政党类型理论。萨托利指出迪韦尔热的组织结构分类法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分析工具,确实提供了一个好的开端。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人们会越来越不满足于迪韦尔热的政党分类。如意大利基督教民主党是一个以委员会为基础的核心型党,但是,它与传统的资产阶级自由党或民主党没有可比性,因为它也是一个群众党,尽管迪韦尔热认为以委员会为基础的政党不可能是群众党。西方共产党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发展表明支部结构与共产党的组织类型日益缺少密切联系。在实际中,西方共产党同时把支部结构与地方分支结构实行一定的结合㉘。

萨托利通过评析迪韦尔热政党类型的得失,从历史角度,认为政党类型相继经历三种历史类型:首先,立法-选举党或精英间歇党;其次,选举群众党;再次,组织群众党。

萨托利发现立法-选举党主要关注在立法机关里的组织支持。那时,立法-选举党的功能是收集选票。尽管它只是在间隔的时间这样做。因为选举党在选举间隔期间,没有多少活动。因此,立法-选举党可以称之为非连续的选举机构。这种机构没有永久的以选举为导向的组织。立法-选举党是内生的,由体制内的“内部人”所建。它们经常与权贵党的特点相符合。在传统的表述中,它们经常被称作精英党或名门望族党。这类立法-选举党是典型的个人代表型政党,而群众党是典型的组织代表型政党。

政党类型发展的第二阶段是在选民大量扩展之后出现的选举群众党。很多人认为这类政党的出现是因为普选制的推广和工业社会的出现,然而,这一判断并不一定准确,因为美国政党成为群众党时,美国社会还主要是农业社会。更准确地说,无论哪一类群众党的出现都应是识字率普及的结果。那些文盲的投票和未受教育的群众只会产生由魅力的个人领导人发动的群众或暴民运动。只有当政党成为一种取代个人对当地权贵忠诚的符号时,政党才成为群众党。

政党类型发展的第三阶段是组织群众党。这类政党有永久组织,已经全面官僚化,拥有广泛的群众组织。它们的党务人员大部分是职业政治家——党工。这类组织党关注的是对群众进行持续的政治动员。它们以政治动员为导向,而不是以选举为方向。由于组织群众党是外生型政党,由一批体制外的为信仰献身者所创建,它们是典型的意识形态党。当党的意识形态程度有所减弱时,这类政党仍然是教条党,或以教条为基础政党类型。组织群众党的亚类型是阶级党。它主要是以阶级斗争为导向,而不以执政为目的。

2、西格蒙德·纽曼的政党分类理论

迪韦尔热提出的干部党与群众党在稍晚于他的西格蒙德·纽曼(Sigmund Newman)那里被称之为个人代表型政党和社会整合型政党。纽曼认为现代政党已经扩展了自己在政治社会中的活动范围和权力,并因此改变了自己的功能和角色。过去那种把政党分为庇护党和原则党,或眼前利益党或纲领党的做法,已经不能适应政党的变化。现代政党正在经历由个人整合党向社会整合党的转变。我们的当代社会日益显示出整合党的发展。现代政党起源于中产阶级自我意识的觉醒。当个人获得自由后,又得努力重新融入新社会。一种新的政党正在出现。整合党无疑成为我们当代社会的突出特征㉙。

纽曼指出个人代表型政党出现在政治活动和民众参与都极其有限的社会中。它的党员活动只限于投票。在大选间隔期间,这类政党没有活动,主要功能是选举党的代表。这些代表拥有绝对自由的权力,凭自己的良心办事。这一政党类型存在的历史时间较短,类似选举委员会,不能适应现代群众民主的政治现实。

社会整合型党是一种很少被政治观察家们所关注的政党类型。纽曼认为社会整合党开始转向特定的被排挤的社会群体,通过政治动员,让他们参加政治活动。社会整合党把社会上这些群体整合在一起,代表这些特定公民群体的利益。这些党试图取得每个选民的同情,然后,使每个同情者转为党员。他们主要资金来源是党的同情者和党员的党费。社会整合党所发展的党员比个人整合党要多的多。

社会整合型政党适应了选举权的普及,证明是较为适应的政治组织,反映了政治转向群众的现实。纽曼进一步把欧洲社会民主党界定为民主整合型政党(the democratic integrative parties),而把那些宗教政党和法西斯党称之为极权整合型党(the totalitarian integrative parties)。这种极权整合党无所不包,要求公民无条件地屈从。它不但否认选民和追随者的选择自由,而且还否认政党之间任何联合和妥协的可能。这种专制主义政策的出现无疑意味着民主、宪政主义、社区自治和人的权利的终结。

纽曼指出欧洲社会民主党是民主整合型党的典型,其组织覆盖范围从摇篮到坟墓。社会民主党尽管组织广泛,人员众多,但是,其付费党员中只有一部分。很多党员只是一个投票者。现代群众政治中的政党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和义务,确保社会中的个人权利。在利益重新整合的20世纪,公共领域不断延伸,政府职能不断增加,民主整合型党是这种形势的产物。纽曼的政党类型理论从政党功能角度分析政党类型,反映了政党已从有限竞争发展到完全竞争。不过,我们也可以看出纽曼的个人代表型政党基本对应于韦伯的核心型政党。纽曼的主要贡献在于对整合型党的分析。随着社会阶层的多元化,政党日益代表多个阶层的利益,为此,党内利益的整合是整合党的主要特征。整合党也成为现代社会中的一种政党类型。

总之,从休谟、艾比特、韦伯到迪韦尔热、萨托利、纽曼关于政党类型理论,随着政党的发展而日趋完善,从而成为西方早期政党类型理论的主要组成部分。

[注释]

①②Charles W.Hendei(ed.),David Hume′s Political Essays,New York:The Liberal Arts Press,1953,p.78,p.80.

③④大卫·休谟:《休谟政治论文选》,张若衡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年,第39页,第41-44页。

⑤Gottliet Christian Abt,“Parties in the life of the State”,in Susan E.Scarrow(ed.),Perspective on Political Parties:Classic Readings,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2,p.194.

⑥⑦ M.Ostrogorski,Democracy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Political Parties,New Brunswick and London:Transaction Publishers,Second Printing,2009,p.Xiv,p.xix.

⑧⑩马克斯·韦伯:《韦伯作品集I:学术与政治》,钱永祥等译,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5月版,第231-232页,第238、248 页。

⑨Peter Lassman and Ronald Speirs(ed.),Weber:Political Writing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pp.336 -337.

⑪Janos Simon,“The Change of Faction of Political Parties at the Turn of Millennium”,Institute for Political Science of the Hungarian Academy of Science,Working Papers No.221,Barcelona,2003,p.7

⑫⑬Peter Lassman and Ronald Speirs(ed.),Weber:Political Writing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p.338,pp.338 -339.

⑭⑯⑰Maurice Duverger,Political Parties:Their Organization and Activity in the Modern State,London:Methuen & Co.LTD,1954,p.20,p.21,p.63.

⑮按照迪韦尔热的观点,所谓间接核心是由工会地方分支、工会理事会、社会主义者协会、合作组织等选举出来的代表。See Maurice Duverger,Political Parties:Their Organization and Activity in the Modern State,op.cit.,p.18.

⑱Harold M.Angell,“Duverger,Epstein and the Problem of the Mass Party:the Case of the Parti Québécois”,Canadi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Vol.20,No.2(Jan.,1987),pp.363 -378.

⑲“樱草会”是英国保守党为纪念保守党政治家迪斯累利成立的一个派系组织,以工人阶级为主。

⑳Leon D.Epstein,“British Mass Parties in Comparison with American Parties”,Political Science Quarterly,Vol.71,No.1(Mar.,1956),pp.97 -125.

㉑㉒Leon D.Epstein,Political Parties in Western Democracies,New York:Frederick A.Praeger Inc.1967,pp.126 - 127,P.257.

㉓Joseph A.Schlesinger and Mildred S.Schlesinger,“Maurice Duverger and the Study of Political Parties”,French Politics,Vol.4,No.1(2006),pp.58 -68.

㉔Karsten,Grabow,“The Re - Emergence of the Cadre Parties?Organizational Patterns of Christian and Social Democrats in Unified Germany”,Party Politics,Vol.7,No.1(2001),pp.23 -43.

㉕㉗Alan Ware,Political Parties and Party System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p.65,P.66.

㉖Alan Ware,Citizens,Parties and the State:A Reappraisal,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7,pp.124 - 125.

㉘Giovanni Sartori,“Party Types,Organization and Functions”,West European Politics,Vol.28,No.1(Jan.,2005),pp.5 -32.

㉙Sigmund Neumann,“Toward a Comparative Study of Political Parties”,in Andrew J.Milnor(ed.),Comparative Political Parties:Selective Readings,New York:Thomas Y.Crowell Company,1969,pp.33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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