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化科技创新
2013-03-23杨凤,陈思
杨 凤, 陈 思
(东北大学 科技与社会研究中心, 辽宁 沈阳 110819)
2011年10月18日,中共中央在《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出了“推进文化科技创新”的号召,并视其为实现中华民族“大国崛起的文化准备”。2012年2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国家“十二五”时期文化改革发展规划纲要》又进一步明确提出,推进文化科技创新,发挥文化和科技相互促进的作用,深入实施科技带动战略,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同年5月,科技部、中宣部、财政部、文化部等12个单位联合召开国家文化科技创新工程联席会议,审议通过了《国家文化科技创新工程纲要》,标志着国家文化科技创新工程正式启动。2013年4月,中央财政支持实施了97项文化科技创新工程,主要分布在网络文化、文化旅游、文化艺术、广播影视、新闻出版、文化科技服务等领域。
当今世界已经进入了一个文化战略全面竞争的时代,许多西方国家已经把发展文化产业作为提升国家综合竞争力的主要途径。事实上,近年来文化产业已经开始被视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促进经济结构转型升级以及引领中国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主导力量。文化产业要发展成为支柱产业,形成技术先进、传输快捷、覆盖广泛的文化传播体系,增强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能力,推动其走向世界乃至提升全民族文明素质、国家文化软实力和国际竞争力,这一切要求的实现都取决于如何最大程度发挥科技的支撑与推动作用,规避科技对文化发展可能存在的抑制作用。目前,我国文化产品的创作力、表现力、传播力、竞争力和影响力,还有待借助科技力量实现全面提升。同时,科技创新由于缺乏文化旨归而导致自主创新内在驱动不足。如何加强文化与科技的深度融合,增强文化领域自主创新能力和文化产业核心竞争力,推动现代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已经成为文化科技创新理论与实践的重要内容。
一、 现代性视野中的文化与科技
1.作为现代性动力的文化
西方关于文化的定义与内涵的研究是在现代性以及对现代性的反思中进行的。现代性(modernity)是指人类历史从静止的农业社会向动态的工业社会变迁中衍生出来的一系列特征,包括民族/国家的形成与扩张、资本主义、工业化、世俗化、理性化、劳动分工与科层制组织等。现代社会把人类的栖息地想象为一个以人而不再是以上帝为中心的完全的文化世界。文化的时代是一个全面依赖“自决的自由”的时代,人们准备以一种理性的、人工的秩序取代前现代社会的神圣的、“自然”的秩序。
在这种格局中,正如黑格尔所认为的那样,矛盾和冲突将被扬弃而不是以毁灭性的悲剧告终。现代世界并不抵制破坏性的否定力量。与前现代世界相反,现代性并不阻遏质疑、反思、批评、革新——一切都可以被讨论,因为不存在未经论证的正当性——更关键的是,现代社会格局需要批评这种常规的、持续的合理性检讨而保持其活力。现代性不是被否定摧毁,而是通过后者生长繁盛,现代世界完全有把握将否定或质疑的破坏性转化为建设性。文化作为现代性的动力就在于它开辟了一个现代世界自我修正、自我纠错以再生产并持续进步的平台,它在现代生活的一切方面中积累,并对一切人开放。如果文化——在它的广义概念中也包括了科学与技术——停止发展或畸形发展,现代世界将会崩塌。
文化对于现代社会各种关系和成员来说都是必需的、共享的媒介,因此文化认同总是被要求普遍化和同质化的。文化的概念也都是普遍化概念。匈牙利哲学家、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家阿格尼丝·赫勒在《现代性理论》中分析了三个文化的普遍性概念[1],具体包括:
第一,作为规范性普遍概念的高级文化定义。作为“高级文化”的文化概念包括心灵、双手以及想象力的创造物,它们被黑格尔冠名为绝对精神,如有代表性的艺术作品、神学、哲学,还有在19世纪的科学。“高级文化”在前现代约等于上层文化,在现代,它意指“经典”、标尺。高级文化与低级文化的差异是趣味的差异。趣味的标准不是基于与高级文化作品俱生的一种独一无二的标准,而是由文化精英的阐释活动不断建构的。
第二,作为选择性普遍概念的文化话语定义。从这种定义来说,一个“文化人”是一个能够组织并参与文化话语的人,在他的生活中,阅读、聆听和欣赏高级文化的产品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即这是一类能以一种“文化的”方式谈论一切事物的人。文化的第二种概念产生于18世纪的咖啡馆与沙龙的讨论中,在咖啡馆中男人们是主角,在沙龙里女人们是主角,他们组织文化话语[2]。文化话语是现代性动力的主要载体,它预设了一个“社会”,一群有着相同思想和精神的人。文化交谈承载着公民精神,它具有十分可贵的非商业化属性,但也面临着被异化的风险。
第三, 作为经验性普遍概念的人类学文化定义。这种文化概念被捷尔吉·马尔库斯称为“人类学概念”。所有的人类社会都是文化,每一种生活方式都是一种文化。每个民族都有一种文化,每个部落也都有一种文化。把文化一词延伸到所有的生活方式(以及亚生活方式)不是天真之举,它包含着政治信息,但也会导向一种悖论性的文化相对主义。
在当代,文化的三种概念都得到应用,它们所蕴涵的观念对于现代性的平稳运行来说都是奠基性的和不可或缺的,但多半时候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它们之间的张力。人们必须在哲学上对它们加以深思,才能认识到它们是如何并在多大程度上是相互限制甚至相互排斥的。在这三者中达成一种审慎的结构平衡是保证现代性活力的持久要求,这个要求在文化面对科技越来越渗入现代日常生活后将变得十分迫切。
2.引领文明的科学技术
在现代性中,随着科学作为支配性的世界解释取代了以往宗教所占据的位置,技术及其想象世界的方式也被充分调动起来,两者共同引领并塑造了现代物质与道德文明,科学技术是进步主义的、乐观主义的和未来定向的。技术文明中的革命剧烈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尽管存在着深刻的悖论,技术文明的的确确征服了自然[3],带走了人们肩膀上的多数负担,增加了闲暇,创造了财富。
在现代社会中,科学技术在文化生产与传播中所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它不仅为人们准备了参与前述三种文化活动(鉴赏、交谈、游历)的时间与空间,更重要的是,它促成了大众文化这种消费文化形态的成熟,使民族国家共同体所需的广泛的高级普遍性文化认同成为可能。尽管大众文化的功能是娱乐,但由于存在着不同层次和类型的文化消费,良好文化趣味的培养和提升仍然可以在发育健全的文化市场中被实现,这无疑是在教育以外提升国民文化素养、形成合理风尚这个启蒙智识计划的有效渠道。
事实上,在科技引领的日常生活文明建构形态里,精神文化食品的加工、传播与消费正在高效、全方位、迅捷地发展中。前现代自发的文化趣味的生成被组织化、产业化的理性行动接管,文化生态发生着值得密切关注的变迁。市场机制及文化产业的弱点——如平庸化、标准化、虚假的个性化等被法兰克福学派所指控的拜物主义特征[4]——可以通过进一步的科技创新得以修正。
二、 文化与科技的关系
“文化”概念是用来界定人类世俗活动及其成就的,它对立于那种“不容更改”的“自然”概念——即人类活动必须遵守的方面。“科学”是以范畴、定理形式反映现实世界各种现象的本质和运动规律的知识体系[5],是关于世界(也包括人自身)的非拟人化(de-anthropomorphization)的知识体系[6],是中性的、非情感化的、非评价性的、可证伪的知识,它区别于并逐渐取代了前现代神学的或形而上学的知识。“技术”则是指根据理性(不限于科学)为实用的或者经过评价的人类目标选择合理化的手段。广义的文化包含了科学与技术。文化与科技的关系是在现代性的反思意识中被提出来的问题。
起初,科学、技术与文化的其他部分并不存在明显的冲突,真正的冲突开始于强有力的(也是狭隘的)启蒙理性主义把自然科学奉为全部人类知识典范的科学主义立场确立之后。根据这个立场,以观察为基础的自然科学方法是唯一可靠的求知方式,理性的目标就是发现可以涵盖全部自然与人文世界的统一和连贯的体系[7]。据此,一切事物都被要求带到这个科学主义理性的审判台上,宗教启示、神学经典、传统、各种清规戒律和一切来自非理性的、先验的知识形式都被剥夺了以往的权威,科学真理成为现代世界唯一合法的真理,那些不符合“科学精神”的话语都因其情感化的立场而被取消了真理生产者的地位,这意味着启示意义上的真理在科学的世界除魅过程中被彻底地边缘化。科学与文化的冲突已初现端倪。
如今,科学成了现代奥林匹斯的主神,族群历史意识被更普遍化的人类进步意识所遮蔽,物我合一的家园认同被主客分离的技术想象所遮蔽,知识开始在科学而不再是在宗教中积累,科学逐渐取代宗教行使着基本世界解释的职能,并开始全面扩张。现代的技术想象塑造并强化了作为意识形态的科学话语。海德格尔关于技术的“座架”(das Gestell)理论阐发了技术想象的逻辑:即现代人的主体/客体相分离的思考方式。世界是客体,人是主体。主体把世界当做供人类使用的事物的仓库,整个宇宙被工具化了[8]。真理是根据真理符合论被理解的,它等同于关于那些可能有用事物的正确知识。技术想象开辟了一个普遍功用性的世界,它也要求不断地用新的东西来取代老的东西。理性主义启蒙把技术模式应用于现代性的所有领域和方面,人的活动越来越被技术想象和科学范式所侵入、所引导。在这样的世界中,正如马克思所言: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无功利的事物不再参与真理的建构,真理与意义相分离。
至此,科技与文化的冲突已经清晰了,这就是“功用”与“意义”的冲突。现代的和后现代的悲观论者认为科技进步没有促进文化的繁荣,却导致了文化的衰微,送来了平庸的“满足”,却驱逐了深邃的“意义”。事实上,悲观论者的反思揭示了技术想象这种知性立场固有的伦理缺陷:技术想象的主/客对立思维模式具有虚无主义和唯意志主义的各种危险,过度地开发已经侵犯了人类的家园,“自然”——包括人自身的“自然”——越来越被征服,人类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如精神的贫困、异化、技术专制等等。悲观论者警示人们:现代科技采取了一种过分倚重控制的揭蔽方式,它极度改变了人类生存,创造了一种功能性的文化,但用于控制的手段本身也必须被置于控制之下,因为它有摆脱人的掌控的危险。
与之相反,乐观论者则认为更严格的科学与更人道的技术能挽回科技在不成熟阶段对文化所造成的损失,而且科技创新也在不断地催生新文化,丰富着文化的内涵。从历史上看,每一轮新科技和产业革命都为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新机遇,19世纪欧洲现代艺术(文学、音乐、美术)的繁荣就是显例。文化的每一次革命性进步,都是重大技术创新和扩散的结果。科技进步在给社会带来重大变革的同时,也使文化内容有了更具优势的中介与表现形式,并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思维和生活方式。
在文化与科技的关系上,悲观论者的呼声值得重视,但乐观论者的立场更为可取,因为它是建设性的。当然这也需要一个前提,就是这种乐观应该是一种审慎的乐观,而不是盲目或狭隘的乐观。我们认为,文化与科技之间存在着良性互动的全部可能性。事实上,在当代社会这些价值的实现离开科技创新的支撑是无法想象的,它们也为科技创新以及文化产业发展确立了人文的方向。文化对科技创新的诉求、对其发展方向与速度的作用都是不言而喻的。科技对文化的作用并不注定呈现为悲观论者所习惯认为的以负面性为主的格局,西方文化创意产业的长足发展及其良好社会效应就是科技对文化促进作用的证明。以数字技术为代表的科技进步创造了仿真度更高的文化体验方式,拓展了文化消费与生产的边界,提升了文化的构成品质,刺激了文化积累与创新,催生了新兴文化业态,增强了文化传承能力与效果。
三、 文化科技创新的理论内涵
“文化科技创新”绝非单纯的文化与科技融合,也不是单纯的科技创新,它强调科技创新的文化旨归,主张在高度自觉的文化关怀中,通过协调技术想象与历史想象、工具理性与交往理性间的张力引导文化的繁荣与文明的建构。从理论上说,“文化科技创新”是现代科技手段与文化目的深度融合意义上的创新,它寻求提升文化产品价值与品质的最优化途径,最大限度地发挥科技创新对于文化发展的支撑作用,促进传统文化产业的优化与升级,推动新兴文化产业的培育和发展,提高文化事业的服务与启蒙能力,更好地满足人民物质和精神需求。
对文化科技创新理论内涵的理解,着重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文化科技创新中的“创新”内涵,在产业理念上体现为文化与科技的深度融合。它要把二者间可能产生冲突的后果控制在最低限度以内,特别是科技对文化的负面作用这个被几乎所有重要的现代性理论家所指责的方面要有充分估量。文化科技创新需要一种理智的审慎,需要对文化讨论保持开放性,需要学会尊重并聆听现代世界中那些维护传统的保守主义声音的合理层面。文化科技创新是在文化与科技深度融合意义上的创新,是“功能”与“诗意”兼具的创新,深度融合保证了两者互生共荣的有机性。相反,割裂状态或浅层次融合的“创新”难以达成这种有机性,所以它们通常是野蛮的或可笑的。有机性提出了对现代科技元素这个文化传承支撑力量的新要求,文化资源向文化产品的转化、文化产品附加值及效益的提升都建立在现代科技对有机性的追求和忠诚基础上。
第二,文化科技创新中的“创新”内涵,在产业实践上应理解为从功能创新向文化价值创新的迁跃。熊彼特提出过产品、流程、材料、组织与市场五种创新类型;现代管理理论之父德鲁克认为创新是赋予资源以新能力进而创造财富的活动;经济合作组织则将创新分为产品创新、过程创新、组织创新和营销创新。这些创新都属于“硬创新”,或称“功能性”创新,它侧重于对产品的功能实施技术性的更新。“硬创新”是单独以科技为主导的创新。英国学者保罗·斯通曼提出了“软创新”概念,认为这是一种“主要影响产品和服务感官知觉、审美情趣、知识认知的非功能性表现”的创新。这个创新概念体现了一种鲜明的文化价值导向。“软创新”就是一种针对产品文化属性的创新,一种增益或改变产品象征价值的创新。创新的最终目标是实现更大的文化价值。
一般来说,文化价值主要是一种表现价值或审美价值,包括膜拜、展示和体验三种样式[9]。这些价值只有借助“软创新”才能实现。“软创新”就是以日常生活审美对象化为导向的创新。文化科技创新最终要超越“硬创新”,实现“软创新”。以往靠单纯“功能”性的满足占据市场的做法不再行得通了,必须伴以同步的“意义”性的满足才能拥有市场。产业之间的“功能”性边界日趋模糊,而产业间“意义”性的融合却越来越明显。完全漠视文化价值(即“意义”)而仅凭“功能”立足的产业将举步维艰。事实上,越来越多的产业链是以“意义”关联而非以往的“功能”互补而组建,这也是知识经济时代的一个特点。
第三,文化科技创新中的“创新”内涵,在文化产品与服务上体现为追求文化消费的“质”而不是“量”。“文化消费”终究是一种“符号消费”,在其中那些因现代性的“给世界除魅”而渐次丢失或被边缘化的艺术、美与色彩、风尚、伦理、宗教等都要求以某种形式“复魅”于生活世界中,以解决现代支配性领域(科学、政治、经济)不能赋予生活以意义的问题。文化消费以历史想象为目的,以技术想象为手段,通过“意义/质”的归属感的满足与提升,帮助人们形成或修复民族、地域和职业文化认同,挣脱商品拜物教的奴役。从这个意义上说,满足文化消费的生产,与商品拜物教的逻辑正好相反,它不再以提供积累的、量化的和可定量的产品为核心,而是要以满足人们对“意义/质”的要求为核心。
总之,文化科技创新在增加文化消费总量的同时,更重要的是提高文化消费水平。就现阶段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而言,最需要做的首先是培育文化消费习惯,引导城乡居民成为挑剔的、高鉴赏力的文化消费者。其次是改善文化消费条件,引导文化企业投资兴建更多满足人们精神需求的文化消费空间。再次是促进文化消费升级,加强对传统文化产业的技术改造,提高演艺、娱乐、艺术品、工艺美术、文化会展、创意设计等产业的科技含量和文化科技的融合质量,促进相关新兴文化业态加速发展。
四、 现代文化产业发展的实践诉求
文化科技创新的理论内涵也决定了其主要实践形态,即现代文化产业发展的若干诉求。现代文化产业是一种知识密集、信息密集、技术密集的新兴产业,这种产业的“自生能力”来自文化与科技高度自觉的融合所开辟的“商业模式”。现代文化产业具有两层含义。首先它指的是“文化的产业化”,这就是要把自在的文化“作品”转变为在生产和传播方面拥有集约效应的文化产品。在这个方面,科技创新是核心因素,它是保证在无可避免的“机械复制”或同型批量过程中,不降格甚至还能增益文化属性与品质的关键。现代文化产业的第二个含义是指“产业的文化化”,这是出离经济学本位的产业发展思路,或者说是使经济活动有文化担当的倡议[10],同时也是传统产业遭遇发展瓶颈后的一个恰当选择。在这个方面,文化创意是核心因素,它是保证在文化被开发与消费的过程中,文化内涵不因标准化而打折扣、文化价值不因被快速吸收而注定肤浅化的关键。事实上,好的创意不是单纯地追求新奇或所谓的“个性”,而是对人们潜在的共同体认同需求的迎合,它可以充满着“解放的旨趣”,通过提供真正有感染力的文化表现媒介,有助于文化价值的内化与认同,从而实现文化整合的共同体政治目标。
基于上述对现代文化产业内涵的分析,我们可以尝试为现代文化产业发展的实践诉求作出如下不完全的归纳:
第一,加强文化企业科技创新能力和文化创意水准建设,是文化产业发展的关键。这个建设首先要以先进技术的自主研发为重点,以文化与科技深度融合示范基地为载体,充分利用高新技术不断提高文化产业的装备技术水平和制造技术水平。其次要加强文化企业创意平台建设,这不仅是指要“创意”先行,还是指要形成“跨界创意”和“集成创新”,打破文化理念生成的人为或科层制界限。这是从利润驱动的商业格局向新型“文化业态”转型升级并提升国家综合竞争力的组织准备。文化科技创新要求文化产业必须倚重科技创新和文化创意智力资源,据此不断优化产业结构,实现文化产业从“速度”向“效益”和“质量”转变[11]。在这方面,深圳华强的发展实践堪称典范,它比较成功地融合了文化与高新技术,使创意成为一个突出的生产要素,培育了自生能力,突破了经济增长各种外在约束的瓶颈。
第二,政产学研联合的文化产业技术创新体系建构是现代文化产业发展的持久支撑。任何一个成熟的文化产业发展项目的实施都要求打破不同类别科层组织间原初的边界,它必须要向各种群体索要人才,而企业也越来越趋向于成为因项目而经常重组的“柔性”组织,政产学研紧密互动的格局对于文化产业形成规模、拥有持久竞争力来说是最为有利的社会结构形态。现代文化产业政产学研的联合是建构一种成熟的文化消费的必然选择。文化消费不具有一般缺乏弹性的“硬消费”的迫切性和易满足性,它是一种相对非必需的富有弹性的“软消费”,需要建立在深切的地域和人文理解之上才能形成。中国的文化消费虽然来势汹涌,但文化消费市场、环境以及习惯都才刚刚起步,尚需一个理性的探索和培育阶段。
第三,现代文化产业对其从业人员的诉求是对具有创造和成就动机的知识复合型人才的诉求。这种人才既有技术思维能力及储备,也有对人文现象的敏锐感受及判断力,还要有敏锐的市场感觉与经营能力;既有专注的、精益求精的“匠人精神”,也有能够“与任何人共事”的灵活性及潜力。对于这种人才的大批量需求是内在于知识经济发展进程之中的,它对国家的教育及其他相关社会化机构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复合型人才需要同时具备两种相反相成的心智品质:一是“专注”;二是灵活性。“专注”也可以归纳为理查德·桑内特所谓的“匠人精神”[12],它指的是将某件事情做到真正精通的态度。在现代社会,专注仍然是一个人为取得真正成功而必需的精神品质,虽然它需要封闭,不太讲效率,会迫使人放弃各种机会,因为只关注一件事情。专注的人也许会变得落伍,但从总的得失看,只有专注的人才有机会领略深奥的事理,有机会成为不可替代的人,并取得坚实的成功,相比之下,肤浅所取得的胜利经常是摇摇欲坠的,它导致了“无用的灵魂”。“灵活性”是指学生有能力学习新技能,而不是保持原有的本领。现代自我应该是一个“过程大师”,一个随机应变的自我,一个敏捷的、开放的、能够增长的、拥有潜能的自我。他或她必须能够适应在不同任务、工作和地点之间不断迁移,必须学会应付各种短期关系和片段化的自我。在这个要求之下,自学能力远比学到的全部固定知识重要。
五、 结 语
文化科技创新是知识经济时代的社会系统工程,要求社会各个职能部门和各层次文化主体的参与。文化科技创新的理论也需要被跨学科地予以观照,因为其实践会对公共及私人生活产生巨大影响,它体现了自为地文明筹划,必将在一切方面塑造日常生活。文化科技创新不是仅仅发生在科学技术、经济和大众文化机构内部的事情,同时它也会深刻地影响民族国家的文化政治形态与格局。我国在文化科技创新的探索实践和理论反思两方面都处于起始阶段,需要持续的观察、合理性的行动、充分的对话与深入的研究才能不断排除进步中的障碍,规避西方学者分析过的各种现代性的不良后果,使文化科技创新及现代文化产业发展永葆健康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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