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未了》“过渡场”与“重点场”的处理评析

张 楷

（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福州 350108）

1990 年，《人鬼情未了》在美国上映，影片凭借人、鬼之恋的爱情模式在当年的世界影坛刮起了一阵爱情飓风，并一举拿下当年诸多国际电影大奖。对此部经典电影的赏析，诸多电影研究者多将关注焦点放在爱情主题与艺术表达上。例如李静是以爱情为切入点，来赏析这段“超越时空的恋情”〔1〕；陈国宇认为《人鬼情未了》之所以成为爱情片的经典，得益于影片神奇的艺术想象力〔2〕；汪波则认为影片的艺术魅力来自主题音乐的出色运用，观众在主题音乐的感染下，更容易感受到影片中的真爱〔3〕。秦凤华则通过人物角色的设置来寻求影片成功的秘诀〔4〕；吴青青将影片的成功归功于影片独特的爱情视角与艺术表现〔5〕。综上可见，国内研究者鲜有从剧作结构角度来探索《人鬼情未了》的与众不同的魅力。

剧本在电影创作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电影所有的工作都是围绕着剧本展开的或者说是为了完成剧作而进行的。导、表、摄、录……无一不是为了叙述故事、展开情节、塑造人物、揭示主题、抒发情感、结构冲突，而这些恰恰就是剧作的构成内容”〔6〕。王兴东也有类似见解，“剧本决定电影的命运，编剧掌握着电影生产的第一把钥匙”，甚至可以说“剧作使导演有了工作，剧本使演员有了角色，剧目使投资者找到项目，没有剧本就没有电影的一切”〔7〕。好莱坞戏剧化电影为何能够引起观众的兴趣，这主要源自紧凑的影片结构，让观众感觉此部电影“够味”〔8〕，《人鬼情未了》便是一部这样的影片。影片包含开端、中端与结尾三部分，在每个叙事单元之中，冲突不断被建构，层层推进，成为推动影片发展的动力。因此，对于《人鬼情未了》的结构分析显得至关重要。

一、场次的划分

何谓电影剧作分析？它是指分析者结合影片在情节、人物、结构等方面存在的特点，对影片作出褒贬评价的一种分析方法。威廉·戈尔德曾经说过：“一个电影剧本就是结构。”可见，结构就是故事的向心力，电影剧本结构成分贯穿整个戏剧性故事线。“结构”意为“去建筑，或者凑在一起”，以及“部分和整体的关系”，“如果用动作、人物和事件来建构一个故事，那么这些成分就需要按照故事结构成为一个有着明确的开端、中段和结尾的联系体”〔9〕22-23。此刻便出现一个新的问题，即如何将一部完整的影片进行分段，划分为开端、中段与结尾三部分？

面对这一问题，众口说辞。夏衍通过对比戏剧剧本创作，认为电影剧本创作需要借助“淡出”来进行分段：“我的个人体会是‘淡出’，相当于‘幕下’，‘淡入’相当于‘幕启’。‘淡出’‘淡入’之间，银幕是空的，没有任何形象，这就等于‘舞台空虚’。电影里情节发展到了一个段落的时候，就得用淡出表示分段”〔10〕。但毕竟戏剧与电影在剧本写作上，存在众多不同，可见此种说法存在片面性。温迪·简·汉森认为：“一般惯例是：剧本的25%为第一幕，50%为第二幕，剩下的25%是第三幕”〔11〕。他通过剧本纸张的数目来圈定段落范围，此种分段方式必然存在一定的盲目性和随意性。相比之下，悉德·菲尔德的划分方法较为科学，他认为一个电影剧本的形式实际上就是一个样式，通过将结构连接点和环链结构起来，绘制了一个戏剧性影片结构示意图〔12〕。因此，我们采用悉德·菲尔德的划分方法，在其基础上根据影片主题与叙事线索，提出“重点场”与“过渡场”两个概念，将影片段落划分方法更为细致化。

“重点场”是指在影片众多场次中，能够较好揭示人物性格与影片主题思想，并借助矛盾的阶段性解决或最终解决，进而推动剧情的发展或终端解决的一场戏。“过渡场”，顾名思义便是衔接两个不同意义的段落，或是在同一段落中成为一个戏剧性“钩子”，直接引导故事进行发展的一场戏。“过渡场”与“重点场”是依据影片主题与叙事线索而提出的两个概念，因此借助对影片“过渡场”与“重点场”的分析，即可实现对影片的宏观把握。对于《人鬼情未了》这部经典爱情电影的分析，便延用此种方法。根据山姆与莫莉爱情主线的发展以及金钱副线，划定“重点场”与“过渡场”，进而从剧作结构角度解读电影。笔者借助悉德·菲尔德分析范式将《人鬼情未了》分为三个段落，即故事建构（从影片开头到23分00秒）、矛盾对立（从21分51秒到1小时52分13秒）、故事结束（从1小时52分14秒到影片结束），进而从影片爱情主线与金钱副线出发，从影片中确定四场“过渡场”与三场“重点场”。

二、场次具体分析

（一）故事建构

第一段落是影片交代故事单元。在此单元内，影片《人鬼情未了》建立起三个最基本事物：主要人物（山姆、莫莉、卡尔、威廉）、戏剧性前提（山姆与莫莉的爱情故事，卡尔为了金钱雇凶杀人）、戏剧性线索（山姆与莫莉的爱情主线索，山姆与卡尔的金钱副线索），通过这三个最基本的元素，将一个故事建置起来。但如果仅是这样罗列故事的话，反而令观众进入一种观影疲倦状态，这就需要对影片的逻辑与戏剧性冲突进行设置，因此“过渡场”便应运而生。根据故事线索的发展，在第一段落中有两个“过渡场”：山姆与卡尔晚上的谈话，山姆感到不安；莫莉卧室中，山姆半夜噩梦惊醒。两个“过渡场”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叙事线索，所以两个“过渡场”在影片中虽然具有同样的过渡作用，但含义却不同。

第一个“过渡场”属于山姆与莫莉爱情主线，它衔接同一个段落中两个相反的剧情场次。此“过渡场”的前一场次是表现山姆与莫莉甜蜜的爱情生活，还有与卡尔等三人的深切友谊。而后一场次则是展现山姆发现公司异常情况，卡尔动了杀机，山姆与莫莉甜蜜的爱情生活面临被打破的危险。此时“过渡场”的插入，将故事由平静转向不安，借助隐喻蒙太奇来增加山姆莫名的恐慌，此举既是为下文做好铺垫，预示着山姆与莫莉的甜蜜爱情生活将就此被打乱，他们的爱情将进入一种次失序状态，同时也增加了影片的一种悬念感，吸引观众继续观看。第二个“过渡场”是爱情主线与金钱副线的共同产物，即山姆被威廉枪杀后，在莫莉卧室中半夜惊醒。影片发展至此，验证了此前观众的猜想，并与山姆先前的恐慌形成先后呼应，山姆与莫莉之间的爱情由一种次失序状态进入一种完全失序状态。此外，第二“过渡场”还充当了第一段落与第二段落之间的“标签”，即影片情节点一，使影片发展转向另一个方向，推动并限定爱情故事主线向前发展，这也是它在影片中的独特价值。

（二）矛盾对立

第二段落是影片戏剧性对抗单元。“在电影剧本中这一部分里，主要人物要遭遇和征服一个又一个障碍，最后要实现和达到自己的戏剧性需求”〔9〕23。此时金钱副线上升，一系列问题困惑着山姆，出于对莫莉的爱，他必须去克服重重困难。此时现有的困难与山姆解决困难的决心形成一种二元对立状态，矛盾的集聚便需要一个阶段性解决，“重点场”应运而生。在第二部分中共设置两个“重点场”，均隶属于金钱副线，分别是山姆家中偶遇凶手威廉，结果发现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抢劫杀人事件；山姆发现幕后黑手是好友卡尔，杀人事件的背后隐藏着卡尔的一个巨大秘密。在此段落中，两个“重点场”的出现，首先让观众对影片中的人物有着全面认识。通过悬念的层层剥离，让观众在紧张的等待后，有了出乎意外的发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卡尔，为了金钱不惜将好友置于死地，此刻卡尔的人物形象顿时变得明朗。其次通过“重点场”的设置，进一步明确与激化了影片矛盾。卡尔为了钱，放弃了朋友，放弃了人性与善良，而山姆既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保护莫莉，毅然选择走上惩恶扬善之路。最后，推动了故事的发展。山姆与莫莉爱情主线同山姆与卡尔的金钱副线在此交汇，共同推动故事向前发展，增加了故事的戏剧性。

在此段落中，有着一个重要人物，她便是灵媒奥达，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却成为山姆与莫莉爱情主线发展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奥达充当他们沟通的桥梁，为爱情主线的抬升奠定基础。因此认识灵媒奥达的一场戏便成为此段落中的“过渡场”。此后，随着山姆与莫莉非正常交流的深入，爱情主线逐渐上升，而如何将这种爱情失序状态复归至次守序状态，成为此刻新的悬念。故而影片在此设置了另一个“过渡场”，作为“标签”的情节点二——莫莉确认山姆的存在。随着山姆与奥达的不懈努力，莫莉逐渐相信奥达，开始感受到山姆的存在与浓浓的爱意。由此，山姆与莫莉之间的爱情发展至次守序状态，二人终于站在一起，共同迎接来自卡尔的挑战。

（三）故事结束

第三段落是影片故事的结束段落。在《人鬼情未了》中，此段落已进入故事矛盾的最终解决阶段。首先是金钱副线得到解决，恶人下放到地狱，善良之人得以进入天堂，影片讴歌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人生信念。但此时山姆与莫莉爱情的主线却悬而未决，留给观众一个巨大悬念：山姆与莫莉最终能否走到一起，爱情是否可以跨越生与死。因此为了完善爱情发展线索，在影片结尾构建了一个“重点场”，即最后一场戏：山姆最终与莫莉相见，在深情一吻后，二人开始各自新的“生活”。此处“重点场”的巧妙设计给爱情主线画下了一个圆满句号，观众似乎也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此刻山姆与莫莉的爱情回归到一种守序平衡状态中，虽然二人没有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是他们的爱已经超越生与死，这便是一种爱情的胜利。

三、结束语

对于电影《人鬼情未了》的探讨，从其诞生以来便未停止，究竟影片的艺术魅力源自何处，众说纷纭。在笔者看来，影片紧凑的结构是此部电影最大的亮点，因此，对于《人鬼情未了》的结构分析显得至关重要。本文采用悉德·菲尔德的分析范式，将电影划分为三个段落，即故事建构、矛盾对立、故事结束，进而从影片爱情主线与金钱副线出发，确定“过渡场”与“重点场”在影片中的准确位置。“过渡场”与“重点场”的设置完全服务于影片叙事发展。在《人鬼情未了》中，山姆与莫莉之间爱情的转折与高潮，以及金钱副线的推进，均通过“过渡场”来转场，“重点场”予以表现，以此搭建影片的结构。所以通过分析影片的“重点场”与“过渡场”，足以做到对电影的全新解读。

〔1〕李静援《人鬼情未了》：超越时空的爱恋〔J〕援电影文学，2011（5）：108-109援

〔2〕陈国宇援爱情总是这般的迷醉：对电影《人鬼情未了》的赏析〔J〕援时代文学，2010（1）：122-123援

〔3〕汪波援浅析《人鬼情未了》中“音乐爱情”的艺术价值〔J〕援电影文学，2011（18）：128-129援

〔4〕秦凤华援浅谈影片《人鬼情未了》三个特殊角色的设置〔J〕援电影评介，2010（10）：42-43援

〔5〕宋家玲，胡克援影视剧本选评〔酝〕援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5：264-271援

〔6〕刘一兵援电影剧作分析及其要领〔J〕援电影文学，2000（6）：27-32援

〔7〕悉德·菲尔德.电影编剧创作指南〔J〕.魏枫，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2：8援

〔8〕于滨援在类型中寻求突破：张冰电视电影编剧分析〔J〕援当代电影，2010（5）：91-92援

〔9〕悉德·菲尔德.电影剧作者疑难问题解决指南〔酝〕援钟大丰，鲍玉珩，译援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2援

〔10〕夏衍援电影论文集〔酝〕援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79：138-139.

〔11〕温迪·简·汉森.编剧：步步为营〔M〕援郝哲，柳青，译援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91-92.

〔12〕悉德·菲尔德.电影剧本写作基础〔M〕援鲍玉珩，钟大丰，译援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2：20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