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乾道二年温州水灾考述—兼与吴松弟先生商榷
2013-03-19潘猛补温州市图书馆浙江温州325009
潘猛补(温州市图书馆,浙江 温州 325009)
南宋乾道二年温州水灾考述—兼与吴松弟先生商榷
潘猛补
(温州市图书馆,浙江 温州 325009)
南宋乾道二年(1166年)八月十七日温州发生历史上最大的水灾。此次水灾是台风暴雨所致,原本无疑义,然吴松弟先生认为不是因台风导致的大潮水,而是因温州沿海地震引发的海啸。对此说笔者不敢苟同,特将此次水灾的经过、损失、赈灾及影响作一考述,以还原历史真相。
南宋;温州;水灾;海溢
南宋乾道二年(1166年)八月十七日,大风挟带暴雨,海溢温州城,漂盐场,覆海舟,毁塘埭,坏庐舍,浮尸蔽江,稻禾无收。历来温州之灾,莫大于此。此次水灾是台风暴雨所致,原本无疑义,然吴松弟先生认为,此次水灾不是因台风导致的大潮水,而是因温州沿海地震引发的海啸[1]4 2 4。对此说笔者不敢苟同,特将南宋乾道二年温州水灾作一考述,以还原历史真相。
一、温州水灾经过
此次台风登陆温州,发生在南宋乾道二年八月十七日傍晚。“时正值天文大水潮的最高位,是千年一遇大风大雨大潮三碰头,故造成山洪暴发,夜潮倒涌入城,顷刻飓风挟雨,海浪潮翻,拔木飘瓦,人立欲仆,市店、公廨、民居、僧刹摧压相望。人方上屋升木以避,俄而屋漂木没,四望如海。四鼓,风回南,潮退,浮尸蔽川,存者什之一。其居山原者,虽潮不及,亦为风雨摧坏。田禾无收,永嘉、瑞安、平阳、乐清皆然。”[2]455
叶适记此次水灾云:“天富北监在海玉环岛上,乾道丙戌秋分,月霁,民欲解衣宿,忽冲风骤雨,水暴至,闼启膝没,及霤荡胸,至门已溺死。如是食顷,并海死者数万人。监故千馀家,市肆皆尽,茅苇有无起灭波浪中。”[3]401叶适所云“冲风骤雨”,指早到一步的飓风和暴雨,“水暴至”即大潮水,三者碰头,故成大灾。温州谚语至今尚有“乾道二年发大水,水漫温州城门柱”。在温州市龙湾区永中坦头村峰门山五六十米高的山埂上,存有摩刻“乾道二年水满到此”[4]的水文记录。足见水位之高,灾变之惨,虽近千年犹不能忘记。
从史籍对此次水灾的描述看,《宋史》记载:“乾道二年八月丁亥,温州大风雨驾海潮,杀人覆舟,坏庐舍。”“浮尸蔽川,存者十一。”“(乾道)二年八月丁亥,温州大风,海溢,漂民庐、盐场、龙朔寺,覆舟溺死二万馀人,江滨胔骼尚七千馀。”[5]1330《宋会要辑稿》记载:“温州近被大风驾潮,渰死户口,推倒屋舍,失坏官物,其灾异常。”[6]6316这些记载都将此次水灾定为典型的大风大雨大潮三碰头,均无地动山摇的描述,与地震无关。因为地震引发的海啸一般与风雨无关,而此次水灾的特征完全符合风雨潮引发的海啸。
从温州周边地区受灾情况看,只有地处山区的处州青田县有此次水灾的记载,因青田县特殊的地理位置,滨临瓯江,也受到海潮的袭击,使其成为除温州外损失最重的县。民国元年(1912年)中秋之际的温州、处州水灾,青田县受灾最重,是南宋乾道二年温州水灾的重现。同时期,与温州沿海紧邻的台州温岭、福建福鼎却无海溢的记载。地震波及四面,引发海啸范围必大;台风登陆仅一面,引发海啸范围必小。地震引发的海啸震级不低,其波长可达几百公里的海洋巨波。温州海区处于宽广的大陆架上,水位较浅,不利于地震海啸的形成,不具备地质性海啸的易发条件。故吴松弟先生“估计这次海啸的涉及范围不大,导致地震的烈度有限,而震源可能在温州以东不远的海域”[1]424的推测不能成立。
从有关地震史籍记载看,只有“乾道二年九月丙午地震自西北方”[5]1 4 87的记载,而无八月丁亥温州地震的记载。故吴松弟先生的推测也无史料依据。明确称温州地震海啸的记载是在元代。如《元史》记载:“至正四年(1345年)七月,戊子朔,温州飓风大作,海水溢,地震。”[7]寥寥几字,将海啸的发生过程描述得如历历在目。《弘治温州府志》记载:“元朝泰定元年(1324年)八月二十七日夜,永嘉飓风大作,地震,海溢入城,至八字桥、陈天雷巷口街,四邑沿江乡村居民飘荡,乐清尤甚。”[2]45 7这既明确记载了海啸发生的具体时间、地点,又简要介绍了其发生情况、受灾范围和大致的受灾人数,可谓是一条难得的地震海啸资料。
从史籍记载海溢统计看,在古籍中绝大部分是指由于风暴造成的海面巨大涨落现象,即风暴海啸,而不是由于海底地震引发的地震海啸。温州方志有关“大德元年七月十四日夜,飓风暴雨。黎明海溢,平阳濒海民居漂溺一如乾道”[2]45 7的记载就是很好的旁证。事实上,所有记载此次水灾的十余种历史文献无一提及伴有地震,因而把此次水灾判定为海啸的证据并不充分[8]。
吴松弟先生认为,乾道丙戌乐清县西塔头陡门水吼二日,推测“水吼或许就是海底地震传到乐清沿海的声音”[1]424也不能成立。其实这种声音在瑞安人张棡《杜隐园日记》也有记载,19 19年“闰七月初一,是日有大风海潮如牛吼,恐有飓风之变”[9]。可见,吼声是大潮声,是飓风的前兆,与地震无关。
吴松弟先生又认为:“在台风来临时,不仅会因风暴带来海水高潮的冲击,还会因暴雨带来江河水位的暴涨,这一过程至少要持续若干小时甚至一二天时间,绝不会仅仅一顿饭的时间便出现船翻村毁、数万人死于非命的情形。因此,这次灾难应该是海啸导致的巨浪袭击,而不是台风带来的高潮位。”[1]4 24此结论只是从现代角度来推测古代情况。事实上,在温州历史上就再现过惨剧。瑞安人林骏《颇宜茨斋日记》记载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六月二十三日温州灵昆岛飓灾事云:“前数日飓风大起,洪潮直立,高与檐齐。屋宇倾塌,一扫而空,其间无老无少,均葬鱼腹,至尸身随流漂没,有夫妻以发相结者,有一家七八人以布带系腰就死者,海滨诸乡,纵横于涂边无数,举目之下,实在悲酸。”[1 0]此亦可证明乾道台风大洪水杀万人于顷刻完全可能。在科学不发达的古代,无气象预报,水利设施又落后,温州沿海多台风,灾难多在没有征兆、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发生,造成的损失必然是惨烈的。
由上可知,南宋乾道二年温州海溢实际上是一起典型的特大台风潮灾。
二、温州水灾损失
此次水灾给温州带来极为惨重的损失,人口、财产、水利均遭受史无前例的重创。
1.人口死亡
员兴宗《永嘉水并引》有“沉家十万忍不论,谁欤广骚些其魂”[1 1]的诗句。句中“十万”只是艺术夸张,不能为据。今平阳民间尚有“乾道二年,水满炎亭坳,江南只留十八家”之语。这只是民间传说,不能为信。那么人口死亡到底多少,从当时的记载可略知一二:“永嘉人谢黔,有声上庠,为张淳讲学友。张淳‘初与谢黔论学,而戌岁之漂,黔不克免。’”[1 2]6 5 5孙诒让认为“谢黔盖亦与其难者”[1 3]。林季仲《祭林尚友》云:“大浸稽天,祸及九乡。残骸露胔,姓氏勿详。”[1 4]娄寅亮,“温州人,字陟明,擢政和二年进士乙科,曾任察官。属乡邦大浸,父子皆没于水。”[15]娄氏居濒海之永嘉场青山,值江涨,父子亦死于该年八月十七日海潮[1 6]。薛季宣认为死亡人数近十万。“去岁风涛之啬,虽幸以天而免,孤单之族绝者五房,亲戚故人半入鬼录。而又家乏粒食,漂泛无复遗馀,妻啼儿号,日日相似。虽无佳况,然视死者将十万辈,其亦厚矣。”[17]3 20《弘治温州府志》记载:“以永嘉任洲言之,一村千馀家,家以五人为率,计五千馀人,存者才二百人,馀可类推。”[2]4 55据此可推测温州死亡人数甚至可能达到十万人。其实幸存者什之一,是指那些沿海岛屿,温州不可类推。叶适云“并海死者数万人”[3]4 0 1。《宋史·五行志》记载,温州沿海仅仅因翻船而溺死的人数便达二万余人,正在江边来不及逃生而死亡的也有七千余人。与十万人之数有相当差距。所幸《宋会要辑稿》有一个准确数字,乾道三年(1167年)四月十八日《销欠温州逃移死绝人丁所纳绢诏》:“温州永嘉、平阳、瑞安、乐清四县逃移、死绝人丁共一万四千七百九十五丁……”[6]6 0 00但此数只是统计承担交纳身丁钱的二十至五十九岁的男子,并不包括年幼、年迈、残疾的男性及全部女性。这些人比成丁自救能力更差,死亡率更高。南宋平均家庭人口最保守的估计也应在5人以上,或许5.2人比较稳妥一些[18]。以此数为基数,除出逃移人数,其死亡成丁数应为一万人以上,死亡总人数当是其五倍以上,即七万人左右,这数据比较接近事实。当时温州不过只有七十万人左右。此次水灾导致温州人口十分之一死亡,其损失之惨重可想而知。
2.财产损失
灾害给温州各地带来巨大的损失:“其居山原者,虽潮不及,亦为风雨摧坏,田禾无收。瑞安、平阳、乐清皆然。民啖湿谷死,牛随以困踣。”[2]4 55正如薛季宣所云:“方浩浩之会,走虽以天而免,秋田粒食,悉漂泛于洪波。”[1 7]61特别对居沿海者财产更是带来毁灭性的损失。如玉环天富北监,“老子长孙,无复安宅四十年。濮阳李宽知监事,始率民重建房舍,街市得以如旧。凡六年而监市成略如丙戌前矣。”[3]401“平阳天富南监,其场署先设于慕东乡石渠里,乾道间毁坏。”[19]不仅公廨遭摧坏,学校也难逃灭顶之灾。如乐清翁敏之所居旧有乡校,乾道丙戌海溢废。瑞安县儒学在县治东,乾道二年海溢门摧。连温州江心屿的龙翔寺、永嘉大若岩陶公洞,均为乾道大水淹没[2]2 9 0。从中可见当时之惨状。
3.水利破坏
水利设施在海溢中首当其中,损毁严重。《弘治温州府志》卷五《水利》记载[2]71-85,塘埭斗门闸被毁者,永嘉有:福昌埭,乾道丙戌筑。蒲州埭与朱浃埭接,地形低下,诸乡水之所钟。宋乾道丙戌,大水冲激,二埭扫迹,已而,八月风潮,塘岸俱毁,直抵官路。泄漏埭、陆家北埭、陆家南埭,三埭在乾道丙戌风潮后再筑。蛎虫奇斗门在四都乐湾山趾,宋乾道丙戌海溢,亭四间俱圮,守臣刘孝韪再作。瑞安有:程头埭当海口,地形独高。宋乾道丙戌水灾,埭坏河决,起三乡人夫筑之。次渎埭,乾道丙戌漂坏,移八里筑。鱼渎角埭,乾道丙戌大风,埭坏。东冈埭,旧名东岙埭,与陈岙埭、场下埭、坑口埭、石口埭、徐衬埭等六埭相连,乾道丙戌,海溢淤塞。宋提举藻相视,淘其土于埭上。石紫河埭为永嘉、瑞安水利之要,乾道丙戌,因水灾后增筑。魏岙埭,乾道丙戌上户率力复固。横河埭,以河名埭,乾道丙戌水灾,埭陷田没,唐奉使相地,外筑塘捍潮,内塞河以副之。侯家埭,乾道丙戌再筑。陈家埭,古为土埭,乾道丙戌漂坏,唐奉使相其地,移入塘内筑之。邓家埭,乾道丙戌漂坏。屿头斗门,乾道丙戌漂堧。江济斗门,乾道丙戌漂损。唐坊斗门,凡二间,古系泥埭,宋乾道丙戌潮坏。平阳有:万全塘,乾道海溢塘坏。沙塘斗门,乾道丙戌海溢,斗门、塘埭俱空,朝廷遣唐郎中、宋提举相视,徙内数百步。相思浦斗门,乾道间乡民筑埭,为水所坏。可见,水利设施除乐清外,其他地方均遭重创。
三、赈灾及影响
温州水灾发生后,温州知州刘孝韪一面会同司农少卿陈良弼,将5万石存谷分赈灾民[6]5823,同时上书朝廷。时任国子监丞的永嘉郑景望(伯熊)率乡人在朝者也上告灾情。太学教授员兴宗《永嘉水并引》[1 1]转叙了当时情景:赋《永嘉水》一首,以呈同舍监丞郑丈。盖丙戌水灾曲折,得之于郑也。
郑侯兴言水于温,厥灾茫昧数莫源。
于时顽秋后中元,淫虹曳曳妖晕喷。
夜星不呈墨微垣,郁律撼怒排天根。
摆磨杂岳涛飞轩,豁惊瞥悚势荡浑。
凶飓埽宽震虚垠,瀿倾渎裂轴转坤。
腷膊万马来声喧,众鼓骇骇阗箎埙。
湠漫沏送无回沄,阴旄威纛空飞骞。
婴鲐漂沛趋冥门,带不不属隳巾裈。
啾呶直上声天冤,元驱鬼绁俱奔奔。
肉不拥掩张髀臀,母识子死翁号孙。
温州水灾发生后第2 0天,南宋乾道二年九月七日,朝廷遣官循行赈恤救援,诏“浙东提举常平宋藻前去温州,将常平、义仓米赈济被水阙食人户米,如本州岛米不足,通融取拨。”[6]5 8 6 0后又于九月十一日诏:“温州水灾,差度支郎中唐瑑,同提举常平宋藻、守臣刘孝韪遍诣被水去处,核实救济。”[6]5860同年十月一日《宽恤温州诏》:“温州诸邑近遭水灾,宜遣使存抚。可差度支郎中唐瑑限三日起发,同提举常平宋藻、守臣刘孝韪遍诣被水去处,按验覆寔,具合行赈恤事件,疾速措置闻奏。内刘孝韪权将州事交割与以次官。”[6]5860十二日再诏:“温州诸邑近被水灾,已差唐琢前去存抚赈恤。可就令点检本州岛并诸县刑禁,须管日近结绝,将杖罪以下先次放。如有冤抑,从实改正。仍具已断放过名件,申尚书省。”[6]586 0提前释放服刑人员,增加救灾劳力。“温州近被大风驾潮,渰死户口,推倒屋舍,失坏官物,其灾异常,合行宽恤。可令度支郎中唐瑑同提举常平宋藻,知州刘孝韪共议,酌举措置,条具闻奏。仍令内藏库支降钱二万贯付温州,专充修筑塘埭斗门使用,疾速如法修置,不得灭裂。”[6]5860唐瑑乾道二年(1166年)十一月六日《乞减温州被水去处当年苗税奏》记载:“被旨前去温州存抚赈恤被水去处。窃见温州四县并皆边海,今来人户田亩尽被海水冲荡,咸卤浸入土脉,未可耕种。兼今次水灾之后损失人口不少,又虑人力不足及阙少牛具,不能遍耕,难令虚认苗税。乞委守臣来春差官究寔,保明申奏,即与减放当年苗税。庶几水灾之后,农民感恩,早得复旧。”[6]2107乾道三年四月十八日《销欠温州逃移死绝人丁所纳绢诏》:“温州永嘉、平阳、瑞安、乐清四县逃移、死绝人丁共一万四千七百九十五丁,每丁纳绢三尺四寸,共计一千二百五十七匹二丈三尺,并行销欠。”[6]6 0 0 0同年九月十七日《蠲免温州经总制钱二分诏》:“温州经总制钱,乾道二年秋季至五年夏季终,以十分为率,予减二分。”[6]6000同时开展大规模的水利修复工程。
从整体赈灾看,暴露了当局的失职。如乾道三年(1167年)“三月十九日诏:温州知州刘孝韪放罢。以浙东提举宋藻劾其不能收葬被水死之人,使遗骸暴露故也。”[6]21 07刘孝韪遭弹劾并免职,接任知州为王逨。楼钥《送王正言守永嘉》有“去年海水上平地,大风驾浪从天杪。苍生濈濈生鱼头,聚落随波迹如扫”[12]270的描述;并在《国子司业王公行状》中对其更是赞赏有加:“公讳逨,字致君,乾道三年,除知台州,会永嘉阙守,执政以海溢之后艰其选,拟试郡有绩效者五人。上曰:‘近尝令王某守台州,未行,此良吏也。’遂除知温州,既至,一意摩抚,宽猛适中,除积岁无名之求,罢厨传不急之费。”“水利多废,得内帑钱二十万,尽心力而为之,择县官之能者总其事,召乡之士有才干者董其役,如朱浃埭瑞安塘路石冈斗门,功役浩繁,皆不日而成,民蒙其利,灾伤流移之余,岁事屡丰,士民怡愉,遂为乐土,郡人画像于州之普觉寺,祠之至今。乐清令颜大松邑事整办,豪右不得逞,相率诬诈于部使者,公审其无罪,辨之事至台省,朝廷为差理官就郡讯鞠,公又执前说,使者愤其异已,并案公党蔽赃,吏人皆为公危之,狱成,令果无事,始服公之守正不挠。”[12]388并言颜大松办事得力。
然薛季宣《上王守论绝户田租札子》与楼钥《王逨行状》所云同一事件,但看法却完全相反。薛季宣云:“某窃见四邑各将去岁水死之家田亩所收谷子,不以立后葬送,除官收三分之二外,又拘逐人合得分数谷子官收一年。既从官收,自合除放苗税,目今夏料不住,催理两无所出,符贴纷然,计会枝掌,贫者先受其弊。窃缘风水之后,立后之家初无留财为之数,并收葬者不过惇子孙宗族之谊,先以己物为之殓葬,失其尸者亦为祭享荐拔。而官司除附检括,费用百端,莫不指准今岁田租以偿其费。去岁唐郎中奏请皆给全产,是固圣朝美政,而监司之不知体者,横议沮格,至今为梗。官司又为此举,其何以堪!立后之家目今为之俱困,咸谓乐清颜宰实为倡始,怨谤嚣然,诉之职司,未必不由于此。即使去岁灾变不作,言赋者亦欲取此物邪?为政患无恩惠及民,其可幸其灾祸,求仓廪之富,虐遗孤以为利哉?”[17]3 40薛季宣对当局者灾后还强征豪夺、欺压百姓的行径进行揭露。从中可见乾道丙戌水灾守令虐政之如此,其盖能吏效忠朝廷而不足慈惠于百姓的事实。
灾害过后,沿海地带人口剧减,劳动力缺失,进而造成土地荒芜,许多生机勃勃的村庄变为死寂的废墟。故乾道四年(1168年)十月,福州知州王之望改任温州知州,奉诏徙福民实其郡,要求福建移民补籍。这次移民以强制方式进行,最后以失败告终。据传世的温州沿海地带的家谱记载,还有颇多南宋乾道时村庄遭到毁灭性破坏及灾后外来人口的迁入。例如,永嘉张氏,始迁祖悦庵,乾道间由福建赤岸迁入瑞安汀董乡。瑞安林氏,乾道间迁入东山乡大路村。池氏,乾道三年后由福建赤岸迁入瑞安四都前池。应氏,乾道后由闽赤岸迁入瑞安。平阳张氏,乾道间由福建迁居。泰顺王氏、池氏、郑氏、应氏、缪氏、杨氏由长溪,何氏由福鼎,曾氏由晋江,蔡氏由兴化,单氏、周氏、尤氏、戴氏、程氏、苏氏、张氏、陈氏、郭氏、徐氏、胡氏、柳氏、邱氏、邹氏、季氏、吕氏、林氏、施氏、钟氏由闽,包氏由合肥,马氏由河南迁入瑞安。可见,当时人多地少的福建东北部沿海的人们纷纷迁入温州沿海平原垦殖。
南宋乾道二年温州水灾虽然过去了八百余年,但给予我们的教训还是非常深刻的。正如吴松弟先生所指出的:“水灾以后,各地都加速了兴修水利,特别是海塘的步伐,水利网日臻完善,虽然台风登陆时也多次发生过狂风大雨大潮,却很少发生类似1166年大水灾那样的浩劫。”[1]4 26痛定思痛,城乡规划,水利建设应以史为鉴,可预作长远防范。希望此文能对现今的水利建设和防灾救灾工作有所启示或参考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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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增杰]
A Review of Wenzhou Flood in the 2ndYear of Qiandao in Nansong—a Discussion with Mr. WU Songdi
PAN Mengbu
(Wenzhou Library, Wenzhou, 325009, China)
On August 17, the 2ndyear of Qiandao in Nansong (1166), the biggest flood in history occurred in Wenzhou. Originally it is no doubt that the flood was caused by typhoon, but Mr. WU Songdi thought that it was a tsunami caused by the earthquake in coastal Wenzhou instead of a flood by typhoon. Disagreeing with him, the author makes a review of the flood, process, loss, measures taken and impact in order to seek the historical truth of the event.
Nansong; Wenzhou; Flood; Sea overflow
K207
A
1671-4326(2013)03-0015-05
2013-03-09
潘猛补(1956—),男,浙江乐清人,温州市图书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