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释动词与叙实动词对比分析*
2013-03-18王洪明
王洪明
(曲阜师范大学, 曲阜 273165)
阐释动词与叙实动词对比分析*
王洪明
(曲阜师范大学, 曲阜 273165)
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无论是在语义结构层面还是在句法结构层面,都有着许多相同之处,因此二者都属于广义的命题态度谓词,但二者却又是两个不同的词汇语义类别。全面分析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在语义层面、句法层面上的异同,对深入理解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大有裨益。
阐释动词;叙实动词;预设;陈说
1 引言
阐释动词(интерпретационный глагол/ глагол интерпретации)指说话人用以解读客观世界中的事件P,表达说话人主观意见R的动词(王洪明 2011:164)。叙实动词(factive verb)指“所带的宾语成分表示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的动词”(季安锋 2009:46)。二者都是广义命题态度谓词(предикат пропозиционального отношения)的一种,而且它们在语义结构、句法表达形式上有着许多相同之处,但是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又不能完全等同起来,它们还有自己独特的语义、句法特征。对二者展开对比分析,对于全面把握理解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有着积极的意义。
2 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
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这两个概念的提出有着不同的学科背景。
阐释动词这一概念的提出源自对俄语动词未完成体意义的研究。М. Я. Гловинская发现,有些动词未完成体的现在时意义不表示动作正在进行,而表示某人对刚发生过的事情进行的阐释评价,于是她把这种意义定义为动词未完成体的阐释意义(Гловинская 2001:193)。Ю. Д. Апресян等人则认为,某些动词具有的这些意义不是语法意义,而是词汇意义,因为动词的阐释意义可以和未完成体现在时的其他意义并存于一个语句中,且没有任何的修辞色彩。如果阐释意义是语法意义的话,这是不允许的(Апресян 2004:6-7)。并且,Ю. Д. Апресян从称名的角度给阐释动词下了一个定义:“它们本身不称谓任何具体动作或状态,只是对这一具体动作或状态进行解释(评价)” (Апресян 2004:5,2009:177)。
对叙实动词的关注源于对预设的研究。弗雷格指出,每个句子都包含一个存在预设,它是句子意义存在的前提条件。随后,这一概念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随着对预设研究的深入,P. Kiparsky, C. Kiparsky(1970:143-173)发现,有一类动词所接的宾语小句表达的命题总是真实的,无论该动词处于肯定和否定的语境中,都不能改变其支配命题内容的真实性,遂把这类动词命名为叙实动词。说话人在选择叙实动词时,必然预设了该动词所支配命题的真实性(辛斌 1997:6)。由此,作为预设触发语之一的叙实动词也成为学者们关注的对象。
3 二者语义结构上的异同
3.1 相同点
(1)概括语义结构相同
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都属于广义的命题态度谓词,即“表示命题态度主体对命题广义主观态度的谓词”(张家骅等 2003:523)。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的概括语义结构都可以描述为:1)客观世界中存在的事件P;2)命题态度主体对P进行的认知操作R. 试比较例①的阐释动词“夸大”和叙实动词“知道”:
① a. 伏尔泰夸大了国王的德政、智慧和作用。| b. 我知道这是毕加索的画。
在例①a中,阐释动词“夸大”包含的语义结构是:1)X说了P;2)观察者(言语时刻的说话人)认为,X说的P超过了实际的程度。同样,例①b的语义结构可以描述为:1)这是毕加索的画;2)“这是毕加索的画”这一信息在命题态度主体“我”的头脑里是存在的。例①a和①b中的第1)个成分都是客观存在的事件,第2)个成分都是命题态度主体对存在的客观事件进行的心智操作:前者表现为评价主体的意见,后者表现为认知主体的心智状态。
(2)语义结构中基本成分的语义角色相同
Ю. Д. Апресян在研究叙实动词和阐释动词时曾分别指出,叙实动词和阐释动词的语义内容都包含事实预设(Апресян 1995:47/2009:183)。在这点上,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共同和信念动词(putative verb)相对立。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支配的“命题内容不仅存在于命题态度主体的观念中,而且指向客观世界中的事件P”(张家骅 2009:244)。客观世界中已经发生的事件P不会随着认知主体态度的变化而发生变化,而信念动词支配的命题内容只存在于命题态度主体的头脑中。它只是命题态度主体形成的主观意见,不和现实世界发生关联。
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语义结构中的陈说成分(assertion)都是命题态度主体对客观事件P的态度。对于阐释动词而言,命题态度主体表达的是自己的意见——阐释评价,对于叙实动词而言,命题态度主体表达的是自己对客观事件的认知状态。如上文的例①a中,包含的预设是“伏尔泰说过国王有德政、智慧和作用”这样的话;例①b中,包含的预设是“这是毕加索的画”,不论对例①进行肯定还是否定,涉及的对象都不是事实预设成分,而是陈说成分,即认知主体对该事实预设的主观态度:是否“夸大”,或者是否“知道”。
需要注意的是,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命题态度主体的所指并不相同,对于阐释动词而言,命题态度主体指向说话人,而叙实动词命题态度主体指向动词语义主体。下文为了不产生混淆,分别用说话人主体和语义主体来代替命题态度主体,后加括号说明。
3.2 不同点
(1)语义结构中包含的层次不同
对于叙实动词而言,其语义结构是:客观事件P+说话人知道P+受话人知道P+语义主体(命题态度主体)知道P+语义主体(命题态度主体)的认知状态。其中,“客观事件P”是事实预设,“说话人知道P、语义主体知道P”是语义预设,“受话人知道P”是语用预设(张家骅 2009:245),而“语义主体的认知状态”是陈说(如果是知悉类动词,如“知道”,则“语义主体的认知状态”和“语义主体知道P”这两个成分合并成一个,共同作陈说成分)。
对于阐释动词而言,语义结构是:客观事件P+说话人知道P+受话人知道P+语义主体知道P+语义主体针对P有某个行为P1+说话人(命题态度主体)对P1的解释评价。其中,“客观事件P、语义主体的行为P1”是事实预设,“说话人知道P、语义主体知道P”是语义预设,“受话人知道P”是语用预设,“说话人(命题态度主体)针对P1进行的评价”是阐释动词的陈说成分。换言之,阐释动词实际上包含两个事实预设,其一是客观存在的事件P,其二是语义主体针对P产生的行为P1。并且,“客观事件P、说话人知道P、语义主体知道P”这些预设语义成分在阐释动词中是潜藏的隐性语义成分,是隐性预设层次;“语义主体的行为P1”才是比较明显的隐性语义成分,是显性预设层次。试比较:
② a. 其实我到达时,也知道是迟到了。(百度)|b. 你还在抱怨你迟到了。(百度)
在例②a中,“知道”的语义内容包含这样几个层次:1)我迟到了;2)说话人的“我”知道我迟到了;3)受话人知道我迟到了;4)语义主体的“我”在到达时知道自己迟到了。其中,1)是事实预设,是客观存在的事件;2)是语义预设,是说话人在说出话语之前就已经获得的信息;3)是语用预设,是说话人假定受话人已经知道的信息;4)是陈说,是说话人向受话人叙述自己当时的心智状态。在“知道”的语义内容中,向受话人传达的信息焦点不是“P本身,而是P在认知主体意识中有”(张家骅 2009: 245)。
在例②b中,阐释动词“抱怨”的语义内容包含这样几个层次:1)你迟到了;2)说话人知道你迟到了;3)受话人知道你迟到了;4)语义主体“你”知道自己迟到了;5)语义主体“你”说了一些关于迟到的话;6)说话人认为,“你”说的这些话是属于“抱怨”的话。在“抱怨”的语义内容中,所有主体对“迟到”这件事的心智操作都被置入了隐性的层次——只是作为“抱怨”的背景信息而存在,凸显出来的显性层次是“针对迟到,某个人(你)说了一些话”和“说话人(我)认为,这些话是抱怨的话”这两个层次,其中前者作为“抱怨”的预设,后者作为“抱怨”的陈说共同存在于“抱怨”的语义内容中。
(2)语义主体对事件P 的认知不同
对于阐释动词而言,语义主体X对事件P的认知一定是作为预设出现在阐释动词的隐性语义内容中,并且针对事件P,X有一个行为P1,后者是更为明显的预设层次,往往会出现在阐释动词的直接释义中,所以语义主体X和说话人必定同时享有关于事件P的信息。但是对于叙实动词,语义主体X对P的认知可能是作为语义预设成分,也可能是作为陈说成分出现的,所以语义主体X未必同时和说话人主体共同享有关于事件P的信息(张家骅 2011:141)。
叙实动词又可以分为若干小类,如:情感类、识记类(知悉类)、庆祝类、公布类等(季安锋 2009: 46-48)。在这几个小类中,知悉类叙实动词的语义主体X和说话人不共同享有关于事件P的信息,即“语义主体X知道P”在知悉类动词中不是预设,而是陈说。而在其他几个小类中,“语义主体X知道P”只是预设,陈说是“语义主体X存在的心智状态”。试比较:
③ a. 我曾在亚特兰大对记者说,我们的胜利是集体主义的胜利,一点都不夸大。|b. 老师你息怒,我就因为没有表所以才不知道迟到的。(百度)|c. 她不后悔选择乘汽车进藏。
对于例③a,否定指向的语义成分不是“夸大”中某人做过某件事这一成分。语义主体“我”无论在否定语境中还是在肯定语境中都是知道事件P的。③a否定的语义指向是说话人对语义主体X行为的评价,即说话人(言语时刻的“我”)并不认为,行为发生时刻后的“我”说过的“我们的胜利是集体主义的胜利”这句话是“夸大”的。在③b中,否定的语义指向是语义主体X对“迟到”这件事情的认知,即在行为发生后若干时刻,语义主体“我”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了这件事的。但是,在语言时刻,说话人“我”已经知道“自己迟到”这件事了,因此语义主体“我”和说话人“我”并不同时拥有关于“迟到”这一信息。在③c中,叙实动词“后悔”在否定语境中否定语义主体“她”所具有的心智状态——不后悔,而不是否定语义主体“她”对客观事件“选择乘汽车进藏”的认知。也就是说,语义主体“她”和说话人同时拥有关于事件“选择乘汽车进藏”的信息。
(3)陈说成分的具体内容不同
对于阐释动词而言,陈说的具体内容不是客观事件P在头脑中的反映,而是说话人对客观事件P的主观评价;对于叙实动词而言,陈说的具体内容是客观事件P在头脑中的反映,而不是命题态度主体的主观评价。阐释动词的陈说是一种主观积极的评价,是存在于说话人头脑中的信念;叙实动词的陈说是语义主体X对客观事件P的消极认知(Апресян 2001: 12),是客观事件P在命题态度主体中的客观反映。在这点上,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的区别类似于叙实动词和意见动词的区别:叙实动词小句宾语的事实内容(事实预设)通常是认知主体被动接受的,从外向内,有渠道而无原因;意见动词小句宾语的主观意见是认知主体积极构建的,从内向外,有原因而无渠道(张家骅 2009:249)。命题态度主体针对客观事件P是积极构建自己的意见还是被动形成自己的心智状态,是区分一个动词是否是阐释动词的关键所在。Г. И. Кустова把阐释动词等同于间接结果动词(глагол косвенного результата)(Кустова 2005:75),很大程度上的原因就在于她没有意识到阐释动词语义内容中陈说成分是说话人积极构建的,而不是被动形成的。在这一点上,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完全区分开来。试对比分析:
④ a. 专家说他无知,诽谤了他的名誉。|b. 近一半学生后悔学错专业。
在④a中,阐释动词“诽谤”的陈说是:说话人认为“专家说他无知”是一种诽谤。客观事件P(专家说他无知)在说话人头脑中的被动反映不是作为陈说成分,而是作为隐性的预设成分存在于“诽谤”的语义结构中。陈说成分是说话人产生的主观意见,这个意见是积极形成的。在例④b中,“后悔”的陈说是“学错专业”这件事在命题态度主体(学生)头脑中引起的心里状态,这种状态不是积极形成的,而是消极形成的。
综上所述,阐释动词的陈说成分可以描述为:评价主体认为P是R;而叙实动词的陈说成分可以描述为:客观存在的事件P使命题态度主体产生一个心智状态。
(4)语义主体的复指关系不同
这里所谓的复指关系,是指阐释动词的语义主体是否和其预设事件中的行为主体重合。阐释动词的语义主体和其预设事件中的行为主体必须重合,因为说话人评价的对象一般不是客观世界中存在的自然现象,而是人的行为。因此,阐释动词的语义主体作为评价的对象,也就是其预设事件中的行为主体。相反,叙实动词的语义主体和其预设事件中的行为主体往往可能不重合,必须要重合的情况只有“后悔、反省”等少数几个词。因为在这些词的陈说中,命题态度主体的认知状态是针对自己行为产生的。大部分叙实动词的语义主体既可能和预设事件中的行为主体重合,也可能不重合,试比较:
⑤ a. 卫律先把虞常定了死罪,杀了;接着,又举剑威胁张胜,张胜贪生怕死,投降了。|b. 我们知道自己犯了错误。|c. 我知道他其实是在夸奖我。
例⑤a的阐释动词“威胁”预设的行为是“卫律举剑”,行为主体是“卫律”,语义主体也是“卫律”,二者是同一个人。所谓“威胁”,是说话人对“卫律举剑”这一行为进行的评价。例⑤b和例⑤c的叙实动词“知道”预设的行为分别是“自己犯了错误”、“他其实是在夸奖我”。行为主体既可能和“知道”的语义主体重合,如例⑤b,也可能不重合,如例⑤c叙实动词强调的只是命题态度主体对客观事件P的认知态度。只有在“后悔、反省”等以自己的行为为认知对象的叙实动词中,语义主体和行为主体才要求必须是重合的,如例⑥:
⑥ a. 阿罗约总统并不后悔她的决定。|b. 我后悔自己觉悟得太晚。|c. 美国理应正视自己在人权方面存在的问题,反省自己在人权问题上的错误立场和所作所为。
正因为“后悔、反省”等叙实动词要求语义主体和其预设的行为主体的一致性,使得例⑥a和例⑥b中的“她”和“自己”分别复指语义主体“阿罗约”和“我”,而不至于使句子产生误解。
应当注意的是,阐释动词由于有时会省略其预设动词,致使在表面看来,预设的行为主体和语义主体不一致,实际上在深层语义结构中,二者仍是一致的。例如:
⑦ 很多家长往往抱怨孩子“不好好吃饭”或有偏食的习惯。
例⑦中,从表面看来,“抱怨”预设的行为是“孩子‘不好好吃饭’或有偏食的习惯”,从而容易使我们认为,“抱怨”预设的行为主体和其语义主体构不成复指关系。实际上,这是由于阐释动词“抱怨”的预设动词“说”可以省略的缘故。(王洪明 2011:88)其实,在深层语义结构中,例⑦“抱怨”预设的行为不是“孩子‘不好好吃饭’或有偏食的习惯”,而是“家长说了一些有关孩子不好好吃饭或偏食的话”,说话人认为,家长说的这些话是抱怨。“抱怨”预设的行为主体其实是“家长”而不是“孩子”,两个主体的所指是同一个人。
4 句法结构上的异同
由于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在语义结构上的异同在表层句法结构中必定有相应体现,两类动词在句法结构层面的异同可总结如下:
4.1 共同点
(1)预设成分在表层结构中的代名化
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的预设成分在表层句法结构中都可以代名化。代名化虽然也是题元结构的变化,但这种变化一般会导致动词语义发生相应的变化(彭玉海 2009: 38-41),而代名化一般不会改变动词的语义。原因在于,代名化改变的不是题元的语义角色,而是题元的语义功能。具体而言,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的预设成分在表层句法结构中能够出现代名化的原因主要在于,预设成分P不是述位而是主位,预设成分中的动词行使的不是描写功能而是称名功能,如:
⑧ a. 中国崛起对我们是一种威胁。|b. 我知道你的事迹。
在例⑧a中,阐释动词“威胁”的预设成分是“中国崛起了”这件事,由于“中国崛起”并不是说话人想要传达的信息焦点,所以在表层句法结构中,它可以以代名化的形式出现。这时,对于“中国崛起”中包含的谓词“崛起”而言,起作用的不是它的描写功能而是称名功能。同样,在叙实动词中也包含这种特征。所以,叙实动词的预设成分同样可以在表层结构中代名化处理(辛斌 1997:7,张家骅 2009:245,李洪儒 2010:52)。如例⑧b中“你的事迹”是对一系列行为的称名。
(2)复指结构的使用
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都可以使用复指结构。用“这”复指前面已经发生的事件P:
⑨ a. 这显然是一种威胁。|b. 你们苗庄都通八路,这我是知道的。
这种句型产生的原因实际上和上述第(1)点相同。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语义内容包含的事件P是作为预设成分出现的,预设包含的动词行使的不再是描写功能而是称名功能,因此在表层句法结构中可以使用复指代词“这”来称谓这个预设成分。与此相应,英语可以允许that从句出现在句首充当主语(辛斌 1997:7),俄语也可以以事实性全称为主体,使用тот факт, что或то, что结构(彭玉海 2003:51)。
(3)作为预设成分的独立小句
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的预设成分在表层句法结构中都可以是一个独立的小句,出现在上下文中。例如:
⑩ a. 他们甚至还抱怨,说他不了解他们的心情。|b. 但我知道,爸爸他听见了我的呼唤。
作为独立小句的预设成分往往都是信息交际的需要,是说话人认为受话人不知道这个信息,从而在表达自己意见的同时把作为预设的这一信息成分传达给受话人。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预设的交际位阶,但并不意味着这些成分已经变为了陈说。
(4)连谓结构的使用
当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的语义主体和它们预设成分中动词的行为主体重复时,两类动词都可以和其预设的动词形成连谓结构,如:
(5)否定词的语义指向
在和否定词搭配时,否定词的语义指向都不是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中作为预设的事件P,而是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语义内容中的陈说成分,所以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都不允许“否定提升”,即对阐释动词或叙实动词本身的否定不等于对预设行为的否定,以此和意见动词相区别(彭玉海 2003:52,李洪儒 2007:7,张家骅 2009:246)。试比较:
4.2 不同点
尽管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在句法结构层面上有较多的共同点,但它们也有不同之处:
(1)代名化的句法位置不同
尽管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的预设成分在表层结构中都可以代名化,但二者出现的句法位置不同。叙实动词预设成分代名化的位置往往是叙实动词的宾语位置,而阐释动词预设成分代名化时往往占据主语位。阐释动词宾语位置的代名化成分往往是阐释动词预设动词支配的命题内容。这种代名化是预设动词省略的结果。例如:
如果换成阐释动词“威胁”,则预设动词的命题内容不会上升到阐释动词的宾语位置,因为“威胁”预设的动词既可以是物理行为动词(如“打”),也可以是言语行为动词(如“说”),所以“威胁”预设动词的命题内容不会成为表层句法结构中“威胁”的直接宾语。“威胁”一类阐释动词的预设成分经常出现的句法位置如下面的第2)条一样,是以介词短语的形式出现的。
(2)充当预设成分的介词短语
有些阐释动词的预设成分经常以介词短语的形式出现在表层句法结构中,突出阐释行为的方式,如例中阐释动词“威胁”的预设成分就直接体现为“用拳头”这一介词短语。实际上,“用拳头”体现的也是“举起拳头”这样一个行为。例如:
叙实动词不会有这种句型,叙实动词的预设成分直接构成的就是叙实动词的直接宾语,这也是判断动词是否为叙实动词的形式标准(季安锋 2009:46)。这实际上表明,相对于叙实动词,阐释动词的类型更为庞杂。同时,人在构建自己的话语时,无时无刻不在表明自己的意见和主张。
5 结束语
阐释动词同叙实动词一样,都是广义命题态度谓词的一种,二者在语义、句法上有许多相同之处。因此,有人把“批评、表扬”等阐释动词作为叙实动词的一个小类(李新良 2010:19)。但二者其实属于相互独立的两个不同的语义类别,它们在语义、句法上都有各自不同的属性,因此不能把二者完全等同起来。阐释动词中的命题态度是积极的,是说话人主动形成的意见。叙实动词中的命题态度是消极的,是命题态度主体受客观世界中事件影响被动形成的心理状态。叙实动词的命题态度主体是其语义主体,是显性出现在语句中的。阐释动词的命题态度主体是当下说话人,他是隐性的观察者,一般不出现在语句中。此外,阐释动词和叙实动词还有其他一系列的语义、句法差异。这些差异表明,阐释动词不应看成叙实动词的一个语义小类,而是和叙实动词具有同等地位的、独立的语义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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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洪儒】
ComparativeAnalysisofInterpretationalVerbandFactiveVerb
Wang Hong-ming
(Qufu Normal University, Qufu 273165, China)
The interpretational verb and the factive verb have many shared features on the semantic level and syntactical level. Therefore, both belong to predicate of propositional attitude. However, these two kinds of verbs are in different lexical semantic classes. It is useful to understand the interpretational verb and the factive verb by analyzing them.
interpretational verb; factive verb; presupposition; assertion
H030
A
1000-0100(2013)03-0008-6
2012-10-03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建构《俄汉平行对照语义关系词典》的理论与实践”(09BYY066)、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俄汉阐释动词词义的元语言释义对比”(11YJC740099)、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俄语动词隐喻机制研究”(11BYY123)和黑龙江省人文社科项目“俄汉阐释动词词义的元语言释义对比”(1252b005)的阶段性成果。文中没有标注出处的例句都出自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CCL语料库检索系统(网络版)》的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