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P网络信贷与银行信贷交易费用对比分析

2013-03-13彭佳朱巧玲

创新 2013年6期

彭佳朱巧玲

彭佳朱巧玲

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由来已久，究其原因主要是银行信贷的不可获得性，P2P网络借贷作为一种新兴的筹资渠道应运而生。文章应用新制度经济学的基本理论工具，比较分析了中小企业银行信贷和网络借贷两种筹资渠道的交易费用，发现网络技术在借贷市场的应用和发展节约了每笔交易费用，但同时也增加了借贷市场的总量交易费用。

P2P网络借贷；银行信贷；借贷市场；交易费用

改革开放30多年来，民营经济已成为激发中国经济发展内生动力和活力的主要源泉。当前，民营经济对中国GDP的贡献率已经超过60%，企业数量占全国的70%以上，85%以上的城镇新增就业岗位、90%以上的农村转移就业源于民营经济，中国技术创新的65%、专利的75%、新产品的80%也是由民营经济实现的。[1]但作为民营经济的主要力量——中小企业，却面临着严重的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

中小企业的经营规模决定了其无法通过上市或私募等直接融资渠道获取资金，基本要依靠银行的间接融资来完成资金筹措。然而我国商业银行在开展信贷服务中，主要采取抵押担保形式，过分注重抵押品和担保人，抬高了贷款门槛。而且企业的规模越小、存续期越短，其贷款申请被拒绝的概率越高。企业规模在500人以下的，被拒绝率为79%，而500人以上的，被拒绝率只为24%；存续期小于2年的被拒绝率是72%，而大于2年的为49%。[2]从交易费用的角度来看，银行的运行制度使得银行寻找交易伙伴和收集交易信息的成本很高，银行的组织制度使得银行监督中小企业的契约完成情况比较困难，外部市场体系的不完善使银行制裁中小企业的违约行为的成本也很高。因此，出于收益最大化和减少契约费用的目的，银行不愿向中小企业提供贷款。正是银行信贷的难以获得性，网络借贷——一种新兴的筹资渠道，应运而生。本文拟从交易费用角度来比较分析P2P网络信贷与银行信贷。

一、交易费用理论及其在借贷市场的应用

（一）交易费用的界定

交易费用是新制度经济学研究制度构成和运行的基本原理，最早源于科斯（R.Coase，1937）的经典论文《企业的性质》，文中指出“使用价格机制是有代价的”。[3]在《社会成本问题》（R.Coase，1960）中，科斯把这一思想进行了具体化。[4]此后，西方学者从不同的角度、侧重点或范围对交易费用的概念进行了阐释。威廉姆森（O1iver.E.Williamson，1985）将交易费用分为两部分：一是事先的交易费用，即为签订契约、规定交易双方的权利、责任等所花费的费用；二是事后的交易费用，即签订契约后，为解决契约本身所存在的问题、从改变条款到退出契约所花费的费用。[5]肯尼斯·阿罗（K.Arrow，1969）将交易费用解释为“经济系统的运行费用”。[6]张五常（1999）也认为，交易费用“是一系列制度费用”，“包括一切不直接发生在物质生产过程中的费用”。[7]407-408巴泽尔（Yoram Barzel，1997）则把交易费用的概念与产权联系起来，认为交易成本是“与转移、获取和保护权利相关的费用”。[8]埃里克·弗鲁博顿（Furubotn，1996）和鲁道夫·芮切特（Richter，1996）把交易成本具体划分为市场性、管理性和政治性三种，并对其内容进行了较为详细的界定，他们认为“交易成本的典型情形是使用市场的成本和企业内部发号施令的成本”。[9]

（二）交易费用理论在借贷市场的应用

在交易费用理论的指导下，不少学者将其应用到对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的研究中。吴绍波（2005）认为在信息不对称条件下，银行的运行制度、组织制度以及我国的市场制度都使银企之间的交易成本居高不下，成为中小企业融资的一种障碍。[10]蒋伏心、周春平（2009）运用交易成本工具解释了正规金融制度安排下中小企业融资缺口的成因，并对中小企业的非正规融资行为进行了分析。[11]刘瑞明、白永秀（2008）利用交易成本理论与合约理论，将民间借贷理解为一个既定约束条件下的自由合约。[12]安合祥、张佳（2003）主张从解决贷款信息成本和监督成本入手，将培育民营中小企业互助融资担保组织作为解决民营中小企业融资难的一项重要措施。[13]秦海林（2010）则指出由于交易成本的存在，银行、担保机构与中小企业之间的博弈会因有限理性和资产专用性等因素而变得更加复杂，只有信贷担保的制度创新能够显著降低交易成本，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才会得到有效满足。[14]

二、P2P网络借贷的发展

“个人对个人”（Peer-to-Peer或Person-to-Pers on，P2P）网络借贷，是指一切认证、记账、清算和交割等流程均通过在线网络完成，借贷双方足不出户即可实现借贷目的，而且一般额度都不高，无抵押，纯属信用借贷。[15]当前中小企业筹资渠道单一，网络借贷可以为其提供一种低准入门槛、阳光透明的安全筹资方式。可以说，网络借贷对于抵制高利贷，满足多层次的市场需求，解决中小企业及自然人急需的小额资金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网络借贷模式最先起源于国外，目前已在欧美地区形成了相对完善的商业模式。市场研究公司Gartner预计，2013年将有50亿美元个人对个人的贷款。作为互联网第一家P2P银行，Zopa在2005年3月成立于英国，目前已拥有超过50万注册会员。此外，Zopa团队还将开发Zopa Italy、Zopa Japan、Zopa USA。而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国，成立于2006年的Prosper发展更为迅猛，目前拥有超过98万会员，超过2亿美元的借贷额，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P2P借贷平台，总融资金额已超过5770万美元。与eBay的不同在于，eBay拍卖的是商品，而Prosper拍卖的是贷款。在交易过程中Prosper是单纯的中介，不承担坏账风险。

在国内，网络借贷飞速发展，有数据显示，从2007年中国第一家P2P网络借贷平台成立至今，全国已扩展到了300多家机构；从2007年到2011年上半年，其融资金额也已由2000万猛增到60亿元。国内网络借贷主要形成了表1所示的几种模式。

表1 中国网络借贷发展模式

从表1中可以看出，中国的网络借贷模式在不断丰富，逐渐实现本土化。国内成立最早的拍拍贷（2007年8月），主要沿袭了国外纯线上的网络借贷模式。随后又衍生出线上线下结合，网络作为信息媒介，利用现有分支机构开展业务的证大e贷、平安陆金所，更有不直接参与借贷的易贷网。阿里小贷则凭借掌握的注册会员比较完整的业务流、资金流和信息流，开展信用贷款，信息相对对称，风险控制能力较强。由于国外和国内信用环境的不同，网络借贷本土化的过程其实也是在寻求降低经营风险的过程。

除了表中列举的具有代表性的网络借贷平台外，其他“所谓”借贷平台、借贷中介、P2P小额贷款的借贷网站层出不穷，如畅贷网、点点贷、E速贷、华夏创投、乐融巴巴等等。

三、P2P网络借贷交易费用的测量

在西方新制度经济学中，关于交易费用能否测量和如何测量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首要原因是关于交易费用的概念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见解。由于交易费用的内涵广泛和统计数据的局限，威廉姆森等人指出交易费用的绝对数无法测量，但交易费用的比较在“序数”的基础上是有意义的。张五常也认为“交易成本至少在边际上是可度量的”。[7]520关于交易费用的测量包括两个层次：一是制度或体制的差异引起的交易费用；二是测量商品或劳务的标准及技术变化引起的交易费用。其中，第一个层次的测量是在总量上对交易费用的测量，第二个层次是在制度已定的情况下考察每笔交易的交易费用，即同一笔交易在不同制度下的成本差异，从而间接地测量交易费用。在本文对网络借贷交易费用的测量遵循先分后总的顺序，即先对每笔交易费用进行比较，后考察网络借贷总量交易费用。

（一）每笔交易费用的比较

银行信贷和网络借贷都要经过一定的流程来完成借贷活动，正是不同的流程导致了不同的交易费用，二者的流程比较如表2所示。通过比较可以发现，银行对借贷要求更加严格，程序更加繁琐，这势必会带来较高的交易费用。具体来说：

1.交易信息的收集费用比较

对于银行信贷来说，首先其信息收集就是一项专门的活动。在借款企业提交贷款申请后，银行需要对其进行贷前审查，由于我国中小企业财务制度和信息披露制度不健全，银行往往很难准确掌握到企业的真实信息。在信息取证难度加大的情况下，银行必然要收集更多更准确的信息，这就增加了其信息收集的费用。而且我国银行的多级分支行代理体制，人员的流动，使得很难对一个地区的中小企业建立起足够的信息积累。

表2 银行信贷和网络借贷流程比较

相比之下，网络作为一个借贷供需信息的发布平台，其广泛的信息收集、追踪和分析为借贷双方提供了便利，借贷各方都可以从开放的网络中获得所需的各种信息，使资金供需双方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得到极大的改善。由此可见，在节约交易信息的收集费用方面，网络借贷比银行更占优势。

2.交易的谈判费用和签约费用比较

对于网络借贷来说，一方面，交易的谈判和签约非常简单，借款人注册并通过审核给出授信额度后，就可以在网站上发布借贷信息，约定借款期限、最高年利率以及资金偿还方式。另一方面，网络借贷是以信用等级为基础来借款，不需要抵押担保，这不仅减轻了中小企业的借款负担，还节省了抵押物的评估、保管和维护费用。并且借款成功后网站会自动生成一个受法律保护的电子合同，进一步提高效率。

而对于银行信贷，交易的谈判和签约却是一个比较繁杂的过程。首先，在企业提出贷款申请之后，银行要对借款人进行信用分析和贷款可行性分析，在同意贷款的情况下，金融机构还要与借款人就贷款的具体条款，包括贷款用途、金额、期限、利率、违约责任、担保等进行谈判，这显然增加了交易双方的时间成本。很多中小企业就是因为有订单却没有及时的银行资金支持，在“等贷”中遗失商机。其次，银行在对外发放贷款时，一般都要求借款人提供抵押物以补偿银行面临的不确定性风险，确保银行信贷资产的安全。但是我国中小企业受自身发展的限制，可以用作抵押的财产十分有限，更何况银行的抵押折扣率往往很高。此外，抵押物的评估、登记等，不仅收费高，而且往往环节多，程序复杂，这对企业和银行来说都意味着经济效率和时间效率的损失。[16]因此，从交易的谈判和签约费用来看，网络借贷比银行信贷更有利于节约交易费用。

3.交易合约的执行和监督费用比较

一般来说，中小企业从网络借贷途径获得的资金所支付的利息要高于银行信贷（见表3）。

表3 网络借贷和银行信贷利率比较

表面看来，网络借贷的交易成本似乎更高。其实不然，在新制度经济学中，由于制度安排的不合理引起的效率上的损失称为“无形交易费用”。正是不合理制度的存在，阻碍甚至使得交易无法实现，这时交易费用就为无穷大值。现实中，银行信贷往往存在着信贷配给，中小企业的资金需求常常无法得到，即使能得到，也会由于漫长的审贷时间而贻误商机，这就是一笔无法衡量的无形交易费用。相比之下，网络借贷的便捷迅速，增强了资金的可获得性，极大的缩短了审贷时间，保证了中小企业流动资金的正常及时供应，有利于把握商机，争取更大的利润。在预期的利润大于成本时，交易就会发生。因此，即使存在着比较高的利息（银行贷款利息4倍以内），为了获得预期更大的利润，中小企业也会愿意承担这个成本。

至于交易合约执行情况的监督，对于银行信贷来说，由于中小企业在借贷过程中更清楚自身的融资动机、财务情况，这就会产生信息不对称。这时中小企业就可能利用信息上的优势，在签订合同的过程中做出损害银行利益的行为，存在逆向选择。在合同签订后，又会存在道德风险，表现为企业并未将资金用于生产而是投放到民间高利贷等。因此，银行为了规避这些潜在风险，对借贷的监督一般需要专门人员运用特有的技术进行，不仅要经常检查借款人和担保人的情况，还要定期对抵押物或质押物的价值进行检查和分析，监督费用比较高。然而，网络借贷由于额度一般比较低，并且可以以丰富的信息优势进一步节约监督成本。此外，网络借贷在风险控制方面也在进一步完善。比如，强制出借人分散资金，采取风险提示和本金垫付方式，对平台用户信用进行较为专业的审查，为出借方提供担保等。

4.解决交易纠纷的费用比较

解决交易纠纷的费用可以从两个方面来比较。首先，交易合约违约率的比较。网络借贷通过建立有效的风险备用金制度，①以人人贷为例，其将审核通过的借款人分成AA、A、B、C、D、E、HR共7个不同的信用等级，分别收取借款金额0%、1%、1.5%、2%、2.5%、3%、5%的服务费。收取的服务费做为风险备用金，用于垫付逾期的贷款本金。逾期罚息制度，专门的在线法律顾问，有效降低了交易合约的违约率。如人人贷2012年第三季度季报数据显示，借贷交易中超过95%的借款提前或按时还款，坏账（已垫付）仅为0.52%，逾期后主动或被动还款的金额占总金融的4.01%。②参见人人贷《2012年第三季度季报》，http：//www.renrendai.com/event/jibao/20121022/index.htm l。而银行信贷中，由于之前的严格审贷流程，违约率很低，但银行信贷每笔交易的金额较大，一旦违约发生，将产生巨大的坏账成本。其次，交易违约时解决纠纷费用的比较。合约签订后如果违约发生，借方无法还款，网站将垫付本金偿还给贷方。而银行信贷中的违约纠纷则往往通过正式的法律诉讼程序，这就会产生高额的诉讼费用，而且常常是债权人赢了官司，判决无法有效执行，所失款项不能追回。

（二）网络借贷的总量交易费用

考察网络技术的应用对借贷市场交易费用的影响时，应先明确的是：微观层次（每笔）的交易费用之和并不等于宏观层次（整个借贷市场）的总量交易费用。

网络借贷丰富了为借贷交易服务的部门，并使之趋于职业化、专业化、规模化，使越来越多的潜在交易成为可能，从而增加了借贷市场的总量交易费用。同时，网络借贷相对较低的每笔交易费用，意味着更多的交易，更高的专业化，借贷成本的下降以及借贷市场规模的提高，将实现规模收益的递增。

此外，技术进步本身也会带来总量交易费用的提高。埃格特森（Thrainn Eggertsson，1996）指出，技术进步为设计新的降低合约费用的经济组织提供了机会，但已出现的少量系统经验资料表明，在发达的工业国家技术进步的净效应是提高了交易费用。[17]Deepal Lal（1998）认为信息革命虽然可以降低用于交换的交易费用，但其扩展了市场的范围，使一次性的“匿名”交易迅速增加。①参见1998年Deepal Lal在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演讲《信息革命、交易费用、文明和经济运行》，http：//www. cenet.org.cn/article.asp?articleid=2997。因此，网络技术在借贷市场的应用，虽然可以降低与交换效率有关的交易费用，但用于监督人的机会主义行为的交易费用将会上升。如果传统的道德被极度的个人主义替代，那么借贷市场的总量交易费用将大大上升。

四、结论

网络借贷交易平台是银行信贷体系的有效补充。它不需要苛刻的贷款申请条件、繁琐的材料准备以及较长的等待过程，而且一般为小额无抵押借贷，极大地增强了资金的可获得性。成熟的网络借贷平台的运作可以通过网络的力量有效地降低审查的成本和风险，风险备用金制度也很好地解决了潜在的交易纠纷的发生。同时，由于网络借贷平台主要针对的是小微企业以及创业人群，其有相当大的公益性质和社会效益。通过对中小企业银行信贷和网络借贷两种筹资渠道的交易费用的比较分析发现，网络技术在借贷市场中的运用和发展，节约了每笔交易费用，但也增加了社会总量交易费用。从长期来看，随着我国征信体系的日益完善以及相关立法的健全及监管机构的清晰界定，网络借贷模式会得到很好的发展，将逐渐从银行信贷的补充角色转变为我国经济发展中的必不可少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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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