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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来》的四季之水

2013-03-12龚苏宁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上海200120

大众文艺 2013年7期
关键词:佛门老僧僧人

龚苏宁 (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 上海 200120)

一、引言

“水”是一种常见的象征意象,道家哲学中“水”象征“道”,儒家哲学中“水”象征道德;文学中“水”象征思念、企慕、时间的流逝;“水”与“鱼”的组合象征夫妇和君臣;“水”与“火”的复合象征君臣;“水”与“月”的复合深喻佛理和禅机;心理学中“水”象征着欲望,潮湿的街面使人想到犯罪,海浪使人想到暴力和情欲。水是柔软却蕴涵着力量,它无声无息的存在着,甚至带有神秘色彩。

弗莱在《叙述结构理论》导论中提出:“水的象征也同样具有其循环的节奏……这些循环通常分为四个阶段:一年中的四季是一天的四部分(晨、午、晚、夜),水循环的四个方面(雨、泉、河、海或雪),是生命的四个阶段(青年、成年、老年、死亡),诸如此类。”在金基德的电影中,赋予了水多重的象征意义,水是割断个体与文明世界联系的一种隐喻,它能洗净世间的污秽与丑陋,它是远离喧闹的界线。水作为金基德电影主要的环境出现,常见于海水、湖水,人在水中是弱势的、孤独的,水割断了人与外界的联系,从而展现了影片人物设置的孤独状态。他的很多影片的场景都建在水面上,并且几乎是封闭的空间,尤其表现在最著名的“水上三部曲”中:《漂流欲室》中的水上宾馆;《春去春又来》中的水上寺庙;《弓》中与陆地绝缘的孤岛,无际的大海上只承载着两艘船。《春去春又来》在四季轮回中呈现的水的景象与影片情节的发展严密地呼应,展现了对生命本体的超越。金基德将故事安排在群山环绕的湖心寺庙里,人物生活在水中央,水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媒介,也是他们生命的重要暗示。

二、春之萌水

春水如镜,却内涵玄机。镜头常以水面包含庙宇出现,老僧和小童僧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水上寺庙中。春时万物本性始萌,童僧无知无欲,天真纯洁,小僧环绕水中庙宇嬉戏,轻快地传递出生命成长的欢欣。镜头中多次出现清澈见底的小溪流和各种小动物,童僧调皮地把青蛙、蛇、小鱼的肚子上拴上石块,看着它们挣扎而手舞足蹈;而当童僧腰间绑上大石头,负重而寸步难行时,来到湖边,看到小溪里的小鱼已经死掉,肚子上还紧紧勒着拴着石头,此时小溪暗示着潜在的悲剧性。片中多次出现人淹没在全景的水环境中,暗示着小僧处于欲望的最底层,伴随着年龄的增大,欲望的涟漪也将层层泛滥,直至被淹没在欲望中,给人一种宿命的悲剧感。

三、夏之情水

夏时万物蓬勃生长,当年的童僧已长成血气方刚的青年,夏天的水象征小僧欲望勃发,承载着年少轻狂的泛滥情欲,而小僧情窦初开,则是欲罢不能。小僧在夏日的湖水里多次进行了佛性与欲望的较量,金基德用水的意象展现小僧生命的新篇章。

1.雨水

雨丝见证了少女和小僧的情欲萌动,绵绵不绝的雨水正是小僧心头的丝丝波澜,从开始殷勤地拿竹篱为少女挡雨,到夜晚为少女盖衣,直到最后对少女的爱恋,终于冲破佛门禁忌。

2.湖水

湖水是浪漫故事的基础,也是一连串的冒险,在夏日湖水里小僧经历着欲望与佛性的考验,选择抛弃佛门。当他潜入湖水装死,最终博得了佳人一笑,当少女的心灵有了感应时,小僧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情爱之中,彻底释放了潜在小僧人性深处的情爱欲望。

3.溪水

溪水见证了二人的进一步接触,在小溪边小僧抓鱼放进少女手中,并自然地地去触摸少女的脸颊。小鱼在小僧的鞋子里怎么都游不出去,象征着小僧和少女短暂的片刻欢愉。夏季泛滥的溪水让小僧的情欲完全冲垮佛门的戒条,为小僧下个人生阶段的命运带来了不祥的暗示。

4.清水

老僧作为小僧道德上的反对者,当小僧在破戒归来时,老僧正在用清水在瓦片上写字,清水写出来的字瞬间就消失了,隐喻着佛门规约对欲望勃发的小僧来说已经黯然失色了。最后小僧执意追随少女而去时,老僧也只是平静地看他涉水而去,任由湖水隔断小僧与佛门的最后关联,老僧任由小僧去经历他人生必经之劫数。

四、秋之净水

秋水凄凉,预示着青年僧人杀人归来的命运,然而秋水却一如既往地平静,又寓意着人性的自然回归,起初归来的狂躁到最终留下忏悔的泪水,僧人的灵魂得到了洗涤。此时,秋水意象起着了以下两个作用:

1.湖水与红叶

萧瑟的湖水与艳丽的红叶组合起来,在一系平移的镜头里,前景一直是湖水与红叶,深幽平静的湖水与艳丽夺目的红叶形成了强烈的对照,象征着佛门的无欲无求和人性的残忍嗜血之间的对抗,佛理承担着让僧人收伏心魔获得新生的使命。

2.湖水与泪水

水意象实现了人性的回归,肯定了人驾驭欲望的可能,小僧带刀归来,留下了忏悔的泪水,镜头拉远,烟灰色的暮霭和远山,地板上用屠刀刻经的小僧,安详而宁静的湖水象征着小僧内心的仇恨己经平复。当警察带走小僧时,船在湖水中打转,当小僧回头触及到了师父期许目光时,船才可以划动,湖水成为欲望的外化,可以被得道老僧用意念驾驭,也主宰着修行尚浅的小僧。

五、冬之冰雪

冬天的冰和雪是水的固化形态,是一种理智、冷静的象征,传递着积蓄力量、冷静沉稳的意象。冬日的湖水成冰,漫山皆白雪,僧人归来,两鬓斑白,清寒素净,暗含着沉着与冷静。风雪中,中年僧人赤膊苦练金刚功,这一场景被多次强调,展示了僧人灵魂自新、平静、坚忍,冰雪成了修行的小僧一面镜子。此时的小僧已大彻大悟,心灵得到净化,完全阪依佛门。僧人收留了被遗弃在庙里的小男孩,世事轮回,四季之水意象的变换展示了人物的生命历程。

僧人收留了被遗弃在庙里的小男孩,世事轮回,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叶吐新绿,当年以捉弄小鱼为乐的童僧如今已成为安详了悟的老僧,只见新来的童僧和他当年一样,在庙前翻弄乌龟作乐,生命呈现出周而复始的轨迹。四季之水的意象变换展示了人物的生命历程,与人生状态构成相呼应关系,并完成了征服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到超越无法逃避的人生境遇。

六、四季之水的内在

童年时金基德生活在庆尚北道奉化郡的小山村里,当地几乎没有江、河、湖、泊,但是,金基德很多影片的场地都有水。虽然这是为了便于他更好的表现“欲望”的主题,但水流环绕的封闭空间还有更深层的象征意义,那就是母体子宫。母体子宫是婴儿生活的第一个环境,羊水的温柔抚触以及子宫内适宜的温度为婴儿提供了一个安全、健康的生长坏境。封闭的空间成为一个保护场所,当“自我”忍受不了外界和“超我”的压迫时,必定有一种重回母体的渴望,而这种渴望也是深埋于金基德的潜意识中。弗洛伊德把人格结构划分为“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在外部现实的“超我”和“本我”的压制状况下,“自我”苟延残喘着,当“自我”与外界沟通失败时,最终只能无奈地进入封闭“自我”和外部世界交流的通道,以便更好地保存自身。从报刊、杂志上我们可以看到金基德的一些照片,在出席很多场合时,他总是戴鸭舌帽,文静、腼腆中透露着“自我封闭”。当在面对公众对他地影片指责时,他唯一的回应就是拒绝沟通、拒绝采访。这充分体现了他不完善的“自我”,一直以来都无法适应外界,只能进入“自我封闭”的状态。当他进行电影创作时,这种内在的“他”必定会无意识地反映到他的电影作品中。电影作为一面神奇的魔镜,它不仅可以表现着现实,同时也能投射着内心世界,不论是意识的还是内在潜意识的。

结语

《春去春又来》被视为金基德电影风格转变的里程碑,摒弃了以往极端、偏激、扭曲的表达方式。按照自己对于欲望、命运、轮回的理解,悉心布置着每一处场景。以生动、悠远、禅宗的视角,运用四季之水演绎了一幅幅水墨山水般淡远、宁静的画面,映射着东方美学对生与死,欲望与轮回的思考。也反映着宗教提倡的禁欲与世俗欲望之间的矛盾,表面平静的古寺与涌动的欲望暗流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审美张力。《春去春又来》的四季之水在片中成为推动情节发展,提示人物命运的重要意象,也是导演本人内心世界的映射表现。

[1]诺斯洛普·弗莱.批评的剖析.陈慧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8:269-270.

[2]郝董莉.金基德电影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硕士论文.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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