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议龚贤山水画对后世的影响

2013-02-19蔡传卿

吉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龚贤董其昌山水画

蔡传卿

(黑龙江鹤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美术系,黑龙江 鹤岗 154107)

龚贤,又名岂贤,字野遗,半千也是他的字,柴丈、半亩为其号,他在作品上面别署甚多,如半山、半庵、蓬蒿人等。龚贤生于明万历四十六年,卒于清康熙二十八年。他是十七世纪南京地区著名的山水画家,居当时画坛<金陵八家>之首,同时又是一位出色的诗人。

早年曾参与抗清活动,中年不事折腰攀附,隐而不仕,诗中愤言:“饿死不再出”,晚年更是每况愈下,清贫潦倒,最后竟遭横暴索书而病死,殁无棺殓。应该说他的一生是可悲的。但之于山水画上,他却是豪情万丈。他自信地宣称自己的艺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自以“半千”为名,意在五百年后必有知己而享盛名。自号“岂贤”,岂非画中圣贤耶!其实,漆黑的沉思中没有赞美的回音壁,只要是时代的前者,包括精神追问路上的勇士,都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抗拒着寂寞,免不了以孤独相伴。石涛题画有云:“过关者自知之”。“过关者”,能入古人之“关”,又能出古人之“关”。而入“关”不易,出“关”更难。石涛这句话显然是对那些不能理解他的艺术,崇尚复古,不贵独造的,靠种种钻营获得显赫地位的守旧派势力而言的。更为痛心的是,龚贤的命运又远不及石涛。直到今天,日本一家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文人画粹编》竟把龚贤漏掉,这应不是工作上的疏忽,他们没有把龚贤的艺术视为“粹”。就连龚贤的学生----王概(字安节)也不敢把乃师的艺术给予重视。王概有愧为名仕。在他编的《芥子园画谱》第一集山水集中,竟没有龚贤的一截树干或半坡山石……嗟乎哉!中国画史对龚贤的艺术评价错了位。龚贤的艺术是被蒙了灰尘的明珠。其画独出幽异,程清溪(正揆)论画,于近人少所许可,独题半千画云:“画有繁简,乃论笔墨,非论境界也。北宋人千丘万壑,无一笔不简,元人枯枝瘦石,无一笔不繁。通此解者,其半千乎?”同时代的画僧——渐江作画,不远千里索龚贤题跋,而石涛在龚贤的画上题曰:“倪黄生面是君开”,确乎是中肯的高度评价。龚贤的好友查士标不愧为龚贤的知音者。查题龚册云:“昔人云,丘壑求天地所有,笔墨求天地所无。野遗此册,丘壑笔墨皆非人间蹊径,乃开辟大文章也……“。真知灼见,实为难得。就连当时名重为天下第一的王石谷,也屈尊赠画给龚贤。”四王“一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王原祁曾叹曰:”东涂西抹,将五十年,初恨不似古人,今又不敢似古人,然求出蓝之道终不可得也“。老实说,”四王“一派其内心也不能不服龚贤的艺术。翻遍历史的画卷,何曾有龚贤之面目。作为董其昌的学生,龚贤青出于蓝,更不屑于顾那些笔笔有来路的泥古画奴,“四王“焉能与之同年耳语?

在他心目中,有的是烟霞云雾、草木山川、一切人事的烦恼都被涤静。他笔下的山水苍翠欲滴、玄冥深邃,好似大自然生生不息,浑厚、滑滋、深沉和静穆。其呕心抉髓的勤苦,有时一张画竟用三四年的时间来完成。家什随身裹,册叶当枕眠。正如龚贤其画云:“桥头没个人来看,留取时光在画图“,他作品中留存了时光,留存了历史,也留存了他的心血和光辉。四十年含荼苦,成就了他从”白龚“、”灰龚“到”黑龚“的风格变化。

龚贤少年得遇名师董其昌,基点高,遍师大家。他在1674 年所作《云峰图卷》题跋的长诗中,讲的很清楚。诗曰:“山水董源称鼻祖,范宽僧巨绳其武;复有营丘与郭熙,枝分派别翻新谱;襄阳米芾更不然,气可食牛力如虎;有仁传法高尚书,毕竟三人一门户;后来独数倪黄王,孟端石田抗今古;文家父子唐解元,少真多赝休轻侮;吾言乃见董华亭,二李恽邹尤所许;晚年酷爱两贵州,笔生墨态能格物。吾与此道无所知,四十春秋如荼苦;友人所画云峰图,菡萏莲花相竞吐;凡有师承不敢忘,因之一 一书名谱。”他列举了自五代至明末近700年间的23 位画家,董源、范宽、巨然、李成、郭熙、米芾、米有仁、高克恭、倪瓒、黄公望、王蒙、王绂、沈周、文徵明、文嘉、唐寅、董其昌、李流芳、李永昌、恽向、周知麟、杨文骢、马士英。龚贤对这23 位画家,都有所侧重,有所选择地学习和取法。如董源、巨然是南宋鼻祖,他视为“本根”,这是不可变的基础。倪瓒、黄公望,开了“寄乐于画”的门庭,龚氏是以此为游戏的。米氏父子和高克恭是一个体系,出于董源,而创云山之法。龚贤在自己五十七八岁所作《云山图》册上题曰:”余弱冠时见米氏《云山图》,惊心动魄,殆是神物,几欲拟作,而理纸吮毫,竞不能下。何以故?小巫之气缩也。历经四十年,而此一片云山,藏悬之意表,不意从无意中得之。乃知读书养气未必非画苑家之急事也。余尝终日作画,而画理穷。或经时间作,而笔法妙。此为学道人知之。余于此不独悟米先生之画,米先生之画而亦可以悟米先生之书法也。欲得米先生之书画者,必米先生其人而后可,余于此又复称呼后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四十年的揣摩、酝酿、始有此无意中的顿悟。由此举一反三,我们便可以了解龚氏对于传统师承的精神。董其昌、李流芳、李永昌、恽向、周知麟、杨文骢、马士英等,都是龚贤直接师承的对象,他早期的作品,”白龚“、”灰龚“阶段,都有直接取法的迹象。他们大都来源于黄公望和倪云林,在龚晚期,把他们都归到了”游戏”的一类,偶尔仿之,聊以寄性也。还有一种有趣的情况,他在追访前人的过程中,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超过了前贤,“余荒柳时师李长蘅,然后来所见长蘅荒柳皆不满意,岂余反过之耶?而今后仍欲痛索长蘅荒柳图一见。”长蘅即李流芳,画中“九友”之一。龚贤讲的是大实话,今天当我们比较二人画柳时,差距是显然可见的。

龚贤对于传统的继承,可以概略为:董巨----二米----倪黄----沈文----董其昌。这是江南山水画的大体系,自元代以来主宰着中国画坛。这也是龚贤所确认的“正派”,龚贤基本接受了董其昌“南北宗论”的观点,并贯彻于艺术实践。

龚贤作品的感人,除去传统笔墨的因素之外,更在于他所营造的境界----“可登、可涉、可止、可安”,还在于笼罩其画面的一股气----无光水和空气的混合物,是一种自然的生气。这些使人望之而动心生情的因素,皆非得之于前人笔墨,而是孕育与大自然的结果。所以龚贤说:“我师造物,安知董黄?”怪了,怎么连董源,他称之为山水画家的鼻祖,和黄公望都不放在眼里了呢?他在古稀之年所作的画中,还说到王绂、沈周晚年以“倪黄为游戏,以董巨为本根”,激动地发出:“吾师乎!吾师乎!”,怎么一下子把自己艺术的正派(本根)和别派(游戏)都抛开了呢?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所反映的正是画家不加掩饰的真诚----对艺术传统的全心全意的真诚和对大自然至真至难的真诚。真诚到了忘我的地步才能自然地流露出个性,产生自我。龚贤的另一段话,然则今之学画者当奈何?曰:“心穷万物之源,目尽山川之色,取证于近唐宋人则得之矣!”都因有了这种默契而显得非凡的动人。应当说这是画家对造化的一种再创造。

正如龚贤自己预言的那样,几百年后的画坛大家们对其山水画艺术高度认可,竞相取法。如近代大师张大千先生对龚贤的评价,其画自有可喜之高见:“浑朴沉雄,半千绝谐……故能高视一切,即石田翁亦当逊色。而董玄宰以淡取妍,半千浓墨自豪盛矣”。黄宾虹老对龚贤推崇备至,称赞其”授人真传”、”矩度森严“、“高超之甚”,黄老称其“学风所播”、“一时称盛”,提醒后学对其课徒画稿和教育生涯之成就不可忽视和低估。现代大师李可染更是取法龚贤的积墨成就了李家山水玄冥幽邃、清新厚重的画风。当代山水画重镇贾又福先生更是大力鼓吹龚贤的艺术,在其本人取法龚贤的同时,他所带领的中央美术学院山水画工作室,全面地对龚贤的绘画进行了系统的学习和研究,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因龚贤的艺术滋养,成就一批又一批的后起之学。

龚贤的绘画艺术,正如一颗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照亮了迷途中的学子。

猜你喜欢

龚贤董其昌山水画
龚贤山水摭议
山水画的写生观及价值初探
中国山水画的成熟
一幅山水画怎么题字?
董其昌作品欣赏
浅析龚贤《溪山无尽图》中的光影表现及其艺术价值
董其昌行书《宋人词册》空灵疏淡之美
董其昌数字人文项目的探索与实践
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
张和平山水画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