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峤百咏》的启蒙思想与诗学价值
2013-02-18栗洪武
赵 燕 栗洪武
《李峤百咏》的启蒙思想与诗学价值
赵 燕 栗洪武
唐以前,蒙学读本以识字为主;到了唐代,诗歌被引入到社会诸方面,训蒙诗的创作便成了唐诗与文学、蒙学相结合的重要成果。唐训蒙诗以咏物为主,兼及咏史,《李峤百咏》即为各咏物类训蒙诗之典范。然后世论者对《李峤百咏》多有贬抑,甚至引发了后代对咏物诗不同的价值评判,更有论者认为《李峤百咏》文体陈腐并多夹连篇累牍之隶事用典。其实,作为训蒙诗,《李峤百咏》开创了唐蒙学发展之新领域,开启了格式化诗歌创作的新阶段;作为五律咏物诗,《李峤百咏》实现了对诗词经典的多样认知与阐释。无论就启蒙思想还是诗学价值而论,在唐代文人的诗赋作品中,《李峤百咏》都有其重要的学术价值。
《李峤百咏》;启蒙美学;训蒙诗
赵 燕,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生,陕西学前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
栗洪武,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陕西西安 710062)
初唐诗人李峤 (644—713),赵州赞皇 (今属河北)人,与崔融、苏味道、杜审言合称为“文章四友”,又与苏味道并称“苏李”。李峤是初唐政坛、文坛的重要人物,历任高宗、武后、中宗、睿宗、玄宗五朝,官位高至宰相,其诗作现存209首,《全唐诗》收录208首。李峤是唐代第一位有计划创作咏物诗的诗人,他的代表作是 《李峤百咏》,古今对其评价颇有不同。
一、历史车轮下的《李峤百咏》
李峤在唐代颇有盛名。《大唐新语·文章》云:“李峤少负才华,代传儒学,累官成均祭酒、吏部尚书,三知政事。封郑国公……武三思为其文,朝士献诗者不可胜纪,唯峤诗冠绝当时。”[1](P92)从这段文字记载可以看出,李峤在武周时期地位很高。张庭芳在 《故中书令郑国公李峤杂咏百二十首序》中认为李峤吟咏之作无论在词句或韵律上,都达到了完美无瑕的艺术境界,并且其内在的意蕴有恢宏和密致的特征:“顷寻绎故中书令李郑公百二十咏,藻丽词清,调谐律雅,宏逸逾于灵运,密致掩于延年,特茂霜松,孤悬皓月。高标凛凛,千载仰其清芬;明镜亭亭,万象含其朗耀。 ”[2](P469)张庭芳认为李峤的诗就恢宏而言,超过了谢灵运的作品;就密致而言,又是颜延年无法达到的,对李峤的诗作予以了高度的赞誉。唐玄宗在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变故后,亲身体验了由盛到衰的变化,当他听到梨园弟子唱李峤的《汾阴行》中“富贵荣华能几时,山川满目泪沾衣;不见只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飞”[3](P117)后,忍不住称赞李峤为“真才子也”。 这些都表明,李峤诗歌在唐代有相当大的影响。
然而后世论者对李峤的诗作多持否定的态度,如清代王夫之在 《姜斋诗话》中谈到咏物诗的发展中认为:“李峤称‘大手笔’,咏物尤其属意之作,裁剪整齐,而生意索然,亦匠笔耳。至盛唐以后,始有即物达情之作。”[4](P323)乔象钟在《唐代文学史》中称李峤的咏物诗“乍看题目,令人眼花缭乱;实际却充满陈腐的堆砌雕琢和连篇累牍的隶事用典,毫无生气,使人腻而生厌”[5](P147)。今人认为李峤的咏物诗不过是小弄巧笔,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两种评价都各有其道理,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李峤百咏》的认识不同,我们不能用评价盛唐诗歌的标准去评价初唐诗人。此外,中日诗坛对李峤咏物诗的接受程度是截然不同的,《李峤百咏》在日本平安时期对句题诗体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从一个侧面表明,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李峤的咏物诗并对其诗作给予客观评价。
从内容编排来看,《李峤百咏》120首诗涉及范围极广,在如此大规模的创作中,李峤使用的字、词、句都非常通俗易懂,即便没有注释,今人也可以看懂。如《瓜》中对甜瓜的描写:“欲识东陵瓜,青门五色瓜。龙蹄远珠履,女臂动金花。”[6](P330)从甜瓜的品种到形状如妇女的臂膀,十分生动易懂。在咏物中注重隶事用典,却明白浅显。再如《兔》诗中包含着三个历史故事:南朝宋谢慧连《雪赋》之梁孝王好宾客的典故,《左传·隐公元年》记载颖考叔纯孝的典故以及 《韩非子·难二》中记载的赵简子围卫郛郭的典故,这些用典都直接交代所咏之物,典故自然不见痕迹,语言平实,让读者一目了然。
李峤的咏物诗虽有120首,但多而不乱,将所咏之物分系统和类别,共十二部,如乾象“日、月、星、风、云、烟、露、雾、雨、雪”,祥兽“龙、象、马、牛、熊、鹿、羊、兔”等。李峤在唐代对诗作进行主题上的集中分类,使其咏物诗具有类书的性质,为初学诗的人提供了可以模仿的创作范式。李峤一方面将六朝宫体诗描摹外在形貌的技巧发挥到极致;另一方面,其百咏虽未能表达咏物诗的最高美学境界——形神兼备,但李峤精心构制了一百二十首诗作,分为乾象、坤仪、居处、文物、武器、音乐、玉帛、服玩、芳草、嘉树、灵禽、瑞兽十二大类,从而将唐初的咏物诗发展到一个新的高潮。这是唐初特定文化下的产物,并非是对六朝着意追求形似特点的直接继承,李峤用自己的创作开创了五律的新局面。
二、《李峤百咏》的启蒙美学及其实践
《李峤百咏》通过工整的对仗、精致的意象、丰富的事典、同构的规律和为初学者提供一种五言律诗咏物的类书等形式对孩童进行启蒙,使得咏物诗训蒙的功能日趋凸显,为识物记事提供可资借鉴的范本。
初唐的咏物诗基本属于闲情咏物诗,绘物生动细致。李峤精选的120首咏物诗极为追求诗歌形似的赋法,将咏物诗的对仗韵律、比喻赋形技巧融为一体,使得所咏之物更具有启蒙的特点。李峤的五言小诗《风》:“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7](P323)句句嵌入数字,四句两两为对;诗的构思巧妙,开始只写秋风、春风,而笔锋一转写出了大风对江水和竹的影响,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更为重要的是,李峤巧妙运用了字对和声对,如“仓颉(人名)”对“紫泉”、“白露(节气名)”对“青山”等;声对则谐音同构为对仗,如“秋汉”与“曙钟”(曙与暑同音,与秋相对)。李峤的对偶精准而又流畅,使得咏物诗朗朗上口,便于启蒙识记。
意象一词是诗歌美学的基本概念。刘勰在 《文心雕龙·神思》篇中就主张 “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8](P245)。意象是诗人表达情感和思想,升华感觉印象的一种基本艺术方式。从字面的解释看,“意”带有主观的情感;而“象”则是大自然中的物象,它应该是欣赏诗歌的最小单位。意象恰当的组合在一起,会因为之间的相互关联而产生出整体的美感,这正如一颗颗珍珠用线串起来成为一条项链才能表现出整体美一样。由物象到意象是人类艺术经验的积累结果,意象是由不同的意和象结合而成的,意象形成的关键在于人的意识作用。自然物象作为意象的功能必须进入到一个诗歌的语境,“明月”是古典诗词运用比较多的意象,月亮本身是物象,只有在各种情况下被表现出的月亮才是意象。所以裴斐就认为:“客观存在的月亮只有一个,诗中出现的月亮千变万化。物象有限,意象无穷。”[9](P109)《李峤百咏》所咏的 120种物象,从物象到意象是人类通过艺术经验积累创造出来的。初唐时期,意象的积累达到一种由模糊到清晰、再到稳固的范式,呈现出意象积累的一种传承,如白居易自编的 《白氏六帖》就是意象积累并传承下来的范例之一。李峤的《中秋月》将“月”这一意象描述的非常特别:“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10](P16)中秋的月亮只有一个,“四海同”是理想的境界,但并非一成不变,千里之外可能有风有雨,诗中月亮这一意象千变万化,有无穷的意味,李峤提出不同一般的见解,另辟蹊径。再如其《鉴》诗,针对“镜”的主题意象,李峤提示我们如何从“镜”这个实物及功用入手,以镜中像和镜外形展开,镜子能反观万物,明鉴是非,通过典故用韵由实物涉及尘埃、镜台、乌鹊、凤凰、月开、人才等意象中去,所有这些意象与“方知乐彦辅,自有鉴人才”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诗由具体上升到抽象,人如明镜可照人之才,在这样一幅由镜构成的整体画面中,作者的感觉和意趣也融入其间,通过意象用韵等手法,学童们可以看到一首诗完整的创作轨迹,将生活中具体的物象通过120首咏物之作细致入微地表现出来。
李峤本身博学多才,身为重臣又是文馆学士,社会文化氛围和自身的禀赋,造就了他用典极为丰富和灵活多变的艺术特色。用典是李峤诗歌创作的重要手法,其数量之多和内容之广是诗坛少见的。所以张庭芳称之为“宏逸逾于灵运,密致掩于延年”,指出其用典之广博。李峤用典的第一个特点就是将典故裁剪不使人发觉,暗示性极强,使诗歌具有多层次的象征意蕴。如瑞兽一组《兔》、《龙》、《马》、《羊》、《牛》中,李峤大量用典。 “汉月澄秋色,梁园映雪辉”,包含梁园之典故。“得随穆天子,何假唐成公”,运用了穆天子坐骑八骏之典故。在 《牛》篇中,首句“齐歌初入相,燕阵早横功”,用的是有关“火牛阵”的典故。在《楼》、《宅》篇中,更是大量用典暗示。“汉宫井干起,吴国落星开”,使用了汉武的井干楼、吴都落星楼的典故。李峤用典的第二个特点就是化实为虚,用典不着痕迹。其《海》诗,“楼写春云色,珠含明月辉”,其中暗用了 “海边蜃气象楼台”(《史记·天官书》)和鲛人“眼能泣珠”的传说,两句话没有提及 “海”但是都隐射“海”。这种化实为虚的高超技巧对后世杜甫、李商隐都有很大的影响。李峤曾主纂大型类书《三教珠英》,隶事用典使得其才学早已名声远扬,因而毫不费力地在120首咏物诗中炫耀其才能。李峤殚精竭虑大量用典,在同一个主题下用更多的典故集中综合示范诗作,形成一种思维的惯性,这一切只能说明李峤之诗作是为了启蒙,让孩童遇到类似的主题可以形成系统全面的构思,以此提高识记的效果。
按照格式塔心理学的“异质同构”说,人的心理机制与物的物理结构存在着一些共同性,“物理——心理”之间有类似的“场”。阿恩海姆认为:“人的情感(包括思想、意志、想象等)活动实际上是一种兴奋状态,本质上也是一种心理场,一种力的结构。”不同的情感活动会形成不同的心力结构,当它与外界某种景物的场力结构相似时,就会产生同构的反应。[11](P631)同构的规律为“移情说”提供了一个心理基础,审美过程中我们感受到的是物我的同一,从一棵青松、一首乐曲和一朵花中感受宇宙间流动的生命。情与景具有这样一种同构的稳定结构,它们具有审美主体和客体的相同结构,这种同构是持久的,需要传承。《李峤百咏》的启蒙方式是为孩童提供大量的范式去仿习,李峤使用的精致意象、工整的对仗和用韵、景与情的结合就是同构规律的表现。《李峤百咏》中一直贯彻着同构规律的两个方面:第一,两种事物无论多么不同,只要有内在的同构性,就能归于一类;第二,主客同一并不讲外形的同一,而是讲内在的同一。[12](P37)如月与团圆、琴与知音、雁与离乡、江与识人才之伯乐、笔与奇才、剑与报国、舞与佳人、旗与勇志、鉴与人才、扇与合欢、烛与贤人、柳与思君等,从同构规律出发,孩童们在品读诗作时流露出的情感就进入到普遍审美的高度。
葛晓音教授认为,《李峤百咏》是一部以诗体撰写的“作诗入门”的类书。它采用大型组诗的形式,将唐初以来人们最关心的咏物、用典、词汇、对偶等常用技巧融为一体,以基本定型的五律表现出来,给初学者提供了便于效仿的创作范式。[13]初唐时期的宫廷咏物诗人在创作上以应制咏物为主,而李峤在初唐咏物诗人中占有十足的分量,他在继承前人传统主纂《三教珠英》大型类书的基础上,系统安排了十二部一百二十首咏物诗—— 《李峤百咏》,在主题上进行系统的类分使得学童按类掌握知识。 如《兔》、《龙》、《马》、《羊》、《牛》一组中,《马》诗首句就用 《史记·乐书》中汉武帝得良马的故事开篇;“嘶惊御史骢”写出了天马的神威,出自《后汉书》的一段故事:通过大量的用典以及对仗用韵,使得整首诗形成规范的五言律诗。其根据类书的编纂体例,安排与之相应的同类瑞兽形成一组咏物诗。不仅如此,《李峤百咏》对后世的类书编写体例也起到了很大的影响。从他稍后创作的《初学记》中可以看出,在唐代,以类书的方法进行蒙学教育是比较流行的。《初学记》的分类与《李峤百咏》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百咏”所用的典故与《初学记》相同之处很多;“百咏”所分的十二部大致对应于 《初学记》中天部、地部、文部、武部、鸟部、兽部等。再如刘克庄《后村诗话》所引的《单题诗》就是直接仿效《李峤百咏》而写的。分类的方法既有利于学童识记知识,又能充分发挥人的联想,将基本的概念知识点进行归纳,有利于蒙学的普及。
三、蒙学视域下的《李峤百咏》及其价值
第一,《李峤百咏》开启了训蒙诗之创作先河,开创了唐代蒙学发展的新领域。
唐代统治者在积极发展官学的同时,对私学的发展也非常重视。蒙学在唐代的发展主要以私学的形式出现。在唐以前,蒙学的教材大多以识字教育为主,如《急就篇》、《千字文》等。但到了唐代,古典诗歌的发展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唐人将诗歌引入生活的方方面面,训蒙诗的创作也就成为唐诗与文学、教育结合的重要成果,其中训蒙诗服务于童蒙这一层面尤为值得关注。训蒙诗,顾名思义就是用诗歌对孩童进行童蒙教育的一种教育诗,以咏物为主兼及咏史。《李峤百咏》就是各种咏物类训蒙诗中的典范。
《李峤百咏》作为训蒙诗,大量用典用韵,既交代了历史的典故,又表现出了诗歌的韵律,通俗易懂,简短自然,读起来朗朗上口,便于理解与识记。从功用上看,咏物为主的训蒙诗重在识物、传授知识,让学童增长见识。此外,训蒙诗对杂咏意象的积累,便于学童熟悉诗歌的写作程式,提高创作诗歌的技能。孔子对于诗教的主张历来是诗歌教育遵循的典范:“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14](P185)具体来讲,诗歌不仅要追求文学上的风骨并存,同时要体现教育的实用性,而唐诗的审美情感一直以来受到人们的普遍关注,但“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实用性不为人们所重视。《李峤百咏》将实用性拓展到了诗歌的领域,不仅关涉诗歌言志感怀,而且还注重诗歌培养技能、传承知识和方法、化育道德等诸多认知领域。在某种意义上说,《李峤百咏》拓展了古典诗歌的功用,将诗歌的情感述怀和认知识记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增添了诗歌追求教育功能的价值取向。
第二,《李峤百咏》开创了格式化的诗歌创作阶段。
《李峤百咏》作为诗教的启蒙读本,除了学童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接受对象。诗文启蒙之所以能在初唐发展,主要与唐初特殊的社会经济文化生活有关。唐朝开国之初,唐太宗一方面要收拾隋末大动乱带来的经济萧条,一方面在恢复生产建设的同时还需要发展文化事业,人才匮乏,书籍散失,科举不兴,广大朝野士大夫和新进人士渴求知识。虽然普及文化应从学童抓起,但教育文化的下移也同时成为士大夫和文人的共同心声。此外,新进的士人才子不仅要求会写文章,还要求会诗赋。唐代科举进士考试中诗赋的地位日益重要,顾炎武在《日知录》卷十六甚至说唐代“以诗、赋取者谓之进士”[15](P715)。 除了科举之外,唐初文人在聚会、赠答送别和游览交游方面也迫切需要诗赋,在公共场合的这些社交应酬,诗人往往即兴作诗以寄托自己的良好愿望,咏物诗也往往成为初唐诗人人际社交的一种手段。
除了社会背景之外,《李峤百咏》在创作上更加表现出程式化的技巧倾向。在歌咏物象时,大多采用典故、对仗用韵和抒发情感相结合的方式去点、承、破和结,即首联直说所咏之物,颈联承题,颔联说物之功用或是议论,尾联结题或出新意或进行总结。如李峤的《雀》篇,首联点题,将栖息于屋檐下或庭院中的麻雀视为嘉宾,赋予了“雀”新的内涵;颔联承题,运用了两个有关雀的典故,“赤雀衔书”是周文王时的传说,雀儿充当使者将老天交给的任务使命传达给周文王,“入幕”则出自汉代孝子王祥的故事;颈联则描写雀生活的环境,进一步展开题目;尾联抒发情感,小小的雀儿却一心要与鸿鹄齐飞,甚至与凤凰翱翔,诗人对雀小而志高,个人的自强精神予以讴歌。这样的路数在《李峤百咏》中屡见不鲜。李峤咏物的这种程式化倾向,就创作本身而言是平庸的,但是这种训蒙诗为初学写作的人提供了一个基本的法则,格式化的诗体创作让孩童有了练笔的摹本。这对后世影响深远,宋代理学大师朱熹就有《训蒙诗》百首,以诗讲理学之道,通过诗歌范本将最基本的知识传达给学习者。
第三,《李峤百咏》普及了五律咏物,实现了对诗词经典的多样认知与阐释。
唐诗在盛唐达到顶峰,产生了无数的大家学者,往往在盛唐光环的笼罩下,初唐的诗人越来越为人们所遗忘。李峤在唐代受到评论家的推崇,正是由于他们看到了初唐特定的五律定型之际李峤杂咏为此做出的特殊贡献。提高是在普及的基础上形成的。后人贬低,往往忽视了 《李峤百咏》特殊的功用和唐初诗人对于近体诗的奠基之功。李峤在普及五律的进程中,特别注意到学童的认知心理特点,激发儿童的想象力。如《风》诗,隐藏了所咏之物,如同“诗谜”一般,儿童接受起来容易,像猜谜一般接触诗作,音韵流畅,引人入胜。这从一个侧面也印证了李峤咏物诗在日本相当有名的原因。日本将 《李峤百咏》作为启蒙教材,平安时期天皇御笔流传的写本今日犹存,日本歌人们的诗情受到唐代咏物诗的启发,咏押对象扩大,《百咏》也成为日本诗作蒙书的最早记录。
虽然《李峤百咏》严格按照五律咏物,容易造成心理思维上的定式,逐渐形成初学者思维上的惰性和教条心理,创新思维受到局限,但其作为训蒙诗,在儿童启蒙中承担了双重的教化功能。一方面,对儿童进行道德情感的教化,在传授知识的同时,把儒家的忧国忧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和仁爱的思想融入训蒙诗的体系中。另一方面,咏物诗通过120种具体的物象,让儿童在大自然中形成审美情感的陶冶,突出教育的人文关怀。今天我们往往忽视儿童情感和心理的健康发展,对幼儿进行特长或者超前的训练,结果压抑了儿童个性发展。训蒙诗体现出的人文关怀,传递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美德和对儿童精神启蒙,影响无疑是深远的。《李峤百咏》作为五律的范本,在认知方面不同于其它的蒙学读本,除了认识诗歌对仗用韵等格律知识外,从整体上日积月累体悟诗人对字词的运用和创作过程,丰富儿童生活经验,凸显咏物诗的启蒙功效,这对于我们今天的语文教材编写和教学也颇有意义。在2011年颁布的《语文课程标准》(修订版)中提出增加非连续性文本阅读教学这一内容。生活中我们所接触的文本,不仅有以句子和段落组成的文字篇章,还有以清单、表格、图表、图示、广告、时间表、目录、索引等形式呈现的阅读材料。儿童启蒙读物形式上应该多样化,既有文字类,也有图画类;既有纸质类,也有音像制品类。在初唐,《李峤百咏》用诗歌的方式普及五律,拓展诗的功效,用自己的咏物诗实现启蒙的使命,通过刻意的用典用韵、诗体的方式撰写类书等多种启蒙方式进行童蒙教育,完成了对经典的多样认知与阐释。在唐代文人的创作历程中,无论是儒家的伦理道德还是诗赋作品,都始终以学习经典为第一要务,《李峤百咏》将阐释经典从童蒙时期一直贯穿于孩童成长的整个历程,它的特殊贡献不应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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