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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与空间的双重变奏——大卫·哈维的空间哲学探赜

2013-02-18傅立宪

江西社会科学 2013年3期
关键词:哈维乌托邦场所

■傅立宪

大卫·哈维是近代以地理学为视角研究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最初他所研究的专业领域仅限于地理学,他写于1969年的著作《地理学中的解释》使他在地理学领域获得了很高的声誉。1973年,他的学术生涯发生了重大的转折,其标志是《社会正义和城市》的发表,这本书使他一跃成为马克思主义地理学的杰出人物。地理学研究的是空间问题,而马克思理论则侧重于历史的发展,即时间问题。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学术背景和视角形成了哈维特有的时空观念。

一、辩证的空间

受形而上学和科学技术思维方式的影响,空间一直被视为一个特殊的存在者,或是呈现于主体面前的对象,并且可以通过量化和测量而被人们理解和把握。但如此理解的空间是静态的、均质的并且是毫无特性的,似乎除了作为一个容器之外,空间与人毫不相干。而且人们常常将空间与时间剥离开来,即便涉及空间与时间的关系,也并未作进一步的深层分析。如此得到的空间要么是静止不变的,要么就是单一的重复。特别是近代,由于人们采用透视学方法来看待空间,使空间变成了三维可测量、可固定而与时间无关的东西。

哈维认为,造成空间与时间分裂的根源在于“各种社会理论(我在这里想到了源于马克思、韦伯、亚当·斯密和马歇尔的各种传统理论)都具有代表性的在各自的论述中赋予时间以优于空间的特权”[1](P205)。他努力克服这种分裂及其造成的后果,紧紧结合时间来阐释空间,形成了时间—空间的辩证思维方式。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列斐伏尔和他的学生苏贾,他们将空间问题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并改变了人们赋予时间以优于空间的特权,将空间的重要性置于时间之前。事实上,他们依然坚持空间与时间的分裂,只不过是做了纯然的颠倒,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端而已。令人惊奇的是,虽然他们将空间与时间分离,但为了揭示有关空间的各种矛盾却坚持使用辩证法,即他们所谓的社会—空间辩证法,在这里与空间辩证存在和并列的不是时间,而是社会关系。哈维在这一方面也多少受列斐伏尔的影响,正如他在《社会公正与城市》中所论述的:“空间和空间的政治组织体现了各种社会关系,但又反过来作用于这些关系。……工业化,曾经创造了城市化,而现在却为城市化所创造。”[2](P116)因此,在哈维对空间的探讨中隐含着双重辩证法,即时间—空间辩证法和社会—空间辩证法,这里我们主要分析哈维的时间—空间辩证法,它主要表现为时间与空间、生成(becoming)与存在(being)、场所与空间的对立统一。

在哈维看来,时间视阈下的空间有两种形式:空间的生成和空间的存在。前者是通过时间消灭空间,后者则是时间空间化。一直以来,在空间与时间这两者中,人们更注重时间。反应在社会理论中则是人们聚焦于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空间似乎并不重要,甚至成为人类进步的障碍,于是人们致力于通过时间来消灭空间,在此过程中科技成了必不可少的手段。海德格尔也曾经对此问题进行专门的探讨,他认为:“空间和时间都在缩短。以前花费几周甚至是几个月的旅途,今天乘坐飞机一下子就可以到达。……电视机空前的废除了遥远时空的可能性,并将成为普及的和主要的通讯手段。”[3](P165)在海德格尔看来,技术乃是基于一种计算性思维,在这种思维方式影响下,空间变成了可量化、可测量的,人们对于空间的体验发生了根本的转变。相比较而言,哈维并未将问题完全归因于技术,他认为资本主义的货币流通和资本积累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中,资本家要获得利润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价值,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采用新的技术减少空间的摩擦,加速资本流通,其结果就要重新组织和建构空间。甚至在封建社会,货币就已经对空间起到了支配作用。虽然封建时期存在着各种破坏空间的力量,例如宗教冲突、阶级冲突、生态的不稳定等,但是,“最重要的是,铸造货币和商品交换起初在社群之间,后来在更为独立的商品贸易中的发展,使人想到了完全不同于支配封建秩序的时间和空间概念”[1](P242)。因此通过时间消灭空间(空间的生成)是与货币经济联系在一起的。仔细分析,我们可以将其概括为空间时间化:同一个空间随着时间过程而发生变化,只不过哈维的“生成”是“空间时间化”的一种极端方式,即通过采用新的技术缩短时间来加剧空间的变化。空间对人们来讲变得更加易变和不稳定。

与空间时间化相对的则是时间空间化 (空间的“存在”)。哈维认为,“实际上,任何表达系统都是一种自动地将流动的体验凝固下来空间化”[1](P206),并且要在流动和变化的漩涡中寻找出不变的真理。与主要从社会理论来考察空间的“形成”不同,哈维对空间“存在”的探讨更偏重于美学和艺术理论。原因可能是,社会理论在对待时间和空间的关系上偏重于时间维度,而美学和艺术理论则偏重于空间维度。而且,大部分艺术——特别是造型艺术,能够明显地体现时间空间化。例如绘画艺术表现的就是截取时间过程的某个片段,并将此固定下来。就连建筑也体现了时间的空间化,古罗马建筑师在《建筑十书》中明确提出建筑的三个原则,其中的“坚固”就体现了空间的“存在”。如果说空间的“生成”是通过时间消灭空间,那么空间的“存在”则是通过空间对抗时间,像哲学家卡斯滕·哈里斯就认为建筑不仅能够为人类提供居住的场所,它还能够抵抗时间所带来的恐惧。

哈维的时间—空间辩证法还具体体现为场所(place)和空间(space)之间的关系。在日常语义中,场所和空间往往是不加区分的,因此造成两个概念长期的模糊不清。甚至哈维也没有对场所的意义进行明确的界定,他常常将场所、空间、时间和历史放到一起,似乎场所与空间的关系类似于历史之于时间,那么场所应该较空间更为具体一些。以封建社会的场所为例,场所比空间更具有优先权,哈维认为:“场所具有一种确切的法律、政治和社会含义,它也表明了在特定领土边界之内相对独立的社会和社群关系。”[1](P240)场所是人们居住的有限的场所,而空间的概念往往更偏重于无限的、难以把握的外部空间。在哈维这里,场所更倾向于地方(locality),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哈维大量地谈到“地方”的概念,却并未与场所相区分。地方、场所、空间三个概念在哈维那里似乎呈现递进的关系,空间在其中最为抽象,而场所则介于空间与地方之间,比空间更具有地方性。在哈维看来,场所是一种具体的、绝对的空间,它与抽象的、相对的空间是一种对立统一的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地理学家段义孚也具有类似的观点,但是他对场所的论述更为细致,并将之与空间做出明确区分,同时他认为:“通过场所的安全性和稳固性,我们能认识到空间的开阔、自由和危险,反之亦然。”[4](P6)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场所与空间之间的矛盾性。与段义孚相比,哈维对场所的论述则更具有辩证性。在哈维看来,场所与空间的辩证关系实际上还是“存在”和“生成”的对立统一,最终依然表现为时间与空间的辩证运动。哈维站在传统与现代的边界上对场所做了历史性的考察。在传统时空观念中,时间是自然的、生态学的、迟缓的时间,而空间则是富有意义的、相对封闭的场所,所居住的场所尽管有限,但常常被认为是世界的中心,对场所的体验是至关重要的,因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哥白尼的日心说会让整个教廷感觉到威胁。即便是在艺术领域对空间的体验也是必不可少的,例如,中世纪的艺术家要想描绘眼前的事物,必须要从各个不同的空间角度进行描绘和体验。

不能忽视的是,透视学、地图和环球航行改变了传统的空间体验,从此,人们将空间看成是均质、可测量的,这在某些程度上塑造了现代的空间观。并且由于受到进步观念的支配,人们则更强调社会时间的一致性来对抗传统中生态的、迟缓的时间,从而加速了空间与场所的冲突,甚至是以破坏的形式将富有传统意义的场所变成统一的、均质的空间。但这里隐含着一个悖论,当大部分场所被空间化和同质化之后,为了吸引资本和经济的发展(依然是进步的概念),又不断地努力将空间打上传统的烙印,试图恢复场所的身份。在此意义上,场所(空间的“存在”)与空间(空间的“生成”)是相互对立和转化的。

二、时空压缩

哈维对空间的论述是建立在对日常生活的体验与对现代和后现代理解的基础之上的。他引用了波德莱尔对现代性和艺术的描述:“现代性是短暂、易逝和偶然;它是艺术的一半,而另一半则是永恒不变。”[1](P10)这就将对时间和空间体验与现代性结合在了一起。短暂、易逝强调的是时间,永恒不变突出的则是空间,从空间的维度来讲,前者是空间的“生成”,后者则是空间的“存在”。现代性就体现为“生成”与“存在”的矛盾冲突当中。我们不由得想起尼采在《权力意志》中所指出的,“存在乃是受生成之苦者的虚构”[5](P136)。哈维在此论述中的确也引用了尼采的观点,他认为现代性中的短暂、流变,即“生成”源于“创造性的破坏”和“破坏性的创造”。在追求社会进步和发展的现代性逻辑中,必然隐含着破坏性。相对传统来讲,现代性是全新的时空体验,它打破了传统的自然和生态的时间,也加速了相对封闭的传统场所的崩溃。现代毫不在意过去,将传统视为一种束缚,对其不断破坏,并且只有在这种破坏的基础上才能建立自身,甚至在某些程度上破坏自身。另一方面,现代性源于启蒙理性,后者致力于寻找具有普遍性、永恒不变的真理,要想达到这一目的,现代性就不得不诉诸空间,努力把自己的印迹烙印于混乱、短暂和分裂之上,似乎力图通过永恒不变来克服。

对于空间问题的现代性探讨,后现代性是不可回避的。后现代主义是基于对现代主义的反对。哈维认为:“在现代主义广泛的历史与所谓的后现代主义的运动之间更多的是连续性,而不是差别。”[1](P116)如果现代主义是短暂、分裂和偶然与永恒不变的矛盾冲突,后现代主义则只是突出短暂、分裂和偶然的一面,而不再试图超越它,也不再追求永恒不变,因此连续的时间维度崩溃了,空间也被分裂成碎片。后现代主义者不再强调空间的统一规划,更加热衷于对空间的分裂和解构,承认他者的空间和声音,并且传统的场所身份也变得更加重要。对于后现代的空间,福柯引出了类似镜子功能的“差异空间 (Heterotopias)”[6](P22)的概念,即相互并置的没有共同尺度的空间。同时由于时间的崩溃,“后现代主义回避进步的观念,抛开历史的连续性和记忆的所有意义,同时发展出一种惊人的掠夺历史能力,这种能力也使其去吸收它所发现的当前事物的某些方面”[1](P54)。后现代主义试图恢复被现代性打碎的传统和过去,但是由于时空的破碎,得到的仅仅是空间中事物的形象和符号,并且毫无顾忌地将之与市场经济结合在一起,由此,哈维将博物馆称为遗产工业。同时因缺乏时间的连续性,超出我们感官承载的大量形象和符号使我们毫无例外地换上了杰姆逊所谓的“精神分裂症”。由此可以看出,哈维从时间和空间的维度揭示了传统和现代、现代和后现代之间的冲突及其各自的内部矛盾,并将它们所产生的危机归结为时空压缩所带来的危机。

哈维使用“时空压缩”的概念来描述人类对时空的全新体验,他认为:“随着空间的收缩,地球成了无线电通信的‘地球村’和经济上和生态上相互依赖的‘宇宙飞船地球’——两个较为熟悉的日常形象化的比喻——随着时间范围缩短到现存就是全部的程度 (精神分裂症的世界),我们必须学会处理由空间和时间的‘压缩’所带来的一种势不可挡的感受。”[1](P240)这个概念隐含着一个问题,即“压缩”是以哪个时代的时空作为参照系?或是时空压缩是从哪个时代开始的?此压缩必定是从时间和空间品质的革命性转变开始的,于是哈维在空间方面追溯到了文艺复兴。他认为文艺复兴出现的透视学和地图,突破了西方对空间的宗教态度,空间变成了可以被人测量和把握的。在时间方面,哈维并未像对待空间那样进行细致的历史性研究。同样也是在中世纪,约瑟夫·斯卡利杰在《论时代的改进》中“第一次尝试用近代天文学知识去为历史年表奠定科学基础”[7](P172)。于是人们的时间观像空间一样发生了巨大变化,科学化的时间观念将过去、现在、将来联系在一起,将来变成可以预测的,于是人们接受了线型的时间观念。人们开始通过理性(例如数学、科学等)来把握、控制、征服时间和空间,并对其进行重新规划和组织。

实际上,“时空压缩”内含着时间与空间的辩证逻辑,一方面是通过时间消灭空间(生成),造成了空间的崩溃;另一方面则是通过空间对抗时间(存在),造成了时间维度的崩溃。哈维论证道,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极大地推动了科技的进步。我们知道,商品的价值是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包含着时间的维度,获得更多的价值必然要缩短劳动时间。因此,资本的积累和市场的激烈竞争,促使资本家不断采用高效的生产组织形式和新的技术打破空间障碍。使得商品生产、消费、流通的各个领域都呈现加速的趋势,即刻性和短暂性成了社会的主导,现存、当下具有重要的意义。另一方面,资本家为了增加竞争的优势,而强调自身的特性和身份,不得不诉诸传统和过去的符号,结果所有形象和符号拼凑在一起,毫无时间的连续性,使得现代社会最终成为一个疯狂的剪贴簿。

人们对于时空压缩的回应,总体上呈现出两种态度:一是回归到古典主义;另一种是走现代的道路。前者凭借的是“存在”,是因为“在古典时代的意识中,不是现在使过去达到顶点,而是过去在现在中达到了顶点”[1](P359)。而后者则依靠“生成”,人们往往具有此种观点,即“判断一个时代是否达到完满,不是凭借‘存在’,而是凭借‘生成’”[1](P359)。这两种态度,恰恰是哈维辩证观点的两个端点,站在任何一端都不会得到哈维的同情。虽然哈维并未提出具体的方法来适应时空压缩,但是相信他必定是在“生成”和“存在”的辩证运动中寻求答案的。

三、巴别塔的重建

哈维近期的思想,是将空间问题更加紧密地与资本主义的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他通过对马克思的《资本论》地理视角的解读,来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他试图寻找一些解决问题的方法,并提出了一系列的乌托邦思想。在哈维那里,乌托邦并非是一个贬义词,甚至它包含积极的意义,并且是与现实生活相联系的,即便是建筑师、城市规划师在进行设计时,首先也要有一个理想的、乌托邦的图式。哈维认为乌托邦不应该是一种逃避的方式,而应该具有批判的意义,乌托邦的产生应该是建立在对现实生活批判的基础之上的,在这一方面,哈维对巴尔的摩城市的批判,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哈维在对以前的乌托邦思想的分析过程中,贯穿了时间与空间的辩证法,他将乌托邦分为两类:一类是空间形态的乌托邦,另一类则是社会过程的乌托邦。空间形态的乌托邦乃是基于对现实的逃避,组织一个严密的空间来抗拒社会的破坏性力量。哈维认为:“乌托邦是一个人工制造的孤岛,它是一个孤立的、有条理地组织的且主要是封闭的系统……空间形态控制着时间,一个想象的地理控制着社会变革和历史的可能性。”[8](P155)在这里排除了时间的维度,“被压抑的正是社会辩证法”[8](P155),空间形态的乌托邦要想运转,则必然诉诸控制和独裁,因此权力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是由于时间和空间的辩证运动,所以片面地通过权力和封闭的空间来压抑、乃至完全排除时间是不可能的,“空间形式的乌托邦不得不与它意欲控制的社会过程想妥协,从而与它们崇高的目标相悖”[8](P174)。

乌托邦意为“没有的地方”,因此常常是与地方和空间联系在一起的,但是哈维突破了传统的乌托邦概念,他认为社会过程的理想化样式也是一种乌托邦,即社会过程的乌托邦。这种乌托邦排除了空间的维度,即便涉及空间问题,也将其放到未来遥不可及的时间点上,“历史的终极状态被表示成一种空间的隐喻”[8](P169)。在哈维看来,黑格尔和马克思的理论,就具有社会过程乌托邦的特点,与传统乌托邦的代表人物莫尔相比,前者“给我们提供了特殊样式的时间过程而不是最终的空间形式,而莫尔却给了我们空间形式而不是过程”[8](P169)。社会过程乌托邦具有开放性和流动性,因此自由市场在乌托邦中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时空的辩证运动必然使得社会过程停留于某处,必然会与地理相妥协,具体表现为“自由市场的过程,乌托邦理想的实施及其不断的、长期的对空间形式的重组”[8](P172)。在哈维看来,两种形态的乌托邦思想都是片面的,最终二者都背离了最初的理想,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在于人们的“非此即彼”的辩证法。而我们应该将时间和空间结合起来建立一种辩证的乌托邦理想。

与传统乌托邦不同,哈维的辩证乌托邦更具有现实性和可行性。他认为资本主义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乌托邦的实现,它是建立在亚当·斯密自由市场的乌托邦构想之上的,但是却与亚当·斯密的道德理想相背离,因此资本主义是一种有缺陷的、只是部分实现的乌托邦。哈维坚持认为,新的乌托邦的种子必然萌发于资本主义的矛盾之中。他将资本主义的矛盾归结为地理问题和沟通问题两大方面,故哈维的辩证的乌托邦可以被视为“巴别塔”的重建。

在《圣经》中,上帝为了阻止人类筑造巴别塔,便将人类的语言相混淆,并将人类分散于世界各地,最终的结果造成人类之间的孤立、相互封闭和沟通的困难。而哈维的乌托邦恰恰是为了克服这些后果而提出解决的方法。首先在地理方面,哈维专门探讨了全球化问题。哈维对全球化中的资本主义逻辑进行了广泛的批评,他指出全球化的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的地理的重组。但他也认为全球化为人类提供了机遇,“把我们自己从隐蔽的空间的牢笼里解放出来,那个牢笼是一个拥有不透明的权利、支配着我们的思想和政治学逻辑的空间”[8](P56)。同时,信息技术的发展和网络空间的普及,利用“时间消灭空间”已经成为当下时代的主题。分散于空间之中的人们被统一了起来,哈维将焦点聚集于各个空间规模的相互关联和调节之上。

哈维将人类看成一种在生命网络中的“类存在物”,与其他物种一起生存于地球的生态系统之中。人类有可能在建立生态社会时而达到一致。但他也认为作为“类存在物”的人类还是存在很大的差异,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超越特殊性而达到普遍性,于是翻译和中介成为达到统一性的必要手段。在今天,后现代致力于对统一性的解构,但哈维认为问题并不在于统一性,而是存在于其翻译和中介作用的职能部门(包括政府机构),这些部门变成少数精英的权力机构,而真正的翻译和中介的作用却被忽视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与其不断斗争,对其进行改革,通过沟通从而达到普遍性和一致性。但是对乌托邦社会做出大胆的预测是艰难的,从其名字的含义我们已然理解。至于哈维对于乌托邦问题的研究,更多的是对话性的尝试,目的是为了指出现代社会的问题和困惑,使得社会发展方向更加明晰。

四、结语

大卫·哈维是从人对空间的体验出发来理解空间的,由此理解的空间是生动的。另外,哈维早期致力于地理学研究,空间一直是他思索和研究的主要内容。且从20世纪70年代初,哈维开始研究马克思理论,并将其与地理学研究融合在一起,提出了地理—历史马克思新理论,既保留了历史唯物主义,又强调了马克思理论中所忽视的空间问题。因此,他对于空间的研究既不同于其他地理学家,也不同于一般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对空间的探讨是多元化和多维度的,除了将空间问题与哲学、马克思理论相联系外,他还将对空间的探讨延伸至艺术、建筑、美学等领域。哈维不但打破了以往重时间轻空间的局限性,还突破了地理学空间静止和封闭的特征,把时间和空间辩证的结合在一起,在各个领域中开启了新的视阈。

[1]David Harvey.The Condition of Postmodernity.London:Blackwell,1990.

[2](美)爱德华·W.苏贾.后现代地理学——重申批判社会理论中的空间[M].王文斌,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3]Martin Heidegger.Poetry, Language, Thought.New York:First HARPER COLOPHON,1971.

[4]Yi-fu Tuan.Space and Place.Minnesota: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77.

[5](德)尼采.权力意志(上卷)[M].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6](法)米歇尔·福柯.不同空间的正文与上下文[A].包亚明.后现代性与地理学政治[C].陈志梧,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

[7](英)B.鲍桑葵.美学史[M].张今,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8](美)大卫·哈维.希望的空间[M].胡大平,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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