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艺术应用陶器之八项注意

谢 志

惠州市禾玉堂园林景观设计工程有限公司 惠州 516000

前 言

本文所论园林系指中国传统园林。

园林是居室之外的环境，是以自然素材为主要实体内容，以自然美为主要欣赏对象，以神游天地古今为旨趣的诗意空间。

位在居室之外，没有了屋顶的遮盖与墙垣的屏隔，没有了灯光的幻照与音乐的诱导，园林中所有的物品就都以自然的关系呈现出“浑然天成”的状态，包括它们的材质属性、体量规模、实用性和审美性等等。陶器作为一种建材、一种容器、一种象征物，一般而言是园林实用功能上不可或缺的，或者说是园林艺术上锦上添花的。有些陶器本身也具有独立完整的形态、质地、功用与性格，已经能作为直接的审美对象。但是它一经入于园林，就成为其中的有机的一部分，它的品质也就或多或少的影响着园林艺术价值的实现与提升。陶器之于园林的关系，有八个方面需要给以充分的注意：

一、陶器欣赏，旧胜于新

陶器的外观粗糙，坚硬而脆，有透气性，质感介于石与土之间。随着岁月递增，它的人造石的火燥之气逐渐消减，本来土性的湿润粘滞逐渐显露出来，低等与高等的植物小动物逐渐来与其相伴，并各各两宜，这样的渐长的“自然性”，是陶器与园林相生相长的缘分。地砖面的些许磨痕，屋瓦面的淡淡青苔，水缸的凉润，土盆的泥香，入眼在手都是诗的所在。相较于瓷器与各式釉彩的洁亮荣光，卓尔不群，素朴的陶器之于园林“浑然天成”的乐章，是更能入谱入韵的。人为加速陶器的新颜变旧貌，是新建园林之设计与欣赏的实际需要。陶器做旧的基本方法是：1、浸润（置陶器于湿润之地）；2、荫蔽（置陶器于荫蔽之地）；3、混物（置陶器于土石动物植物等自然物之间）；4、残缺（适当的裂痕与破损）。

二、陶器性格，用而不彰

园林中陶器的性格，用而不彰，是因为园林的精神是道家给出的。道家推崇的守拙无为的观念需要在陶器的设计中表现出来。比如充作容器的陶器，器物中的内容要比器物本身重要得多。以种植而言，植物不栽于地里而栽于陶盆里，根本原因是有些植物在陶盆里会生长得更好（更符合人的需要）。因此一个真正的养花人只会在对盆中的花用足了功夫的前提下，有余力时才会对那个置花的盆感兴趣而塑纹绘画来装饰它。所以说，园林用陶器设计的主要使命其实是创造出满足园林新功能要求的陶器来，比如合理高效的透气给水节水给肥环保等等。这些也同时需要技术的进步给以支持。

另一方面，陶器作为园林景观的一个部分，本身也是欣赏的对象，尤其是在园林欣赏的初级阶段。经久的陶器古意悠然，可以承载许多的历史文化内容。人类对自然界社会界的所有感悟，都通过陶艺设计而在陶器的造型色彩文字绘画装饰诸方面表现出来。身入园林，欣赏者理解了“陶艺设计”，就会与沉淀在陶器中的那些“感悟”产生心灵互动，而“起兴”，而开始由心中的社会界到眼前的自然界，由眼前的自然界向意识与潜意识浑合的“玄之又玄”的境界递进的欣赏过程。

在园林欣赏的高级阶段，陶盆已经不重要了，陶盆里的花草已经不重要了，附着于陶器的艺术形象已经不重要了。陶艺从欣赏中淡出，欣赏者有感于所在园林的整体艺术形象而出神入化至于悟“道”的“玄之又玄”的境界才是最令人向往的。就园林审美而言，园林用陶器（包括陶器、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刻塑匾联等人造之物）的性格天生就应该是“不用而用”“用而不彰”的。

在园林里，所有的功能构造、美术措施（包括陶器、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刻塑匾联等人造之物）其意义都是为了园林审美的“起兴”，“兴”逐渐起了，使命就逐渐结束了，所有个体的艺术形象都逐渐化入园林的整体艺术形象了。

三、陶艺设计，不艺之艺

问题的关键在于怎样才能做得到“不艺之艺”呢。笔者的体会是：

1、陶艺的主题题材要与园林的主题题材相协调。主题题材协调了，陶艺便易于化入园林整体艺术形象之中。例如，园林里太湖石畔濯缨濯足的沧浪水之滨，搭配一个寓意网师渔隐的陶艺，应该是比较合适的。但如果有人偏要立一个或几个表现三英战吕布故事的陶艺在侧，可能就真的要贻笑大方了。

2、陶艺的风格要与园林的整体风格相协调。风格协调了，陶艺便易于化入园林整体艺术形象之中。例如，在园林里高峻坚刚的峰石组合之间，搭配一个棱纹清晰的竖向体陶艺，应该是比较合适的了。但如果有人偏要配置一个或几个横木状的陶艺在侧，这陶艺就很难与园林协调而化入园林了。

3、陶器在与山石树木等自然元素组景的时候，宜作配景。

4、陶器在独立成景的时候，在其形象鲜明度方面应尽量给以节制、低调的处理，其色彩体量造型质感均应与周边环境协调，尽量多调和，尽量少对比，尽量多平实，尽量少夸张；

5、陶器应尽量与园林的实用性相结合。实用性强的陶艺较之纯艺术性的陶艺更易于化入园林整体艺术形象之中。纯艺术性的陶艺，其个体的面相、性格都不可避免地趋于鲜明，极容易引起关注，因而与园林的自然物环境显得分离，欣赏者很难把对它的印象与对园林的印象合二为一而化入园林整体艺术形象之中。

6、陶艺的色彩与质感，要尽量似于天，似于地，似于土，似于石，似于草木，似于流泉，似于清波，似于环境。所有的这些“似”都应以寻常平淡为宜。特别的情况，如果需要陶艺亮色鲜明一些，就应该先把这陶艺所在的自然物环境亮色鲜明起来，陶艺才好“浑然”在其中而显得寻常平淡。

7、陶艺的造型，贵在能从寻常中见出稀奇，稀奇之后又觉得寻常。轮廓形象大略看来是寻常习见之物，却于细微不经意处有一二稀奇之变异发生，会产生特别的艺术效果。陶器有这样的寻常与稀奇的奇正关系，便易于化入园林整体艺术形象之中，因为它的轮廓形象总归是“寻常习见之物”，而这“寻常习见之物”总归是有点不寻常，给园林的整体艺术形象以特别的贡献。

8、就其与园林整体形象的融合而言，陶器表面的纹饰画面（如果有的话），写实不如写意，实相不如虚相，图画不如图案，具体不如抽象，规整不如散漫，故事不如风景，时装不如古装。

四、陶器造型，实用简洁

园林的精神是道家给出的。道家推崇原始、天然的状态，排斥奇巧做作。园林中陶器的造型设计就当然以实用简洁为佳：

1、“实用”就是用之所需。比如水缸，圆形比方形好用，上大下小比上小下大好用，常见通用的水缸就是圆形的上大下小的；而地砖则方形比圆形易于制作好用，常见通用的地砖就是方形的；青瓦则是大小头易于制作好用，常见通用的青瓦就是大小头的等等。

2、“简洁”就是用之不必。对于实用无益的装饰要越少越好，形状要越简单越好，纹饰、图案、画面要越简练越好。传统建筑依靠了仙人吻兽雕龙画凤之类装饰来实践天人之际的对话，展示尘世的等级排场，体现的是建筑张扬人力的精神。园林的精神恰与此相异。在园林里。天人之际的介体是天地生成物的“自然性”，园林的精神是守拙无为，返璞归真，欣赏园林，享用园林的最高境界是身心化入自然而物我两忘。园林，园林中的陶器，还是以简洁为宜。

五、陶器安置，稳定为要

陶器，无论其中空、实体、缕空，总是易碎的。因此陶器的安置需要慎重其事。首先是要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场地来安置陶器；其次是要处理好地基和基础。要诀是：高处不如低处好，中心不如角隅好，独立不如依靠好，（与游人）空间隔离最最好。

六、陶器体量，轻不如重

园林与居室相异。居室里的陶器有特别的保护措施，园林没有。园林用陶器的体量要大一些，重一些，才可以与环境中的自然物的体量重量相称，才可以与环境中人与动物的行为力相称，才可以与环境中的风力水力地动力相称。相称了就安定了，安定了就清净了，园林也就“自然”了。重多少为宜？这取决于陶器设计师与园林设计师对陶器与园林的共同探讨。

七、陶器设置，多不如少

规避社会尘世的喧嚣，寻求自然逍遥的旨趣，是园林欣赏的基本规律。因此园林应尽量广布山石流泉，遍植绿树鲜花，以接纳尽可能多的自然信息，生发“道”的玄想。作为一种人工制作物，陶器的数量在园林中应尽量的少。就如园林中应尽量的少建亭台楼阁一样。功能满足了，主题点明了，气氛弥漫了，就够了。

八、陶艺小品，有不如无

园林中的所谓“陶艺小品”，是指以陶器造型质地体量为主要欣赏内容，搭配其它的景观元素，在园林某局部空间形成的“趣味中心”。“陶艺小品”是事实上的园林主景。这样的“陶艺小品”本身可能是艺术性高强而美的，却不适合置于园林场所，因为园林的旨趣是自然的无为的。园林旨趣的载体是山石流泉绿树鲜花之类自然天成之物。陶器虽然“有渐长的自然性”，但毕竟是次生人造的。其“自然性”在形质上比天成之物要略逊一筹，且不说人艺总不如天意圆满了。水从陶罐里流进流出怎么能比得了水从石窝里流进流出的“自然韵味”呢？像石头的陶艺在园林里晒太阳沐风雨怎么能比得了真石头在园林里晒太阳沐风雨的怡然自得呢？因此说，以园林精神而论实不宜张扬夸耀“陶艺小品”，就如不宜张扬夸耀亭台楼阁一样。当然，在园林之外，就不这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