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

■雷春芝

一

一个炎热的午后，我推开了美容院那扇重重的玻璃门，只见四五个不到20岁的美容师或坐、或半躺、或靠着同伴的身子于沙发之上，纤纤玉指正拿着用晶莹剔透的珠子串成的美容院新换的窗帘，珠子映着清纯而姣美的面容，那容颜散发着珠子一般的光亮。不知她们中的哪一位开了一个雅致的玩笑，引得她们开心而柔美地嬉笑，这嬉笑含着不事装饰的少女的淡雅和妩媚，像天然开发的娇羞的花，全然没有成人嬉笑中那份放肆和高亢的音调。因为嬉笑，花季少女小巧玲珑的身子似乎没有了骨骼一般你靠着她、她倚着你……

眼前的情景仿佛一个柔软的锤子击在我的心上，我立刻想到了贾宝玉的话：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直至美容师柔软的手指轻抚着我的面庞，我还不能从进门的瞬间回过神来。

那个午后常常盘桓在我的记忆里，像一幅色彩明朗、干净利落而又晶莹剔透的画面，愉快着我的心情，时常唤起我心中暖暖的爱意。这让我想起了卞之琳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二

正是学生放学、工人下班的高潮，公交车内挤满了人，小学生们期盼着自由的时光，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回家后的计划，这期间又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车内可谓人声鼎沸。

临窗坐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子，她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吵闹好像与她无关。什么书让她如此专心致志？我凑上去一看，竟是一本自学考试的教材——《现代文学史》。不是武侠小说，不是情感故事，能这样专注吗？呵呵，有点作秀。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上车来了，有座位的人们纷纷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而她，专注的眼神竟然移开了书本，投向老人家：“老人家，坐这里吧。”她合起书本，站起身轻轻地往后移动一些。

她，下车了。下车的她竟然一瘸一拐……

那摇晃不平的背影，成了我眼中最美的一道风景。这风景就是萧萧秋风里的淡然秋菊，亦是皑皑白雪中的娇艳红梅……它，如水墨画一般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鼓励着我前行的每一步。

三

我对面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因为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所以没有惊动儿女，吃好午饭，自己就来打点滴了。

三四点钟的样子，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进来了。老妇人一见，埋怨道：“这么冷的天，你的腿又不方便。不好好在家呆着，来做什么。这里有医生护士的！”老者放下拐杖，呵呵地笑着说：“我给你变魔术来了。”只见他解开自己的大衣，从里面拿出一盒纯牛奶来。然后，他扶着老妇人坐起来，把吸管插上：“温度正好，快喝吧！”

这样的情景让我好生羡慕，顿时忘却了自己的病痛。“爱情不是年轻时的卿卿我我，也不是中年时的相濡以沫，而是在夕阳中看到的相搀相扶的背影……”这是哪位作家的话，我忘记了，而眼前的这一幕却定格在了我的大脑里。它，就是这世界上最浪漫的的事！

在如树叶般稠密而繁琐的日子中，我们不经意间的一个灿烂的微笑、优雅的举止或用真诚营造的一份温馨，都会温暖他人的心情，成为他人眼中挥之不去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