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小说中的公馆意象解读
2013-01-31郁颖黄德志
郁颖,黄德志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在中国现文学史上,巴金的小说创作始终围绕“家”展开,无论是《激流三部曲》、《憩园》还是《寒夜》,都凝结了巴金内心深厚的家族情结,表现了他对家族制度与封建礼教的反叛精神。剖析巴金的小说,我们不难发现许多主人公都活动在“公馆”这一空间意象之中,“公馆”成为解读巴金小说的一个重要意象。
一
《激流三部曲》中的高公馆和《憩园》中的杨公馆均坐落于内陆城市四川成都。相比于帝都北京的有容乃大和魔都上海的开埠通商,这里显然更加闭塞,古老的封建主义文明积淀也更加深厚。
高公馆的原型是巴金生活过的祖居。巴金的祖父曾经担任过四川南溪等地的地方长官,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在成都的正统顺街购置了公馆,到巴金出生的时候,已经繁衍成了一个大家庭,整个公馆上上下下生活着二三十口人。古老、陈旧、封闭、凛然、聚居便是巴金关于公馆最初的记忆,也成为了其笔下公馆意象的显著特征。
在《家》中,小说的一开头便展示了这样一幅景象:
有着黑漆大门的公馆静寂地并排在寒风里。两个永远沉默的石狮子蹲在门口。门开着,好像一只怪兽的大口。里面是一个黑洞,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谁也望不见。每个公馆都经过了相当长的年代,或是更换了几个姓。每一个公馆都有它自己的秘密。大门上的黑漆脱落了,又涂上新的,虽然经过了这些改变,可是他们的秘密依旧不让外面的人知道。[1](P7)
这里,“黑漆的大门”仿佛是要阻隔公馆外一切有生命力的东西,“永远沉默的石狮子”让人感到幽幽的恐惧,“黑洞”、“秘密”似乎是在暗示这座公馆里某种不可昭世的丑陋。有学者说“空间绝不是一个纯粹的自然、地理的概念,对于空间的规范是对社会秩序规范的重要内容。空间的大小、位置分布,乃至空间的使用等在等级社会中都有具体的礼制规范。”[2](P108)显然,《激流三部曲》中的高公馆就是这样一个规范空间的代表。高公馆是典型的中国家族聚居的宅院。第一进院子里,是一个大大的院子,正对门是客厅,右边的上房,住着高老太爷,左边的上房住着周氏,左厢房里是觉民他们一等人。过了中门,是第二进院子,依旧是大大的院子对着堂屋,左右两边的房子是克安克定居住,堂屋后面则是下人们住的房间。这样的布局严格遵循了长幼尊卑的秩序。
高老太爷是这个大公馆的最高统治者。他是高公馆的至尊,公馆上下无人不敬畏惧怕他。小说虽然并没有多少直接描写高老太爷的章节,但他的家长权威却笼罩着整座公馆,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生活,决定着每一个人的命运。“我说的是对的,哪个敢说不对?我说要怎样,就要怎样。”即便是吃饭这种很小的事情,他也要显示出自己的权威,“老太爷举筷,大家跟着举筷,他的筷子放下,大家的筷子也跟着放下”。高老太爷中止觉新的学业,让他回来娶妻成家,使觉新的一生都在痛苦的泥淖中挣扎。丫鬟和下人在他眼中,只是用来拉拢关系,随意馈赠的礼品而已。他要把鸣凤送给大她四十岁的冯乐山做小,鸣凤被迫投湖自尽后,他又迫使婉儿就范。即便在高老太爷死去之后,他的余威依然统治着整座公馆。瑞珏临产时,因“血光之灾”被迫到郊外的破房子里去生产,原因竟然是“祖父的利益超过一切”。结果瑞珏命丧于此。高老太爷无疑是高公馆里一切悲剧的根源。他一生苦心经营,赚下丰厚的家产,结果他的钱财使他的儿子们迅速地堕落。克定、克安之流在公馆里勾引老妈子、丫头,在外面私设公馆包养妓女、小旦,吸食鸦片。他们对子女的教育和前途漠不关心,只知道靠着祖宗的家产吃喝嫖赌,正是由于他们的堕落,高公馆才日益走上衰亡。
《憩园》是巴金以自己的五叔为原型创作的。《憩园》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激流三部曲》的续篇。憩园指的就是杨公馆,旧主人杨梦痴一家在没卖掉公馆之前的生活秩序几乎和高公馆的如出一辙,杨公馆的老主人杨梦痴即相当于高公馆里的克定这样的封建败家子。杨梦痴仗着家底丰厚,吃喝嫖赌,任意挥霍,最终倾家荡产,被迫卖掉公馆,之后又骗走妻子的积蓄,终于被大儿子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成了小偷,被抓进监狱,混在得了霍乱的犯人中间装病,结果真的染了病,最后惨死在牢中。
杨公馆在卖给新式知识分子姚国栋之后,公馆的结构布局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虽然依旧是具有封建大家族色彩的公馆的外形,但很显然巴金简化了对那种封建大公馆的繁杂描述,而且所用的颜色修饰语也有了些亮色,黑漆大门是发亮的,照壁也是白色的。公馆也只是简单地分为上花厅和下花厅,而不像《家》中几房几进的院落。在这里那种属于旧家族的思想意识、封建观念明显淡化了许多。杨公馆中的佣人称呼主人不再是等级意味颇浓的“老爷”,而以“先生”代之。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公馆的新主人姚国栋,他读过书,上过大学,接受过“五四”的洗礼,对封建礼教有着一定的认识。加之女主人万韶华温柔体贴,心地善良,始终想着“给人间多添一些温暖,揩干每只流泪的眼睛,让每个人欢笑。”[3](P213)然而这对在“五四”神影响之下的现代夫妻在子女的教育上去很失败。姚国栋仗着家有父亲留下的良田几百亩,对儿子小虎一味娇惯纵容,再加上岳母一家的教唆,以及作为后母的万韶华的无奈忍让,独生子小虎最终变成了一个挥金如土的恶少,正在步杨梦痴的后尘,最后因过于贪玩而溺死在河中。这不得不让人思考,是什么让这对新式夫妇连一个十几岁孩子都教育不好。答案是两个字“金钱”,在金钱的腐蚀下人性一步步沦丧,灵魂一步步堕落。巴金在《爱尔克的灯光》一文中,明确指出:“‘长宜子孙’,倘使不给他们一样生活技能,不向他们指示一条生活道路?‘家’这个小圈子只能摧毁年轻心灵的发育成长,倘使不同时让他们睁起眼睛去看广大世界;财富只能毁灭崇高的理想和善良的气质,要是它只消耗在个人的利益上面。”[4](P244)
二
高公馆里关于爱情婚姻的描写主要是集中在觉新与钱梅芬、李瑞珏以及觉慧和鸣凤之间展开的。钱梅芬的母亲和是觉新的生母是同胞姐妹,梅和觉新是姨表兄妹。梅常到高公馆来玩,高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她和觉新的感情很好,本来他们的感情是可以自由、顺利地发展的,但只因为自己的母亲与觉新的继母在打牌桌上闹翻了,两人的姻缘被“命相不和”这种荒唐的理由破坏了。梅在觉新娶了瑞珏之后另嫁他人,结果自己的丈夫年少夭亡,撇下她年少寡居,加之婆家又恶气相待,她只好回到娘家,陪母亲过“那尼姑庵式的生活”,在百无聊赖的日子中打发生活,最后在愁病交加之中离开人世。上一代的恩恩怨怨祸及了下一代的幸福和未来,一次牌桌上的口角结果葬送了两个年轻人的幸福,觉新和梅无疑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悲剧也与二人骨子里的那种软弱不抗争不无关系。对于父母之命,觉新和梅没有做一点抗争,他们听之任之,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命。他们在婚姻上恪守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教义而不敢逾越一步,宁愿自己承受巨大的精神痛苦,也不敢积极改变自己的人生际遇,争取爱情的自由和权利。
觉新在自己和梅的爱情破灭之后,听从家命,娶李瑞珏为妻。和梅一样,瑞珏也是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女儿,她与觉新的婚姻属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门当户对的封建传统式婚姻。瑞珏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型。她温柔体贴,对于高家的老老少少都表现出极大的和睦和友善。她不抱怨,不嫉妒,处处为他人着想,有着自我牺牲精神,即使是对于觉新之前的恋人梅,她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和理解,可以说觉新能在封建传统式的婚姻中能遇到瑞珏这样一位女子的确是他的幸运,觉新自己也感觉他和瑞珏的婚姻是他在这个压抑的大家庭里的唯一安慰。然而,这样的幸福是短暂的,黑暗的罪恶的魔爪很快便伸向了瑞珏。作为长房长孙觉新的妻子,她在高公馆的地位早已被陈姨太等人所嫉恨,加上觉新的母亲周氏与四房的王氏、五房的沈氏关系不好,而这一切的怨恨都转嫁到了觉新和瑞珏的身上。当瑞珏即将临产之际,他们便以避“血光之灾”为由,借口瑞珏的生产会与高老太爷的刚刚死去产生冲突,把瑞珏赶到郊外的破房子生产。结果瑞珏在生产过程中出现意外,死之前竟没能连见上觉新一面。小说中觉新突然明白,“真正夺去了他的妻子的还是另一种东西,是整个制度,整个礼教,整个迷信。这一切全压在他的肩上,把他压了这许多年,给他夺去了青春,夺去了前途,夺去了他所最爱的两个女人。”[1](P346)
不同于觉新的两段门当户对的爱情,高公馆里的另外一类爱情是觉慧和鸣凤之间的爱情。觉慧和鸣凤分属于两个阶级。觉慧是高公馆的少爷,属于封建主义的统治阶级;鸣凤九岁那年被父亲卖到高公馆里当丫头,从此,她便成为了高公馆里的一个婢女,开始了自己备受欺凌的生活。在与三少爷觉慧的接触中,鸣凤的内心渐渐地萌生了爱意。觉慧也对鸣凤有好感。然而他们之间这种跨越阶级的爱,在封建社会当中本身就是一种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的反叛,注定是要毁灭的,这种爱情本身就是一种悲剧。布拉德在《黑格尔悲剧理论》中认为:悲剧是一个不幸的事件或苦难的故事,这种事件与故事是有价值、有意义或进步的。然而他们的结局都是不幸与苦难的。显然,觉慧和鸣凤的爱情悲剧要归咎于那个封建等级观念的社会。高老爷把鸣凤当作馈赠的礼品,想要把她嫁给大她四十岁的冯乐山。走投无路的鸣凤最终选择投湖自尽来捍卫自己的爱情。相比瑞珏、梅这些出生高贵的大小姐,鸣凤虽然出生卑微,但她却有抗争的勇气和行动,只是由于种种限制,她只能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抗争。加上觉慧在他们之间的爱情之间并没有尽最大的努力以及鸣凤脑海里仍留有有封建等级观念,两人的爱情最终只能以悲剧结束。觉慧和鸣凤的爱情悲剧的意义就是在于它是对这种封建等级制度的强烈讽刺与抨击。
《憩园》里关于爱情婚姻的着墨不多,主要是集中在杨梦痴和妻子以及姚国栋和妻子万韶华之间。这两种婚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模式。杨梦痴在与妻子的婚姻中,并未尽到一个丈夫的本分。他不务正业,风流成性,背着妻子不停地在外面寻花问柳,在外面包养戏子,私设“小公馆”。而他的妻子作为一个恪守“从夫”教条的女性,对于丈夫在外面的这些荒唐行为只是一味地忍气吞声,默默承受。当丈夫挥霍完了所有的家产,变成了一个社会的寄生虫之后,她仍然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教义,一如既往的宽容丈夫。而她的这种宽容在大儿子当家做主之后变得不再可能,掌握了经济大权的儿子无情地将父亲逐出了家门。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流落街头,最终病死在牢中。
姚国栋和万韶华是一对接受过教育和“五四“洗礼的现代夫妻。他们的婚姻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新式婚姻,姚国栋把妻子视为自己的宝贝,他毫不吝啬地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说:“我对她比对我头一个太太满意得多。”[3](P182)两人的婚姻在外人眼中是幸福美满的,然而生活在杨公馆之中,个中滋味只有自知。姚国栋虽然留过洋,做过官,当过教授,翻译过半本没能出版的小说,但他骨子里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封建礼教的捍卫者。他仗着自己家底富足,对独生子小虎的教育放任骄纵。对妻子万韶华他虽宠爱有加,但关爱不足,妻子内心的苦楚她始终视而不见。而作为妻子的万韶华,虽然丈夫对她百般宠爱,但是后母的特殊身份让她胆战心惊,担心自己不会管家,不会教育孩子:“我整天关在这个公馆里,什么事都不做,也没有好好地给诵诗管过家,连小虎的教育也没法管。要管也管不好。我简直是个废人。诵诗却只是宠我。他很相信我,可是他想不到我有这些苦衷。我又不好多对他讲。”[3](P274)万韶华对黎先生的这番心理告白将自己在与姚国栋的婚姻中的苦楚与无奈展示得淋漓尽致。加上后母的特殊地位,使得万韶华无法严加管教小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虎一步步走向堕落,最终落水身亡。
三
觉新是高公馆里最早接触到新式教育,受到新思想影响的年轻人之一。他阅读进步期刊,学业优异,具有远大的理想,中学毕业之后准备出国留学。但是由于自己长房长孙的特殊身份,觉新的命运在他落地之时就被操控了。中学刚毕业的觉新,年仅十九岁,就被父亲以拈阄的方式娶妻成亲。觉新心中所爱的是自己的梅表妹,但由于双方母亲之间的一次口角,两人的婚事被迫告吹。对于父亲的逼婚,觉新的内心虽然非常痛苦与失望,但他却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表妹在愁病交加中死去。上天送给觉新一个贤德淑良的妻子瑞珏,这让他原本苍凉的人生增添了一丝暖意。可是,残酷的命运之神却没能放过觉新。瑞珏要临盆时,被家长找借口赶到郊外去生产,最终因为难产而死去,连见自己丈夫的最后一面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此时的觉新虽然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但他并没有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的妻子同时也为自己争取,依然是默默地承受这一切。命运之神无情地带走了瑞珏,只留给他一个年幼丧母的儿子海臣。觉新把儿子海臣视为自己的命,这也是觉新在绝望之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可是命运就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不给他,惹人怜爱的海臣最终也离开人世。海臣的死“就像一盏微暗灯光的熄灭,在高家的生活里不曾留下大的影响,但在觉新的心上却划开了一个不能填补的缺口,给他的灵魂罩上了一层浓密的黑暗。他这一年来似乎就靠着这微弱的亮光给他引路,然而如今连这灯光也被狂风吹灭了。”[5](P214)两个深爱的女人先后撒手人寰,心爱的儿子也弃他而去,这样一个接受过新式的教育,并且差一点就能留洋深造的年轻人,就因为自己“长房长孙”这四个字将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了这座黑暗、幽闭、人于无形的高公馆。觉新曾经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有爱情,是一个没有泯灭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同时又善良敦厚的年轻人,他的心里也向往自由,他也和觉慧他们一起阅读“五四“的进步期刊。可是身在高公馆里,他的思想、行动、一切都被束缚住了,他的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他的灵魂一半在海水之中,一半在火焰之中,他的一生都在承受人格分裂的巨痛。
此外,梅、瑞珏,海臣的惨死,鸣凤的投湖自尽,淑贞、婉儿的痛苦都与封建黑暗的高公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生活在高公馆里的少男少女们,他们注定要过着被封建家庭控制的生活,他们所受的教育、婚姻爱情以及未来的命运都被无形地操控着。
杨公馆的旧主人杨梦痴从小在家中倍受宠爱,由于长得英俊潇洒加上人又聪明,在所有的弟兄中特别受父亲的喜欢。但是,优越的家境,过分的溺爱,让杨老三长大之后胸无大志,好逸恶劳,吃喝嫖赌,成为了一个靠祖宗留下的财产过活的不务正业、不事生产的败家子。他挥霍无度,经常向妻子伸手要钱。骗妻子说是要筹钱做生意。事实上却是把钱拿去租小公馆,包养歌妓。杨老三只有在没钱的时候才会回家向妻子拿钱,其余的时间对妻子、孩子不闻不问。在挥霍完全部的家产,卖掉公馆之后,他竟然把妻子的金货首饰骗去典当供养情妇。杨老三的大儿子都对他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在大儿子建立新家之后,他把这个没有尽到过一点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的杨老三赶出了家门。穷困潦倒的生活,逼得杨老三走投无路,他甚至去街上偷锅魁来吃,结果被人打得脸青唇肿,鼻血直流。后来,杨老三锒铛入狱,在狱中,他为了躲避劳动,竟装病和得了霍乱的犯人挤在一起,结果真的染病而死。
像杨老三这样的人物,在封建时代里非常普遍。他们出生在家底富足的封建大家,旧式的教育只教给了他们怎样享受腐败的生活,却没有教给他们如何独立生存,而当他们挥霍完所有的家产之后,发现自己成了社会的寄生虫。其实,杨老三们的命运,不完全是他们个人的过错,塑造和滋养他们成长的封建力量有不可磨灭的“功劳”。这是一种己经腐朽的力量,它建立在吸血性的寄生制度上,并且在腐烂式的生活方式中繁殖下一代。这样的下一代不能独立思考,没有独立的求生能力,他们己经习惯了腐朽封建式的生活,所以当他们挥霍完了祖宗留下的家产之后,就彻彻底底地变成了这个社会寄生虫。旧时代对他们的宠爱,彻底地变成对他们的栽害,导致他们迅速地枯萎和风化。
杨公馆的新主人姚国栋的独生子小虎的命运和杨老三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作为自己的独生子,姚国栋虽然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但在儿子的教育上却十分失败。一味的娇惯纵容使得小虎十分势利。在公馆里,小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仆人,从来不肯好好地跟他们讲一句话。在家里也不肯念书,时常到他外婆家去赌钱,又学了些坏习气。小虎在一个月里头总有十天请假,半个月迟到的。上了七年学所认得的字却少之又少。而身为后母的万韶华又不大好管教,怕赵家讲闲话,希望姚国栋好好管教他。姚国栋却认为,年纪小的人都是这样,大了就会改的。认为小虎人很聪明,用不着管教。结果年少的小虎任性贪玩,最终溺死。姚国栋作为一名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分子,理应深明大义,明了教育对孩子的重要性。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但他却任小虎为所欲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虎的任性势利,姚国栋要负大部分责任。其实姚国栋自己,就是一个杨老三式的人物,他从小家境优越,养成了他的某种享乐主义。他正值人生的黄金年代,却辞官在家过着纨绔子弟般的生活。姚国栋本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靠着父亲留下的几百亩田产生活。所谓“言传身教”,姚国栋在家中不能树立良好的榜样,身为父者对于生活缺乏严肃的态度,错误的以为金钱就能代表一切。这也使得小虎难免从小恶习加身。一个孩子的生活环境,对他的性格的塑造、人生的态度起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不论是杨老三,还是姚国栋,或者是小虎,都是旧式的教育制度和家长制度的牺牲品。
公馆本身毕竟只是一个冰冷的存在,公馆里的生活让人压抑,公馆里的爱情让人绝望,公馆里的各色人等让人悲叹。借助公馆意象,巴金有力地鞭挞了家族制度与封建主义对人的戕害,表达了自己对旧制度旧家庭的不满与愤怒。
[1]巴金.巴金选集(第一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
[2]周立民.“家”与“街头”—巴金叙述中的“五四”意象[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3).
[3]巴金.巴金选集(第五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
[4]巴金.巴金选集(第八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
[5]巴金.巴金选集(第二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