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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桥结缘的儒将彭敏

2013-01-28尹家民

党史博览 2013年5期
关键词:彭敏西林大桥

■ 尹家民

当你关注武汉长江大桥、南京长江大桥等著名桥梁,或是查阅有关抗美援朝 “钢铁运输线”、成昆铁路、坦赞铁路等重要交通线的文献资料时,时常会有一个相同的名字映入眼帘,那就是彭敏。甚至当你在观看新中国第一部故事片电影 《桥》时,知情人会告诉你,这部电影说的就是彭敏等人在建设大桥时的事。

一个人如此紧密地和这么多大桥、铁路联系在一起,不是件寻常的事。他一定和大桥、铁路有过太多太多的故事。

新中国第一部故事片电影《桥》所反映的人物故事

1948年10月,由东北电影制片厂即后来的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故事片《桥》开机,并于1949年5月完成,成为新中国第一部故事片。影片描写的是东北解放战争时期,为修复被战争破坏的桥梁,东北某铁路工厂接到命令,要在15天内造出修桥所需要的桥座和全部铆钉。厂长紧密依靠工人,克服诸多困难,按期完成了任务,赶在松花江解冻之前将大桥修复,有力地支援了解放战争。

影片于1949年5月1日在东北首映,受到观众的热烈赞扬。《桥》的成功是因为它来源于生活。这个“生活”就是解放战争时期的铁路、桥梁抢修之战。

1948年8月,当时中华大地硝烟弥漫,两种命运的决战已拉开序幕,辽沈战役即将开始。东北解放军遇到的一个极大的困难是铁路桥梁都遭到了严重破坏,影响部队和物资的运输。东野司令部便决定组织铁道纵队,抢修桥梁。彭敏担任铁道纵队第三支队的支队长,带队抢修哈尔滨至长春线上的陶赖昭松花江大桥。该桥全长近千米,被炸得桥墩崩落、桁梁倾倒。彭敏虽学过土木工程,但早年即参加革命,抗战中带领部队与日军作战,解放战争一开始,担任东北解放区的铁路管理工作,所以修桥他得边干边学。当时,参加抢修的还有一支苏联抢修列车队,队员中不少都是修桥的专家,特别是一位名叫康士坦丁·谢尔盖维奇·西林的青年,虽只比彭敏大几岁,可已参加过好多桥梁的建设和抢修,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而且还有一股闯劲。彭敏很快同他成为朋友,并虚心向他学习桥梁科技知识。该桥经过84个昼夜的抢修后顺利通车。陈云称赞这“是为东北人民修通了一条胜利之路”。电影《桥》反映的就是那段时间的铁路桥梁抢修的战斗。

新中国的桥梁建设事业就是从桥梁抢修起步的。从战争中走来的彭敏,也由此与桥梁结下了不解之缘。

彭敏,原名周镇宇,1918年10月出生于江苏省徐州市,毕业于扬州中学土木工程专业。扬州中学在当时很有名,曾有“北有南开中学,南有扬州中学”之说,是江南四大名中之一,从这里毕业了不少后来对党的事业以及科学工程事业卓有贡献的人才。比如领导人江泽民、胡乔木,文学家朱自清,还有40多名两院院士,如“中国航空发动机之父”吴大观、中国“过程控制”学科的创始者方崇智、“中国量子化学之父”唐敖庆、桥梁专家钱冬生等。就在东北抢修双城到陶赖昭的铁路时,彭敏还遇到了他的扬中校友、时任指挥部副主任的陈兆舟。

“九一八”事变后,受爱国进步思想的影响,彭敏先后在扬州、上海、北平参加并组织学生运动,在进步刊物《生活》杂志上发表文章,宣传反帝反封、抗日救国的思想。1935年12月,彭敏组织扬州中学学生声援北平“一二·九”运动,遭到当局的迫害。1936年9月,彭敏参加革命,同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北平,彭敏参加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任西城区区队长,发展了许多青年学生,并向解放区输送进步青年。七七事变后,彭敏被派往太原,参加山西总工会的筹建工作;1938年夏参与组建了山西文水县抗日政府,任文水县政府秘书、特支书记、县游击队长、代理县长。晋西事变后,任山西新军工人自卫旅二十二团团长。在抗日战争中,他带领部队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并且参加了百团大战。

1945年日本投降后,彭敏从延安被派往东北工作。到东北后,彭敏任北安铁路护路军司令员兼北安铁路局副局长。1946年6月,这支护路队编入新成立的东北民主联军铁道司令部(后改称护路军司令部),这是人民解放军铁道兵部队的前身。

重建淮河大桥

在淮海战役快结束的时候,狼狈逃窜的国民党军刘汝明部,破坏了津浦路南段的淮河大桥。为了支援解放军南下,1949年4月中旬,彭敏率领铁道兵团第三支队,接受了在原桥下游重新建一座半永久性的大桥的紧急任务。

淮河的水有10多米深,在这样深的水里建立桥墩是很困难的。为了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任务,彭敏与工程师们设计了一种在陆地做好的木头沉箱,把这种沉箱沉到水里以后,在箱内箱外抛装上大石头,使它稳定不动,就成了桥墩下面的基础。使沉箱下水,是全部工程中最关键的工程。

当第七号桥墩下水的时候,卷扬机的钢绳断了,沉箱的方位还没有定好,就全部落到河底下,使工程遭到意外的挫折。必须要有人下到河底去,重新把卷扬机钢绳的四个挂钩挂到沉箱上。潜水班长王吉珍抢先下水。由于河里的暗流很大、很急,加上穿着100多斤重的潜水衣服,人工作不一会儿,就很疲劳。王吉珍连续六次下水,把第一个、第二个挂钩成功挂好了。这时天已渐黑,彭敏和大队领导都屡次劝他换别人,但是,他还是坚决要求完成任务。就在他下水挂第三个挂钩的时候,光荣殉职了。

彭敏闻讯很难过,他要求有关部门研究发生事故的原因,接受教训,千万不能再牺牲战友。但战士们群情激昂,坚决要求继续下水。另派人下水时,彭敏决定亲自听电话,掌握时间。经过紧张奋战,终于完成了挂第三个挂钩的任务,接着又完成了第四个。巨大而沉重的沉箱又被吊起来了,重新稳定地落到设定的位置上了。淮河大桥最险要、最困难的一关终于被战胜了。彭敏这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紧张奋战,7月1日,大桥竣工了,津浦路最后一道阻碍被清除了。铁道兵团第三支队完成任务后,经支队长彭敏和政委提议,在淮河大桥南头,建立了一座烈士纪念碑,碑上刻着为修淮河大桥而牺牲的王吉珍等六位烈士的名字。

武汉长江大桥,彭敏与西林的“中苏友谊桥”

新中国成立后,彭敏任铁道兵团第三副司令员兼总工程师,并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指挥铁道兵团在美军的狂轰滥炸中,铸造了一条摧不垮的“钢铁运输线”。1952年春,彭敏在朝鲜战场上右脚负了重伤,当回国治疗到北京车站时,他一眼就看到前来迎接他的西林。彭敏和西林自修复松花江上第二号桥梁时,第一次合作就很投缘。1949年夏,洪水暴发,彭敏为修复陇海线上的洛河桥又遇到了困难。正当彭敏为洛河桥不能按期修复而焦躁不安时,西林从天而降。在西林的协助下,陇海线贯通了。彭敏赞叹西林的高超技术,把他视为良师益友;而西林赞赏彭敏的精明果断,在并肩战斗中两人的友谊日益深厚。

在彭敏赴朝鲜参加铁路抢修工作期间,只要回到北京,即使再忙也要找到西林,向他请教有关问题。有一次,西林很严肃认真地对彭敏说:“你现在应当认真地考虑武汉长江大桥的事了。”彭敏听了笑着说:“我现在每天只考虑在朝鲜的清川江和沸流江上,能在几天内修个便桥,哪有心思想长江大桥的事呀!”西林马上提醒他:“要开始想了,这样大的桥,要想很久很久的。”

真叫西林说中了。

休养期间的彭敏受命修建武汉长江大桥,西林经常到医院探望他。在医院,他俩谈得最多的还是没有图纸的武汉长江大桥。未来的长江大桥又把他俩拴在一起了。1953年铁道部设立武汉大桥工程局,彭敏任局长。1953年7月,疗好脚伤的彭敏带着长江大桥的初步设计方案,专程赴莫斯科请苏联专家帮助鉴定。临行前,铁道部部长滕代远对代表团负责人彭敏交代说:“文件请苏方鉴定是为了慎重。长江大桥是我国第一个大工程,绝不能出差错。”接着,滕代远又嘱咐道:“你们出去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听取鉴定意见一定要虚心,有情况随时向使馆和国内报告。我已告诉使馆,帮助联系参观他们一些建桥工地,多学多看些东西充实自己。”彭敏后来回忆说:“这次谈话就像嘱咐一个没出过远门的游子那样细致周详。”

当西林得知他的老战友负责修建武汉长江大桥时,喜出望外,特地邀请彭敏到家中做客,进行深入交谈,但说得最多的仍是长江大桥,并且这次交谈已不是泛泛而谈,而是谈到基础施工的方法问题。早在1949年,西林曾到过武汉,在长江边上,看到浩瀚的江水奔流不息,知道水深流急。特别是在汛期水位高,如采用原来的“气压沉箱法”进行基础施工,会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西林特将新的施工法“管柱钻孔法”和盘托出。西林毫不隐讳地说:“在莫斯科开的鉴定会我是参加了的,设计文件我也研究过,我认为建造大桥基础不宜采用‘气压沉箱法’施工。我有个新的想法,但是鉴定委员会里都是我的前辈,老头子是技术权威,我不好说话。”彭敏听翻译讲完后,不禁一愣。西林继续说:“这个新办法在苏联也没有用过,因为苏联没有长江。现在,希望得到你的支持。我们暂时先不说出去,只和你一个人谈谈。”随后,西林用几天时间详细给彭敏讲述了他的“管柱钻孔法”的技术理论、施工方法以及优越性。

彭敏听西林介绍之后,敏锐地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发动群众来讨论,随即组织了有双方工程技术人员参加的讨论会议。会开得十分严肃,也很热闹。中方人员提出许多问题和疑点,但总体是抱有极大的兴趣。与西林同来的几位苏联桥梁专家却提出相反的意见,理由是:施工方案已经苏联国家鉴定委员会通过,没有必要大改动;其次,这种新方法谁也没干过,试验来不及。这位专家还讲了一个笑话,说:“一个人用右手摸自己的右耳朵,只要一抬手就摸到了;但是现在,你们却要把手绕到脖子后面再去摸,还能摸到吗?”只见西林忽地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同志们,我们讨论的是桥梁基础的施工方法,不是摸耳朵!”

争论平息了,但彭敏心中仍然静不下来,散会后他跑去征求桥梁专家汪菊潜和梅旸春的意见。他们告诉彭敏:“钱塘江大桥桥墩基础是用沉箱法施工的,可那是包给外商干的,我们的人一律不准下去。”他们还说:“老彭啊,沉箱法危险性是挺大,但是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还是学习摸索一下新办法吧。”

彭敏表示赞同,说:“老的方法对我们来说也是要学,新的方法也是要学,当然学新的要好些。”

同时彭敏感到事关重大,立即带上有关资料十万火急赶到北京,直接向滕代远汇报。当时滕代远没有给予答复,只是交代秘书安排彭敏休息。次日下午,滕代远在办公室召见彭敏,明确表示支持西林的建议。彭敏回忆说:“滕部长认为,西林不是一个轻率的人,有关他自己国家的声誉,没有十分把握是不会提出来的。此事我已经向总理报告过了。”周恩来仔细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提出一定要经过试验才能施工的要求。

让彭敏高兴的是,在鉴定长江大桥初步设计方案期间,苏联政府确定西林为驻长江大桥工地苏联专家组组长。

1954年6月18日,西林带着所搜集的资料,从莫斯科乘直达列车到达北京前门车站。在欢迎的人群中,西林看到了彭敏,还没有寒暄两句,就迫不及待地说:“找个时间咱们好好谈谈新方案。”

在南下武汉的列车上,西林打开图纸和照片,把他一年多研究的成果详细地向彭敏作了讲解。这种方法在当时是世界首创,即使在苏联国内也从未实施过,而且有不少人反对。当彭敏听完西林的讲解后,他立即表示支持西林的新施工方案。

当西林和部分专家来到武汉时,正值武汉防汛最紧张关头。西林看到波涛汹涌的长江,更感到采用新施工方案的优越性。很快,彭敏和西林向滕代远汇报了有关新方案的情况。滕代远听后对西林说:“你就代表我处理问题。”中国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水利专家陶述曾也都极力支持新的施工方案。在部长和专家们的大力支持下,西林更增强了决心和信心。1955年2月,一项崭新的试验工作在汉阳龟山脚下莲花湖畔开始了。在试验过程中,铁道部要求大桥局到北京汇报试验进展中的情况。在彭敏进京前,西林对他说:“请你转告部长,在试验没有结果前,我不愿见部长。”当滕代远得知这一情况后,笑了笑对彭敏说:“看来西林的决心很大呀!”

当试验取得成功后,喜讯传到了莫斯科。苏联部长会议特派一架飞机,让国内的一些建筑桥梁的权威人士到武汉祝贺。武汉长江大桥由于采用了这一新的施工法,不仅使大桥提前两年建成通车,而且还揭开了桥梁建筑史上崭新的一页。

新的“大型管柱钻孔法”的运用,不仅保证了桥墩基础工程的速度,并且使工程造价大为降低。

毛泽东欣然命笔:“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1956年5月31日,毛泽东到武汉视察长江大桥工程。彭敏问:“是岸上看还是水上看?”毛泽东说:“水上看。”

在此之前,彭敏已见过毛泽东。那是在决定应用西林的方法后,找不到能挖那么深的掘土机,彭敏直接找到了毛泽东。毛泽东问国外有没有,彭敏说有,但没有那么大的,他们没有做过像长江这么深的桩。毛泽东说,他们没有的,我们也可以有。于是他下令国内有实力的工厂加紧研制,终于制造成功。

毛泽东乘坐“武康”号轮船,经汉阳晴川阁上行,从2号和3号桥墩间穿过,驶到鹦鹉洲附近的江面后,又折回下行,从3号和4号桥墩间穿出。此时,武汉长江大桥的水中桥墩已全部建成,钢梁从汉阳岸正向江中延伸。

对岩石和水下混凝土抗压强度,毛泽东要求具体解释。彭敏回答:“冲刷假定为百分之一百,就是假定把河床的覆盖层全部冲掉,事实上不会全冲掉。”

毛泽东说:“这样就更保险些,更坚固些。”

毛泽东还关切地询问:潜水工如何在水里沉下去?水里怎样进行烧割和电焊?

彭敏详细地作了回答。

毛泽东又问:为什么铁路桥1957年10月1日通车,公路桥要到年底通?

彭敏回答道:铁路在下层,钢梁架完后,铺轨即可通车;公路桥在上层,钢梁架设完毕后,还需要时间铺公路面。

毛泽东笑着点头:“将来长江上修二十座、三十座桥,黄河上修几十座桥,到处能走!”

下午2时,一辆黑色轿车将毛泽东送到武汉军用码头。毛泽东兴致勃勃地登上一艘客轮——武汉轮渡14号。在船上,毛泽东接见了中共湖北省委、武汉市委和武汉军区的领导,听取了彭敏关于修建长江大桥新施工方法的汇报。毛泽东高兴地说:“管柱钻孔法,本是苏联工程师发明的,可他们不敢用,我们用了,证明了是成功的!”

1957年9月6日晚上6时许,夕阳斜照着雄伟壮观的万里长江第一桥。当毛泽东在众人的陪同下信步走在长江大桥上,看到有一排涂抹着不同颜色的栏杆时,转头问王任重:这是让谁看的?彭敏连忙回答说:这是让武汉三镇的人们来挑选的!毛泽东笑了笑,用那浓厚的湖南口音称赞道:你们这就是走群众路线呗!他转身又对王任重深情地说:你是湖北的主人,你看漆什么颜色好?

王任重回答说:我还没有想好!

彭敏上前一步说:“请问主席,你说哪一种颜色比较好?”

毛泽东不语,用手指了指蓝天,又用手指了指奔腾的江水。

大家都心领神会,大桥护栏的颜色应当使蓝天和江水结合起来,如《滕王阁序》中所描写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后来,武汉长江大桥的护栏、钢梁,都采用了使天水的颜色相和谐的银灰色。

每一次毛泽东来武汉前,省委书记王任重都要提前通知彭敏。彭敏知道毛泽东喜欢横渡长江,他本不太熟悉水性,就利用星期天去东湖铁路疗养院的东湖边练习游泳,以便陪同毛泽东边游泳边汇报工作。他还认真准备大桥施工的汇报材料,好随时回答毛泽东提出的问题。

两次视察后,毛泽东又一次畅游长江。当游到大桥上游水域时,毛泽东一边踩水,一边观看正在紧张施工的大桥。江中,千帆竞渡,百舸争流;龟蛇二山,静静伫立江边;正在建设中的长江大桥,巨大的管柱水泥桥墩已浮出水面,长江天堑之征服在即。

毛泽东在水中自如地转过身,又快速向前游去;临近桥墩时,毛泽东挥臂侧游,从大桥2号和3号桥墩间穿过。第三次游长江后,毛泽东写下了气势磅礴的《水调歌头·游泳》。他在词中写道:“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随着武汉长江大桥的建设,彭敏和西林的友谊更加深厚。彭敏向全体职工提出“建成学会”的口号,要求虚心向苏联专家学习;西林感谢彭敏对他的新方案的支持。他说:“没有彭敏的支持,我的新方案也是无法实现的。”

大桥通车以后,那些用于试验的管柱被拆除,仅有莲花湖畔的巨型试验墩被保存下来。铁道部部长滕代远多次谆嘱要妥为保存。武汉铁路局对这座管柱加以整理,并由彭敏撰写了一段碑文,名曰《管柱钻孔法试验记》,用汉白玉刻好后于1959年国庆节前安装在这座试验墩上,使之成为一座历史性的建筑物。

“文革”后,西林来到中国,特地到武昌桥头,看到象征“管柱钻孔法”成功的纪念碑仍然完好如初时,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久久不愿离去。

彭敏是谦恭之人,当有记者问起大桥的事,他笑笑说:“武汉桥开始主要是滕代远同志,滕部长比较积极主张修桥。他跟总理汇报后,总理也支持。总理同意修桥,叫他筹划这个事。给我任务,叫我组织大桥工程局,从全国铁路调一些好的干部、好的工人。1954年开工,1957年正式通车。通车以后,南北交通就畅快了,痛快了。”

领导建设完武汉长江大桥的彭敏,又组织修建了郑州黄河大桥、重庆白沙陀长江大桥、湖南湘江大桥、广州珠江大桥,等等。

南京长江大桥修建时,彭敏又出任大桥工程局局长、总指挥。在他的领导下,共和国培养和建立了一支优秀的建桥队伍。后来,他还创建了第一所桥梁学院,并亲任院长,培养了一批优秀的桥梁事业的生力军。

彭敏像一颗关键棋子,在南京和成昆铁路工地之间来回调动

1957年9月,武汉长江大桥建成。毛泽东在视察武汉大桥时对陪同的彭敏等人说:“以后我们还要在长江上建设南京大桥、宜都大桥、芜湖大桥。”在这之前,彭敏向毛泽东汇报在长江上建桥的事,毛泽东突然问:“还要不要请苏联专家?”彭敏回答:“可以不要请了。”毛泽东高兴地点了点头。因为当时中苏关系发生了变化,毛泽东已经在作自力更生的准备。

彭敏之所以如此肯定地回答,也是心里有底了。

关于建南京长江大桥,彭敏、刘麟祥在率中国桥梁考察团赴苏介绍武汉大桥建成经验期间曾与西林进行了深入的研讨。西林建议采用大直径管柱高承台基础方案,可以保证两年半内建成大桥,并建议考察团回国后向领导汇报,聘请几位苏联专家,继续技术合作。当时,桥梁专家梅旸春主张采用沉井加管柱的结构方案,刘麟祥、王序森则从工期考虑同意西林的主张。彭敏决定,派王序森乘飞机先回武汉,将西林的草图加工后在下一次协作会议上提出讨论,其余人员乘火车回京汇报。此时,彭敏本人对建桥心里已经有数了。

1958年,在“大跃进”的形势下,铁道部把同时在长江上建造南京、芜湖、宜都三大桥的任务交给了大桥工程局。大桥局党委书记兼局长彭敏立即率员到北京领受任务,随后组织成立了南京、芜湖、宜都三个大桥设计组。

彭敏率领三大桥设计的有关人员沿江勘察三大桥桥址。三大桥设计负责人王序森、胡竟铭、李家咸随行来到南京。勘察桥址后,彭敏即布置三人连夜绘制出南京大桥草图,由彭敏向江苏省省长惠浴宇汇报了“以下关的宝塔桥为大桥桥位,建造公路、铁路两用桥”的方案。方案得到了惠浴宇的认可。

彭敏按照上级提出的两年半建成大桥的要求,抓紧组织进行准备工作。

南京大桥的设计工作是与武汉建桥工作交叉进行的。1958年,南京大桥的设计草案完成。也就在这一年,铁道部决定设计院大桥设计处与大桥工程局合并,以充实大桥局的勘测设计力量。

同年12月召开第二次技术协作会议,主要是讨论各协作单位的研究成果和所提方案。大会由彭敏主持,各种挂图把汉口饭店会议厅四面墙壁挂得满满的。近百人济济一堂,根据勘测资料和初步设计方案,讨论在南京长江江面上如何建造一座比武汉大桥还要好的桥。彭敏采取了很开明的做法:邀请国内几个与桥梁工程有关的科研单位和高等院校,共同编制南京大桥的设计方案,再组织专家对此方案和大桥局的设计方案一起进行评比。会议最后由汪菊潜、彭敏主持作出结论。彭敏提出的依靠群众力量完成南京大桥初步设计方案的想法,得到同济大学、长沙铁道学院的支持。

1959年4月,中共八届七中全会在上海召开。会上有一项议题,就是讨论南京长江大桥的建设问题。铁道部要彭敏带上南京大桥的设计方案去上海汇报。到了上海,他们连夜将方案及图表挂在会场的墙上。第二天,彭敏向中央委员们汇报了设计方案的详细内容,并提出方案实施的具体意见,得到了中共中央领导的肯定。

也是在这一年,大桥局党委由武汉迁往南京,直属中共江苏省委领导,彭敏为局党委书记,杜景云、宋次中为副书记。大桥局主要业务处、党委机关的大部分人员迁至南京办公。由于经济出现困难,国家每年给南京大桥的资金不超过30万元,这只能维持一般开支。

大桥开建后,困难重重。桥梁用的钢板特别是厚钢板,中国当时还不能生产,要从苏联进口。中苏关系恶化,苏联不肯供应。美国桥梁公司有一种用于建桥的特种钢材,号称“万能用件”,彭敏曾就进口特种钢材一事向毛泽东请示。毛泽东说:“什么‘万能’?世上哪有‘万能’的,只不过用途多点罢了。这没什么神秘,我们自己也能够生产。”毛泽东指示国内钢厂立即研制。很快由鞍钢研究生产出来,国产的钢材代替了进口的特种钢材。

1960年,在苏联撤走专家前夕,西林自费来中国考察。在武汉,西林由大桥局副总工程师胡世梯、勘设处处长王序森接待,进行了技术交流。在南京,西林由彭敏陪同,到大桥施工现场进行了考察。西林对重型沉井的施工做法持有不同意见,对受拉钢筋的设计条件表示异议,而且说:“在多瑙河上用过这样的方案,失败了。”彭敏对西林的意见十分重视,以更加谨慎的态度对待工程上的问题。经指挥部反复研究,认为重型沉井不会出现异常情况,仍坚持按原设计方案进行。为慎重起见,施工中注意出土工艺,沉井施工完成,未发生任何意外。

1960年六七月份,在南京大桥工程建设的节骨眼上,彭敏奉命调回部里工作。虽然不在第一线,但彭敏仍时刻挂念着南京大桥的建设。不久,他又调到成昆铁路指挥部工作。

这时国家正处在经济困难时期,由国家财政拨款修铁路、建大桥的工程先后都下马了,南京大桥的建设也面临着严重的困难局面,投放资金锐减,物资供应紧缺,工程处于干干停停的状态。江心工程按施工组织计划应该连续作业,但因为物资跟不上供应,工程被迫停顿下来。彭敏身在三线,仍记挂着南京长江大桥。他建议铁道部,即使千难万难,南京大桥建设工程也一定要维持到所有的桥墩都修出水面才能停工,否则几年的辛苦必将付诸东流。

江苏省委也不愿停工,又苦于没有懂技术的领导干部,只得向中央建议把彭敏从西南成昆铁路工地调回南京。中央知道成昆铁路建设也急需彭敏,但权衡之后,只好将彭敏再次调到南京。

彭敏到南京后,立即同江苏省主要领导江渭清、惠浴宇等,对大桥通车方案进行了认真的研究,研究结果上报中央并很快获得了批准。不久,国家计划委员会批了专款。到1965年冬,南京长江大桥全面复工续建。

1966年上半年,江心桥墩全部出水,当时大三线建设已具相当规模,各项工程正处在关键时期,南京大桥的建设资金及材料又出现了短缺,是停工还是继续建设,面临着艰难的选择。已担任铁道部副部长的彭敏等人强烈要求不停工,但此时“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造反派搞所谓踢开党委闹革命,把领导干部诬蔑为“走资派”,诬蔑知识分子为“臭老九”,并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对其进行人身侮辱和精神折磨。他们还打派仗挑起武斗,严重影响了钢梁架设和其他施工。为保证南京大桥施工的顺利进行,周恩来以少有的严肃口吻强调:“以后如果再有不同意见,就说是国务院决定的,别人无权改变,要改变的话,必须经过我周恩来!”1967年8月,钢梁架设胜利合龙了。至此,南京大桥主体工程基本完成。

南京大桥的特殊标志,是耸立在大桥南北两端的桥头堡上的三面红旗,这是时代的产物,是与当时国内的形势相适应的。最初,在设计桥头堡的方案时,彭敏让有关部门向全国各地征集,经过比较,最后确定三面红旗设计方案。对此,彭敏等向周恩来作了汇报,周恩来表示同意,还作了具体的指示:“要用红旗,颜色必须保持鲜红,不能褪色。”周恩来出的这个题目,一时真的把彭敏他们给难住了:如果用一般的颜料,历经日晒、风吹、雨淋,红颜色就会褪掉,变得难看;采用红色油漆,也解决不了褪色的问题。开始大家想得很简单,以为在瓷砖上涂上一层红颜色烧制,就会一劳永逸。但彭敏去江西景德镇了解后,才知道自有瓷器以来就烧不出鲜红色的釉彩。彭敏让大家想主意,派人到全国各地选材,最后选用了青岛生产的玻璃砖,才保证了鲜红的颜色。

在成昆铁路和桂昆铁路的建设中,作为决策者,彭敏决定在施工中采用40项新技术及隧道快速施工法,审定改进线路走向方案多处,因此1965年在全国设计工作推广会议上,彭敏主持制定的《西南铁路设计革命三十条》得到充分肯定、推广。毛泽东因此为成昆铁路写了“精心设计精心施工”的著名题词。

1970年,彭敏任交通部副部长,1971年被派赴非洲坦桑尼亚、赞比亚指导坦赞铁路的建设。2000年,已从国家计委副主任岗位上离休的彭敏在北京逝世,享年82岁。一座座耸立的桥梁是对他永久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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