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苦茶的应用历史与研究现状△

韩碧群，彭勇

(中国医学科学院 北京协和医学院 药用植物研究所，北京 100193)

中药文化

山苦茶的应用历史与研究现状△

韩碧群，彭勇*

(中国医学科学院 北京协和医学院 药用植物研究所，北京 100193)

通过研读关于山苦茶的文献，结合本草考证与市场调查，对山苦茶的原植物、起源历史、商品形式、化学成分及药理活性等进行整理与讨论，为进一步研究开发提供科学依据与建议。

山苦茶；别样茶；传统药物学；化学成分；药理活性

我国是茶叶(来源于山茶科(Theaceae)山茶属(Camellia)植物)的起源地，发展至今已有3 000多年，如今已成了风靡世界的三大无酒精饮料(茶叶、咖啡和可可)之一，对世界经济贸易和生活健康产生了巨大的作用。与之相伴的，在我国生态、民族、文化多样性下，也出现了茶的多样性。据不完全统计，在我国具有悠久的应用历史和传统，不属于山茶科山茶属来源植物的，迄今仍在民间作茶饮的至少有20多种植物作茶叶饮用，称之为别样茶(Non-CamelliaTea)。

山苦茶是我国海南人民长期饮用的一种别样茶，且在利胆方面具有显著活性。本文对山苦茶的应用历史与研究现状进行整理，为进一步研究开发提供科学依据。

1 山苦茶的原植物来源

山苦茶名称又名鹧鸪茶、禾姑茶、毛茶,分布在海南岛、中印半岛和苏门答腊岛。在我国仅分布在海南岛以及广东南部少数几个县市。过去有一说法，认为山苦茶只生长于万宁东山岭，故民间有“东山岭鹧鸪茶”之称。实际上，山苦茶在海南各地均有分布，野生多见于沿海山丘，以文昌铜鼓岭和万宁东山岭出产的最为有名[1]。山苦茶是大戟科Euphorbiaceae野桐属Mallotus植物山苦茶Mallotusfuretianus(Bail)Muell-Arg.的干燥叶。关于山苦茶的拉丁学名，陈焕镛先生(1956)在其所主编的《海南植物志》[2](第二卷)中认定为Mallotusfuretianus(Bail)Muell-Arg.；但在吴德邻先生(1994)所主编的《海南及广东沿海岛屿植物名录》[3]以及吴德邻先生(2003)所主编的《广东植物志》[4](第五卷)中，其学名则已修订为Mallotusoblongifolius(Miq.)Muell. Arg.目前，在与山苦茶相关的已公开发表的研究论文中，这两种学名均有使用，但以采用Mallotusfuretianus(Bail)Muell-Arg.这一学名的为多。因山苦茶在海南(乃至全国各地)民间通常都称之为“鹧鸪茶”，而“山苦茶”却鲜为人知。笔者认为，应该以采用吴德邻先生修订后的学名Mallotusoblongifolius(Miq.)Muell. Arg.比较合适。但为了保持文献上的一致，这里暂时采用山苦茶的学名Mallotusfuretianus(Bail)Muell-Arg.。

2 山苦茶的起源历史

山苦茶为什么在民间叫鹧鸪茶，关于此的传说有两个。一是据说古代长有山苦茶地方的老百姓，只是上山时顺便采山苦茶叶回来泡茶喝。后来，相传万宁有一家农民养了一只心爱的山鹧鸪鸟，这只鸟生了病，该农民上东山岭采摘山苦茶泡热水给鹧鸪鸟喝，几天后该鸟不但病愈，且活了很久，于是人们从此认识了此茶有保健功用，并取名为“鹧鸪茶”。还有种说法是相传古时东山岭上鹧鸪鸟很多，岭下有一个人常常上岭捕捉鹧鸪鸟。有一次，捕鸟人发现大鹧鸪鸟用一种树叶子治好了一只几天前奄奄一息的小鹧鸪鸟。捕鸟人家里小孩子正好有病，于是，他摘回这种叶子煮汤给自己孩子喝，几天后孩子的病好了。捕鸟人用树叶子给儿子治病的事不久便传开了，村里人也学着捕鸟人用树叶子治病，那种树便被村人称为鹧鸪树。后来，人们把鹧鸪树叶子当茶喝，鹧鸪茶便被叫开了。不管山苦茶的传说是否属实，不管是谁最早发现了山苦茶，山苦茶是海南人民适应与利用当地自然环境的经验总结。海南四季如夏的气候条件，使得人民必须避免高盐、高油、高酱的燥热类食品，或选择能够去油解燥的保健佳品，海南山区野生的山苦茶便渐渐为当地人民认识并传承。也许因为山苦茶分布的地域范围限制，笔者在我国历代药学著作中未查见。民国《感恩县志》[5]“鹧鸪茶，生黎母山中，五月采之，蒸熟晒干，芳馥异常，可消食”。我国现代著名戏剧家和诗人田汉先生1962年在畅游万宁东山岭之后留下的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琼州多胜地，此岭独岿然；羊肥爱芝草，茶好伴名泉”。诗句中的“好茶”说的就是山苦茶。有文献[8]认为山苦茶为《生草药性备要》和《本草求原》中所记载“鹧鸪茶”，笔者认为值得进一步考证。《生草药性备要》[9]将“鹧鸪茶”归在山草部：“鹧鸪茶，味甘，香，性温。散热毒，止咳嗽，理痰火。治蛇咬伤，又名蛇总管。小叶的祛风，治咳嗽膨胀，小儿五疳。其根，止牙痛。又名金不换，又名紫背金牛”。可见这里所记载的“鹧鸪茶”为草本植物(山苦茶Mallotusfuretianus(Bail)Muell-Arg为灌木或小乔木)，结合其功效主治与别名，这里的“鹧鸪茶”可能是远志科的草本植物华南远志(PolygalaglomerataLour)，中药名称大金不换；“小叶的”可能为远志科的草本小花远志(PolygalatelephioidesWilld.)，中药名称小金不换。《本草求原》[10]：“鹧鸪茶，即紫背金牛，金不换”。这里记载的“鹧鸪茶”别名与《生草药性备要》相同，二者可能指同一物。这两本岭南本草中所记载的“鹧鸪茶”与山苦茶有何种关系还需进一步考证。

3 山苦茶的当前应用情况

3.1 山苦茶的民间应用

山苦茶植物体带有零陵香(蕙草、薰草，因其在零陵多产，故俗称零陵香，气味芳香，为我国古代著名香料)的味道，海南居民习惯用山苦茶的叶子来泡茶，以解油腻、助消化、消暑热、防感冒、健脾养胃还能用来防腐。万宁市牛漏、长丰等地村民还有利用山苦茶配制凉茶饮用的习惯。在万宁牛漏等地有这样一个风俗：每年农历五月初，村民们都会自发进山采集山苦茶和其他几种植物的叶片制作凉茶。据说，每年的五月初一到初五采集的山苦茶质量最好。因此，这种以山苦茶作为主料配制而成的凉茶在当地群众中称之为“五月茶”。在海南端午节吃粽子时，因海南的粽子是肉粽，油腻大，加上糯米多吃不好消化，所以，海南人吃粽子后，都要喝山苦茶解油腻，帮助消化。另外海南天气热，农历五月游山玩水的人，挡不住热气的侵袭，喜欢喝山苦茶解渴消暑[6]。所以，山苦茶又称端午茶、五月茶。山苦茶还是海南人防病治病的良品。海南人常用鹧鸪茶防治感冒与中暑。喝了一辈子山苦茶的海南人，喝茶时把它当茶，喝药时又把它当药[7]。海南的四大名菜之首——东山羊和鹧鸪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东山羊毫无腥膻，鲜美可口，一般认为是食东山鹧鸪茶嫩叶的缘故。在万宁市一带几乎所有的羊餐馆，以及陵水、三亚、定安等县的各类餐馆，大都有用鹧鸪茶招待顾客的习俗。在这些地方的民间，鹧鸪茶更是家庭常备的亦茶亦药的保健饮品，或自己饮用，或招待客人。如今，这些风俗已构成了海南地方茶的一大文化特色。远在外省的海南风味餐厅，也将山苦茶作为特色予以推荐。

3.2 山苦茶的采收加工处理

山苦茶叶采老不采嫩，农历4月底至5月初是采摘山苦茶的最佳时间。在海南民间山苦茶的传统制作方法颇为简单：从山上将山苦茶叶片带枝条一并采回，然后逐片摘下叶片，并卷成直径约为4～5 cm的球状“茶叶团”，再用椰子树的叶片撕成细长条带扎紧，然后又将15～20团这样的山苦茶叶片球状“茶叶团”串成念珠状的一串，晒干后或风干后即成产品[8]。山苦茶没有经过炒茶等传统工艺，因此泡出来的茶水清香中夹着一种植物特有的味道，甘冽爽口，并有好闻的药香[11]。一个茶叶团就能冲泡数次，甚至一整天，泡完之后仍有淡淡的药香味。

3.3 商品形式

海南山苦茶传统产品以往常见于海口市各农贸市场以及各县市农贸市场或农村集市，通常是成串出售，也有直接晒干的叶片散装的，约30～70元/500 g不等；有正规厂家出产，用牛皮纸简易包装的，约180～200元/500 g；还有与益智配伍粉碎后制成“益智鹧鸪茶”的袋泡茶，约200元/500 g；通过电子商务有见将叶片精致盒装的，约1 500～2 500元/500 g。也有将山苦茶按一定配方制作成瓶装饮料出售的。

4 化学成分研究

4.1 有机酸类

以高效液相色谱法测定山苦茶中没食子酸含量在2.66%～2.76%范围内，平均含量为2.71%[12]。山苦茶叶低极性油状成分中酸类含10.63%，以棕榈酸含量最高，达7.94%，其中具有药理活性的亚油酸含量为2.69%[13]。

4.2 挥发油

采用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GC-MS)分离和鉴定了山苦茶中50种成分，相对含量在5%以上的成分为十六碳酸(20.78%)、(z,z)-9,12-十八碳二烯酸(7.69%)、γ-榄香烯(6.40%)、叶绿醇(5.66%)[14]。

4.3 苯丙素类及其苷

从山苦茶叶中分离出三个苯丙素类化合物：(+)-南烛树脂醇3α-O-α-L-吡喃鼠李糖苷、(+)-异落叶松树脂酚-9'-吡喃鼠李糖苷、3,4,8,9,10-五羟基-二苯并[b,d]吡喃-6-酮[15、16]。

4.4 萜类及其苷

从山苦茶叶中分离出三个萜类化合物：木栓酮、木栓醇、(6S,9R)-6-羟基-3-酮-α-紫罗兰醇-9-O-β-D-葡萄糖[15、16]。

4.5 氨基酸

对海南山苦茶叶中游离氨基酸进行了测定。结果表明，其含量总游离氨基酸为0.2%，人体必需氨基酸占总游离氨基酸为18.7%，脯氨酸含量特高，占总游离氨基酸达57%[17]。

4.6 无机元素

用美国PE公司P400等离子发射光谱仪逐一测出山苦茶中Ca、Mg、P、Al、Mn、Fe、Zn、Cu、Sr含量，结果显示山苦茶中富有含钙(16 525.61 μg/g)、镁(5 721.68 μg/g)、锌(19.02 μg/g)、锶(160.03 μg/g)等无机元素[18]。

4.7 其他

采用GC-MS对海南从山苦茶叶乙醇浸膏的石油醚部分的油状物进行研究，共分离得到27个峰，鉴定了其中20种化合物，海南山苦茶低极性油状物的化学成分主要为脂肪酸酯类，占总含量34.91%，其中主要有十八酸丁酯(7.70%)、亚油酸乙酯(6.45%)、棕榈酸1,1-二亚甲基酯(5.84%)。烷烃类为13.93%，其中2,6,6-三甲基-二环[3,1,1]庚烷占6.73%[19]。山苦茶叶中分离得到β-谷甾醇、3-羟基-4,5(R)-二甲基-2(5H)-呋喃酮和(Z)-3-己烯醇-β-D-葡萄糖苷。

5 安全性

采用石墨炉原子吸收光谱法测定山苦茶中5种重金属元素(铜、镉、铅、汞及砷)，含量分别为4.400，0.075，0.520，0.044，0.480 mg/kg。山苦茶中重金属含量符合药用植物及制剂的外经贸绿色行业标准[20]。

山苦茶醇提取物的大白鼠急性毒性实验，未发现与药物有关的毒性症状出现和死亡。经大体和显微镜下病理学检查，对照组和给药组大白鼠的主要脏器均未发现病理学改变。从症状观察和病检结果可以表明山苦茶属无毒药物[21]。

6 现代药理作用

目前对山苦茶的活性研究主要集中在山苦茶的醇提取物，进行了多方面的活性研究，大部分研究为海南医学院进行的。

6.1 利胆

华运群等用山苦茶醇提物配制成乳剂，对大白鼠进行利胆实验，结果10%山苦茶乳剂组用药前后胆汁流量差值明显大于对照组(P<0.01)；5%山苦茶乳剂组用药前后胆汁流量差值也大于对照组(P<0.05)，这两种不同浓度的山苦茶乳剂都有利胆作用[21]。

王久辉等研究发现，山苦茶提取物可能通过增加前列腺素的释放或作用于钙通道对豚鼠离体胆囊产生收缩作用[22]。进一步研究发现山苦茶的B和D部位具有显著的利胆作用，为山苦茶利胆作用的主要活性部位，通过促进胆汁分泌和排泄、增强胆囊收缩，发挥其利胆作用。这可能是山苦茶临床用于治疗胆道疾病的机制之一[23]。

6.2 镇痛

通过扭体法和热板法进行镇痛实验研究山苦茶的镇痛作用。结果显示山苦茶醇提物乳剂镇痛效果明显，但较盐酸吗啡弱[24]。

6.3 抗氧化及抗动脉粥样硬化

山苦茶B可以防治动脉粥样硬化，山苦茶B降低AS大鼠血清MDA、TC、TG、LDL-C水平，提高NOS，SOD活性；增加HDL-C/LDL-C，增加胆汁中TB的排出，改善血管组织病理变化，增强内皮依赖性血管舒张能力。高剂量山苦茶B能降低AS大鼠的肝指数[25]。

山苦茶可以清除自由基(山苦茶D>维生素C>山苦茶B)，并可明显降低AS大鼠血清MDA水平，提高NOS，SOD活性，增强内皮依赖性血管舒张能力。山苦茶B、D可以增加AS大鼠内皮依赖性血管舒张能力，这可能与其降低TC、增强NOS活性、清除脂质过氧化产物、提高机体抗氧化能力有关[26]。

6.4 抗菌

山苦茶的水提取液对金色葡萄球菌和大肠埃希氏菌等6种细菌进行抗菌试验，证明“对大部分试验菌均具有一定的抑制效果”，山苦茶干品的水提取液对金黄色葡萄球菌的抑菌效果最好，1∶1水提取液的抑菌环直径为11 mm，最小抑菌浓度1∶32[27]。

7 开发建议

山苦茶是我国海南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古茶种，历史悠久，具有茶文化特征，丰富了我国茶文化。山苦茶又具有特殊的口感和功效，有令人愉快的零陵香和解油腻、助消化、消暑去火、防治感冒的作用。

目前山苦茶资源的利用还停留在仅利用野生资源的水平上。随着山苦茶在旅游市场中的打入及其药用价值受到重视，加上森林的砍伐和毁林垦植，造成这一天然资源有面临枯竭之危险。山苦茶的商品形式还停留在传统粗放的加工方式上，包装简陋，产品单一，价格低廉。为了更好的开发利用山苦茶这一特色资源，建议：

1)开展山苦茶人工繁殖的研究，建立山苦茶的人工种植示范生产基地，执行GAP规程，是山苦茶资源保持长久活力的保证。

2)在开发的过程中引入新的加工工艺，进行多层次开发，提高产品附加值，以适应不同消费需求。

3)挖掘文化内涵，使山苦茶成为传播海南养生文化的载体，将文化转化为生产力，给国际旅游岛建设提供具有独特和鲜明地域特色的旅游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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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ditionalUsesandModernResearchoftheLeavesofMallotusfuretianus:Areview

Han Bi-qun, Peng Yong*

(InstituteofMedicinalPlantDevelopment,PekingUnionMedicalCollege,ChineseAcademyofMedicalSciences,Beijing100193,China)

The present review summarized traditional uses and the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leaves ofMallotusfuretianus(Sha-ku tea). Sha-ku tea is a traditional herb tea with more than one hundred years history in Hainan province. It has the function of detoxifying, promoting digestion, dissipating heat and preventing of influenza, and so on. Modern research shows that Sha-ku tea a number of acitivities such as cholagogic effects, analgetic activity, antioxidation and antibacterial activity. Moreover, the paper summarized the application status and future development prospect on Sha-ku tea.

Mallotusfuretianus；Non-Camellia Tea; Ethnopharmacology; Chemical constituent; Bioactivity

2012-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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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81274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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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勇，研究员，Tel：(010)57833166，E-mail：ypeng@implad.ac.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