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库全书》看中医典籍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李良松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中医典籍文化是指中医文献在编纂、刊刻、流传和收藏的过程中所形成的文化现象与文化传统。要深入系统地研究中医典籍文化，必须研究历代中医典籍的版本聚散和传播的历史及特征。为此，笔者选择了古代收录比较全面、校勘比较精细的《四库全书》作为蓝本，以期探寻中医典籍文化的传承特点及其规律。

《四库全书》是我国古代规模最大的一部丛书，由清代乾隆皇帝颁旨编修，以纪昀、陆锡熊、孙士毅为总纂官。该书于1772年开始编修，至1782年才编纂初成。全书分经、史、子、集四部，故名四库。该书共收录古籍3503种、79337卷。全书所收入的医学书籍达191部，共计2529卷。其中著录书97部，计1816卷;存目书94部，计714卷;另有附录存目医书6部，计25卷。著录医书共计1312册、81963页。在纂修《四库全书》的同时，对采入四库的书籍和一些虽未收录但仍有一定价值的书籍，写出内容提要，分为经、史、子、集四类编排，汇成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全书共二百卷。对每部文献的作者、版本、卷帙、篇目以及真伪等，都逐一作了考证。在论述上，把握要领，引经据典，言简意赅，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现以《四库全书》为例，中医典籍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概述如次。

1 四库医药文献概述

在《四库全书》中，全文著录的医学文献有97部：先秦2部，即《黄帝素问》、《灵枢经》;晋代2部，即《甲乙经》、《肘后备急方》;南齐1部，即《褚氏遗书》;隋代1部，即《巢氏诸病源候论》;唐代3部，即《千金要方》、《银海精微》、《外台秘要》;宋代31部，即《颅囟经》、《铜人针灸经》、《明堂灸经》、《博济方》、《苏沈良方》、《寿亲养老新书》、《脚气治法总要》、《旅舍备要方》、《素问入式运气论奥》(附：黄帝内经素问遗篇)、《伤寒微旨》、《伤寒总病论》(附：音训、修治药法)、《证类本草》、《全生指迷方》、《小儿卫生总微论方》、《类证普济本事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附：指南总论)、《卫生十全方》、《奇疾方》、《传信实用方》、《卫济宝书》、《医说》、《针灸资生经》、《妇人大全良方》、《太医局程文》、《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产育宝庆方》、《集验背疽方》、《济生方》、《产宝诸方》、《仁斋直指》(附：伤寒类书活人总括)、《急救仙方》;金代10部，即《素问元机原病式》、《宣明论方》、《伤寒直格方》、《伤寒标本心法类萃》、《病机气宜保命集》、《儒门事亲》、《内外伤辨惑论》、《脾胃论》、《伤寒论注》(附：伤寒明理论、论方)、《兰室秘藏》;元代13部，即《医垒元戎》、《此事难知》、《汤液本草》、《瑞竹堂经验方》、《世医得效方》、《格致余论》、《局方发挥》、《金匮钩元》、《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外科精义》、《脉诀刊误闲录、附录》、《难经本义》、《医经溯回集》;明代23部，即《普济方》、《推求师意》、《玉机微义》、《仁端录》、《薛氏医案》、《针灸问对》、《外科理例》(附方)、《石山医案》(附案)、《名医类案》、《赤水玄珠》、《医旨绪余》、《证治准绳》、《本草纲目》、《奇经八脉考》、《濒湖脉学》、《伤寒论条辨》(附：本草钞、或问、痉书)、《先醒斋广笔记》、《神农本草经疏》、《类经》、《景岳全书》、《温疫论》(附：补遗)、《痎疟论疏》、《本草乘雅半偈》;清代13部，即《御定医宗金鉴》、《尚论篇》、《医门法律》(附：寓意草)、《伤寒舌鉴》、《伤寒兼证析义》、《金匮要略论注》、《绎雪园古方选注》(附：得宜本草)、《续名医类案》、《神农本草经百种录》、《兰台轨范》、《伤寒类方》、《医学源流论》、《圣济总录纂要》。

存目的医书94部：唐代1部，即《杜天师了证歌》;宋代4部，即《疮疡经验全书》、《大本琼瑶发明神书》、《崔真人脉诀》、《东垣十书》(含宋、金时期医书10种);金代3部，即《珍珠囊指掌补遗药性赋》、《伤寒心要》、《伤寒心镜》;元代5部，即《流注指微赋》、《如宜方》、《泰定养生主论》、《类编南北经验医案大成》、《伤寒医鉴》;明代49部，即《杂病治例》、《伤寒治例》、《医方选要》、《袖珍小儿方》、《安老怀幼书》、《医学管见》、《保婴撮要》、《神应经》、《医开》、《医史》、《药镜》、《医学正传》、《卫生集》、《万氏家钞济世良方》、《摄生众妙方》、《急救良方》、《灵枢十八方加减》、《心印绀珠经》、《运气易览》、《痘症理辨》(附方)、《养生类要》、《志斋医论》、《经验良方》、《丹溪心法附余》、《避水集验要方》、《上池杂说》、《伤寒指掌》、《针灸大成》、《医学六要》、《删补颐生微论》、《雷公炮制药性解》、《鲁府秘方》、《普门医品》(附：医品补遗)、《孙氏医案》、《河间六书》、《折肱漫录》、《运气定论》、《针灸聚英》、《针灸节要》、《简明医彀》、《金鎞秘论》、《扁鹊指归图》、《素问运气括定局立成》、《素问钞补正》、《续素问钞》、《素问注证发微》、《图注难经》、《图注脉诀》(附方)、《济阴纲目》;清代31部，即《证治大还》、《马师津梁》、《张氏医通》、《伤寒缵论》(附：伤寒绪论)、《本经逢原》、《诊宗三昧》、《石室秘录》、《李氏医鉴》(附：续补)、《医学汇纂指南》、《保生碎事》、《释骨》、《医学求真录总论》、《成方切用》、《伤寒分经》、《医贯砭》、《临证指南医案》、《得心录》、《伤寒论条辨续注》、《医津筏》、《四圣心源》、《四圣悬枢》、《素灵微蕴》、《玉揪药解》、《脉因证治》、《素问悬解》、《灵枢悬解》、《难经悬解》、《伤寒悬解》、《金匮悬解》、《伤寒说意》、《长沙药解》、《难经经释》。

附录6部：唐宋各1部，即《水牛经》、《安骥集》;明代4部，即《类方马经》、《司牧马经痊骥通元论》、《疗马集》(附录)、《痊骥集》。

从上述的著录和存目的医学文献可以看出，《四库全书》所收录的医学文献基本涵盖了我国历代医籍之精华，既有基础理论之文献，也有方药及临床的著作。可以说，《四库全书》中的医学文献，为古代医籍的整理、保存、传播和应用起到了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同时，《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是一部古代影响最大的大型解题书目，堪称中国古典目录学方法之集大成者。全书共分四部、四十四类、六十七个子目，录收《四库全书》的著作3461种、79307卷，又附录了未收入《四库全书》的著作6793种、93551卷。各书之下编有内容提要，“先列作者之爵里，以论世知人;次考本书之得失，权众说之异同;以及文字增删、篇帙分合，皆详为定辨，巨细不遗;而人品学术之醇疵、国纪朝章之法戒，亦未尝不各昭彰瘅，用着劝惩”，其考辨清晰、言简意赅，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无论是著录还是存在的医著，通过《四库全书》收录，而提升认知、扩大影响、促进传播，奠定了主流医学文献的基础，成为了研究中医理论、临床和学术的重要典籍。因此，对于四库医学文献的理解、认识和研究，应该从文化的视角入手，探寻其在中医典籍文化中的地位和作用。

2 四库医药文献的源流特点

在《四库全书》著录的医学文献中，源自“永乐大典本”17部、源自“内府藏本”5部、源自“浙江巡抚采进本”15部、源自“江苏巡抚采进本”13部、源自“江西巡抚采进本”1部、源自“两江总督采进本”1部、源自“两淮盐政采进本”12部、源自官修本(乾隆十四年奉敕撰)1部、源自“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6部、源自“通行本”12部、源自“浙江汪启淑家藏本”2部、源自“大学士于敏中家藏本”4部、源自“大学士英廉家藏本”4部、源自“两淮江广达家藏本”、“大理寺卿陆锡熊家藏本”、“两淮马裕家藏本”、“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户部尚书王际华家藏本”、“编修邵晋涵家藏本”各1部。

在《四库全书》存目的医学文献中，源自“永乐大典本”1部、源自“内府藏本”4部、源自“浙江巡抚采进本”31部、源自“两淮盐政采进本”18部、源自“安徽巡抚采进本”1部、源自“江西巡抚采进本”1部、源自“江苏巡抚采进本”2部、源自“通行本”9部、源自“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6部、源自“编修周永年家藏本”11部、源自“浙江朱彝尊家曝书亭藏本”、“大学士英廉家藏本”、“大学士英廉购进本”各2部、源自“浙江郑大节家藏本”、“侍郎金简购进本”、“编修程晋芳家藏本”“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各1部。

从上述的总结归纳可以看出，《四库全书》的底本来源主要有六条途径：一是直接从《永乐大典》中采录。《永乐大典》是我国古代最著名的大型类书，编纂于明朝永乐年间，保存了14世纪以前中国历史地理、文学艺术、哲学宗教和百科文献。《永乐大典》共计22，937卷、目录60卷，分装成11，095册，全书约3亿7千万字。其收录图书的数量是《四库全书》的2．5倍。但到了清代乾隆年间，《永乐大典》已残存不全。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使《永乐大典》的大部遭受了焚毁。目前，《永乐大典》仅有4%存诸于世。因此，《四库全书》的编辑，为我们保存了《永乐大典》中的大量珍贵文献。二是清朝政府主持编写的医学文献，如《医宗金鉴》等;三是清朝的官方馆藏——内府藏本;四是各地官府进献的版本，如两江总督、两淮盐政、浙江巡抚、江苏巡抚的采进本;五是民间图书收藏机构的藏本，如浙江宁波天一阁珍藏的图书;六是社会名流的个人的藏本，如陆锡熊、纪晓岚、朱彝尊、英廉、邵晋涵、金简、程晋芳等。七是从市肆中直接购进或采录的畅销书——通行本。其中一至四属于御本或官本，五和七属于民间藏本或私藏本。由此构成了《四库全书》版所独有的特色。可以说，《四库全书》对上古三代至清乾隆年间的重要文献进行了全面的整理和分类，为典籍文化的继承和发展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医学图书自然也不例外。

我们也应该认识到，《四库全书》的版本选择比较庞杂，所选图书也并非全是善本。既有入藏严格、校勘严谨的官本，也有源自民间、取之市井的“通行本”。当时四库馆的官员及编修，为了提升自己所收藏图书的影响和价值，尽量将自家的图书作为主本名列于四库之中。同时，有些地方官员为了政绩的需要，也从民间购入了大量的图书，以致良莠不分、鱼目混杂。因此，四库版虽然是权威的版本，但有些图书也存在一些的问题。我们在使用之时，应该有所甄别，不能被其所谓的“权威性”所迷惑。

3 四库医药文献之作者考析

在《四库全书》著录的97部医籍中，涉及到67位医家，即：王冰、史崧、皇甫谧、葛洪、褚澄、巢元方、孙思邈(2)、王焘、西方子、王衮、沈括、陈直、董汲(2)、刘温舒、祗和、庞安时、唐慎微、王贶、许叔微、陈师文、夏德(2)、吴彦夔、东轩居士、张杲、陈自明、陈言、李迅、严用和、杨士灜、刘完素(5)、张从正、李杲(3)、成无己、王好古(3)、沙图穆苏、危亦林、朱震亨(3)、王国瑞、齐德之、戴启宗、滑伯仁、王履、朱木肃、戴元礼、徐用诚、徐谦、薛己、汪机(2)、陈桷、江瓘、孙一奎(2)、王肯堂、李时珍(3)、方有执、缪希雍(2)、张介宾、吴有性、卢之颐(2)、吴谦、喻昌(2)、张登、张倬、徐彬、王子接、魏之琇、徐大椿(4)、程林(以上括号内的数字为该医家被著录的医书数量，下同)。此外，还有8部医书不著姓氏。

在《四库全书》存目的94部医籍中，涉及到69位医家，即：杜光庭、窦汉卿、刘真人、紫虚真人、李杲、镏洪、常德、何若愚、艾元英、王中阳、孙允贤、马宗素、刘纯(2)、周文采、徐用宣、刘宇、何瑭、薛镫、陈会、王世相、李濂、蒋仪、虞传、周宏、万表、张时彻(2)、胡嗣廉、李汤卿、汪机(3)、吴正伦、高士、陈仕贤、方广、董炳、冯时可、皇甫中、杨继洲、张三锡、李中梓(2)、刘应泰、王化贞、孙泰来、吴勉学、黄承昊、董说、高武(2)、孙志宏、李药师、熊宗立、丁瓒、马莳、张世贤(2)、武之望、陈治、马元仪、张璐(4)、陈士铎、李文来、端木缙、汪淇、沈彤、黄宫绣、吴仪洛(2)、徐大椿(2)、叶桂、李文渊、郑重光、江之兰、黄元御(11)。还有3部医书不著姓氏。

在上述的作者中，汉魏六朝与隋唐五代各4位，宋金元时期43位，明代56位，清代24位，不著姓氏11位。在这些作者中，既有古代之大家，如皇甫谧、葛洪、巢元方、孙思邈、王焘、刘完素、张从正、李杲、朱震亨、薛己、汪机、王肯堂、李时珍、张介宾等;也有本朝之名医，如喻昌、徐大椿、张璐、陈士铎、叶桂、黄元御等，还有民间医生，如吴有性、何若愚、艾元英、徐用宣等。此外，尚有一些人物为医学古籍整理名家及儒生、道士与居士，如王冰、史崧、杜光庭、刘真人、紫虚真人、东轩居士等。通过上述的统计数字可以看出，宋代至明代医家的著作为《四库全书》收录的重点，而对清代的医学文献则有选之过严之嫌，如张璐的《张氏医通》、陈士铎的《石室秘录》、吴仪洛的《成方切用》、朱丹溪的《脉因证治》(《四库全书》不著名氏)仅作存目。此外，还有不少前清的优秀医学作品则没有被收载，如《素问灵枢类纂约注》、《伤寒舌鉴》、《傅青主女科》、《外科大成》、《汤头歌诀》等。

4 《四库全书》对中医典籍文化之影响

《四库全书》虽然成书于清乾隆四十七年(1782)，但其中所涉及的内容涵盖了大部分从上古至前清的重要医学典籍。《全国中医联合目录》载录了8000多种中医药文献，除去乾隆中期至民国后期之医书，在《四库全书》时代约有1700多种医学文献存世。考虑到各地进献图书的数量限制和四库馆员之目力所及，当时实际可以参阅的医书大约在1000种左右。而《四库全书》著录和存目的医书分别为97部和94部，约占当时医书总数的20%。从卷帙和字数来统计，四库医书约占当时医书总数的25% 。从删繁就简的视角来看，由于《普济方》、《本草纲目》等大型方药巨著收录了许多历代方药文献之内容，就此而言，四库医书约占当时医书内容总量的46%。由此可见，《四库全书》中的医药文献在中医典籍的保存、传播和应用的历史上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在中医典籍文化的四大要素中，编纂是基础，刊刻是条件，传播是目的，收藏是特征。

在编纂方面，《四库全书》从图书的采录、版本的选择到校勘的过程都十分讲究。对于各地进献和四库馆购入的各类文献，不是足本尽量补齐，不是善本尽量选优，不是名著尽量推新。四库馆所选录和编纂医书具有十分广泛的代表性，即代表了时代的特征，也代表了《四库全书》的水平。因此，《四库全书》不仅是古代文献的汇编，而且更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符号。《四库全书》的编纂过程共分四步：第一步是征集图书。征书工作从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开始，至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结束，历时七年之久。第二步是整理图书。《四库全书》的底本有六个来源：内府本，即政府藏书，包括武英殿等内廷各处藏书;赞撰本，即清初至乾隆时奉旨编纂的书，包括帝王的著作;各省采进本，即各省督抚征集来的图书;私人进献本，即各省藏书家自动或奉旨进呈的书;通行本，即采自社会上流行的书;《永乐大典》本，即从《永乐大典》中辑录出来的佚书。四库馆臣对以上各书提出应抄、应刻、应存的具体意见。同时，比较同书异本的差异，选择较好的本子作为底本。一种图书一旦定为四库底本，还要进行一系列加工。飞签、眉批就是加工的产物。飞签也叫夹签，是分校官改正错字、书写初审意见的纸条。这种纸条往往贴于卷内，送呈纂修官复审。纂修官认可者，可用朱笔径改原文，否则不作改动。然后送呈总纂官三审，总纂官经过分析之后，可以不同意纂修官的复审意见，而采用分校官的初审意见。三审之后，送呈御览。第三步是抄写底本。由于措施得力，赏罚分明，所以《四库全书》的抄写工作进展比较顺利。第四步是校订。这是最后一道关键性工序。为了保证校订工作的顺利进行，四库全书馆制定了《功过处分条例》。在各册图书之后，一律开列校订人员衔名，以明其责。一书经分校、复校两关之后，再经总裁抽阅，最后装潢进呈。分校、复校、总裁等各司其职，对于保证《四库全书》的质量确实起了重要作用。

在刊刻方面，《四库全书》为缮写本，但通过四库全书的收录，为这些图书的刊刻和发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为了保证抄写《四库全书》的需要，四库馆先后选拔了3826人担任抄写工作，为了保证进度，还规定了抄写定额：每人每天抄写1000字，每年抄写33万字，5年限抄180万字。自四库馆成立之后，每天都有600人从事抄写工作，至少可抄60余万字。四库馆对所有采录的图书分为对于应抄、应刻、应存三类：应抄之书是认为合格的著作，可以抄入《四库全书》。应刻之书是认为最好的著作，这些著作不仅抄入《四库全书》，而且还应另行刻印，以广流传。应存之书是认为不合格的著作，不能抄入《四库全书》，而在《四库全书总目》中仅存其名，列入存目。为了有效地保存好《四库全书》，乾隆皇帝效仿著名的藏书楼“天一阁”的建筑建造了南北七阁。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十二月，第一部《四库全书》终于抄写完毕并装潢进呈。接着又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抄完第二、三、四部，分贮文渊阁、文溯阁、文源阁、文津阁珍藏，这就是所谓“北四阁”。从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七月到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又抄了三部，分贮江南文宗阁，文汇阁和文澜阁珍藏，这就是所谓“南三阁”。每部《四库全书》装订为36300册，6752函。由于《四库全书》的收入，推动了官方和民间对四库医书的出版和发行。

在传播方面，随着《四库全书》的编纂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及《四库全书简明目录》的刊梓发行，全国上下掀起了一股《四库全书》的热潮，四库著录和存目的医书得到了广泛的传播。笔者根据《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初步统计，我国古代医籍有85%以上均为乾隆以后的刊本，开创了医药图书广泛传播的新局面。

首先，为官方的传播，如武英殿刊本之《医宗金鉴》;其次，为书商的传播，如清晋祁书业堂之《针灸大成》刻本;第三，为医家的传播，如《尚论篇》之曹仁伯抄本等。由于《四库全书》保存了我国大量的历代文献。所据底本中，有很多是珍贵的善本，如宋元刻本或旧抄本;还有不少是已失传很久的书籍，在修书时重新发现;也有的是从古书中辑录出来的佚书，如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书有385种，其中包括了《苏沈良方》等医学文献。《四库全书》的编纂，无论在古籍整理方法上，还是在辑佚、校勘、目录学等方面，都对后来的学术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在我国中医文化的传播学史上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在清乾隆之前，图书刊印的品种和数量十分有限，能够购买和收藏部帙较大的医学文献者尚属少数。但在《四库全书》之后，经史子集各类文献的传播明显加速，医学图书也不例外。可以说，《四库全书》对促进医学图书的传播功不可没。

在收藏方面，随着《四库全书》的完成，全国各地掀起了新一轮的藏书热潮。除了官方藏书之外，民间的专业藏书和个人藏书也越来越普遍，收藏的品种和数量也越来越多。首先，通过《四库全书》的编纂，开启了各地官员重视文献、收藏文献之门径，相关的官员在为《四库全书》采录图书的同时，对重复的典籍和没有被列选的图书，往往作为收藏之物或馈赠的佳品。第二，受到《四库全书》的影响，一些富商和儒生也加入了图书收藏的热潮。他们除了收藏与《四库全书》相同版本的文献之外，对四库未收或禁毁的图书也十分重视。第三，《四库全书》的编纂，推动了图书出版业的发展。由于图书刊印的数量和卷帙不断增加，专业收藏和民间收藏也越来越普遍。除了专业藏书楼、收藏爱好者收藏各类图书之外，一些儒学、道学、佛学、医学、武学等学科的从业者，大力收藏本专业的图书。如清代医家徐大椿、何梦瑶、黄元御、沈金鳌、王孟英、陈修园、周学海等都收藏有大量的医书，为古代医籍的保存、出版和应用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四库全书》的编纂成功，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安定的社会环境，二是最高统治者的高度重视，三是有雄厚的资金来源，四是有一批优秀的人才。正因为如此，《四库全书》在中国文化传播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对中医典籍文化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5 四库医药文献的历史局限性

《四库全书》虽然具有很重要的历史地位，但也存在很大的历史局限性。

首先，清政府以“稽古右文”为名，推行文化专制政策，乾隆借纂修《四库全书》之机向全国征集图书，以达“寓禁于征”的目的，对不利于清朝统治的书籍，分别采取全毁、抽毁和删改的办法，销毁和篡改了大批的文献。编修中明令禁焚的书籍就有3000多种，几乎与全文收入的总数相当。据统计，编纂《四库全书》时共销毁对满清不利的书籍13600卷，总计约15万册。销毁版片总数170余种、8万余块。除了焚毁书籍，还系统地对明代档案进行了销毁，被焚数量在1000万份以上。同时大兴“文字狱”，《四库全书》开馆后的10年内，竟发生了48起“文字狱”。其中医书1部，即《医贯》六卷，明代无闾子撰，清代吕医山人评。该书的第一卷遭抽毁。

其次，由于《四库全书》的编纂没有医家的参与，以致入选的医书出现名著漏收、良莠不分和门类不全等缺憾。如王叔和的《脉经》、孙思邈的《千金翼方》、蔺道人的《仙授理伤续断秘方》、唐代的《新修本草》、宋代的《政和本草》、眼科的《(秘传)眼科龙木论》和《审视瑶函》、口腔科的《口齿类要》等均没有收录。

第三，由于《四库全书》是重抄本，且大都没有标明具体的版本，难免出现遗漏或笔误。一是书中虽注有“浙江巡抚采进本”、“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通行本”之类，但究竟是宋本还是元本、雕版印刷还是活字印刷等都没有标注;二是抄写人员虽然字迹娟秀，但都不懂医药，有误难纠、有错难改、笔误难免。三是不同版本的同种医书，在分卷、附录、插图等方面有较大的差异，而四库本并非全是善本。五是四库馆的官员为了名誉和奖励的需要，常将自家收藏的医书列入《四库全书》的著录和存目的名单之中，以期提高个人的影响和是书的身价。总体而言，医药类图书的风险最小，基本可以免除因进献禁书而招惹大祸。六是《四库全书》的来源比较局限，70%以上为京城藏本、江南地区进献本和四库馆官员的个人藏本，西南、西北、东北及日本、朝鲜、越南等地的善本、珍本图书大多没有选录。如在《四库全书》著录的97部医学文献中，仅源自“浙江巡抚”、“江苏巡抚”和“两淮盐政”3处的采进本共计40 部，占 41．2%。

《四库全书》在编纂过程中虽抽毁了许多重要的历史文献，但也几乎囊括了清乾隆以前中国历史上的主要典籍，如果不是《四库全书》从《永乐大典》中辑录了大量经史百家文献、收录了大量的珍本秘籍，或许有许多重要古代文献就有失传的危险。因此，从总体上来说，修编《四库全书》是一项“嘉惠学林，功在千秋”的学术工程，是值得我们珍视并为之自豪的中华民族的珍贵遗产。就医学而言，由于《四库全书》的编纂，使中医典籍文化更加成熟和完善，促进了中医学的发展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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