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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圣诞节

2013-01-17道格·艾林

译林 2013年6期
关键词:莱曼劳伦里德

〔美国〕道格·艾林

贾里德被一阵笑声惊醒。床头电视里,主持人杰伊?莱诺正和一个很二的白肤金发的社会名流调侃,并不时发出阵阵嬉笑。他慢腾腾地坐起来。昨晚太多的白兰地和过度的床笫之欢搞得他头昏脑胀,分不清东西南北。他笨拙地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然后睡眼惺忪地四下打量着,试图弄清楚这是在什么地方。

一间卧室。不是他的。桑妮?洛克哈特光着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边。银灰色的头发蓬乱地堆成一团,嘴巴微张,发出轻柔的鼾声。桑妮51岁了,脸上有了鱼尾纹。但她乳房坚挺,像两只倒扣的杯子,做起爱来不亚于那些新潮女郎。实际上,还爽。

这是一场感恩的性爱。法律程序走完之前他们还要严格保密。对涉及大宗钱财的案子,定案之后当事人总是兴高采烈,春心淫动,对促成这一结果的那个人常常感激涕零。

感谢贾里德的法律专业技巧,给桑妮?洛克哈特确立了终身的经济基础,让她成了一名独立、自主的富婆。遗憾的是,她比他大12岁,已经跻身于五十知天命的行列。况且,9点整,他还要在办公室里会见一位委托人。

真他妈的该走了!把一声不乐意的哼哼咽回肚里,贾里德从桑妮凌乱的床上悄悄爬下来,收拾起自己的衣物。

奔驰SL500跑车沿着湖岸公路一路飞奔。天上飘着雪花。贾里德打开车载收音机,设置成自动搜索。于是只言片语的乐曲一声低一声高地从他耳边飞过,大都是圣诞颂歌和乡村音乐。最后终于搜索到了他喜欢的歌曲——《回到黑暗》,AC/DC乐队演唱的。他调高音量,双手和着激越的旋律轻拍着方向盘。

回想起昨晚的好事,他忍俊不禁,但一想到不知道能否和桑妮安排一次周末度假时,又心烦意乱起来。

一辆小型载货卡车沿着他左侧的车道隆隆驶来。直到那狗娘养的该刹车时非但没有刹车,反而加大油门向他猛撞上来时,他才意识到这辆锈迹斑斑的敞篷载货小卡的存在!

他一面急踩刹车,一面向路肩猛打方向,试图躲过这一劫。但一切为时已晚。

小卡以每小时80迈的速度吼叫着闯过中心线,从侧面猛地撞向贾里德的奔驰车,直到将它完全撞离了路面才逃开。

奔驰车冲过路边的雪堆后,头朝前,顺着陡峭的路堤飞快地滑落下去。车上的安全气囊和前挡风玻璃瞬时间爆裂开来。爆裂了的安全气囊死死裹住贾里德,让他一时透不过气来。

贾里德使劲推开气囊,奋力握紧方向盘,试图控制住沿斜坡飞速下滑的跑车。他设法躲过斜坡上的一棵树,又斜着车身擦过另一棵。就在他以为可能已经成功地躲过了这棵树的一刹那——实际上车的后挡泥板挂到了一棵高高矗立的松树上——车身突然一个大旋转,之后便失去了控制,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翻下了斜坡。

奔驰车被松树干玩弹球游戏似的弹出之后,重重地摔成了一团废铁,车两侧的玻璃窗爆了,玻璃碴噼里啪啦地扑向贾里德。在这心惊肉跳的一刹那,贾里德只觉得跑车被完全抛到了空中,然后头朝下,尾朝上,重重地摔到了山谷底,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一阵剧烈的疼痛沿着贾里德的脊椎骨倏地涌上来,迫使他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因为害怕再度引起剧烈疼痛,贾里德大气不敢多喘一口,甚至不敢眨巴一下眼睛。

天哪!他感觉不到两条腿的存在,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他心里明白,肯定伤得不轻。全身麻木,没有一点知觉,说明背部可能骨折或者……

“先生?”从上面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让他从极度惶恐的茫然中清醒过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賈里德喘着粗气说。

“嘿,我都看见了。那个狗娘养的根本就没有减速。你还好吗?”

“我不能动。”贾里德费力地说,“我想背部可能骨折了。快打911。”

“已经打过了。再坚持一会儿,我车里有急救箱。”

贾里德不敢冒险扭回头,只能从破碎的后视镜里观望。他看见,斜坡上有一道跑车滚落下来时留下的压痕,一个黑影拿着一只红色塑料箱,沿着满是积雪的陡峭斜坡一步一滑地往下走。在跑车压过的痕迹上,那人两次险些滑倒,又两次挣扎着站稳,继续往下走。

当那人走得再近些时,他的影子在后视镜的玻璃碴里变得支离破碎和怪异起来,然后就完全消失了。

“你在哪儿?”贾里德咬住牙,喘着气问。因为他每说一句话都可能引发剧烈疼痛。

“差不多了。别动。”声音是从摔成一堆废铁的跑车后面传过来的,贾里德根本看不见人。

“你叫贾里德?班南,是打房地产官司的律师,对吗?”

“你认识我?”

没有回答。贾里德又朝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看见那人扭曲、变形的身影像下来时一样,正沿着斜坡艰难地向上爬。

“你……你要上哪儿去?我需要帮助!”

“太冒险了。”黑影头也不回地继续爬坡,“你的油箱漏了,你闻不着?汽车随时可能像炸弹一样爆炸起火!”

“可是……”贾里德咳嗽了一声。天哪,那家伙说得对,一股难闻的汽油味直往鼻孔里钻,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等等!回来,你这狗娘养的!别丢下我!我有钱!我给你钱!”

一提到钱,爬坡人停住脚,转过身来。因为是在树荫里,贾里德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更让你满意的是,”贾里德继续说,“我给你1万美元,现金,只要你把我从车里弄出去。还有——”

“1万美元?你就值那么点钱?”

“不!听我说,我的意思是,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这时,一丝光亮闪过。一刹那间,贾里德看清了爬坡人的脸。好熟悉啊!以前在哪儿见过,要不就是……无边的恐惧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那一闪的光亮其实是一缕火苗。爬坡人点燃了一根香烟。“噢,上帝啊!”贾里德舔了舔嘴唇,喃喃地说,“你要干什么?等一等,拜托了。”

“上帝啊?”爬坡人拖长声音,学着他的腔调说,“等一等?拜托了?这就是你能说得最好的?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讼棍都是些多嘴快舌的家伙呢!”

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烟头一闪一闪地发出樱桃红的光亮。贾里德惶恐地注视着吸烟人的一举一动:他慢慢磕去烟头上的灰,然后轻轻一弹,香烟被高高地弹到了空中,夜色里,淡淡地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然后拖着红红的尾巴,缓缓地落下来。

贾里德的尖叫再次引发他脊椎骨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阻止那个烟头,再大声的叫喊他也愿意。

多伊尔?斯塔克把他那辆没有标志的汽车丢在路边,之后的100码,他是沿路肩一路小跑来到事故现场的。按照州北部的标准,这是一起恶性交通事故。瓦尔哈拉县的一辆消防车横停在公路的一条车道上,堵塞住这条车道。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员,赫斯特和范?杜增正在指挥疏导消防车周围的交通。范远远地就向多伊尔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多伊尔手指点了一下,以示回答。

黄色警戒带从消防车的保险杠上拉出,一直拉到插在路边雪堆里的木桩上,再跨过雪堆延伸下去,在被雪覆盖的路堤上拉出一段警戒隔离区。

齐娜?雷德芬侦探蹲在消防车后面,把戴着连指手套的手放在排气筒上取暖。她里面穿一件高领毛衣,下身穿牛仔裤,外面罩一件印有“警察”字样的约翰尼?卡什尼龙黑色风雪大衣,一顶拉下来到黑色高地警卫团帽护着两只耳朵,也算得上一个地地道道的“便衣警察”了。就连那双格斗靴都是貨真价实的劳普罗牌。靴子的右踝骨处别着一把费尔贝思短剑。

“斯塔克警长,”齐娜挺起5英尺5英寸高、140磅重的身体,摆出一副打斗的架势,“嚯,那只眼怎么了?”

多伊尔身高6英尺,虽然显得有点矮小,但很结实。他浅棕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左眉宇上方一块胶布格外惹眼。

“给小曲棍球皮卡游戏当裁判弄的。”多伊尔说,“10岁的孩子们在电视上看曲棍球看得太多了。事故情况怎样?”

“一辆汽车冲过路堤,一路翻滚,跌至山谷底,然后爆炸、起火,最后汽车烧得只剩下骨架,驾驶者也在车内被烧死了。另外,我可没有说你闲来无事,只是想借你的慧眼来看一下。”

“这话我爱听。”多伊尔学着她尖刻的语气,点点头。齐娜调到瓦尔哈拉警局之前,已经在弗林特工作了4年,是个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只是这回有些事情让她感到有点蹊跷。

车流在远处路肩上缓慢通过。多伊尔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进入警戒隔离区。车上的司机们呆子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想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多伊尔理解他们的心情。

车道中心,两股黑色的刹车痕迹交织在一起,接着又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撕裂开了路边的雪丘。“是谁报的警?”

“一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爬上山时才发现了车的残骸,时间是上午10点左右。我们抓住了一个好时机。从这儿的路边根本看不到它,而且,如果昨天夜里雪下得再大点,这个可怜的家伙可能就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被人发现了。在车子滚落的坡上,我标出了些脚印。”她领他去一条崎岖不平的人行小道上,之后又来到护路堤上,“这些都是……好了,你自己看吧。”

多伊尔爬上雪堆,下面的事故现场一览无遗。雪地上,奔驰车滚下去时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痕迹和被压断的树枝沿斜坡一直绵延到山谷底,被烧焦的车架散落在那里。眼前的这堆废铜烂铁,曾经可是德国先进的汽车工程技术制造出来的价格不菲的臻品啊!烧焦的奔驰车周围是一大圈被熏得狼狈不堪的黑土。

乔妮?贾维兹,联合调查处唯一的技术人员,正弯着腰,趴在汽车里,尽职尽责地给遇难者拍照。即便在现在这个距离,多伊尔也能看见焦尸裸露的牙齿,听见他大张着嘴巴无声的惨叫。死尸的头顶有几块烧焦的皮肉,透过皮肉,露出几块白骨……

妈的!他最怕见烧伤现场,那恐怖的场面让他久久不能忘掉;还有那恶心的焦臭味,附着到你的衣服上,几天都散不了。在底特律,警察管烧焦的尸体叫“酥脆的生物”。但,这是北方,在这里,在多伊尔工作的单位,没有人拿它们开玩笑。对命丧火海的死者,没什么好笑的。永远没有。

多伊尔小心翼翼地从斜坡上爬下来,注意到跑车压过的雪地上留下了参差不齐的脚印,“货车司机到这儿来过?”

“货车司机根本没停车,”齐娜说,“他发现这辆车时,车上还冒着烟,他不能肯定是什么东西,但是觉得应该有人去看看。”

“10点钟时还在冒烟?知道事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乔妮?”

“准确地说是在昨晚12点前后,头儿,允许有一个小时的误差。”贾维兹没有转身。她高挑的身材像根鞭子,为了给车子里面拍照,她不得不把自己叠成个大问号,“汽车和尸体现在摸上去虽然都凉了,但比周围的温度还是要高10度。从盖洛德来的州警察局犯罪现场小组已在路上了,随时可能到达。”

“好了……”多伊尔慢慢转过身,说出自己对事故现场的判断,“有一辆奔驰车,午夜时分飙车飙出了公路,然后车毁人亡。活该他——或者是她——倒霉!”

“当然是他。”乔妮说。

“好吧,那么就是他了。我在休息日干吗要被叫到这个地方来呢?”

乔妮默默地从车旁走开,现出烧焦的尸体和驾驶座这边车门上的一道深深的凹痕。

“哇!”多伊尔低声惊叹,弯下腰,以便靠得更近些,开始仔细研究这道凹痕,“两车相撞留下的,有红漆痕。树弄不成这样。这才能解释得通公路上那两道刹车痕迹……”他突然不说话了,两只眼睛直盯着车尾:一个深红色滴液形成的圆圈,像是喷射的血滴喷洒而成。

“是塑料颗粒?”多伊尔说,“也许是车尾灯的?”

“不是。车尾灯玻璃是莱克桑牌的,材质是聚碳酸酯,”乔妮说,“这些颗粒肯定是聚丙烯,很可能是塑料汽油桶,小号的那种,大概一两加仑的吧,就像你们家电锯或者割草机用的那种。这油桶肯定不是车上的。我已经收集了些残留物,供化验用。”

“我看到的是,直到那辆车撞上了奔驰车后,才留下它的刹车痕迹。”多伊尔沉思道,“从凹痕的深度看,两辆车肯定都在高速行驶,第二辆车突然一个急刹,死死地顶在奔驰车的侧面,以足够大的力量将它推过雪堆……”

“他绝对是运气好,没有也从这儿翻下去。”齐娜说。

“可能不是运气好吧,”多伊尔抬头凝望着通往公路的斜坡,“要是他没有撞上奔驰车的话,从坡上滚下来的肯定是他自己。这地方夜里又没有多少车辆,所以,他要么是踩错了刹车,要么就是酒喝多了,或者开车睡着了之类,而奔驰车又交上了万分之一的倒霉运,挡了他的路,要么就是……”

“根本没有失控。”齐娜随着多伊尔朝坡上注视的目光,点点头,“你认为他是故意撞的?”

“我跟你说,侦探,干吗不回到上面,看看路边雪地上有没有车轮印,或者排气筒留下的污渍,看第二辆车是不是停在那儿专候奔驰车的到来。”

“天哪,”乔妮喃喃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成心要撞这个可怜的家伙,然后提着汽油桶下来,点着了他?”

“我也不想是这样,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多伊尔坚定地说,“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车子是用贾里德·班南和劳伦?班南的名字共同注册的,地址是瓦尔哈拉县。”

“贾里德?班南?”多伊尔吃惊地重复道,“见鬼,我认识这家伙,和他打过壁球。”

“你们是朋友?”

“不,只是认识。他是个律师,从州南部搬来的,主要打房地产官司。”

“是一个雅皮士律师呀?”齐娜说,“我该撤回犯罪现场小组了吧?”

教室的门半开着。多伊尔举起拳头刚要敲门,又犹豫起来,很奇怪里面怎么那么安静。他好奇地朝里面望了望,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留着一头黑色稚气短发的女人正在上课。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她的嘴唇在动,10根指头或隐或现地比画着,和12个全神贯注的孩子进行着热烈交流。孩子们也用同样娴熟的手语回答她,说话时根本听不见一丝声音。

看上去有点像是在奥运会上看击剑比赛,银白色的影子飞快地忽闪着,肉眼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

女人迅速地瞥了多伊尔一眼,皱了一下眉头,问:“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如果你是班南博士的话,我们需要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我正在上课。”

“夫人,真的不能等啊。”

“我的天哪,”劳伦轻轻地说,“你肯定是贾里德吗?”

“身份证不能证明一切,但他携带的是你丈夫的身份证,开的也是你丈夫的车。”

“贾里德右手上戴的是一枚密歇根大學戒指,”劳伦主动提供信息,“那位驾驶者……?”

多伊尔点点头。他们现在是在县特殊教育学校班南博士的办公室里。房间的三面立着直达天花板的书架,班南博士的文凭和她在教学中的各种奖状,整整齐齐地陈列在第四堵墙的隔架上。多伊尔注意到,房间里没有一张照片。

“我没有看见有结婚戒指,”齐娜说,“他一般戴吗?”

“我们分居了。”劳伦说,“天哪,我简直不能相信。”

“班南女士,你没事吧?”多伊尔问道,“我能给你倒杯水或者什么的吗?”

“不用,我……只是有点发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丈夫在城外几英里处的公路上遭遇车祸。司机肇事逃逸。你丈夫的车大概在昨天夜里,也许12点吧,冲下陡峭的路堤,当场死亡。我们为你失去家人感到难过。”

劳伦紧闭双唇,显然是在强烈抑制自己的感情。多伊尔心想,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亭亭玉立,像一棵披着黑发的柳树,肌肤细腻,像个瓷娃娃。

但不易碎。在听到丈夫的死讯后,她像一个职业拳击手被对方重重击了一拳,一阵震动过后,又颤巍巍地站稳脚跟,掩饰住自己的创伤。

一分钟后,她深吸一口气,细心地把上衣拉平整。

“你说是有人把贾里德撞下了公路。那个司机后来怎么样了?”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夫人。你知道你丈夫昨晚为何会在那条路上吗?”

“不知道。我和贾里德去年就分居了。除了要和律师讨论事情外,我很少见到他。怎么了?”

齐娜不无疑虑地看了多伊尔一眼。多伊尔点了一下头。

“从斜坡上的痕迹看,撞车不可能是偶然的,班南博士,”齐娜说,“你知道为什么有人想要伤害你丈夫吗?”

“嘿,等等,”劳伦举起一只手,“你是说有人故意撞了他的车?”

“现在还不能肯定,夫人。”多伊尔说,“但是证据倾向于这点。现在,我们只是把它当一桩疑似谋杀案处理。”

“明确地说,告诉我们你昨晚的行踪。你不介意吧?”齐娜问道。

劳伦不客气地看了齐娜一眼,“我整个晚上都在家。一个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夫人。”多伊尔插嘴道,“这完全是例行公事。我们可不是敌人。”

劳伦把脸扭过去一会儿,“好吧。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一并把它处理完。”

“你说你们去年就分居了?”齐娜问道,“法律上提出离婚申请了吗?”

“分居以后我们就提出了。是去年春天,3月吧,我想。”

“你们有孩子吗?”

劳伦犹豫了一下,“没,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牵扯进来,法院60天就可以判你们不追究过失离婚。你丈夫对离婚提出异议了吗?”

“只是在财产上提出了异议。贾里德挣钱比我多,所以他深以为自己有权得到较大的份额。他不断提出新的要求。”

“密歇根是个共有财产州,”多伊尔插话道,“不管谁挣得多,妻子理应得到一半。”

“警长,虽然我丈夫主要是打房地产官司,但他也是辩护律师,在法庭上你要想打赢他是不划算的。上周二,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交涉。他要了一个价,我接受了。”

“但对此你不开心。”

“离婚很少有人开心。”

“你们是后来才搬到北方来的,是吧?”多伊尔问道,“什么时候搬来的?”

“两年多之前吧。”

“原因是什么?我指的是搬家。”

“原因?”劳伦眨了一下眼睛,但没有回答。

这是一次碰撞,齐娜想。尽管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顺便说一句,我认识你丈夫。”为了打破沉默,多伊尔说,“我和他打过几次壁球。”

“还有呢?”劳伦面带古怪的微笑问道。

“还有什么?你笑什么?”

“贾里德是我见过的好胜心最强的男人。他打赢你了吗,警长?”

“在速度上他胜了我。有两次。”

“他犯规了?”

“他不必犯规,他比我灵活。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呢?”

“贾里德是那种非常输不起的人。有一次我和他打网球,把他打败了,他就当着100多名旁观者的面,把球拍砸了。一周后,我提出了离婚申请。”

“就因为一场球赛?”齐娜扬了扬眉毛。

“这说明他有多么孩子气。我意识到,贾里德永远也长不大,我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我想出来。”

“现在你如愿以偿了。”齐娜说,“这场意外事故,会影响你们的财产处理协议吗?”

“不知道。钱只是对贾里德来说重要,我不是很在意。”

“对你来说钱不是问题?”齐娜随口问了一句。

“侦探,我赢得了自由。这值多少钱?我们可以结束了吗?5分钟后我还有课。”

“博士,我们再约吧。”多伊尔建议道,“但现在还是休息一下吧。”

“帮助残疾孩子的工作对我也有益处,警官,它让你脑子里总有问题思考。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闲坐下来瞎想。”

“你确实不用闷闷不乐地瞎想,夫人。”齐娜说,“如果不介意我说的话,你对待这件事的态度相当冷静。”

“我每天都有很多问题要处理。这是一群永远听不见音乐、听不见妈妈的声音的孩子,一群只有爱骂人的父母的孩子。上周,我不得不对一个只有8岁的孩子说,她的化疗失败了,她很可能见不到今年的圣诞节了。这是个多么残忍的事情,但是……”劳伦做了一个令人几乎无法理解的耸肩动作。

“这样的事情相当麻烦。”齐娜承认道。

“太阳早上照样升起,不管你愿不愿意。”劳伦坚定地说,“我们该结束了吧?”

“还有最后几个问题。”多伊尔说,“你丈夫有过好几次交通传讯,主要是超速。作為司机,他很鲁莽吗?”

“贾里德大脑反应很快,从不撞人。不过,每次出行都由莱?曼斯开车。我讨厌那辆该死的汽车。”

“他卷入过和其他司机的矛盾冲突吗?”

“你指的是公路暴怒行为吗?他开车经常惹人不愉快,不过很少停下来和人争吵,他觉得把他们晾在尘土里更开心。”

“这让我们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多伊尔说,“你能想象出有谁可能想要伤害你丈夫吗?”

劳伦犹豫了一会儿。又一次碰撞,齐娜想,尽管没有第一次激烈。

“没有人。”劳伦谨慎地说,“只要你不和他打网球,不和他在法庭上兵戎相见,贾里德还是一个蛮潇洒帅气的家伙。你要是想知道他和哪些委托人之间有摩擦,尽管去问他的同事们,他们比我清楚。他和莱曼、格林合伙,在闹市区。”

“你怎么样,夫人?”多伊尔问,“那辆奔驰车是你们的共同财产,所以至少也有这种可能,你丈夫并不是要被加害的对象。你有问题吗?比如像受到恐吓、威胁,或有暗恋你的人之类?”

“没有。”

“你的学生呢?”齐娜问,“从名单上看,你的学生包括了有心理障碍的和有听力障碍的。他们中间有没有有暴力倾向的,或者也许有对你过分情深的?就像报纸上说的许多师生调情之类的情况。”

劳伦指尖轻叩着桌面,和齐娜的目光对峙了片刻。

“你们俩真有意思,”劳伦突然冒出一句,“通常男的扮演带挑衅性的‘坏警察,女的扮演悲天悯人的修道女,你们倒好,角色颠倒了,也不错。”

“多谢了。不过我想,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齐娜说。

“正如我肯定你知道的,雷德芬侦探,我的学生有些是有行为性问题,让他们不能进入普通学校,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个有理由想要加害贾里德或者我。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在上下一节课之前单独呆一分钟。拜托了。”

“当然,夫人,”多伊尔站起身来说,“我为我们问问题的语气向你道歉。班南博士,我们也为你失去丈夫感到遗憾。”多伊尔向她递上一张名片,“如果再想起什么,请给我打电话,不论白天还是黑夜。”

走到门口,齐娜又犹豫了。

劳伦扬一扬眉,问:“还有别的事吗,侦探?”

“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孩子,你告诉她她的癌细胞转移了时,她怎么说?”

“她……她问她父亲能不能过一个早圣诞节,这样她可以把自己的玩具送给朋友。”

“天哪!”齐娜喃喃地说,“你怎么搞的,把这样的事告诉一个孩子?”

“侦探,像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按疾病轻重缓急分类的类选法已有些时日了。”劳伦长长舒了一口气,坦白地说,“尽可能地去保护这些孩子们吧,还有这个受到虐待的女人。5点钟了,你下班回家,倒上一杯烈性白兰地,然后慢慢翻开一本你爱看的书。”

“明天,太阳照样升起,”齐娜接着说,“每天都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

走廊上,多伊尔瞥了一眼齐娜,“什么?”

“我最讨厌非得把案情告诉那些妻子们。她们又是鼻涕又是泪的,让人看着难受。”

“这位女士已经习惯了处理坏消息。”

“她也习惯了打躲避球。要不就在回答我们的问题之前重复我们提的问题,争取时间,要不干脆不回答。”

“她取得过心理学和特殊教育方面的学位,在这方面,她可能比我们强。还有别的事吗?”

“她的衣服非常昂贵却不显张扬,相貌姣好却打扮得像个女教师。”

“她就是个女教师。我们呢,时装警察?”

“不是,警长,我们是认真得要死的破警察。关于这位女士,我要说几处不合情理的地方。如果连自己丈夫被烧死都不能撼动你的冷漠,还有什么能让你上心呢?”

“你認为她可能和她丈夫的死有关?”

“关于此事,我们还是先回到你的问题上来吧。下一个是谁?”

“她说对贾里德可能构成威胁的人,班南的同事们了解一些。”

“哇,又是律师。”齐娜抱怨道,“我宁可用带倒钩的金属洁牙线洁牙。”

莱曼、巴克斯代尔和格林辩护律师们的办公室在瓦尔哈拉县的闹市区——现在叫老城——旧蒙哥马利?沃德公司大厦的最顶层。历史上这儿是居民区的中心。

新型的箱式商店、沃尔玛超市、家得宝超市,还有其他的商业形式都在郊区,像新兴的大都市一样,沿着密歇根湖岸延伸。新的融资、新的劳动力为城市送来了新的营养;底特律和西雅图来的流亡者们脱离开旧的城市,带着高新科技向北方拥来,也带来了更多的活力。

然而,老城依然像二战前那样,砖铺石砌的街道,古色古香的球形路灯,19世纪的建筑被巧妙地修复成维多利亚时代的屋顶,铁铸的店面、闪闪发亮的橱窗装扮出圣诞节的气氛,还有那尖细刺耳的圣诞颂歌,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四处回荡。啊,这就是瓦尔哈拉的圣诞节!

湖滨大道为游客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海港风光和大湖美景。白色的冰凌漂浮在黝黑的水面上,绵延数百英里,直到天涯。

这样的好景致,当地人没几个顾得上多看一眼,但这两个警察却不免要驻足流连。回到北方家乡之前,他们在南密歇根峡谷地区工作。多伊尔在底特律,齐娜在弗林特。在他们看来,这里的美景是值得慢慢欣赏的。

最近在房地产业的带动下,莱曼和格林律师事务所得到了全面复兴,成了人们熙来攘往的地方。这里的办公区被分隔成一个个玻璃小间,每一小间都用橡木装框,再铺上米色地毯。客户接待处一色的斯堪的纳维亚家具,墙上挂着原创的美术作品。多伊尔出示了警徽后,接待员用蜂鸣器通知马丁?莱曼来到前台。他,才30来岁,头顶上细长的亚麻色头发已过早地稀疏起来。他的穿着看起来很随便:上身一件衬衣,没穿外套,没打领带,下身一条宽松的裤子,脚上一双平底便鞋,没穿袜子。纯粹一个潇洒的新潮法人打扮。

“有何贵干,警察先生?”

“事实上,是警长。我听说贾里德?班南在这儿工作?”

“没错,他是合伙人之一。今天上午缺席了一次法庭上的宣誓作证。有问题吗?”

“也许我们最好到你办公室谈谈,莱曼先生。雷德芬,你在这里等着。如果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

“快点,我等着。”齐娜叹了口气。多伊尔和莱曼在走廊的尽头消失后,她靠到前台柜台上,“有咖啡机吗?”

“那边拐角处。我给你……”

“别起来,”齐娜说,“你正忙,我无所事事。我也给你倒一杯?”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接待员说。

“我请客。”齐娜眨了下眼睛,“都是职业女性,理应互相关照,不是吗?”

“贾里德死了?上帝啊!”莱曼跌坐进古色古香的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里说,“上周六我们还一块儿打高尔夫球呢。实在不能……”

多伊尔看了莱曼一眼。

“我们一块儿坐飞机去弗林特,那里有一个室内球场。”莱曼心不在焉地说,“这好像不可能,贾里德有那么大的活力……他酗酒了?”

“他喝酒很厉害吗?”

“不尽然。尽管他爱热闹,而且……听我说,我只是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都一样,莱曼先生。显然,你的合伙人是一起肇事逃逸案件的受害者。可能是蓄意的。班南先生在这儿做哪种工作?”

“主要负责不动产案子。也是一个中介人,以中介身份促成交易,安排融资,解决这方面的法律纠纷。这一方面,他是我们这里的佼佼者,很幸运我们吸纳了他。”

“但是后来,在绝大多数的交易中,至少有一次是不愉快的——”

“你知道,我不可能和你谈论班南办的案子,警长。我们有律师/委托人特权运用。”

“我并不要求详情。”

“即便如此,为了公司的名誉,还是慎重些——”

“听好了,莱曼先生!有人把你同事的车撞下了公路,跌进了深谷,然后被点火活活地烧死了,你能想象吗?”

“我的天哪!”莱曼用指尖按摩着眼睛,喃喃地说道。

“我不要求你违犯特权运用,但在可能因触及这些案子或当事人而引起麻烦的问题上,我们可以讲点策略。”

“不那么容易啊。贾里德专门搞的就是些难度大的案子。”

“把难度鉴定一下。”

“双方当事人有矛盾的财产案,取消了抵押品赎回权的财产案,还有涉及离婚期间财产处理的案子。贾里德喜欢顶风冒雨。他先激怒对方,直到对方怒不可遏,然后提出限制令申请,或者诉请对方进行赔偿。这样通常使对方的生活苦不堪言,直到对方束手就范,同意结束争端。”

“他这样成什么了?你们的职业杀手?”

“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职业杀手。”莱曼承认,“他办公室墙上的标语写得再清楚不过了:拒绝失败。他很少失败。”

“这样可能让他树敌很多。”

“也让他赚钱不少。不动产法本来就是个粗暴的游戏,而贾里德又是团队里不可或缺的家伙,即便在内心深处他让你有些发怵。”

“你害怕他?”

“我没有理由害怕他,我们毕竟是同事。不过,在法庭上,在谈判桌上,他都是一个残忍的对手,既不仁慈也不手软。”

“我想象得出来。”多伊尔点点头,“你能给我提供一个最不满意的客户的简要报告单吗?”

“布奇?洛克哈特应该首当其冲。”莱曼说,双手的手指架接在一起。

“是那个凯迪拉克车的经销商吗?以前在雄狮队打后卫?”

“就是那个布奇。在他和前妻桑妮的离婚协议诉讼案中,贾里德做桑妮的代理人。依仗专业技巧,贾里德取消了他们的婚前协议,最后以桑妮获得财产的一半而结案。6年的婚姻赚了1400万!”

“好家伙!我猜布奇一定很不高兴。”

“布奇扬言,拿他宣誓作证时的话说,要‘扭下贾里德的脑袋,再塞进他的屁股里。说这话时,他显得异常愤怒。当然,从法庭录像上看,贾里德也勃然大怒起来。当天,布奇的律师让他们和解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完。贾里德和桑妮?洛克哈特……”

“一直在庆祝他们的胜利?”

“就搞上了。对于贾里德来说,这差不多是老规矩了。”莱曼叹息道,“桑妮住在布鲁克赛德,昨天夜里,贾里德可能就是从她那儿回来的。”

“布奇知道他们这种关系吗?”

“我想他知道。贾里德和桑妮对此事从不避讳。”

“我们会关注他们的。”多伊尔点点头,“还有谁?”

“贾里德最近一段时间在为弗格森家促成一笔生意。三个儿子要卖掉家族的农场,老父亲不同意。贾里德设法让儿子们宣布老父亲为无行为能力的人。他们最终打赢了这场官司,所以弗格森先生在法庭上公开威胁说要杀了他。就我个人来看,老头儿是认真的。”

“这个,我们也会进行调查。还有别的吗?”

莱曼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贾里德还处理过一桩离婚案,这桩案子内定下周举行最后听证会。是埃米尔?赖泽和罗茜?赖泽的离婚案。他们在卢西恩角有一家造船厂,叫孤松造船厂。”

“这又是什么问题呢?”

“在船厂关闭的时间问题上有些……不一致。10年前,埃米尔?赖泽买下了这家船厂,并进行了扩建,经营得还不错,后来娶了个当地姑娘,可是现在他们要分道扬镳,还要现金分账。然而他们的女儿正好这时病得很厉害,埃米尔想把这事推迟一段时间,可是贾里德看准的那个买主不能等,埃米尔的妻子也想立刻了结他们的婚姻,拿钱走人。贾里德答应为她促成此事。”

“后来怎么样了?”

“对不起,接下来的事肯定属于律师/委托人特权。”

“律师,你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吗?”

“警长,你我心里都明白这是制度。比起该说的,我说得已经够多了。”

“好吧。洛克哈特、弗格森和赖泽都在我的名单上了。其他还有谁?”

“排在前三位的就是他们仨。我再翻一翻贾里德的文件夹,如果看到其他可疑的人,我会把他们标出来。”

“班南的妻子怎么样?她说他们要离婚了。他们家庭和睦吗?”

“没有一个要破碎的家庭会和睦,不过他们俩都是高级白领,讨论离婚事宜的时候虽然互相态度非常冷淡,但还算礼貌。我现在正在处理——以前一直在处理——他俩离婚事宜方面的文案工作。”

“双方的?”多伊尔问,感到很奇怪,“这不反常吗?”

“他们唯一的争端就是协议离婚的条件。在我做仲裁的几次会谈中,他们对这些条件进行了反复推敲,上周已经基本定下了。”

“双方都满意吗?”

“毫无疑问,贾里德满意,劳伦显得有些勉强。自从上大学以来,我和贾里德一直是朋友,他跟他的不论哪一任女友之间的趣事,我都能给你说出几件,包括桑妮?洛克哈特在内,唯独他的妻子我连一件都讲不上来。他从来不谈论她。不过我确实知道,几年前他们之间……出了点特别棘手的问题。”

“哪一方面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在州南部时,贾里德的律师事务所办得的确很成功,我们没有吸纳他。后来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想重新开始。”

“是试图挽救他的婚姻吗?”

“贾里德从不把婚姻当一回事。”

“他妻子把婚姻看得认真吗?我们应该把她考虑在内吗?说不定她有男朋友了?”

“警官,这个我真帮不上忙。就像我说的,我实在不了解她。见了她时,我感到很惊讶。她体态优雅,但根本不是贾里德想要的那种女人。他喜歡热情、奔放、有气质的那种,而劳伦恰恰相反,淡定、睿智,且性格孤僻。在他们讨论协议离婚条件的这段时间里,我见她的次数比他们……哎呀!”

“怎么了?”

“他们的协议还没有定稿。”莱曼皱着眉头说,“我们只对细节问题做了推敲,但是双方都还没有签字,也没有留下什么可以作为凭证的东西。”

“是这样?那会怎么样?”

“无效。协商好的一切都无效,不论什么时候,贾里德的新愿望都无效。就目前的现状看,劳伦还是贾里德的妻子,也是他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她将得到他的全部财产。”

“就我们谈话涉及到的,有多少?”

“我真的不能——”

“只是大概地估计一下,拜托了。”

“那好吧。他的个人财产和投资大概是……粗略地说有250万美元,还有数目可观的人寿保险。全部加起来大概有500万美元。”

“乖乖。”多伊尔打了个呼哨。

“事实上,恐怕眼下我能对你说的就这么多,”莱曼站起身来,“今天的事务结束后,我会把所有可疑当事人的信息传真给你。”

“律师,我对此将不甚感激。至于班南的死,有可能是他杀,这个你知我知就行了。”

“天哪!我甚至差点忘了这档子事了,更甭说告诉别人了。”

“谢谢你抽空接受我的问询,莱曼先生。对你的合伙人,我深感遗憾。”

“我也是,警官。”莱曼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我也是。”

齐娜在路边人行道上等多伊尔出来,一起向多功能越野车走去。“有收获吗?”齐娜问。

“满载而归。班南不止和桑妮?洛克哈特有染,还和其他大多数女委托人关系暧昧。最近,他的小命至少有两次受到威胁。还有,他的遗孀很可能继承他500万的遗产。你和前台聊得怎么样?”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班南没有搞她,不过要搞,当然能搞上。他是个谈判杀手,喜欢激怒对方。上周,他和合伙人还有过一场激烈的争吵。”

“和莱曼?为什么?”

“她不能肯定。那些光鲜的玻璃办公室看上去敞亮无比,实际上很隔音。那一次班南夫人就等在前台接待处,赖泽两口子前脚刚走,贾里德和莱曼就吵起来,所以争吵可能和他们其中的一个有关。”

“或许是别的事。”

“不论什么事,她说那一次他俩吵得特别厉害,连玻璃都震得咯咯响。”

“显然还不够响。还有别的吗?”

“从各方面讲,班南的委托人都喜欢他,特别是女的。他从没给我打过电话,我都有点眼红了。”

“你不喜欢律师。”

“我只不喜欢离婚案的律师。下一步干什么?”

“在洛克哈特两口子还没来得及通气之前,我们分头去会会他们。我去迷惑桑妮,你去勾引布奇。”

“只是不能对他逼供?”齐娜说,“他在雄狮队打球时,雄狮队正烂着呢。”

“你在骗我吧?”布奇?洛克哈特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咧开嘴笑着说,“那个狗娘养的、说大话的家伙死了?千真万确?”

“恐怕是真的。”齐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这是在布奇的办公室里,从陈列室上五级台阶,就是他的这间玻璃墙办公室。从这里,你可以望见锃光瓦亮的凯迪拉克轿车一字儿排开,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长。洛克哈特现在的体重又增加了50磅,比打球那会儿发福多了,看上去俨然一只穿着剪裁考究的丝绸西装、头发染成黑色的大河马,只是一脸过于完美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开什么车?”洛克哈特问。

“奔驰跑车。”

“越来越上档次了。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雅皮士竟然命丧他的德国造跑车,要是开一辆我的凯迪拉克,也许能幸免于难。”

“洛克哈特先生,事实上我们认为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而是被肇事逃逸的司机有意撞的。说说昨晚10到12点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不介意吧?”

这个问题穿透了洛克哈特的大脑壳,他瞪着两眼向她眨巴了几下,“打住!等等,咱长话短说,你问我这什么意思?妈的,你认为是我杀了他?”

“在证人面前,你曾威胁说要拧下班南先生的脑袋——”

“要是在酒吧碰见他,也许我会,可惜我没有。要是我想弄死他,我也不会用车撞。他没死的时候,我就已经受够了那个贱女人的气。如今他的小命玩完了,我要再受别人的——特别是某个来自野蛮的墨西哥同性恋者的窝囊气,我就不是人。你,给我从办公室里滚出去!”

“其实我不是拉美人,先生,我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齐娜站起身来说,“也罢,没有律师在场你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没关系。我很高兴以一种另类的方法排除了对你的怀疑。你现在库存有多少辆红色凯迪拉克?”

“红色的?你在说什么?”

“撞班南先生的那辆车在他的车门上留下了红漆擦痕。我只能从你车库里的每辆红色车上刮一点漆下来做样品,送到兰辛化验,看有没有和班南车上留下的红漆一致的。我肯定,你的汽修厂会很快把它们修补好,好得跟新的一样。”

“修补好?”布奇站起身来——他站起来时比她高出许多——重复道,“嘿,你少给我扯淡……”看见她脚踝护套里滑出来的闪闪发亮的靴刀,他赶忙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

“我看见外面的陈列室里有两辆红色凯迪拉克,”齐娜继续语气平和地说,“出去的路上,我会顺便刮一些油漆下来,除非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在哪里,洛克哈特先生。”

“他正和新交的女朋友暴风骤雨呢。”齐娜在办公椅子上坐下后叹息道,“那女孩居然还是个高校拉拉队的队长。”此时,齐娜和多伊尔正在麦凯执法中心。麦凯执法中心设在瓦尔哈拉城外的一座褐色砖堡里,是以一位在一次普通的交通堵塞中,被一个神经病患者杀死的伞兵的名字命名的。

执法中心,人们习惯上称它“公司”,负责方圆五个县区的治安,由瓦尔哈拉警察局、地方治安部门和联合调查处等三个单位组成。多数情况下,它们还能和睦相處。

“那姑娘多大了?”

“18,可以开车上路了,不过有点勉强。她证明洛克哈特说的是实话。我婉转地提醒她,是否可以试着考虑选择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士做朋友。她说她对我的忠告难以接受。她现在开一辆全新的凯雷德,她说她已经付清这辆车36个月的租金。”

“她18岁。他呢,40?”

“男人都是臭水塘里的草,我可能得转告给小姑娘们。你从洛克哈特前妻那儿得到什么了?”

“昨天晚上班南确实和她在一起。他们晚饭吃得很晚,然后就上了床,从头到尾互相享受着对方,然后她就睡着了。她的最佳推定是,11点之后的什么时候,他走了。她没有不在现场的抗辩证据,但也没有作案的动机和理由。他让她有钱花,她就恋上了他。”

“或者说就发情了。”齐娜说,“那么,洛克哈特两口子都可以排除了。剩下还有谁?”

“老弗格森被宣布为无行为能力人,他可能不会太高兴。还有赖泽两口子,在关闭船厂的时间安排上他们也有怨气,再加上和贾里德?班南打过交道的,几乎人人心存芥蒂。那家伙喜欢激怒别人。”

“你忘记了,还有那个遗孀。多伊尔,500万可是个不小的诱惑啊,况且,我们有好多问题她都避而不答。”

“劳伦说了,他们的关系很冷淡。你对她了解吗?”

“和你一样。她很聪明,有两条美腿,并且即将在银行里得到500万美元。嘿,也许我要转告给姑娘们。你去见弗格森时,要我去会会她吗?”

“不用,我们先去见一见赖泽两口子,再过一个小时船厂就要关门了。”

孤松造船厂在卢西恩角的顶端,是一个突出在大特拉弗斯湾里的半岛,一条狭长的双车道柏油路是出入半岛的唯一通道。

“这地方没多大发展空间,”齐娜注意到,“不可能有多少岸线地带的私人场地。”

“所以卖掉船厂,赖泽两口子应该能赚到一笔。”多伊尔把巡逻车开进半岛小小的停车场,关掉引擎,两个人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静听湖水孤独的拍岸声和海鸥凄苦的哀鸣。

船厂的场院不怎么好看,场子里仅有的建筑是一间小木屋、一间加工食物的工棚——堆放着烤干的木头——和船厂本身。另外还有一间长条形的仓库,是用伸出在水面上的舱板围成的。这些舱板都是从周围森林里挑选出来的原木经粗加工而成。

码头的尽头有一张草坪躺椅,上面蜷缩着一个小姑娘,她手里拿着一根细竹鱼竿在钓鱼,脚下卧着一条拉布拉多猎犬。两位警官向小姑娘走过去时,猎犬抬头狺狺地叫着,向他们发出警告。

“嘘,斯莫基,”小姑娘说,“咳,咳!那是警察,你又犯浑了?”然后小姑娘顽皮的咧嘴笑被渐渐淹没在一阵突然迸发的咳嗽声里。尽管由于湖水的原因,这里的气温比内陆丘陵地带高出整整10度,但是小姑娘还是用厚厚的风雪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头上包着一条长围巾,既御寒又遮掩住了因化疗而掉光的头发。

“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埃米尔?赖泽迎着他们走上来说。这人看上去很蛮横,他上身的红方格衬衣外面套着一件体力劳动者的工装,下身穿牛仔裤,脚穿软木靴,花白的长发蓬蓬松松地披在肩上,该刮的胡子没有刮,左手两根指头没有指尖。

“别在意那狗,它通常不咬人。公事还是找乐?”

“公事。赖泽先生。”

“是吗?买条船,对吧?我只做这行生意。”

“实际上,是你夫人的代理律师贾里德?班南的事。”

“见鬼,那个杂种怎……”赖泽突然闭上嘴,看了女儿一眼。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赖泽忙给她打了一个手语,她便听话地把脸转了过去。

“她听力有障碍?”

“还有其他原因。”赖泽叹了口气说,“我们最好到屋里谈,50码内讲话她都能听见。”

赖泽的车间好像总要落后时代一个节拍似的。长长的房间里有四个台架,每个台架上有一个做到不同程度的小木船的船身。浓烈的锯末、刨花和虫漆味弥漫在车间里。在这儿,你看不到一样电动工具。除了九只从平顶梁上吊下来的裸灯泡外,你会觉得整个车间可能是从上个世纪——或者还要早些——穿越时空过来的。

齐娜在小船间溜达着,手指从小船的船体上慢慢滑过。

“真漂亮。”她轻声赞美道。车间靠墙立着一排枪架,上面架着12支长枪。她在枪架前停住脚,仔细地端详着它们。这些枪有斯普林菲尔德的,有莱因托斯的,还有一支1994年款的温彻斯特卡宾枪。“要打仗呀,赖泽先生?”

“小姐,都是猎枪。”

“你打什么猎?”

“现在我不打了,造船。别在那后面转悠了,会有危险。”

“你的指尖儿怎么没了?”齐娜把她两手的手指对接在一起问。

“我的手指?”赖泽低头看着它们,仿佛自己也奇怪它们怎么就没有了似的,“啊,对了,带锯。那是前几年的事了。”

“看起来像受伤弄的。”多伊尔说。

“比如什么?”赖泽不快地说,“你眼神看起来也不怀好意。我们在这事上能说到一起吗?我得去工作了。”

“你对贾里德?班南有气。我理解。”多伊尔接着说。

“我和我老婆就要离婚了。天晓得,在过去的几年里,不论谁伤害了谁,都有不少的烦恼。罗茜带走一半家产,我没意见,尽管她现在比以前酗酒更厉害。当这事完了以后,也许我也会喝上一个月,喝他个天昏地暗。”

“什么事完了以后?”

“我女儿在这世界上没有多少时间了。”赖泽直率地说,“癌症。你想想,一生下来就是个聋儿,无论对哪个孩子都已经够悲惨了,然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真的。”多伊尔说。

“这是不可避免的。”赖泽又坚强起来,“我对班南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宽限几个月,这样珍妮可以呆在家里,直到……罗茜也同意了,可是班南说,他有个有钱的买主等在后边,是人家不能等,罗茜的狗屁酒鬼男朋友也在里面跟着瞎掺和。要不是马丁?莱曼制止,我发誓会把他们两个刀剁如泥再喂狗吃。不过他们俩不论谁,我可从没碰过一根指头。如果班南敢说我动过他,那是他在说谎。”

“班南先生什么也没说。”多伊尔一边观察赖泽的面部表情,一面和颜悦色地说,“他死了。昨天夜里他的车冲出了路面。”

“天哪!”赖泽用残缺的手指当梳子,把长发往后梳了梳,露出更多的脸,“喂,听我说,我讨厌死那家伙了,但我可没理由要害他。”

“甚至连你要求的宽限的时间都没得到啊?”齐娜说。

“我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老婆会对你们说。”

“她在哪儿?”

“在城里,湖滨小酒馆。花我的钱,和她的闪电男朋友莫尔?拉?罗奇在一起鬼混。”

“我认识莫尔。”多伊尔点点头,“你不介意告诉我们昨天晚上你在哪儿吧?”

“一直和珍妮在這儿。别的地方?如果愿意你可以问问珍妮,只是不要让她难受,好吗?她受的罪够多了。”

“我们接受你的建议,赖泽先生。不要打扰孩子。谢谢你的时间。对你遇到的麻烦,我们深表遗憾。”

从船厂出来,齐娜一边走一边伸长脖子往回看。她看见,赖泽站在水边,站在女儿身边,一只手搭在女儿肩上,正聚精会神地打手机。

“我们接受你的建议?”齐娜坐到副驾驶座位上,把脸转向多伊尔,嘴里重复着他刚才说的话。

“那孩子病得那样,很可能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况且她听力有障碍,怎么知道赖泽出去没有?你怎么看他?”

“一个有很多麻烦的急躁的家伙。考虑到他现在的心理状况,我还不想让他马上面临艰难的选择。你觉得他女儿是班南博士提到过的那个孩子吗?就是那个想要提前过一个圣诞节的孩子吗?”

“她是个聋儿,而布莱尔教育中心又是唯一一所供需要进行特殊教育的孩子上的学校。这事我们回到办公室再和学校核查一下。同时,还要和赖泽的妻子谈谈,证实一下他的说法。”

“也许不能证实。”齐娜说。

“罗茜不想和你们谈。”相貌粗野而又从没刮过脸的莫尔?拉?罗奇两条粗大壮实的胳膊抱在胸前,堵住汽车旅馆的门。莫尔本来是雪松野人的广告男孩,是个迄今还住在偏远地区的山野村民,比起设陷阱捕猎物来,他们可能更适合种大麻或想入非非。莫尔有两个亲兄弟和12个堂、表兄弟,他们比他还野蛮,北米德兰的警察一提到他们的名字没有一个不认识的。

“这不是搜查,莫尔,事关一起谋杀案。”多伊尔向他解释,“我们需要向这位女士问几个问题,然后就走。”

“否则我们会一巴掌拍扁你。”齐娜又加上一句,“莫尔,我看你有点神经过敏。又在兜售你的货了?”

“我没有……”

“好吧,莫尔,我和他们谈谈。”罗茜?赖泽从莫尔的身后挤出来。她留着深金黄色头发,又粗又胖的身上穿一件褪了色的浴衣,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看得出来她已经喝多了。“我们就在这儿说吧,里面乱七八糟的。是关于班南先生的事吗?”

“你丈夫打电话告诉过你了?”多伊尔问。

“他说了,你们可能要来。”罗茜点点头说。

“他也教你怎么说了?”

“我不需要他教我!”罗茜愤愤地说,“我就在这儿,不是吗?”

“你是在这儿,”齐娜看了一眼汽车旅馆破旧的小屋,“尽管我想象不出其中的原因。你女儿……”

“她就需要在那儿!和她父亲在一块儿,呆在他妈那该死的湖边。她是他的公主,他整天就围着她一个人转!自打她生下来他就一直那样,根本不在乎我。”

“行了!你怎么样?”齐娜冷冷地说,“这是你该呆的垃圾场吗?”

“有问题尽管问,讨厌鬼!”莫尔插嘴道,“我们不需要大道理!”

“你丈夫和贾里德?班南之间有什么过节?”多伊尔问。

“都了了,摆平了。”

“我没问你摆没摆平,我只问你怎么回事。”

“这个……”罗茜快速眨巴了一下眼睛,试图集中一下思想,可是由于威士忌酒精的作用,她很难做到,“我不知道。有些事情……埃米尔想等珍妮……你知道。”

“死了?”齐娜毫不客气地提示她说,“班南跟此事有关吗?”

“他手里有一个很有钱的买主,他们想立马破土动工。”莫尔插嘴道,“不过贾里德和埃米尔把这都摆平了。”

“怎么摆平的?”多伊尔问。

“具体我也不清楚。”

“买主是谁?”

“我们不知道!”罗茜厉声说,“我只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了!”

“因为你丈夫这么说?”

“你这是诈供,我没必要和你們谈了。你们要逮捕我,就来吧!”

“我们为什么要逮捕你呢?”多伊尔不解地问。

“你们就是干这一行的,不是吗?要不就铐了我,要不就给我滚蛋!”她伸出胳膊等着铐手铐。

“夫人,对你遇到的烦恼,我们很抱歉。”多伊尔叹口气说,“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齐娜跟着多伊尔向他们的车子走去。刚走了几步,她又折返回来。

“赖泽夫人,这本不关我的事,但是毕竟失去孩子是件痛苦的事情。不过在你为了莫尔?拉?罗奇这样的人放弃你的婚姻之前,你可能还需要仔细想想。”

“嘿,嘿,”莫尔开始不高兴了,“你不能……”

“莫尔,你给我闭嘴,不然我会一脚踢得你屁滚尿流。赖泽夫人……”

“滚。”赖泽紧紧抓住拉?罗奇的胳膊说,“至少莫尔能给我美好时光。正是因为埃米尔不懂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他妈也必须过隐士的生活。”

“不,我以为不是这样。”齐娜耸耸肩,“夫人,你没错。你完全是在属于你的地方。”

“是同一个孩子。”齐娜挂掉电话后说,“珍妮?赖泽在布莱尔特殊教育中心注册了,或者说曾经注册了。她是一个需要特殊教育的学生,听力受损。由于健康的原因,一周前她被从学校领回家去了。”

此时多伊尔和齐娜正在办公室里。

“这就意味着班南博士认识埃米尔?赖泽。”多伊尔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齐娜哼了一声,“就像电影《火车怪客》中一样,他杀死了她丈夫……她杀了谁呢?莫尔?拉?罗奇?此外,他们俩谁都没有不在现场的抗辩事实。”

“也许他们不像电影里的人物那么狡猾。”

“是,听起来好像博士还成。沉默是金。”

“那不是我的……”

“总算碰到你了。”卡兹梅尔克警监从门缝挤进脑袋,打断多伊尔的话。卡什?卡兹梅尔克50岁,身强体健,对联合调查处老爱发号施令。在特里县警局工作25年了,是个平易近人的政客,也是个绝对可靠的警察。“盖洛德治安部门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那儿有你们要找的车,红色福特小卡,客座这边的前挡泥板坏了。据报告说,车子昨天晚上被盗,一个半小时前,被发现丢弃在一家沃尔玛超市的停车场里。到底怎么回事?”

“曲棍球游戏。”多伊尔说,“监控录像里录下什么了没有?”

“什么也没有。为了避开摄像头,司机把它丢弃在一辆厢式货车后面,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什么也没有。他们说,车子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是一个职业高手?”齐娜问。

“有可能,”卡兹梅尔克在多伊尔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落座后说,“也可能是哪个运气比头脑好的坏小子干的。你负责这个案子?”

“我们已经搞到一份嫌疑人名单,就是太长。”多伊尔说,“班南在大学专修树敌专业。怎么了?”

“事实上,管辖重叠的问题时有发生。我想要你们把一个名字落到嫌疑人名单的最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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