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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歌(组诗)

2013-01-01阿尔

诗歌月刊 2013年1期

奔跑的毛毛虫

毛毛虫是从我头顶的树叶上

掉下来的

毛毛虫掉下来

并没有直接落到地上

而是落进我的衣领

当时我正看着远方河流上的一只白鹭

平展着翅膀

它的到来

让我猛地一跃

让我抖动身子和衣裳

让我眼中的白鹭匿去了身影

它经过我的胸口、肚子和小腹

仰面落在地上

我看到它的绝望

像旱地里突然冒出的泉水

咕咕直涌

我看到它在我抬起的脚下

咣地一下翻过身来

开始了奔跑

它的奔跑肉肉的,在我的脚下

团团打转

它的奔跑,金黄中透露出

斑斓的黑点

密密麻麻的毛刺

在下午的阳光下

闪射出自身的光芒

当时我抬起的脚

之所以没有落下

是因为觉得它的血和肉

会让我恶心

是因为

它的身子涌动

它的身子只要一涌动

我的胸口、肚子和小腹

就会火烧火燎的疼痛

老公鸡

一只老公鸡昀头终于被剁去,红鸡冠跳跃一下

飞上了蓝天

无头公鸡迈方步,甚至还想奔跑,不。是已经在

无头公鸡还想打鸣,噗噜噗噜的橡皮管,飞溅着

后面的朝阳,有如落日

节面的鸡舍,仿佛墓地

蓝天是那么蓝

蓝天呦,是那么蓝

左边的翅膀划动如船桨,右边的翅膀旋转似车轮

它始终不是舞动干戚的刑天

不是不肯接受到来的死亡,而是它还没

完全准备好

我在它脚下轻轻使个绊子

它轻轻一跃就跳了过去

斑鸠

如果不是斑鸠站在树上咕咕地喊他

他不可能爬树

十多年前斑鸠也是这么喊他

十多年前

他爬树像个猴子

眨眼之间就可以窜进树冠

现在是母猪

这不是说他现在有多么笨拙

而是更注意节奏

树和。斑鸠在他的节奏里一阵阵抖动

当他伸手去够斑鸠

斑鸠既不飞走

也不躲避

只是向上跳了一个树枝

然后向下

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他也跟着向上爬了一点

但每一次伸手都羞那么一点点

他让下面的人递上来一根竹竿

竹竿很长

却怎么伸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如此反复

他不是没想过放弃

但每当回到地面

斑鸠都会从树上下来

在他的头顶盘旋和拉屎

甚至有一次还落在他的脚前

以挑逗的眼神看着他

他跺跺脚

斑鸠却并不逃走——

只是象征性地抖抖膀子稍微挪动一下

这就给了他一种错觉,就是

这只斑鸠不难抓住

并且随时都可以抓住

自己

自己不是一个人,也不足两个或三个

自己是很多人——

自己拥抱自己

自己反驳自己

自己在自己的脚下

是蟑螂和蚂蚁

蟑螂的尖叫和蚂蚁的沉默

各自独立

反抗和不反抗,各自独立

自己在自己的耻骨处

羞涩和渴望

各自独立

自己在自己的小腹

肿瘤和生育

各自独立

自己在自己的胸口

自己在自己的喉结

自己在自己的汗毛上,散则为气

自己在自己的头顶,聚则成云

自己不是自己

自己就是自己

自己召唤自己

自己把那么多自己弄到一起

然后遣散

这是多么。好玩的一件事

两只蚂蚱

她指着你说,你不过是一只蚂蚱

她指着我说,你也不过是一只蚂蚱

蚂蚱在秋天,爱红颜

更爱祸水(为什么你爱的是红颜,我爱的就是祸水)

你处死一个蔑视亲情出卖国家的糟老头

我烹煮了叔父的心肝

她在王座上,坐在我们中间——

指鹿为马是我喜欢干的事。手拿放大镜的那个人

是你是你还是你

你说你不是为红颜

我说我不只是为祸水

两只蚂蚱拴在一粮绳子上,——只要你不向我宣战

我也不会要你向我认输

她说帝辛啊你不过是一只蚂蚱

她说纣你也不过是一只蚂蚱

你不可能像我这样活

我也不可能像你一样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

我干我的事。你干的事我不懂

不管别人怎么说,除了末日的那场大火,我和你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