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闽山诗歌
2012-12-31韩闽山
诗选刊 2012年10期
来 临
1
从我们写起,不舍昼夜不舍西东。
一直写到祖国。
从祖国写到幸福,我们有多少话
还没有写出来。
祖国要让岁月分成历史和现在;让一条河分成南北;用什么才能
分辨兴衰。
我们长成在大地上错落而居的村
庄,是把祖国分成了故乡和异乡。
谁会爱上飘泊,谁会爱上异乡
……
我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刀
光霍霍,子弹横飞!
给鸟儿天空,我们是冲不破的樊笼!
给鱼儿大海,我们是不可触摸的网!
我们爱生活;我们爱江山;我们爱
憎分明 。
假如我们不去打仗;假如我们背
井离乡;假如我们抛弃了我们。
我们将高举我们的尸骨——
看吧!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火
光……
2
夜来临。我无路可逃。
它知道我有太多的疲惫无处安歇,有太多的话无处可说。
梦中,没有人帮我把巨石推向山顶。
如果梦是平安的,又是真实的。
如果我是一个举目无亲的孩子,
亲眼所见:
奔驰而来呼啸而去的车子,没有
一辆是开往故乡……
我放弃了空空行囊,因为它装不
下我的思想!
草原比夜辽阔,自由的羊群。一只 只羊
在远处飞奔,好像要飞起来,飞成
朵朵白云——抚摸星辰。
夜来临。没有恐惧。我甚至希望它 快点来。
是谁,在背后狠劲推了我一把。时 间顿时裂开了
一个巨大的黑洞——仅可藏身,
不可藏下明天……
3
一定有许多美好事物,千山万水
奔来……
为了这个时刻,我把雷声喊住:
让清风缓缓地吹,让甜美的音乐
飞过群峰
我动用了百花——要它吐露芬
芳;要它妩媚婀娜;要它笑脸相
迎……
一定有许多美好事物,千山万水
奔来,或者中途拐弯!
我的心血徒劳,我要对这个世界
重新审视:
放纵北风使尘埃乱舞,谁还能看
清人间本来面目?
惊雷炸响,谁还能听到上帝怜爱
的声音!
春天如果拒绝邀请,百花如果拒
绝怒放,而谁,将被逼上悬崖?
4
我们时刻被头顶的乌云追赶,要如何才能躲开暴风雨的袭击?
暴风雨就要来了。
暴风雨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让鸟儿发出惊慌的预言?
多么可怕的预言!
我对残破的肉体说:对于生命我有说不出的怨忧,风暴过后,
我能否成为人间凭吊的彩虹?
泪流满面的人,不忍心揭穿谎
言——
这是一条幽深的路径,它可以让
随波逐流的人逃生。
子弹的速度超过了雷声和闪电,
击碎了时间和它的阴影。
一枚弹壳装满了叹息,散落在人丛:
一切过往近于虚无,我以沉眠对峙安静,我以安静消
蚀生命……
5
面对死神我想我的姿势要优雅些,曲折些,像谜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微笑,挥手,给儿子讲南辕北辙的
故事,同时让对手拼命爱上人
生中的错觉。
我的子孙或因找不到杀父仇人而
怀疑自己的出身!
怀抱利刃的人,有多少肉体被砍伐得体无完肤——
恩重如山显得多么轻飘。
忘恩负义成为生存的手段!道貌岸然的家伙始终高高在上,呼风唤雨。
我来过:有许多爱在心中聚积;
我离去:今生欠你太多情,我带走仅有的沉默——
彼岸花开得再喧嚣,在我眼里诱惑俱失。
今生最大的遗憾是我的诸多把柄丢落世间!
踏过奈何桥,在下一个轮回里我要转生成一粒顽石:
寂静,沉睡,不唱赞歌!或从天陨落,砸开天窗说亮
话……
6
一条河水,瘦如枯肠,重复不了昨天的波浪,谁去劝
慰岸的哀伤!
善良的孩子遵从古训:节衣缩食,胆小如鼠——
他们都是大地上搏命的羔羊。
舞台上的演员是哪里来的?比奢侈更奢侈,色胆包
天——
他们或者都是神的孩子?苍天睁眼:这些迷途的人!
他们眼里的明天——
一部分是苦难,一部分是今天幸福的翻版。
按部就班的朝阳原路返回一一照耀虚掩的门。
老故事再次开锣——
有谁?敢不敢?还在和我称兄道弟……
7
我爱上的草莽英雄,却得了不治之症。
遍寻良药,惟有快刀。
安分守己的人群一定缺少先驱;根须腐烂的树木不可能参天!
一头暴怒的狮子犯下天大的错,可是在我眼里它是我前世的兄弟,救赎它,我只有一副皮囊!
秋风吹凉了树枝。
秋风吹不干眼泪。
以泪水磨刀的人,把石头磨成齑粉——
霜刃未曾试……
年景不好,谷地里尚有大片的莠草混迹其中, 一把好刀攒足了力气——
丰收在望,丰收在望呀,呵呵……
8
一名优秀的骑手倒在草场边缘,手里紧握着皮鞭。
无边的夜,需要一盏灯,来找到黑的破绽,三两堆篝火不能照亮整个草原。
野狼嗥叫于荒岭;好猎手隐藏在民间。
马头琴,青稞酒,断肠草生长的地方看不到眼泪!白色的毡房里有没有爱情?
我怀抱清风明月奔向湖边荒径。
七星湖接受了贤者的命名,而我,还在追寻贤者的
行踪——
有人说妄自菲薄被贬天庭;有人说愚弄良民死于非
命……
9
城春草木深。
还是要写到故乡,写到叶落归根。
童年的小路已面目全非,大树让出的位置被荒草侵袭。
山梁上没有来往的马车显得异常寂寞,时断时续的
河流是用来祭祀的。
看不到拴系乡愁的炊烟,村庄确是少了人间烟火。
酒入愁肠,一颗心始终在遥远的天空悬着……
游子刻骨的宗教,铭心的谱系如群山一样垂怜着我
们——终身皈依,代代相传。
啼哭并非完全代表生的开始,墓碑不是死亡惟一的
见证!
除夕将近,双亲在堂,我怎么成了一个把故乡弄丢
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