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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艳辉诗歌

2012-12-31张艳辉

诗选刊 2012年10期

  时光的背影
  我总喜欢做一些
  徒劳无功的事情
  比如抽刀断水
  比如想把一江春水的愁
  淘洗干净 或者把水样的光阴
  从两年前劫持回来 然而
  我是一个失败的匪徒
  时光还是从我的手中挣脱 逃走
  我眼睁睁看它在街角拐弯
  从此 父亲去了天堂
  母亲的脸上沟壑纵横
  而我的影子罪犯一样
  躲在角落里 战栗地活着
  恍如茉莉
  你可以不喝这杯香片
  你可以 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
  说它太热 太凉
  或者不凉不热 像极了混沌的日子
  六月的天气太闷太热
  你可以忽略烧火的柴 沸腾的水
  说一双冲茶的手太粗糙 你拒绝
  在氤氲里小憩 拒绝一些华丽的梦
  一些细微的裂痕 你宁愿
  透过玻璃杯 看几朵花正旋转着
  浮起
  几片叶正踉跄坠落
  只是你没想到 你的喉咙竟
  忽然干涩 你忽然觉得
  异常的渴 你轻声地 一字一顿地说
  茉莉开了 怎么
  没有一朵是我想要的白
  过人行道
  就是这样悠然
  我可以一门心思
  从一条马路的中间穿过
  踩着斑马线固定的节奏
  向前 不必左担心右防备
  不会有金属的暗箭突然袭来
  也没有轮子一样飞转的流言
  我甚至可以眯着眼
  看一小会儿夕阳
  我把两分钟的时间放大 拉长
  说成一百二十秒 并且开始想一
  些事情
  比如:牵着手散步 田埂上的野菊花
  以及一垄垄的玉米
  我甚至把自己想像成一位英雄
  轻而易举地 就把
  一座城市杂乱的心思 拂直
  请你原谅一棵颓废
  的向日葵
  就像爱上我一样 请你爱上
  废墟中的这朵向日葵 爱上这座
  已经消失的旧房子 以及
  它柔软的内心 脚下的黄土 并且
  你要爱上它夕阳中的姿势 站在
  北河的对面 低眉 颔首
  任北河的水 一波又一波
  流入它的眼睛 然后刷的一下
  把站在它身边的我 彻底打湿
  除此之外 还要像原谅我的固执
  一样
  请你原谅它的颓废 以及
  甜蜜的忧伤 原谅一个怀旧的人
  思念斑驳的屋檐 屋檐下的燕子
  原谅她 偶尔打开旧衣箱
  翻检向日葵一样的金色时光
  温习金色时光里的爱情 偷偷穿上
  出嫁时的红鞋子 并且请你想像
  一个喜欢把红鞋子 踩在
  黄土地上的女人 正在
  和一朵向日葵 倾心交谈
  我决定
  住进一首诗里
  就像搬进一座小小的别墅
  我决定住进一首诗里
  我以主人的架势 挥金如土
  在每个断句处栽上花 在每行的
  结尾
  种上柳 在节与节之间
  堆假山 引溪水 绿草的围墙
  让所有的沙尘暴望而生畏
  我可以优雅地散步 远离
  拥挤的人群 从容地甚至高傲地
  鄙视阴暗 抑郁 奔波 苦难以及
  没有星光的夜晚
  就像一个忠诚的卫士 我保卫着
  我的领地 如果谁敢闯入
  我就引诱他 并且把他
  强行关进另一首诗里
  我是野草一样的女人
  一把泥土就够了
  在任何一个角落 只要给我一把
  泥土 只要我的双脚
  植入土中 缺水的血管里
  就开始汹涌澎湃 茂密的头发
  就刷刷地长出来
  有几滴露水就够了 我的软腰肢
  足以穿透石头般的阻碍 我的轻舞步
  足以践踏野火一样的流言 你看
  我的前面有野草一样的母亲 背后
  有野草一样的女儿 以及
  女儿的女儿…… 我们永远是
  春风吹又生
  路 过(组诗选四)
  八月诗禅
  一切都慢下来 此刻
  适于静默 适于漫步
  适于把北方的原野 原野里的
  一只野兔 统统装入诗行里
  我们开始在彼此的眼睛里
  收获八月 收获一些细小的尘埃
  一些跳跃后的宁静 你却说
  人到中年不惑 你无法找准
  诗的韵脚 你说颗粒归仓 你的心
  却被掏空 就像这被收割的原野
  光秃秃的秸秆 矮矮的稻草根
  晃动的野草……多么琐碎
  低于尘土 多像我的锅碗瓢盆
  油盐酱醋 在油烟里活着
  在火焰上修行
  九月浮槎
  向水靠拢 不喝酒 不插茱萸
  不采菊花 此时百川归海
  浩浩汤汤 我试图接近庄子
  期盼背上生出翅膀 期盼
  十万八千里 来一次逍遥游
  我无视尘世 忽略尘土
  并努力忘却你 忘却秋风
  忘却我的人生过半 可是光阴
  大片地飘在水上 一波一波
  起起伏伏地逃走 我的从未听说过庄子的
  母亲 就坐在九月里 抚摸
  父亲留下的高粱 她说有多少粮食
  就有多少船 就可以抵达
  父亲居住的天堂 而此时
  你却躲在九月的一端
  寻找另一端
  十月女泽
  你可以在我仅有的领地
  为所欲为了 你挥舞镰刀
  收割荒草 收割北风 收割
  残存的秘密 你拒绝想像和联想
  拒绝长满叶子的树 拒绝
  万紫千红 你用每一个细胞
  贪恋着十月 满目的荒凉
  刺骨的风 以及我火热的身体
  温暖的怀 这些足以让你的冻疮
  冷时痛暖时痒 让你的每一个感觉
  敏锐如初
  十一月乘衣归
  你还是安静下来了
  在我的对面 一些
  不着边际的词 从你的嘴里
  溜出来 你说“终于” “所以”
  你说“如果”这个词已离世多年
  你说你憎恨一切华丽的辞藻
  和远离尘土的字眼 你经常梦到
  大朵的雪花 像棉花一样绽放
  十一月的寒风里 你终于注意到
  这些年 我如何将一把剪刀
  玩弄于股掌 把棉衣修剪得更加适合
  我们日渐松弛的身体 把我们修剪得
  更加贴近黄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