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眼
2012-12-29
南方人物周刊 2012年15期
邮政局的故事
本刊记者 李珊珊
前阵子一个新闻,寄出100封平信,丢失了33封。邮政现在变成了这样?莫名地,我想起了小时候在邮局分发室看着邮递员分信的事儿。
父亲一辈子在邮政工作,隔三差五地把我放到工作间里看他们干活儿。我喜欢那个巨大的工作间,通通透透的,没有小格子间,只有贴墙漆成绿色的木头格子,写着各个区段的名儿。分发员把信件挨个分开,再由负责那一段儿的邮递员骑着绿油油的自行车送出去。屋子里还有一捆捆报纸,很久后我才知道,我最喜欢那个报纸叫《羊城晚报》。那是我当时见过的唯一彩色的报纸,我不能碰,就在旁边瞅着。
在那个年代,邮递员是个体面的工作,丢信是件天大的职业事故。记得有一年,出现一个事故,有很小的一包挂号信不见了,父亲所在的整个投递组都被扣了工资。
那个时候,邮政电信不分家。邮电局里最骄傲的是邮政职工;忙着铺设电缆,几乎看不到盈利的电信,被认为是邮政的包袱。1998年邮政、电信分家,自由选择,很多老员工不敢选电信——它们账上挂着几千万的债呢,邮政多好,铁饭碗,没债。
五一回家,又回到我长大的地方,那是个邮政和电信的混合大院。据说,电信局至今负责员工的物业费、暖气费,而邮政部分,则均由员工自己负责。碰见几个年轻邮递员,谈到那些丢失的信件,有人说,这很正常——“今天的邮政,跟奖金挂钩的考核标准不是服务态度rXw99aMueWuKzx4Y73tBnA==,接收运送的信件、包裹数目,而是‘任务’完成的程度。”
这些“任务”包括:推销报纸订阅的份数,为邮政储蓄揽储的款项,逢年过节推销的邮政特供的礼物的数量——礼物大部分价高质低,通常是烟酒以及食用油。
这些任务好完成吗?回答是,有难有易。因为邮政储蓄揽储和推销礼物的任务越来越难完成,与这个任务挂钩的年终奖,没几个能拿到。不过,随着报纸的广告越来越多,征订报刊任务变成容易的事儿——几个邮递员合伙儿,自己出钱完成订报的任务,报纸也不看,到偏僻处找个仓库放着,隔几周,仓库就满了,转手卖给收废纸的,一年下来,不仅不会亏,还会有赚。
有个邮递员问我:做这样的报纸,能赚钱吗?这回轮到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昨日的世界
本刊记者 卫毅
五一假期,我们一行人到云南大理喜洲花甸坝徒步。花甸坝位于海拔3000米左右的群山中,在这里,无论你使用何种品牌何种通讯运营商的手机,皆无信号。山路崎岖,无法通车,交通靠的是双腿或骡子。
途中,遇到一段极难走的路,乱石堆积。路边立一石碑,碑的正面刻着“总路线”:“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同行一位台湾游客站在碑前,不知该如何断句。他问:什么叫多快好省?解释后,他仍然不甚明白。
这块碑背面落款显示,立于1958年。全程24公里的喜花公路就是这一年修筑的。由于日晒雨淋,流水冲刷,早已荒废,铺路的石头凸出地面,比一般山路更难走。然而,石碑还是完好地立在路边。上面的红漆显然是新涂不久。这大概是我们一路上看到的维护得最好的人工建筑。
这块碑的背面还刻着好几首诗,第二首诗的头两句是:“劳动人民苦谋生,剥削阶层玩山景。”
由于交通极其不便,坝子内常住人家只有几十户,药材场几乎是惟一可以过夜的地方。来这里住的都是“玩山景”的人,这条徒步线路,为当地人带来了一些收入。如同中国大多数乡村一样,多年前留下的阶级斗争意味浓重的标语仍然还在墙上和碑上。其实,越是希望永垂不朽的东西,往往会成为永垂不朽的笑话。
四百多年前,大理文人李元阳写有《游花甸记》:“行五六里,折而北,豁然夷旷,平甸二十里,净绿如拭。至此,则骑者扬鞭而骋,猎者擢矢而射,步者跃舞,倦者啸歌,如起坐而登云天,人各朗然自异。”在大理这般地方,这些漂亮的句子才更应该刻成碑文,让路过此地的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