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达北京
2012-12-29阿花
南方人物周刊 2012年15期
我在2006年的12月23日原因不明地抽了一次风。从广州飞到北京来,住在西四环一家早上7点半服务员就要拍门逼着你出去瞻仰市容的小宾馆里。平安夜那个下午,人山人海中我转了两次地铁又转城铁,加上在寒风中走路半小时,终于成功抵达清华南门外的万圣书园。在那里买了一本冯内古特的《没有国家的人》,书里说“我们都在世界上到处游荡,你别说不是这样”。然后我回到广州就辞职,游荡到了北京。
这几年里我看到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理由来了北京,失恋的人来了,恋爱的人来了,还没有恋爱上但是认为北京将比较有利于恋爱的人也来了,就像当年我非常文艺地对朋友说:“我要去一个每周都能看到话剧的地方。”事实上在北京的5年里,我看过的话剧不超过十场。惟一记得的是《暗恋桃花源》里袁泉漂亮的小腿,以及黄磊低声唱《追寻》,“你是晴空的流云,你是午夜的流星。”
我在首都机场和张学友擦身而过,在新光天地分两次遇到了王菲和赵薇,吃麻辣香锅佟大为坐在我10米之外,还有一次在商场洗手间里碰见一个惊为天人的美女,后来被我推断为俞飞鸿,虽然还没有遇到过我的梦中情人梁朝伟以及吴彦祖,但这些显然还是没有穷尽“在北京”的原因。我只能推测大概类似于《哈利·波特》中伏地魔的不可饶恕咒——叫一声“阿瓦达北京”,然后你就被完全没有破解咒的黑魔法困在这里。
在黑魔法之外,看起来几乎没有理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要前赴后继地来到这个城市,以小时计算出门的时间,在漫山遍野的沙县小吃地沟油里想象那一盘很大的棋,呼吸爆了美国人表的灰色空气,奋斗很久才能挤上地铁1号线,用粗糙的皮肤粗糙的头发过着粗糙的生活。
但是在深深思索了好几个长安街的距离后,我开始有点明白,只有北京才能用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掩护稀奇古怪的自己,于是人人都用人人作为借口,平庸然而却并非螺丝钉似地生活下去。我们用参差多态的阿瓦达索命交换了整齐划一的阿瓦达索命,而且都各有其所。
有时候我也会想到曾经有个男朋友在北京,一个下雪的冬天我们无望地在北三环打车(后来何伟在《寻路中国》里准确地描述过这种姿势:像在拍打一条并不存在的大狗),他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以后我们要有一辆自己的车,你说,那是在什么时候?”10年之后,我们都在北京,但是都没有开车,我们偏离的所有轨道,都是为了证明人生是一条并不存在的轨道,打不到车,也没有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