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解放一个娃子
2012-12-29川丁
中国周刊 2012年2期
马克思在《资本论》首卷中说过,有三种工具:会说话的工具,会发声的工具,没有生命的工具。
“会说话的工具”,就是奴隶社会中的奴隶,凉山彝区统称“娃子”,他们的主子(奴隶主)拥有生杀予夺的特权,可以随意打骂、买卖残杀娃子,娃子被主子像工具一样占有,没有人身自由,没有人权、财权和亲权,是人类最受压迫、剥削,最受虐待、摧残的最底层。他们的身价,有时还不如一匹马、一头牛和一头羊。
解放后,凉山周边的汉区,相继实行了清匪、反霸、减租退押和土地改革,革命的大潮从四面八方涌进彝区,“肉电话”(指人们口耳相传的新闻)传布着各式各样的信息,党的民族政策同各种讹传、谣言混在一起,许多人分辨不清,普遍出现了娃子逃亡的现象。
那时,我的工作是配合解放军追缴国民党残余匪特,着重宣传党的民族团结平等政策,做好民族上层大统战工作。同时对逃亡出来的娃子进行说服教育,通知他们的主子当着娃子的面,向工作队(包括部队)保证不打不骂和人身安全的前提下,让娃子回到主子家去。
我们住在山棱岗那段时间,经常有从山里跑出来的娃子要求保护。工作队就那么几排土房子,晚上他们只有在厨房的柴堆边过夜。
一次炊事员到厨房蒸早餐馒头,碰到一男一女两个跑出来的年轻娃子正在“合欢”,一气之下,骂他们伤风败俗,要撵他们走。
对这事儿,工作队有支持炊事员的,有批评炊事员粗暴的,也有人说这是一个难得捕捉到的娃子真实生活片断:“柴堆边大浪漫”。
有的替主子给工作队、解放军背柴草的娃子,到民贸公司购销点卖土特产的娃子,不愿再回到主子家,滞留在工作队不肯走,要求党和政府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遇到这种情况,干部总是感到难受而又矛盾:国民党潜伏的匪特,正在散布解放军、工作队第一步是解放娃子,第二步是剿灭彝胞,第三步是分田地、分牛羊,实行“共产”等种种谣言。为了使这些谣言不攻自破,稳定局势,彻底解放娃子,只能硬着心肠按照政策办事,苦口婆心地做好娃子的思想工作。因为只有稳住了娃子,才能稳住奴隶主。奴隶主稳定了,凉山的大局才能稳定,才有条件贯彻执行党的民族团结平等政策。
在执行过程中,有的同志思想转不过弯,想不通,干不了。这类问题经过学习和做思想工作,虽然得到了消除,但悄悄地帮助娃子逃离苦海的事儿,还是时有发生。
工作队就有一位管财会后勤的女同志,借回县城办事的机会,悄悄地带走一个女娃子。这个女娃子原是凉山周边的人,抓到彝区有五六年,会说彝话,汉话也没忘记。因为经常给工作队背柴送菜,得到了那位女同志的同情和帮助,让她背行李到雷波县城,并找到老家的亲人团聚。后来,这件合情合理却违反纪律的事被领导知道了,进行了“下不为例”的批评教育。
当时,为了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党的政策,宣传部在干部中开展了“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并存,但这两种矛盾正在“互为消长”的唯物辩证法的理论教育,统一了干部的思想认识,收到了“稳步推进民族工作”的预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