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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韩江水患严重的社会因素探析

2012-12-22刘泽煊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韩江潮州

刘泽煊

(韩山师范学院招生就业办,广东潮州 521041)

清代韩江水患严重的社会因素探析

刘泽煊

(韩山师范学院招生就业办,广东潮州 521041)

清代是潮州历史上水灾最为严重的时期,究其原因,固然有气候、地形、地势、降水等诸多自然因素,但很多人为因素也是造成水患严重的重要原因。该文从韩江流域社会经济发展及社会事件的影响等方面分析清代韩江水患严重的社会因素。

清代;韩江;水灾;社会因素

清代是潮州历史上水灾最为严重的时期。据有关史料统计,清代潮州共有300多次水灾的记载,有些年份一年之间竟有多次大水灾的记录。从史料记载看,道光以后潮州的水患最为严重,顺治、康熙年间次之,雍正、乾隆、嘉庆年间水患较少。受水灾破坏较为严重的地区主要集中在滨海的潮阳、澄海、饶平以及韩江中下游的大埔、丰顺、海阳等地区。①史料来源主要有:广东省文史研究馆编:《广东省自然灾害史料》,广东科技出版社1999年版;水利电力部水管司、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编:《清代珠江韩江洪涝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88年版;清代各时期的府县志。

水灾的发生固然与本区域特定的气候、地形等自然因素密切相关,但人类社会在改造自然过程中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战乱、吏治腐败等人为因素也是造成水患严重的重要原因,不少清代文人的诗作都反映了这些社会现实。陈王猷的《决堤叹》便披露了吏治腐败,无视民瘼,未能及时培修堤坝而导致决堤:“水啮堤隙时,百姓仓皇告急。倘稍加培壅,虽水势洋溢,流越无害。乃坐视其溃,平陆遂成巨浪。”[1]

清代韩江水患十分严重,这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有着密切的联系。水患严重的社会因素主要有下面几个方面:

一、明代中期以后梅、汀地区的大规模开发,破坏了韩江上游集水区域的生态环境

1.梅、汀地区人口的快速增长

明朝初年,经过长期的战乱,可以说是满目疮痍,社会经济受到严重的破坏。明王朝为恢复战后的农村社会经济,积极推行一系列的重农务本政策,鼓励农民开荒种植,这一时期就有大批中原地区的汉民迁入韩江上游的梅、汀地区进行开垦。明代中期以后,由于封建剥削的不断加强,自耕农和佃农的社会经济地位不断恶化,大批农民开始逃亡成为流民,绝大多数逃往封建势力较为薄弱的山区另寻生路。为维护社会的稳定,明王朝采取就地招抚流民的政策,韩江上游山区因此集中了大批的流民。如广东饶平、程乡之间的象头山区,嘉靖初年,张琏余党纠合田僮佃仆数千人,屯据在象头山区,一边垦种山田,发展生产,一边坚持斗争,且耕且守,发展到了“联络百余里,不仰给于外”的规模。

从梅、汀地区汉民的来源可以看出这一时期迁入韩江上游地区的人口规模。据周雪香统计,武平地区明清时期迁入的46姓中,除了欧、侯二姓始迁地点不明外,车、艾、邬、洪、董、和、舒、许、连、危、凌、文十二姓迁自江西;徐、贾、陶三姓迁自安徽;龙姓来自云南;蔡、游二姓来自福建漳州、龙岩;彭姓来自广东揭阳。[2]92

清朝初年,清政府在沿海地区实行“迁海”政策,大规模地将沿海居民迁入内地,其中,很多韩江下游地区的居民便迁入到上游的梅、汀地区,使得该地区的人口快速增长。乾隆《嘉应州志》载:“黄辅臣,字寅菴,原籍澄海……会迁界择程乡家焉”;“许家光,字尔受,原澄海诸生……斥地之令至,滨海一带多僦居程乡……”①③(清)王之正:《嘉应州志》(上册)卷六《人物·懿行》。

这一时期韩江上游人口的快速增长还反映在区域建置的发展上,嘉靖四十三年从程乡县拆出义化、长田、石正三都,与兴宁的大信一里合并,附义田都,增设平远县。崇祯七年又从程乡县拆出松源、龟浆下半图,与平远县的石窟一、二图合并,增设镇平县。

2.韩江上游山区的开发

韩江上游梅、汀地区的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便于开垦种植的河谷和盆地面积不大。随着该地区人口的快速增长,当地居民只能大量开垦山地。道光《永定县志·风俗》称:“地斗隘厥土騂刚,山田五倍于平野,层累十余级不盈一亩。”②⑤转引自周雪香《明清闽粤边客家地区的社会经济变迁》,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70,238页。乾隆《嘉应州志》:“嘉应峻岭巨嶂,四围阻隔……前此人物稀少,林莽丛杂,时多瘴雾。今皆开辟,瘴雾全消,岭以北人视为乐土。”③光绪《丰顺县志》:“邑虽山陬,而溪滨岩谷间,土壤可以种植,泉源可以灌溉者,无不垦辟为田。”④(清)葛曙修,吴鹏续修:光绪《丰顺县志》卷七《风俗》。随着山田的开发,种植面积不断扩大,粮食产量大大提高,并且出现了双季稻的种植,耐旱耐瘠高产杂粮番薯、玉米也得到推广和种植。

随着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实施,农民不再单一种植粮食作物,有一部分开始转向种植蓝靛、苎麻、茶叶、烟草等经济作物。明清时期,闽西地区的蓝靛种植业十分发达,特别是上杭地区,在全国染料市场中占有重要地位。清代烟草在粤东北部的平远、镇平、大埔和闽西南的永定等地也得到大规模的种植。此外,茶叶、麻、甘蔗在梅、汀地区也有一定规模的种植。

除了种植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明清时期,杉、竹等经济林在梅、汀地区也得到了大规模的种植。在大埔县西80里,与饶平县接壤的乌槎山,山势崔嵬旋绕,广泛种植竹木,收成之后沿韩江顺流而下输送,海阳、饶平、大埔大量的竹木用材均出自此处。

梅、汀地区经济作物的广泛种植,加上这一地区丰富的天然矿产资源,促使当地的制烟业、造纸业、印刷业、矿冶业等迅速发展起来。

汀州、龙岩一带地区盛产苗竹,是造纸的上乘原料。明清时期是汀州造纸业达到全盛的时期。长汀、连城、上杭、古田、武平、龙岩等县共有纸农几十万人,土纸年产量最高达十余万担。烟草的种植也促使梅、汀地区的制烟业迅速发展起来,除在本地产烟区发展制烟业外,永定、嘉应、大埔、丰顺等地所产的烟叶,有一部分沿韩江运往下游的潮州,制成供吸水烟用的条丝烟,远销北方和南洋。

梅、汀山区银、铅、铜、铁以及煤等矿产资源十分丰富。丰富的原料和燃料,促使冶炼业迅速发展起来。据周雪香统计,清代前期粤东北的火炉以嘉应州本州和平远居多,其次是长乐、丰顺、兴宁和镇平。土炉则集中在兴宁、平远、镇平和长乐。粤东北各县的火炉、土炉分别占广东全省的27.2%和28.6%。[2]235汀州地区的冶铁业则集中在上杭、永定二处。民国《上杭县志·实业志》载:“旧有铁炉七座,每座火夫、炭工、运矿、担沙、制铁不下数百人,计工人数千,产铁甚盛。”⑤直到现在,福建永定的煤矿,平远、蕉岭地区的水泥岩矿的开采仍有相当的规模,山间乡野私人偷开的土矿井随处可见。

明代中期以后,潮州的海外贸易发展迅速,即使在清初的“海禁”时期,南澳岛的海外走私活动仍从未中断,长期作为民间海外贸易港口而存在。“海禁”解除之后,潮州的海外贸易更加繁荣。这一时期潮州最发达的手工业是与航海有关的造船业及采矿冶铁业。造船需要大量的木材和铁钉,因此,造船业也成了韩江中上游山区木材和铁矿、煤矿大量开采的一个重要拉动因素。

由上可以看出,明代中期以后,随着韩江上游地区人口的急剧增加,山区开发速度加快,在区域经济迅速发展的同时,韩江上游集水区域的生态环境也受到严重的破坏,水土流失严重。乾隆《上杭县志·物产》称:“杭山多林木,樵苏甚便,价亦不昂,今射利开炉者多,柴炭遂倍其值。商获无涯之利,而杭尽受无穷之损矣。”①参见周雪香《明清闽粤边客家地区的社会经济变迁》,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38页。由于上游地区地表植被的破坏严重,在丰富地表经流冲刷下,给中下游地区带来大量的泥沙,造成河床升高,河道淤积,这是清代韩江水患严重的一个重要因素。

二、韩江下游的开发和经济的发展

韩江是广东省内仅次于珠江的第二大江,自古以来就是联结闽粤赣边的交通运输干线。明清时期,韩江流域形成了以汀、梅、潮三州为中心,辐射到潭、循、惠、赣、抚数州的“闽粤赣边经济区”。经济区形成初期,其贸易中心在闽西南的汀州府。到了嘉靖后期,随着韩江口外南澳岛走私贸易的繁荣,以及潮州农业、手工业和商业的迅速发展,闽粤赣边经济区的中心,逐渐下移到韩江下游的潮州。[3]万历时,著名地理学家王士性对潮州有如下记载:“今三潮非昔日矣,闾阎殷富,士女繁华,裘马管弦,不减上国。……潮国初只领县四,海阳,潮阳,揭阳,程乡,今增设澄海,饶平,平远,大埔,惠来,普宁六邑,此他郡所无。”[4]清代“海禁”解除之后,潮州府城成为闽粤赣边经济区域的贸易中心城市,很多外地商人来潮州做生意,随着人数的增加,各地来潮商人纷纷在潮州城建立会馆、乡祠,作为集散之所,解放后旧址尚存的有“汀龙会馆”、“镇平会馆”、“两浙乡祠”等。韩江东岸的意溪镇,与潮州城隔江相望,明清时期曾是杉、竹、木的重要集散地。韩江上游产地的大批客家人到意溪镇做生意,从事杉、竹、木的放运和贸易,有的甚至举族迁移到意溪镇落户,头塘村便是福建连城的客家人来意溪做杉木生意后在意溪创立的新村。1992年,意溪堤(旧称东厢堤)扩堤工程开工之前,意溪镇尚存有“金峰馆”、“和平馆”、“银江馆”、“杉商总会”等客家会馆,可见当时贸易的规模。清代,韩江下游出现了庵埠、澄城、樟林、东陇、汕头等著名商埠,成为韩江流域货物转运的枢纽和重要港口。

随着韩江下游人口的增长和经济的发展,原有的耕地已经无法满足当地的粮食需要,人们开始在滨海地区连年冲积起来的沙滩和洼地围海造田,开拓海涂,筑堤设闸,引淡洗咸,逐步把沧海变成良田。“至明万历四十八年(1620)(澄海)全县的耕地面积已增至21.84万亩,比建县时增长24%,平均每年垦荒面积为732亩。”[5]嘉庆以后,韩江出海口的围田改良和垦殖速度更快,从事农业生产比渔盐业生产的人数相对增加。鸦片战争以后,农业商品经济有所发展,使得围滩造田、耕种养殖的速度较大增长。一方面,海涂围垦扩大了韩江下游的耕地面积,提高了粮食产量。但另一方面,海涂围垦造成河口外延,河流比降变小,河床淤高,延长了泄洪道的出海距离,不利于洪水的宣泄。遇有海潮往往导致海水倒灌,给中下游的堤防造成很大的威胁。汪瑔的《六月杪潮州大水感事有作》称:“豪强利兼并,大抵濒海居。填筑做甽亩,□卤为膏腴。既不列版籍,亦不完赋租。效尤日弥盛,见利人争趋。海门益以隘,水道益已纡。一朝势横决,爽垲纷泥涂。塭田实巨患,此辈罪可诛!”[6],生动地指出地方豪强为了谋求私利,过份“围海造田”,造成韩江出海口淤塞严重,这是导致常年水灾的直接原因。

三、吏治腐败,水利经费不足

清代中后期,王朝中衰,腐败现象十分严重。吏治腐败不仅降低了政府和人民抵御灾害的能力,而且直接影响到防灾工程的质量,造成灾害频发。修堤工程的经费、材料、人员管理等都为贪官污吏提供了诱人诈欺的特殊机会。不肖者置人民的生命财产于不顾,把修堤抢险视为发财的大好机会,修筑过程偷工减料,修堤经费中饱私囊,导致工程质量低下,后患无穷。最典型的应算是光绪十二年(1886)的南堤大修工程,当时由绅士郭廷集、吴祥光等禀请巡道益龄、总兵戴朝佐、知府朱丙寿出示,以政府名义向群众派捐巨款,大修南堤,增高培厚,外附灰篱,由中军游击方鳌总理工役。此役耗资达21.44万两,其中按田亩摊派16.79余万两,官倡捐,绅商民以次捐者3.35余万两,拨给海防公费暨奉发公款0.13余万两,另外,还有贫民“受役而无值者”折算工款近8万两,合计近30万两,是清代潮州耗资最多的一次修堤工程。①(清)卢蔚猷修:光绪《海阳县志》卷二十一《建置略五》。但是这一工程却由于腐败而成为“豆腐渣”工程。因偷工减料,十三年筑成的新灰篱十四年便脱卸,再修之后,十五年至二十年又连年脱卸,由民派修,百姓深受其苦。《海阳县志》有按语:“南堤较北堤稍形低薄,自应修筑,乃当日汲汲图功,以六十里堤工,竟于一年内报竣,且就堤之外篱附墙填土,崇饰外观,以致土功不坚,连年脱卸,则率作兴事,讵可苟且为耶?”[7]现存意溪东津堤顶“安津庙”的《东厢官堤案卷碑》也讲到:“……每年藉堤屋之地租,以作修堤之工费。迨事久生奸,遂为豪强中饱,置堤工于勿讲,以致屡年有冲决之患,……奸豪建议收租,借名修堤料费,每岁堤上所增不过数抔土块,几条木椿,类皆肆意渔猎,尽归私囊。名虽敛租修堤,实则朘削民膏。豪强递相倾夺,铺户不堪鱼肉。”

清政府一方面吏治腐败,另一方面用于防灾抗灾的水利经费又严重不足,影响荒政的实施效果。从清代潮州主要水利工程的建设资金来源看,很大部分是地方官员“倡捐”,由地方绅商民捐款,还有就是按田亩摊派,官府拨款的比例非常小。经费不足使得很多水利设施得不到应有的修筑和养护,造成水患不断。

四、战乱对水利设施的破坏

清代地方史志详细记载了几次战乱破坏堤防、造成严重水灾的事件。第一次是顺治三年(1646),郑成功的部将陈斌驾舟破南桂都堤,海阳、澄海二县的田庐淹没殆尽,人民葬身鱼腹。这次人为的毁堤,造成海阳成千上万的流民逃往揭阳,这应该是清代潮州较大规模的“人为”水灾。第二次是顺治十年(1653)三月,己投降平南王尚可喜的潮州总兵郝尚久,受南明郭之奇的策动,再次据潮州城反清。这一年的八月,清廷靖南王耿继茂与靖南将军哈哈木统兵十万,分二路包围潮州城,一路用大炮轰击西门北门,一路以舟船抢渡韩江强攻堤城广济门。当时恰逢连日暴雨,韩江江水暴涨。郝尚久为阻止清兵的进攻,凿断南门堤,让江水与护城河相通,南门堤随即被韩江大水冲决几十丈,堤内田庐漂没。西北面城垣被清兵大炮所毁。郝尚久部下领旗王安邦见大势已去,开水门接应清兵上城楼,滚滚洪流,直灌门洞入城,江溢堤决,水冲街巷,这又是一次因战乱而造成的大水灾。

传统小农经济本来的抗灾能力就很弱,战争的爆发更是破坏了防洪水利设施,打断了人民正常的生活,增加了人民的负担,严重削弱了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加剧了灾荒的频发和危害。明清之际,潮州战乱频繁,郑成功对潮州的多次大规模的抄掠屠杀,清兵、闽兵、潮州守兵、海寇、海盗、土匪之间连年的战争严重地破坏了潮州人民的生产力,导致了人民防灾抗灾能力的低下,给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明清实录潮州事辑》中顺治十八年至康熙六十年(1661~1722)的89条实录,几乎都与兵事有关。战乱之后,气象惨凄,民不聊生。人民连年苦于刀兵之灾,不能从事耕殖,生产之力大减。河道屡决,饥馑洊臻,政府无力救济,积贫积弱,社会一片颓败。因此,明清之际东南沿海的战乱正是导致清代前期潮州水灾特别严重的一个重要社会因素。

五、“迁海”事件的影响

清初,为防止海外郑成功和沿海居民联合起来进行反抗斗争,清政府采取坚壁清野的办法,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下令迁江、浙、闽、粤沿海30里于界内,不许一只商船、渔舟下海,史称“迁海”或“迁界”。广东从顺治十八年至康熙三年(1661~1664)三次划界“迁海”,清政府毁城迁地,人民流离困苦,生产和生活遭受前所未有的破坏。潮州沿海六县都在“迁海”的范围内,是受“迁海”事件影响最大的地方。史称“凡三迁而界始定。堕州县城郭以数十计,居民限日迁入,违者辄军法从事,尽燔民间庐舍,积聚什物,重不能致者,悉纵火焚之,著为令。越界外出者,无论远近,皆立斩。地方官知情容隐者,罪如之。其失于觉察者,减死罪一等……四省濒海之民,老弱转死沟壑,少壮者流离四方,盖不知几百万人矣……滨海田往时皆膏腴,沟塍沮废,一望污莱矣……八年之间,粤民因犯界冤死者,已不知数万矣!”[8]海阳县“与迁之民,流离琐尾,少者转徙他邦,老者死填沟壑,甚而掺掺女子执钵街衢,青青子矜流迹佣竖,一二壮悍者白日袖刃夺食”①(清)张士琏修:雍正《海阳县志》卷之二《地集都图·迁界始末》。。澄海县迁移38Ư055人,占全县60Ư272人的63.14%。②(清)李书吉等纂修:嘉庆《澄海县志》卷十三《田洲屯田户丁·附》,转引自李龙潜:《明清广东社会经济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40页。“迁海”造成沿海人民大量死亡或逃亡,田地抛荒,极大地破坏了农业生产力,其结果是粮价上涨,人民生活贫苦,大量流民失业,地方财政困难,也加重了界内居民的赋役负担,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史料称:“康熙三年米价踊贵,钱银斗谷,至采野苗树根为食,价日益贵,卖妻弃子,饥殍载道,甚至寻死者比比,而迁民十之八焉。”③(清)嘉庆《潮阳县志》卷十二《纪事》,转引自李龙潜:《明清广东社会经济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47页。海阳县每年有“广济桥鱼虾果品小税额银一千三百三十两、上莆都彩塘湖丝小税额银二百四十两、龙溪都铺店额银六十一两八钱六分零五毫、渡头庵谷饷额银四十二两二钱二分六厘三毫”,因“迁移无征”。④(清)张士琏修:雍正《海阳县志》卷之四《政集科则》。澄海县“杉饷银二十六两六钱七分,迁移无征”。⑤(清)李书吉等纂修:嘉庆《澄海县志》卷十四《杂税》,转引自李龙潜:《明清广东社会经济研究》[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51页。“迁海”给社会生产力的破坏,几十年时间尚未能恢复,严重破坏了地方社会经济。据李龙潜先生的统计可得出下表:[9]

表1 康熙初年潮州因“迁海”抛荒田地统计

表2 清初潮州各盐场原额丁地课银和因“迁海”缺征丁地课银

地方志保留了不少因“迁海”导致水灾的记载。海阳县“康熙三年奉旨迁民,此堤(横砂堤)己斥界外,遇洪水冲崩尤甚,上莆、龙溪、水南、南桂数都田地淹没殆尽……数都田漂没年久,崩滔沙塞,无堪开垦者甚多。”⑥(清)金一凤修:康熙《海阳县志》卷之二《水利》。“康熙三年六月飓雨,东津江东南桂堤俱溃,迁民流寓淹亡难计”⑦(清)金一凤修:康熙《海阳县志》卷之三《灾祥考》。。“迁海”之后,澄海县仅存苏湾一都,其余地方都位于界外,于是康熙五年(1666)撤消澄海县,将苏湾都并入海阳县,直至康熙八年(1669)三月“复界”之后,才重新设置澄海县。

“迁海”令实行不久,沿海地方官员己经看到“海禁”政策的弊端。康熙四年(1665),闽浙总督李率泰以人民生计为重,在任病卒,遗疏请宽两广边界:“臣前在粤,粤民尚有资生。近因奉旨徙移百姓,弃腴膏而为荒土,捐楼阁而就茅檐,赤子苍头,啼叽在道,玉容粉面,丐食沿街,以至渐渐死亡,十不存八九。为今之计,虽不复其家室,万迄边界稍宽,俾各处村民耕者自耕,渔者自渔,可以缓须臾之死,臣虽死也瞑目矣。”①麦应荣:《榄溪劫灰录》卷上《李制台展界遗疏》,中山小榄镇志编写组据民国初年排印本复制本,转引自李龙潜:《明清广东社会经济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42页。但清廷的“海禁”政策并未因此改变。康熙七年(1668)正月,广东巡府王来任巡视边海,看到流民颠沛,多次上疏要求复界,十三日,病危之际书下遗疏:“……粤东负山面海,疆土原有甚广,今概于边海之地,再迁流离数十万之民,每年抛弃地丁钱粮三十余万,而地迁又没重兵守其界内之地,立界之所,筑墩台,树桩栅,每年每月又用人夫土木修整,动用不资不费公家,丝毫皆出之民力。未迁之民,日苦派扎,流离之民,各无棲止,死丧顿闻,欲民不困苦,其可得乎?”[10]我们从这些地方官员的奏疏中,可以看出“迁海”对潮州地方经济破坏的严重程度。因此,“迁海”事件应是清代韩江水患严重的又一重要社会因素。

[1]温廷敬.潮州诗萃[C].吴二持,蔡启贤,校点.汕头:汕大出版社,2000:507.

[2]周雪香.明清闽粤边客家地区的社会经济变迁[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

[3]黄挺.明清时期的韩江流域经济区[J].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99(2):26-31.

[4]王士性.广志译(元明史料笔记丛刊本)[M].北京:中华书局,1981:101.

[5]澄海县地方志编摹委员会.澄海县志[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2:289.

[6]杨方笙.百余年前潮汕大小实录——汪瑔的一首诗[C]//陈泽,吴奎信.潮汕文化百期选.汕头: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汕头特区晚报,1997:317.

[7]陈森凯、张志尧.潮州堤围和韩江水灾解放前历史综述[J].潮州文史资料(第4辑),1985:28-48.

[8]萧一山.清代通史[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2005:307-309.

[9]李龙潜.明清广东社会经济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256,260.

[10]饶宗颐.潮州志(第一册):大事志[M].潮州志地方志办公室影印,2005:312.

Analysisof Social Factors A ffecting the Floodsof Han River in theQing Dynasty.

LIU Ze-xuan

(Admission Office,Hanshan NormalUniversity,521041)

The Qing Dynasty witnesses themost serious floods in Chaozhou’s history.There aremany natural causes for this phenomenon,such as the climate,the topography,and the rainfall.However,man-made factorsare also the important reasons for that.Thispaperoffersan analysisofall these social factors from an angleofeffectsofboth socialeconomic developmentand socialaffairs in Han Riverbasin.

Qing Dynasty;Han River;floods;social factors

K928.42

:A

:1007-6883(2012)02-0001-06

2011-12-08

刘泽煊(1973-),男,广东潮安人,韩山师范学院招生就业办副主任。

责任编辑 吴二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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