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吉祥图案在古典建筑装饰中的应用

陈江风，訾琳溁

（郑州轻工业学院，郑州450002）

中国传统吉祥图案历史悠久，凝结了人们的道德伦理、审美方式和生活状态，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吉祥是幸运、吉利、好征兆，是一种精神追求.在中国传统艺术中，人们将“吉祥”视觉化，创造出众多的图案，同时这些图案也凝聚着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透露出真善美的价值观.吉祥图案作为一种装饰纹样，历经数千年的发展，被广泛应用于生活各个领域.在我国的古典建筑中，也可以经常看到吉祥纹样不同的表现形式，它使建筑成为了一种精神载体，体现人们祈吉求祥的吉祥观.

1 吉祥图案的产生背景

传统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是民族发展的精神支柱.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形成自己的独特智慧.中国传统思维观发源于华夏文明特有的文化环境——以农耕自然经济为基础、以家庭观和血缘意识为纽带，以天人和谐相处为特色，以儒学思想为主干.吉祥图案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孕育产生的，既有根深蒂固的社会文化背景，又与传统思维观不可分割.

中国经历了长期的封建社会，农民是社会的主体，他们在长期的农耕劳动中，受农业简单再生产过程的影响，养成了重视实践、注意经验观察和直觉体验的思维定式和不尚玄虚、务实厚生的理念.家庭和家族是中国传统文化生活的主要舞台，家族观和血缘意识渗透到人的生活和民族心理之中，转化成强烈的道德意识和伦理意识，这也是统治者建立秩序的重要基础，如梁漱溟先生在《中国文化要义》中所言：“家庭生活是中国人第一重的社会生活，亲戚邻里朋友是中国人第二重社会生活.这两重社会生活，集中了中国人的要求，范围了中国人的活动，规定了其社会的道德条件和政治上的法律制度.”“由家庭而家族，再结合成宗族，进而构成国家，父是家君，君是国父，这样家国一体的政治结构渗透到中国古代社会生活的最深层，导致家国同构的宗法制度孕育出中国传统文化重伦理、倡道德的重要文化特征.”［1］儒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干，儒学存在一种内在的、本质的、一以贯之的精神，一种崇高而现实的人生理想与社会理想，这种理想的精神核心是“和”，我们称为和谐.自觉地追求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张立文先生说：“合和是中国文化人精神的精髓和首要价值”，“是民族精神活生生的灵魂”.

这些文化孕育出的传统吉祥图案呈现出这样一种情形：凡是真的，必须是善的美的；凡是善的，也必须是美的真的；美而不真不善，不称其为美.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在吉祥图案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吉祥图案是中国人用自己特殊的表达方式，把自己的祈求的东西以图案的方式表达出来，目的是还原生命存在所具备的安全、幸福、自由、和谐的精神本质.“人们的吉祥崇拜是永恒的，从古至今，它被以耳濡目染的方式代代相传.”［2］

吉祥图案被应用到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古典建筑中的吉祥图案也是基于农耕文明、血缘意识和儒学思想基础，是文化衍生出来的众多表现中的一部分.人们把这些图案运用到建筑上，是对生活的一种期盼，生活在这样的空间中，能够感受到一种祥和，身体和心理都会感觉很舒适.因为它符合我们的价值观，符合人们心理追求——趋吉避凶.同时它也影响我们，我们在这种氛围里传宗接代，代代相传.

2 吉祥图案的寓意

（1）以谐音为主的吉祥纹样.吉祥图案是用同音假借的方法进行表达，成为谐音寓意［3］.谐音寓意的吉祥纹样中，最常见到的是蝙蝠、喜鹊之类，因为名字中有和“福”、“喜”读音相同的字，很自然地与幸福和喜庆联系起来，例如“福在眼前”、“欢天喜地”等.“喜鹊兆喜”这类民间俗语很古老，西汉时期就已经纳入到谶纬之中，五代后周时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说：“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为喜兆，故谓‘喜鹊报喜’”.我们经常看到的吉祥纹样还有代表升官的“马上封侯”，借鸡表吉祥之意的“大吉图”，寿石、菊花、蝴蝶和猫组成的“寿居耄耋”等.

（2）以象征为主的吉祥纹样.象征是通过人们的生活经验和联想，借鉴生活中的事物说明一些抽象的概念或者思想.例如桃，在神话和传说中有很多用“桃”的地方，如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东方朔偷桃”等，桃也被称为“仙桃”、“寿桃”，象征长寿，在向老人祝寿时，即使没有鲜果，也会将面食做成桃的形状.吉祥图案中有很多以植物和动物为题材的，唐人喜欢牡丹，常以牡丹代表富贵的意思，因此出现了“富贵平安”、“富贵万代”等牡丹纹样；松柏经寒冬不凋，象征“贞洁”；竹子中空挺直，象征“清高”；因为鸳鸯雌雄形影不离，被比喻为夫妻恩爱；弯曲的对虾寓意圆润、顺从、吉祥好运等.

3 吉祥纹样在建筑中的运用

我国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中国人喜爱圆满，追求喜庆吉祥，人们在传统建筑构件上表达自己的愿望，制造出各种寓意的吉祥图案，寄托美好的生活愿望.建筑是构成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甚至有人强调“建筑是人类文化的结晶”［4］.这样看来，建筑不仅是人类文化的组成部分，而且还是文化高度集中的地方.中国古代的匠师们从不放弃任何能够表达吉祥美好的机会，曾试图在每一个有条件艺术化的构件上都刻上人们对吉祥和幸福的追求，数千年来一以贯之，形成了独特的民族建筑艺术特征.

3.1 吉祥图案在屋顶中的运用

吉祥图案在屋顶装饰中主要寓意吉祥，预示吉祥如意.建筑屋脊上具有象征意义的驱邪避凶装饰，不能单从艺术形象的角度欣赏和理解，每个形象都有其象征和寓意.封建社会屋脊有很强的等级制度，龙纹就是典型的例子，尤其是在宗庙及祠堂建筑中.帝王建筑中的藻井、柱子、正吻、正脊和垂脊，都是皇权的象征.因为龙喜水，因此帝王之家也常用龙来镇压火害，以求心宁.

早期的屋顶装饰是凤鸟，汉代最为盛行，原因之一是汉高祖是楚人，楚人崇火尊凤，以凤鸟为图腾，在屋檐上以凤鸟为饰，祈求天神庇佑，驱邪避凶.隋唐时期鸱尾出现，相传其形象厌火，能防火患，历经几千年一直被沿用.五代十国到两宋时期，屋顶装饰中出现龙鸟合一的造型，它是人们对神的崇拜和敬仰，寄托人们祈吉求福的愿望.北宋时期，脊饰种类已经基本完备，鸱吻、垂兽、戗兽、嫔伽、蹲兽等一些瑞兽形象丰富而有序地踞于檐角，作为人们驱魔辟邪护法的护佑神灵.至辽、宋、金、西夏以后，龙的形象逐渐增多，到了明清两代，龙吻更为普遍［5］.

在屋顶装饰中，除了龙凤等具有鲜明的等级制度的装饰外，鱼也是最常见的装饰纹样.在屋顶装饰中常常看到首尾相接的鱼纹，借“鱼腹多子”寄寓人们祈求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望.随着社会生活的发展，对鱼的释义也有变化，由生殖崇拜转为欢乐、富裕的象征.有学者认为，中国的文化特征是在这种世俗化影响下的，在精神上取悦于人的“吉祥文化”，是对心灵的慰籍和祝福.例如悬鱼（图1），就是在吉祥文化影响下发展出的一种艺术符号.悬鱼又名垂鱼，是安放在歇山、悬山建筑山面搏风板交汇处的木质装饰.“在建筑物使用悬鱼，是因为悬鱼被看做是水的替身，挂悬鱼和‘浇水’相近，就是说，安放悬鱼是为了乞求免除火灾的侵扰，在功能上起到‘厌胜’的作用.”［6］

在建筑的梁上经常可以看到美轮美奂的雕花，都表达出很美好的寓意，表现手法基本归纳为以下三类：一是象征.以莲花和莲座象征高贵的气节和情操；以龟、鹤象征长寿、吉祥；以五只蝙蝠围团寿字比喻“五福捧寿”等.二是寓意.牡丹图案寓意富贵、出类拔萃；花瓶插月季图案寓意“四季平安”；仙鹤、仙松寓意“延年益寿”等.三是谐音.以和盒、如意组成图案表达和合如意；童子坐麒麟表达麒麟送子等.

图1 悬鱼

3.2 吉祥纹样在门窗中的运用

古典建筑门窗装饰受到封建形态的限制，体积大小既要服从建筑构件的要求，也要表达出某一种意识和理念.在门窗装饰中常见的吉祥图案，通常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具有象征性和寓意性，这类纹样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愿望和追求.例如，龙凤代表封建皇帝和皇后，象征富贵；狮子是兽中之王，象征着威武与力量，所以常有石狮放在门前作守门神兽；蝙蝠与“遍福”谐音，象征福气多多；鹿与“禄”同音，象征升官发财.所以在古典建筑的门窗中常常看到蝙蝠、鹿、鱼的装饰图案，还有福、禄、寿、喜的主题吉祥图案也受到人们喜爱，如喜鹊登梅、喜上眉梢、松鹤延年等.

在门窗构件装饰中，人们也采用象征和谐音的手法来表达这些内容.如文人喜欢读书，用梅兰竹菊象征文人的高洁品格，因此在苏州园林中可以看到冰梅纹在门窗中应用，它象征学子们寒窗苦读.门窗的格心、裙板和结子也常用仙鹤、蝙蝠（图2）、牡丹、石榴、莲、万字、寿纹为饰，表达对吉祥如意、多子多福的愿望；此外还有多种事物组合的，如石榴、佛手、桃子三果实寓意多子、多福、多寿；松、桃、鹤寓意长寿.

吉祥纹样只是门窗装饰的一部分.除了吉祥图案外，还有富有情节的戏曲人物、历史人物、风景花鸟、几何图案、博古杂宝和一些反映当时生活题材的图案，它们和吉祥纹样一样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愿望和追求.

3.3 吉祥纹样在铺地中的运用

图2 门窗装饰

铺地很早就已经出现，据考古发现，夏朝宫殿室地面用到了夯实处理，商朝出现了席铺地.建筑园林铺地可能起源于王侯的园圃，目的是为了自己行走方便.秦代出现了使用鹅卵石铺设渠沟底部的情况，鹅卵石排列紧密并且形成一定的几何形状.铺地中的吉祥图形也是吉祥文化长期积淀发展的结果.

吉祥观念包含了人们的美好追求，自然也包含有对功名富贵的渴求.园林造景中，花街铺地的图案有的就是采用了谐音的手段来表达功名富贵这一主题.南方园林的铺地中，可以看到以白鹭和莲花组合，取鹭与路谐音、莲与连谐音，“一路（鹭）连（莲）科”寓意事业顺利、发达.铺地中也有一个花瓶中插有三戟的图案，意味着“平（瓶）升三级（戟）”（图3）［3］.

图3 平升三级

“暗八仙”（图4）是铺地装饰中常见的装饰图案，苏州园林中留园可亭一带的铺地中就有此装饰.“暗八仙”是指道教八仙每人的法器，八种法器皆神通广大，或能炼丹制药、救济众生，或可镇邪驱魔、威震群妖，或能起死回生.暗八仙中虽没出现八仙形象，但以物代人，具有借助众仙的神通和法宝驱邪禳灾、消灾避害的含义，也暗含八仙保佑之意.此外，寄托着人们美好愿望和追求的蝙蝠、鱼、鹿、蝴蝶、鹤等，也都是建筑铺地中常见的吉祥图案.

图4 暗八仙

4 结 语

我国古典建筑蕴含着丰富的文化意义，传统吉祥纹样源于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它是中国传统建筑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们长期艺术创作的精华.在建筑中使用吉祥纹样体现了中国独有的文化内涵，吉祥文字和纹样的使用是人们求吉纳福观念的表现，除了在观赏上更具美感外，还顾及到人们的精神享受，创造出了独特的审美空间，体现出了内涵和形式的和谐统一.

［1］陈江风.中国传统文化导论［M］.北京：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出版社，2010.

［2］郑军.民间吉祥图案［M］.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5.

［3］张道一.吉祥文化论［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283.

［4］刘定坤.中国传统文化与中国古代建筑［J］.华中建筑，1989（4）：3－11.

［6］孟刚，罗军.论吉祥文化的艺术符号－ 悬鱼的流传与意义［J］.美与时代（上），2011（8）：43－45.

［5］许慧，刘智魁.中国古建筑脊饰特征探析［J］.华中建筑，2011（11）：152－156.

［7］宋玉立.浅论苏州古典园林装饰中的吉祥观念表现［J］.安徽文学（下半月），2011（10）：159－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