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益阳方言“听［thin55］”的连词用法*及其构成的“听p，都q”复句

彭小球

（1．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2．湖南城市学院 中文系，湖南 益阳 413000）

湖南益阳方言“听［thin55］”的连词用法*及其构成的“听p，都q”复句

彭小球1，2

（1．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2．湖南城市学院 中文系，湖南 益阳 413000）

对湖南益阳方言“听”的连词用法及其构成的“听p，都q”复句进行了考察。“听p，都q”复句属于条件复句中的无条件复句，根据“听p，都q”复句的句法语义特征可以分为多面列举式、多面总括式和单面总括式三个小类。文章还从表达感情色彩、使用范围、前后分句语序变换等方面与表条件关系的“管p，都q”复句进行比较，得出两种复句出现的不同语义环境和用法差异。

听；管；都；复句

“听”在湖南益阳方言中有两读，一个读阳平［thin13］，一个读入声［thin55］（崔振华，1998）。读阳平的“听［thin13］”只作动词，可以表示用耳朵接受声音，例如：

（1）请你把声音讲大些，我侬听不见。（请你把声音说大些，我们听不见。）

（2）你听清楚他讲的么？（你听清楚他说的吗？）

也可以表示听从（劝告）；接受（意见），例如：

（3）我劝他不要去，他不听，非要去。（我劝他不要去，他不听，非要去。）

（4）不听话的小伢唧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我不喜欢。）

读入声的“听［thin55］”可以作动词，表示听凭、听任、听其自然，是及物动词，可以带宾语形成动词短语在句中作谓语，例如：

（5）（我冇得意见，）我听你侬娘的意思。（我没有意见，我听凭你妈的意思。）

（6）（他侬屋里都不管他，）大人都听他。（他家都不管他，大人都随他。）

读入声的“听［thin55］”也可以作连词，下一部分将做详细讨论。入声作动词和作连词的用法并存，本文主要讨论入声“听”作连词及其构成的“听p，都q”复句。

一 湖南益阳方言“听［thin55］”的连词用法

“听”读入声［thin55］可作连词，在句子中只起连接作用，不充当句法成分，意义也不实在，它可以连接小句、短语或体词性的疑问代词。先看“听”连接小句的例子：

（7）听他亲戚爱不爱，他都赖得哦里不走。（任凭他的亲戚喜不喜欢，他都赖在那里不走。）

（8）他爷娘看都不看一眼他的作业，听他作业对啊是错，也搭他签“已查”。

（他父母看都没看一眼他的作业，任凭他的作业对还是错，也为他签“已查”。）

（9）听你骂么家伙，我横直懒得齿你。（任凭你骂什么，反正我不理你。）

（10）听我何咖等，他横直都不急。（任凭我怎么等，反正他都不急。）

由“听”连接的“他亲戚爱不爱”、“他作业对啊是错”、“你骂么家伙”和“我何咖等”都是小句，整个句子是一个复句。

再看“听”连接短语的例子：

（11）（他只爱打牌，）听么子牌，他都爱打。（他只喜欢打牌，任凭什么牌，他都喜欢打。）

（12）（大手大脚惯哒，）听好多钱，他也用得圆。

（习惯了大手大脚，任凭多少钱，他也用得完。）

（13）听好累，他侬爷娘都不要小伢唧做事。（任凭多累，他父母都不让小孩做事。）

（14）听何咖骂，他都不怕。（任凭怎么骂，他都不怕。）

由“听”连接的“么子牌”（什么牌）、“好多钱”（多少钱）、“好累”（多累）和“何咖骂”（怎么骂）都是短语。连接的短语可以是体词性的，如“么子牌”（什么牌）和“好多钱”（多少钱）；也可以是谓词性的，如“好累”（多累）和“何咖骂”（怎么骂）。由“听”连接体词性短语时，整个句子是一个单句，体词性短语作主语，主谓短语作谓语，连词“听”在句中有突出、强调作主语的体词性短语的作用。“听”连接谓词性短语时，整个句子是一个复句，只是前一部分省略或隐含了主语，可以变换成类似上面连接小句的形式，句子意思不变，例如：

（13’）听他侬爷娘好累，都不要小伢唧做事。（任凭他父母多累，都不让小孩做事。）

（14’）听别个何咖骂，他都不怕。（任凭别人怎么骂，他都不怕。）

最后看“听”连接词的例子：

（15）听何只个，他都不怕。（任凭谁，他都不怕。）

（16）听么家伙，他都讲得半天。（任凭什么，他都说得半天。）

（17）他去的地方多得很，听何海他都去过。（他去过很多地方，任凭哪里他都去过。）

（18）听何解，我都不得原谅你。（任凭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原谅你。）

由“听”连接的 “何只个（谁）”、“么家伙（什么）”、“何海（哪里）”、“何解（什么原因）”都是词，一般限于体词性的疑问代词，整个连接的句子也是一个单句，体词性的疑问代词作主语，主谓短语作谓语，“听”在这里也是突出、强调作主语的疑问代词的作用。

需要说明的是，当“听”连接短语或词时，“听”后可加虚化的代词“你”或“他”，不改变原句的语义，说来更顺口。分别举例如下：

（11’）（他只爱打牌，）听你／他么子牌他都爱打。（他只喜欢打牌，任凭什么牌他都喜欢打。）

（15’）听你／他何只个，他都不怕。（任凭谁，他都不怕。）

这是因为“听”连接的短语或词音节结构简单，代词“你”或“他”在这里有辅助音节的作用。

“听”作连词的用法在其它方言中比较少见，从《现代汉语方言大辞典》中查阅发现，能看得出“听”是连词用法的方言暂且查出只有绩溪和娄底方言有，现列举如下：

绩溪：听尔采的怎么讲，渠都不相信。

反正我搭尔讲过了，听尔去不去。

娄底：听对哪个業是一样箇。

这两个方言中的“听”作连词也没有明确标出，我们是从仅有的用例中推知的。其它方言都不能明显看出“听”的连词用法，也许是没有列举到，也许本来就没有连词用法，总之，“听”在其它方言中有语料记载作连词的用法比较少见，因而值得关注。

从前面“听”的连词用法可知，连词“听”既可连接单句，也可连接复句，一般放在句首，后面常常与副词“都”或“也”（有时也可不用）呼应形成“听p，都q”句式，下文主要讨论由连词“听”连接的“听p，都q”复句。

“听p，都q”复句属于条件复句中的无条件复句，表示后分句所产生的结果不受前分句所举条件的限制，相当于普通话的“无论／不论／任凭……都”或“不管……都”等无条件复句，与益阳方言中另一类无条件复句“管p，都q”有相似的地方，文章第五部分将做比较。

根据“听p，都q”复句的句法语义特征，我们可以把它分为三个小类（邢福义，2001）：（1）多面列举式；（2）多面总括式；（3）单面总括式。下文我们将分别加以讨论。

二 多面列举式“听p，都q”复句

多面列举式“听p，都q”复句指的是前分句用列举的形式表示两个或几个方面的条件，后分句表示不受前分句任何一个条件影响而产生相同的结果。前分句列举项之间可以用并列连词“啊是”（还是）来连接，列举的形式包括：“a＋b＋c”并举式，“a＋不a”正反式，“a＋z”对立式。后分句可以用动词或形容词的肯定或否定形式表示某一结果。

（一）“a＋b＋c”并举式

（19）听它是人参啊是燕窝，他都不爱吃。（任凭它是人参还是燕窝，他都不喜欢吃。）

（20）听他开会啊是上课，他都喜欢迟到。（任凭他开会还是上课，他都喜欢迟到。）

（21）听你亲戚、姊妹弟兄啊是爷娘来哒，他都不探。

（任凭你的亲戚、姐妹兄弟还是父母来了，他都不闻不问。）

（22）听你是亲戚、邻舍啊是不认得的，他对别个都好。

（任凭你是亲戚、邻居还是不认识的，他对别人都好。）

“a＋b＋c”并举式中并举项可以是两项，如例（19）的“人参啊是燕窝”和例（20）的“开会啊是上课”；也可以是三项，如例（21）的“亲戚、姊妹弟兄啊是爷娘”和例（22）的“亲戚、邻舍啊是不认得的”。并举项之间语义上可以是并列关系，如“人参与燕窝”、“开会与上课”；也可以是递进关系如“亲戚、姊妹弟兄与爷娘”和“亲戚、邻舍与不认得的”，前者意思递进，后者意思递减。各并举项可以是体词性的如例（19）、例（21）和例（22），也可以是谓词性的如例（20）。各并举项在前分句中可以做主语，如例（21）；也可做宾语如例（19）和例（22），还可以作谓语如例（20）。

（二）“a＋不a”然否式

（23）听你做不做，我横直都不喊你去做。（任凭你做不做，反正我都不喊你去做。）

（24）听他去不去，横直我都会去。（任凭他去不去，反正我都会去。）

（25）听他小伢唧乖不乖，爷娘都不得嫌弃。（任凭他小孩漂亮不漂亮，父母都不会嫌弃。）

（26）听你过得好不好，崽女都不问信。（任凭你生活得好不好，子女都不关心。）

“a＋不a”然否式中的然否项可以是动词，如例（23）的“做不做”与例（24）的“去不去”；也可以是形容词，如例（25）的“乖不乖”与例（26）的“好不好”。动词然否项一般在前分句中作谓语，如例（23）和例（24）；形容词然否项在前分句中可以作谓语，如例（25），可以作补语，如例（26），还可以作状语，如例（26）可以改成“听你的日子好不好过，崽女都不问信。”其中的“好不好”就作状语。

（三）“a＋z”对立式

（27）听你走大路啊是走小路，都不近。（任凭你走大路还是走小路，都不近。）

（28）听他住得远啊是近，我都会去找他。（任凭他住得远还是近，我都会去找他。）

（29）听你好啊是歹，我都不探你哒。（任凭你好还是差，我都不管你了。）

（30）（莫哭穷，）听你有啊是冇得钱，我都不得搭你借。

（不要哭穷，任凭你有钱还是没钱，我都不会向你借。）

（31）（上课时间，）听你进啊是出，你都要搭老师打声招呼。

（上课时间，任凭你进来还是出去，你都要跟老师打一声招呼。）

“a＋z”对立式中的对立项可以是形容词，如例（27）的“大与小”、例（28）的“远与近”和例（29）的“好与歹”；也可以是动词，如例（30）的“有与冇得”和例（31）的“进与出”。形容词对立项在前分句中可以作定语如例（27），可以作补语如例（28），还可以做谓语如例（29）；动词的对立项一般在前分句中作谓语，如例（30）与例（31）。

三 多面总括式“听p，都q”复句

多面总括式“听p，都q”复句指的是前分句用总括的形式表示两个或几个方面的条件，后分句表示不管条件如何变化都会产生同一结果。总括的形式限于“何只个”（谁）、“么家伙”（什么）、“何海”（哪里）、“何解”（什么原因）等表任指的疑问代词来表示，后分句一般由动词的肯定或否定形式来表示结果。例如：

（32）听你是何只个，咯啊小伢唧都不认生。（任凭你是谁，这个小孩都不认生。）

（33）（她是啊好吃鬼，）听么家伙到她口里，她都吃得有节有味。

（她很好吃，任凭什么东西到她嘴里，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34）听你问何海，他都晓得一点。（任凭你问哪里，他都知道一点。）

（35）（你好久冇来过哒，）听你何解，都要在咯里睡一夜。

（你很久没来过了，任凭你什么原因，都要在这里睡一晚。）

表总括的任指的疑问代词都是体词性的，在前分句中一般作宾语，如例（32）的“何只个”和例（34）的“何海”；也可作主语，如例（33）的“么家伙”；还可作谓语，如例（35）的“何解”。

多面总括式“听p，都q”复句用任指的疑问代词来表示一个无限变异的条件，如果条件明确化，可以与表示两个或几个确定条件的多面列举式变通，如例（32）、例（33）、例（34）、例（35）可以说成：

（32’）听你是张三、李四啊是王五，咯啊小伢唧都不认生。

（任凭你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五，这个小孩都不认生。）

（33’）她是啊好吃鬼，听啊瓜子、花生还是糖粒子到她口里，她都吃得有节有味。

（他很好吃，任凭瓜子、花生还是糖果到她嘴里，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34’）听你问北京、上海啊是天津，他都晓得一点。

（任凭你问北京、上海还是天津，他都知道一点。）

（35’）你好久冇来过哒，听你是忙还是不忙都要在咯里睡一夜。

（你很久没来过了，任凭你是忙还是不忙都要在这里睡一晚。）

例（32’）、例（33’）和 例（34’）都变成了多面列举式中“a＋b＋c”并举式，例（35’）变成了多面列举式中的“a＋不a”然否式。

虽然多面总括式可以与多面列举式互相变通，但二者还是有区别，多面总括式强调条件的无限性、不确定性，而多面列举式则强调条件的有限性、确定性。

四 单面总括式“听p，都q”复句

单面总括式“听p，都q”复句指的是前分句用总括的形式表示一个方面的情况本身存在的程度或数量等方面的差异，后分句表示不管程度或数量如何变化都会产生同一结果。前分句里包含有“何咖＋中心语”、“好＋中心语”、“好多＋中心语”的结构，“何咖”、“好”和“好多”是表示总括的形式，中心语表示某种情况或划定某种情况的范围，“何咖（怎样）、好（多）”总括这种情况本身可能有的程度，“好多（多少）”总括这种情况本身可能有的数量。后分句一般由动词的肯定或否定形式来表示结果。例如：

（36）听你爷娘何咖骂他，他都不回嘴。（任凭你父母怎样骂他，他都不顶嘴。）

（37）听他好夜睡，他横直都要六点钟起来。（任凭他多晚睡，反正他都要六点钟起床。）

（38）听他有好多问题，我都想办法帮他解决。（任凭他有多少问题，我都想办法帮他解决。）

“何咖”、“好”修饰谓词性成分在前分句中状语，如例（36）和例（37），“好多”修饰体词性成分在前分句中作定语，如例（38）。

单面总括式与多面总括式一样也是表示一个无限变异的条件，用任指的疑问代词表示总括。

但单面总括式与多面总括式有很大的不同：

第一，单面总括式是用总括的形式表示一个方面的情况本身存在的程度或数量等方面的差异，突出一个方面程度或数量的差异，而多面总括式用总括的形式表示两个或几个方面的条件，强调多个方面条件的变化。

第二，单面总括式里的疑问代词总是充当修饰成分，一般作状语或定语，而多面总括式里疑问代词一般作主语、宾语或谓语。

第三，单面总括式里的“好”这个词已不表疑问，可以看作程度副词。

第四，单面总括式很难像多面总括式那样，把前分句的意思分解开来，改说成多面列举式。

五 “听p，都q”复句与“管p，都q”复句的比较

湖南益阳方言中，除了“听p，都q”能称当无条件复句，“管p，都q”也能称当无条件复句。先看“管p，都q”复句的例子：

（39）管他在屋里啊是冇在屋里，我都去一路。（不管他在家还是不在家，我都去一趟。）

（40）管你是么子原因，他都不得记得心里。（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记在心上。）

（41）管你好搞不赢，都要搭我帮哒咯只忙。（不管你多忙，都要帮我这个忙。）

从以上用例可以看出，“管p，都q”复句与“听p，都q”复句在形式上只有“听”和“管”的区别，在句式组造上基本一致，也有多面列举式、多面总括式和单面总括式；在语义上也都可表示条件复句中的无条件，但实际上在表达感情色彩、使用范围和前后分句语序变换上有一些不同。

（一）表达感情色彩有差别

“听p，都q”复句多表达对条件的容忍和纵予，有埋怨、责怪的意思，例如：听你吃不吃，我都搭你准备得咯里。（任凭你吃不吃，我都为你准备在这里。）这一句主要是埋怨“平时为你费力准备了吃的，你可能没吃。”又如：小时唧听我读不读书，大人都不讲我。（小时候任凭我读不读书，大人都不说我。）这一句言外之意责怪大人对小时候的“我”不负责任。这种表埋怨、责怪的意思在例（7）、例（8）、例（9）、例（10）、例（14）、例（19）、例（20）、例（21）、例（23）、例（24）、例（26）、例（27）、例（29）、例（30）、例（31）、例（33）、例（37）也有体现。

“听p，都q”复句少数可表达极度称赞、表扬，例如：他很自觉，听他老师在教室里啊是冇在教室里，他一样地认真读书。（他很自觉，任凭他老师在教室还是没在教室，他照样认真读书。）这一句主要是对“他学习自觉”的高度赞扬。而例（13）听好累，他侬爷娘都不要小伢唧做事。（任凭多累，他父母都不让小孩做事。）这一句主要是对“父母心疼小孩，不让小孩做事”的称赞。后面例（22）、例（32）、例（34）、例（36）也都有表示称赞或表扬的意思。

“听p，都q”复句也有表达中性意思的，如例（25）、例（28）、例（35）、例（38）。

从用例可以看出“听p，都q”复句表达褒贬的感情色彩强烈，并且表示贬义感情色彩的情况比较多。这是因为，一般连词都是由动词虚化而来，入声连词“听”是由入声动词“听”虚化而来，入声动词“听”的本义是听凭、听任、听其自然的意思，对虚化而来的连词“听”的意思有影响，使得“听p，都q”复句前分句有“听便”、“听其自然”、“听之任之”等意思，储泽祥、谢晓明（2002）称之为“语义俯瞰”。这也说明“听p，都q”复句为什么多表达贬义的责怪、埋怨意思的原因。

相对来讲，“管p，都q”复句无明显褒贬色彩，一般表达中性的意思。

（二）使用范围有差别

能用“管p，都q”复句的地方基本上可以用“听p，都q”复句代替，只是语义侧重点略有不同，“管p，都q”着重强调结果不受条件限制，突出后分句。而“听p，都q”除了表示结果不受限制，多含有对人或事物的评价，着重强调评价中的褒贬感情色彩，突出前分句。例如：

（41）管他好长的时间，他都等你。（不管多长的时间，他都等你。）

（41’）听他好长的时间，他都等你。

前一复句主要突出“他都等你”这一行为结果，后一复句除了表示“他都等你”这一行为结果，主要是对“他”等的时间长的赞扬，后面可补充一句：他真好。

说“听p，都q”突出前分句，还可以从下列对话中看出来：

大人：你咯啊伢唧不听讲呢，要你咯样你哦样。（你这小孩不听话，要你这样你那样。）

小孩：（嫌大人啰嗦）听你去讲。（任凭你怎么说。）

该对话中小孩的话只说了“听p”前分句，说明前分句在整个复句中的重要性。

虽然能用“管p，都q”复句的地方基本上可以用“听p，都q”复句代替，但也有例外，在习语中，“管p，都q”不能用“听p，都q”替换，因为习语已经约定俗成，不能随意更改。如：

（42）管他三七二十一，把钱拿哒再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钱拿到手再说。）

★（42’）听他三七二十一，把钱拿哒再说。

能用“听p，都q”复句的，未必能用“管p，都q”复句替换，一般是“听p，都q”表达褒贬感情色彩强的地方不能用“管p，都q”替换，在表达中性意思的情况下能用“管p，都q”替换，如例（25）、例（28）、例（35）、例（38）都可改成“管p，都q”复句。方言调查结果表明，方言区的人习惯上多用“听p，都q”复句，较少使用“管p，都q”复句。

（三）前后分句语序变换有不同

“听p，都q”复句的前后分句可以互换位置，而“管p，都q”复句则不能变换。例如：

（43）听你何咖劝，他都不得答应你。（任凭你怎么劝他，他都不会答应你。）

（43’）他都不得答应你，听你何咖劝。

该复句主要是对“他”性格犟的埋怨，“结果怎样”倒在其次。之所以前后分句能变换，这是因为“听p，都q”复句所表达的语义重心在前条件分句，变换以后条件分句位于句尾，而句尾一般是句子焦点的位置，这符合焦点居后原则（R．Quirk，，1972），而“管p，都q”复句后分句结果是该复句要突出的内容，之所以不能变，也是焦点居后原则制约的结果。

我们还可以通过下面例子得到证明，例如：

（44）管他白猫黑猫，捉得老鼠的是好猫。（不管白猫黑猫，捉得到老鼠的是好猫。）

众所周知，该例子强调的是后分句“捉得老鼠”（捉得到老鼠）这一结果，前后分句很难变换位置。

六 结 语

本文对湖南益阳方言“听”的连词用法及其构成的“听p，都q”复句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考察，并与“管p，都q”复句进行了比较，得出以下几点认识：

（一）湖南益阳方言的“听”读阳平只能作动词，读入声既可作动词也可作连词。连词“听”可以连接词、短语和小句，常与副词“都”或“也”呼应构成“听p，都q”句式，“听p，都q”句式可以是单句，也可以是复句。

（二）“听p，都q”复句表示条件关系，是条件关系中的无条件小类，该复句根据句法语义特征可以分为三类：多面列举式、多面总括式和单面总括式。下面就三类的具体内容列表总结如下：

类别 P的结构特征 q 的结构特征 复句语义特征多面列举式，“听p，都q” “a＋b＋c”并举式，“a＋不a”然否式，“a＋z”对立式动词的肯定、否定，形容词的肯定、否定无论是哪一方面的条件，都会产生相同的结果。多面总括式，“听p，都q” 何只个（谁），么家伙（什么），何海（哪里），何解（什么原因）动词的肯定、否定无论条件如何变化都会产生同一结果。单面总括式“听p，都q” 何咖＋中心语好＋中心语好多＋中心语 动词的肯定、否定 无论某一方面的程度或数量如何变化都会产生同一结果

（三）“听p，都q”复句与“管p，都q”复句比较，两类复句各自的语义重心不同，“听p，都q”复句侧重前条件分句，“管p，都q”复句侧重后结果分句。它们在表达感情色彩、使用范围、前后分句语序变换等方面也存在差异。

［1］ 储泽祥，谢晓明．汉语语法化研究中应重视的若干问题［J］．世界汉语教学，2002（2）：5－13

［2］ 储泽祥，陶伏平．汉语因果复句的关联标记模式与“联系项居中原则”［J］．中国语文，2008（5）：410－422

［3］ 崔振华．益阳方言研究［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

［4］ 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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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徐慧．益阳方言语法研究［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

［12］Randolph Quirk et al．，A Grammar of Contemporary English，Longman，1972．

The Conjunction Usage of［thin55］in Yiyang Dialect of Hunan and Its Complex Sentence“［thin55］p，Dou q”

PENG Xiao-qiu

（1．Humanities School，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uhan，Hubei 430079，China；2．Department of Chinese，Hunan City University，Yiyang，Hunan 413000，China）

The conjunction usage of［thin55］in Yiyang Dialect of Hunan and its complex sentence“［thin55］p，dou q”are studied in the thesis．The complex sentence“［thin55］p，dou q”is unconditional complex sentence in conditional complex sentences．According to its semantic and syntactic features，“［thin55］p，dou q”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types：multi－sided enumeration，multi－sided overall and single-sided overall．It is compared with“［guan p，dou q”onthe emotional expression ，the scope of use and the word order change．We can know that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 semantic surroundings and usages between the two complex sentences．

［thin55］；guan；dou；complex sentences

I206

A

1008—1763（2012）01—0091—05

2011－05－10

2011年湖南省益阳市社科联项目阶段性成果

彭小球（1973— ），女，湖南益阳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南城市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现代汉语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