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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如旧

2012-12-18娄光

安徽文学 2012年11期

  “原姐,原姐。”玉玲刚走到装饰城门口,就听到胖子叫她。回过头,见胖子从面包车里探出头向她招手。样子像是特意在等她,且已等了很长时间。家装工程部里就这么几个人,她和胖子却少有来往,她总觉得胖子不把她这样的小业务员放在眼里。看玉玲没有动的意思,胖子跳下车,过来拖着她的胳膊,把她往面包车上拽。“我找你有事,你怎么不着急啊?”玉玲上车,见另一位业务员也在,就笑了笑,问:“你找我会有什么事?”胖子压低了声音,说:“恐怕今年咱们的提成政策要变了……”
  “不知道呀,老板从来没说过。”玉玲有些惊奇。
  “你这人真是,你没见昨天老板和老秀在展厅后面研究了一下午?”胖子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那位业务员,“昨天下午我们都看到了!”胖子说的老秀是家装部的经理,是他们的主管领导。
  “我找你们来就是想商量商量,把去年不合理的条款都去掉,咱们不能光听老秀忽悠。”胖子说。“可家装部也不光咱们三个呀?”玉玲说。“你傻吗?”胖子白了玉玲一眼,“别的人都是老板的亲戚,人家能和咱们一样?”“老秀是咱们的人。”玉玲说。“别说老秀,一肚子坏水。”胖子说。玉玲知道,胖子对老秀有意见。去年一整年时间里,胖子和老秀几乎形影不离,可临近年底,老秀把揽下的工程交给了玉玲。胖子没完成任务,要求老秀到老板那里去反映一下,给他们补工资。结果翻开去年的工作方案,工资没补成,胖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几次鼓动玉玲去找老秀。
  玉玲没去找,一来老秀帮了她大忙,二来她对胖子的印象并不好,觉得他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不如老秀为人实在。她知道,胖子在背后没少说她的坏话,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原大傻”,找她商量这些事,无非是想拿她当枪使,鼓动她这个实在人当出头鸟。所以玉玲没有把胖子的话放在心上。
  装饰城大门开了,三人下车往展厅里走。不一会儿,只见老秀背着包从远处走来,老远就喊胖子,问他早上怎么没去接他。胖子很镇定,说今早上去了工地。玉玲佩服胖子撒谎心不慌脸不红的本事,如果是她自己,早羞得无地自容了。
  上班以后,老秀从电脑里打印出一些文件,塞给玉玲一份:“老板说提成政策改改,先看看,想想有什么意见。”随手也给了胖子一份。玉玲心想,胖子的消息可真灵通,什么事都知道。做业务不用坐班,玉玲坐在沙发上瞄一眼文件,脑子里把自己跟踪的装饰公司过了一遍,好像也没什么紧要的,心里有些失落起来。今天干什么?去逛商场?买衣服?对!逛商场买衣服!年后还没有逛过商场呢。
  “玲子,一大早就不精神,昨晚又疯了?”展厅的一位大姐开她的玩笑。“疯了?那些老总也贱,缠着人不放。”玉玲不忌讳开荤玩笑,却不愿听这种讥讽,好像女的跑业务就靠身体。“又泡了哪个老总?弄了几次?”大姐故作惊奇。“还不有的是,想几次就几次。”玉玲满不在乎地说。大姐到一边去了,玉玲背起包往外走,有些厌恶,不就是岁数大了还没找对象吗,用得着这样?去逛商场,免得生气。
  “原姐,你去哪?”胖子从后面跟上来。
  “去装饰公司。”玉玲随口说。
  “跟我车走吧!”胖子说。
  “你也去?”
  “别多说话,跟我走吧!”
  两人都没有明确目的,出了装饰城,车却没有确定往哪里开。胖子把车开得很悠闲:“政策改了吧?”
  “还是你消息灵,我可一点都不知道。”玉玲说。
  “今年定的任务能不能完成?”胖子问。
  “这谁知道,你觉得呢?”玉玲迷茫地说。
  “我今年有几个大工程都能下来,完成没问题。”胖子说,“所以今年完成任务后,一定要让他们给我补齐工资。”
  “我心里可没底,争也没什么用吧?”玉玲说。
  “我给你想办法,以后我的散单都给你。”胖子拍着胸脯承诺。
  玉玲对胖子的话还是很感动,不管真假,毕竟在关心自己。胖子路过一家部队的疗养院时,指着一栋在建楼房,说:“这栋楼快下来了,我已经找了关系,到时肯定能做下来。”玉玲看了看那栋楼房,面积挺大的,瓷砖的用量肯定不会少,就羡慕地说:“做下这个工程,就能完成全年任务吧?”
  “我心里有底了,不帮你帮谁?”胖子说。两人在车上胡乱转了一个上午,一家装饰公司也没去,只是统一了口径,以便在讨论销售提成时达成一致。
  玉玲在一家商场前下了车,胖子独自走了。冬去春来,天气也变得柔和温暖起来,该添春衣了。玉玲走进商场,感觉身上的棉服有些臃肿,使她显得更加老气。她喜欢商场里的休闲服装,如江南布衣、0NLY等专卖店她经常光顾,挑选一些时尚的服装。玉玲不服老,在江南布衣看中一件紧身的外套,时下流行的那种,她让店员拿下来到试衣间试穿。这件衣服的款式她很喜欢,可她身体有些胖,穿上去紧绷绷的。玉玲只好忍痛割爱,可她不舍得,穿出去让店员帮她看看。店员满嘴说好看,鼓动她买,可手却使劲把衣服往下扯,这时尚的衣服仿佛裹不住她丰腴的身体。看着试衣镜里滑稽的样子,玉玲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虽然喜欢这衣服,可前胸一对丰腴的乳房似乎要胀破衣服从里面跳出来一般,如何能穿得出去!玉玲最后还是把衣服脱下来,走出了江南布衣专卖店。“都什么岁数了,还选这样的衣服!”刚走出来,玉玲就听到了店员的嘀咕。她的心一紧,身体一抖,站住了,她想回去狠狠地骂那个店员一顿,可她没有动,鼻子一酸泪水涌出了眼眶……人家说的是事实,自己虽然还没结婚,毕竟也年近四十了。她用一只手捂住脸,生怕人家看到她满脸的泪水,急匆匆地出了商场。
  好心情顷刻之间消失殆尽,实在没有心情再逛下去,回家吧。回家又有什么意思?一个人,独自守在空房里,更有说不尽的孤独和凄凉……回去还不如在外面喝酒,靠酒精麻醉反而能忘却所有的苦恼和惆怅。玉玲开始打电话联系常在一起喝酒的几个朋友,很不巧,他们晚上都没时间。她的心里失落起来,为了不使自己扫兴,她又琢磨公司里能和她一起喝酒的人,胖子刚走,还是找老秀吧,刚好也能从侧面打听一下老板的真实意图。
  老秀远离妻儿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但他挺忌讳单独和女同事在外吃饭,特别是她这样的独身女人。玉玲抱着试探的心情,拨通了老秀的电话。“原总。”老秀开玩笑,“怎么一天没见你,在和谁约会?”“这不是在和你约吗?”玉玲也跟着笑,这样的玩笑她张口就来。开过玩笑,心情好了,就约老秀,“晚上干什么?”“你想干什么?”老秀还在开玩笑。“让你睡觉,你敢?”她说。“当然不敢。”老秀笑着说。“那一起吃饭吧,我请你吃火锅。”玉玲说。“好啊!”老秀痛快地答应下来。两人约好了地方,老秀说一会儿打车过来。放下电话,玉玲觉得老秀是有事找她,要不他很少赴约的。
  老秀过来时,玉玲已经把菜点好了。常在一起,她知道老秀喜欢涮羊肉,就多要了几盘。“今天这是怎么了?”老秀问。“没什么,就想让你陪我吃个饭。”玉玲说。老秀也没客气。看到玉玲要了一箱啤酒,老秀有些惊奇:“能喝这么多?”“没事,喝呗,刚过完春节,一起聚聚。”玉玲说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以示这些酒并不在话下。老秀也端起酒杯喝了,他不愿让玉玲喝太多酒。
  “今年要撤了你的职?”玉玲问。“也不是,根据任务拿工资名正言顺,不必有太多的猜疑和不愉快。”老秀说。“任务能完成?”玉玲问。“你去年不是完成了吗?”老秀说。“那是年底你帮忙。”玉玲说。“没事的,不管是谁,都不会坐视不管的。”老秀说,“不说这些了,今年春节对象找得如何?”玉玲不吱声了,这正是让她最烦心的。“这事你不能回避,这么大岁数了,能自己过一辈子?”老秀大哥一般劝她。“不是……我……”玉玲想分辩几句。“说实在的,如果觉得公司政策不合理可以辞职不干,有个家就有退路,你现在辞了职,依靠什么?今年必须先想方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女人跑业务吃的是青春饭,你还能坚持几年?”老秀说。泪珠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玉玲的眼眶,她何尝不想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毕竟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会不着急……如果能解决,还用得着靠喝酒来掩饰和麻醉自己!
  酒喝着喝着就有些多了,老秀看出玉玲有想喝醉的意思,就不让她再喝了。“天还早呢,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多没意思,再喝点吧。”玉玲说。“越一个人,越应该早些回去。”老秀说。老秀这么说,玉玲也不好坚持下去,便叫服务员来结账。老秀掏出钱包抢先付了账:“以后别乱花了,一个人过日子得积攒点钱。”天不算太晚,老秀没去送她,为她打了个出租车后独自回家了。若在平时,玉玲不愿这么早回去的,她很想再找个姐妹出来玩玩,想想老秀吃饭时苦口婆心的话,便放弃了再玩下去的念头,提早回家了。
  工程家装部的讨论会是在三天后召开的。这几天胖子来回忙碌,对谁都表现出多于以往的殷勤,几天来对玉玲“原姐、原姐”地叫着,上下班来回接送讨论工作方案。开会时,令玉玲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开口以前,老板的一个老乡率先向老板和老秀发难,争取到一些优惠条件,还给老秀定了同样的任务。在会上,胖子一言不发,脸上始终微含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开完会,老秀问玉玲本月做了几单活?玉玲摇头说一单没做。老秀有些替她着急。胖子开车送玉玲回家,路上,他说:“怎么样,原姐,政策变了吧?也没大变nwkGdIMNrZUcP27Zd/5WTw==呀,任务没变,提成反而高了,不是比原来好了吗?”玉玲对政策的改变反而有些意外。“就是嘛,你知道我从中做了多少工作?”胖子颇为自得。“可你在会上一言未发呀?”玉玲惊奇。“老板的老乡不是在替我说嘛!”胖子说,“老秀现在挂着老总的名头,这不也和我们一样了。”“是啊,也不知道老秀能不能接受。”玉玲说。“不接受也得接受!我早就对老板说了,私人公司不能养闲人,所以你注意点,老秀不值得依靠,还是咱们好好团结干点事吧!”胖子说。玉玲没有言语,她知道胖子最近和老板来往比较密切,春节过后,胖子从老家回来,还带了花生油、玉米面等土特产去给老板送礼,去时刚好玉玲也在,弄得胖子还有些尴尬。
  方案确定后,胖子就很少理玉玲,一直在忙活工地,请客送礼选样品,每天都忙忙碌碌的。玉玲依然跟踪着自己的老客户,每周把几个关系不错的装饰公司走一遍,请比较熟悉的设计师吃个饭泡泡吧,催促他们设计自己的产品,尽快出单,完成任务。刚过春节,单少,催也没用,只好去催款,货款收得不好,只能拿一半底薪,谁受得了?业务员的工资分两部分:一是基本工资,每月做单量超过六万元,发全额工资;再就是业务提成,玉玲本月一个单没做,不但没有业务提成,基本工资也只能发一半,连吃饭钱都不够,只能把以前所欠货款追回来,靠以前的销售来增加收入。玉玲的这笔货款本来是要在春节前要回来的,由于装饰公司资金紧张,拖了下来。玉玲曾为此非常懊恼,现在又有些暗自庆幸。要回这笔货款,这个月的工资总算不会太寒碜。这家公司玉玲再也熟悉不过,若不熟悉,货款也不会积压下来。她带着材料签收单去找材料部,可材料部没人,就去设计室找几个熟悉的设计师问材料部的人。设计师让她到材料部等,会有人的。玉玲拿着单子回材料部,心里极不舒服,这些设计师拿回扣时嘴像抹了蜜,一口一个“原姐”地叫,现在呢?真让人生气!
  玉玲独自在材料部等。货款一旦压下要起来就不那么容易,可如今现款现货的单哪有?市场竞争这么激烈,做业务又得知难而上,明知要钱困难也得做!等了一会儿,进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见了玉玲很惊奇,问她什么事?玉玲把单子递过去,说明来意。男人露出为难的样子,说原来的材料部经理辞职去了外地,走的时候没有交待。他把材料单退给玉玲,说不太好办。玉玲急了:“那怎么办?黄了不成?”“黄倒黄不了,只要让原来的材料部经理给你证明一下就行。”男人说。“怎么去找他?”玉玲更加迷茫了。“我也不知道。”男人说。
  玉玲真的急了,男人的话等于把这笔债判了死刑,三年工资也还不上这笔货款呀,泪水不自觉地溢出了她的眼眶:“你们怎么能这样呀?货款本来该是年前付的,我们让到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不是坑人吗?”玉玲的哭声引来很多人看热闹,男人指着进来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说:“这是我们材料部的黄经理,找他想想办法吧。”被称为黄经理的小伙子劝玉玲:“别哭嘛,有事商量一下。”玉玲擦了把眼泪,把签收单递上去,说明来意。黄经理也面有难色,不是他经手的办起来确实难,他看了看满脸泪痕的玉玲,说:“这事是有些棘手,我们公司也不会坑你们,我找出原始单据核对一下,对好了给你结账。”一番话让玉玲悬着的心落了地,她感激地看了看黄经理,黄经理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很招人喜欢。玉玲跟黄经理去财务对账,会计一听有些不太情愿,去年的账已经封了,都不愿翻箱倒柜地去查。黄经理耐心劝说,好话说尽。玉玲心里充满了感激,暗自思忖:这事办得可真不容易,等事情办好了,一定一表谢意。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胖子打来的:“原姐,你在哪?”“怎么啦?”玉玲问。“我有一个家装客户上午去展厅,你去应付一下,帮你完成一下任务。客户姓刘,你就说客户是你带来的。”胖子说。“好的,你把那客户的电话发到我手机上吧。”玉玲应着,却面有难色,黄经理善解人意地问:“有急事?”玉玲点头。“那你先走吧。等我对好了账,签了字给你电话。”黄经理说。玉玲感激不尽,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出门打的往回走,一路上心情很好,真是遇到好人了,黄经理帮忙,胖子雪中送炭,这个月一单货还没走,心里正着急呢!
  玉玲回到展厅,见里面很忙碌,营业员每人跟在客户身后介绍着产品。玉玲在展厅转了几圈,没发现熟悉的人,就掏出手机拨打胖子发给她的那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女的,玉玲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专卖店的业务员,那个刘姓客户很意外,说并不认识玉玲。玉玲解释道:“您是不认识我,那您认识我们店的胖子吧?是他给我的电话让我联系您的。”客户还是很意外,好像对胖子也不熟悉,最后说,她已经在店里订了货,是一位大姐接待的她。
  玉玲便到会计那里查一下销货单,那个姓刘的客户已经开了单,是展厅里大姐开的,电话和胖子给的一模一样。玉玲拿着单子去找大姐:“大姐,你开单的这个客户是我的!”“你的?”大姐一惊,“你的客户来怎么不直接找你?”“我不是去装饰公司了嘛。”玉玲一脸惋惜。“那进来她也没说找你呀。”大姐脸色显得很不高兴,“她转了好久才买上货,不像你们跟踪过的样子。”“可我和胖子的确已经跟踪很久了。”玉玲说。“和胖子一起跟踪的?”大姐面上露出了鄙夷的笑意,“玉玲,大姐我不缺这个单,你说一声我给你就是。”
  大姐的话是西北风刮荆棘——连讽带刺,玉玲面色红了,泪珠夹在眼眶里。她躲到了一边,给胖子打电话,问他这个客户到底是不是他的。“当然是我的,不然我怎么能让你去找!”胖子非常肯定,“你就不能去找老板或老秀,让他们给你做主?”既然胖子肯定这客户已经跟了很久,为什么不去找老板和老秀争一下呢?玉玲鼓励自己,她朝展厅老板和老秀办公的地方走去。刚转过样板间,就见大姐和展厅里的几个营业员已经坐在那里,大姐正在反映她和玉玲刚才的事。玉玲听到大姐很气愤地说:“你们得管,就这么个小单也来争,玉玲还说她和胖子已经跟踪很长时间了,今天早上胖子和客户打了个照面,招呼都没打,根本就不认识。这样的话,展厅里的活还怎么干?”
  玉玲怔住了,难道大姐说的是真的?她没有再往前走。“我看玉玲是想钱想疯了!”又听到大姐不无讽刺地说。玉玲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再也忍不住了:“大姐,你了解我的为人,我没让钱想疯……”说着,哭泣着踉踉跄跄地跑出去。
  回家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玉玲泪水汹涌而出,一头扑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伤心地哭泣,想到这些不顺心的事,真不想干了!可是不干了又能干什么?自己什么也没有。房子是租的,里面的家具也是租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对象也没有,起码的家也没有,风风雨雨一个人扛着,苦、冤都得往肚子里咽。她开始恨原来的男朋友,那男朋友虽然她不是很满意,可看在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上,也应下了,本来都说好要结婚了,也定好了结婚的日子,可是那小子在结婚前留下个纸条,跑了!
  看他那平日百依百顺的样,竟然跑了!想起来玉玲恨得直咬牙!她一直想找个满意的对象气气那小子,可真办起来就难了,毕竟她也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虽然做业务时有些男人也对她抛眼示好,她心里明白,那些人只不过是想占她的便宜,随便玩玩,于是她也口头应付,逢场作戏,填补一下空虚的生活而已。
  越想这些,玉玲的心里就越难受。正在这时,老秀来电话了:“你怎么了?”“没事。”玉玲说。老秀从她的应答声中,听出她在哭泣。“今天上午的事,我和老板都详细地了解了。”老秀低声说,“以后这样的事要及早联系,不能这样莽撞。”“可胖子说真的跟踪了很长时间啊。”玉玲争辩。“好了,这事别说了,这单货给你算一半。”老秀没把事情的真相点破,还给了她一些鼓励。
  玉玲的心情好了些,从床上爬起来,到厨房做饭。很少在家吃饭,厨具都生了锈,仅有的一点蔬菜也都发黄了,一看就没了食欲。玉玲用湿毛巾擦了把脸,下楼到市场买了碗拉面。因为出去的时间不长,她没有带包,一回来就听到手机响个不停,急匆匆地把拉面一放,就去接电话。
  电话是老家姐姐打来的,姐姐很着急地问她刚才干什么了。玉玲笑笑,说刚才出去买饭忘了带手机。姐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一个人过也真不容易,看来该找个人嫁了。”“我是想嫁,可没有人嫁呀。”玉玲有些不耐烦地说。“想嫁人就有。”姐姐还真是为这事打来的电话。“干什么的?”玉玲问。姐姐说是老家的,邻村的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男人,老婆刚去世,人虽没什么大本事,也算本分,家庭条件也还不错,值得依靠终身。玉玲马上就火了:“姐,你当我是什么,这样的也给我介绍!”挂了电话,玉玲心里的火气依然很旺。姐姐也真是的,把她看成什么人了,自己虽然是从偏远的农村出来的,但也毕竟在城市里生活了十多年,回去找个对象算什么呢,让人怎么看?自己年龄再大,也是个未婚闺女,怎么能找个死了老婆的男人!玉玲走进厨房,一见装在塑料袋里的拉面由于着急接电话没放好撒了一地,心里的火气更大了,一脚把那塑料袋踢到了一边,嘴里狠狠地骂:“这该死的!”
  第二天清早,胖子在展厅外问玉玲:“昨天那个单怎么样?”玉玲就把老秀打电话告诉她的情况转告给了胖子。胖子听了很高兴,说:“对了,以后这样的单就得争,不争白不争,不能都让展厅里的人把提成独吞了。”
  上午,黄经理果真打来电话,让玉玲过去拿钱。玉玲大感意外,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办得如此顺利。她心情无比舒畅,黄经理笑呵呵的样子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闪现,莫名其妙地又想到昨天姐姐的电话。如果姐姐在电话里介绍的是黄经理,自己还能不能发火?就算黄经理有同样的经历,自己会拒绝吗?如果将来找黄经理这么一个人,自己就不干了,在家好好做家庭主妇!玉玲兀自笑了,笑意很会心。想什么呀,才见了一次面就想这事,还不安好心地诅咒人家?到了装饰公司材料部,黄经理已经把支票开出来了,玉玲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说拿到钱后请黄经理吃饭。黄经理笑了:“你们做业务的都能喝酒,喝了你多少酒,就得帮你多大的忙呀。”“不用,就是交个朋友。”玉玲说。“好,你为人实在,以后能帮的一定帮。”黄经理说。玉玲听了这些话心里很舒服,没想到要账交了一个好朋友。
  玉玲这个月的运气不错,不但认识了黄经理,而且几个设计师朋友帮她出了好几单,胖子也帮她做了两个家装单,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工资加提成收入不菲。而胖子的工地迟迟没有结果,只领到了生活费。领过工资,玉玲有些过意不去,心存感激地对胖子说:“你帮我完成了任务,可你……”“我没事,按照咱们的工作方案,我这个季度能拿下这个工程,就能补发所有的工资。”胖子大度地说。玉玲心里暖乎乎的,胖子还真是关心她这个姐姐呀。中午时候,玉玲不由自主地想约黄经理吃饭,可胖子在她身边又不好意思走开,就请他吃拉面。正吃着饭,黄经理打来电话,玉玲心里一喜,心说真是心有灵犀。“在哪,原经理?”黄经理在电话上很客气。“正想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就来了。”玉玲说。“是吗?这么巧!”黄经理笑着说。“就是嘛,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总得感谢一下呀。”玉玲说。“怎么感谢?”黄经理的语气依然和蔼可亲。“你说——”玉玲笑着,把尾音拖了老长。
  黄经理爽朗地笑了,说:“不开玩笑了,我们公司有个小工地,过来看看能不能做?免得到我这里哭鼻子。”玉玲有些不好意思,既羞涩又高兴:“黄经理,你真是的。”“好,你下午直接来工地找我吧。”黄经理说。
  通话后,玉玲问胖子下午有没有事。胖子说:“没事。”“那吃完饭你拉我到工地吧。”玉玲说。胖子欣然同意。
  工地是个连锁的快餐店,面积三百平方左右,不大不小,款也压不下。这样的活还有连续性,连续加盟店要一个接一个地干下去。黄经理已决定让玉玲干。经过短暂的交谈,就让他们回去准备样品。
  “原姐,咱们送谁家的样品?”胖子把车停在路边问玉玲。“当然是送咱们的啦!”玉玲被问得莫名其妙。“你呀!”胖子抱怨地瞅了玉玲一眼,“这样的工地送咱们的样品,岂不是太亏了?”“可要是做私单被公司知道了,咱们不就毁了?”玉玲说。“原姐,你也太实在了吧,制度是人定的,可事也是人做的。”胖子说。“让别人知道了怎么办?”玉玲还是不放心。“这样的事想做就要守住口风,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胖子说,“这个工地我来操作,利润平分,怎么样?”“能行吗?”玉玲突然就觉得心忐忑得不行。“你傻呀,这个工程做下来,起码能挣咱们半年的工资!”胖子鼓励她。有这样的利润空间,玉玲也心动,默许了胖子。
  胖子到市场上选择了样品,玉玲计算了利润空间,调货确实比工资实惠得多。由于关系到位,很快就签订了供货合同。供货前,胖子问玉玲有多少钱。“钱,要钱干什么?”玉玲问。“没有资金怎么进货?”胖子说,“我这个月只拿了生活费,手里没钱。”“用多少钱?”玉玲问。“大约一万四千多点,这点本钱挣六千多还不行?每人至少拿三千。”胖子说。“行是行,可我手里只有不到九千。”玉玲说。胖子不言语,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了主意:“你能不能跟老秀借点?”“怎么借?”玉玲问。“就说要交房租,老秀肯定能借给你的,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加上你的那九千,剩下的由我来凑。”胖子说。玉玲还是迟疑:“我这个人实在,不会撒谎。”“就是你实在,老秀才会借给你。”胖子说。玉玲答应试试看。
  玉玲向老秀借钱时,心情是极其忐忑的。老秀问她借多少,她的脸涨得通红,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生怕露了馅儿。老秀没难为她,她说借四千,老秀却给了她五千,说别交了房租后手里没钱花,难为了自己。她把钱给胖子时,胖子高兴得拉着她的手说:“原姐,真行,真有你的!”
  胖子把玉玲的手攥得很紧,玉玲并没觉得什么,只觉得和胖子这样的小弟弟在开玩笑。把手抽回来时,也没在意胖子的眼神儿。在黄经理的关照下,供货和收款都很顺利。一共两万多点的货款,货到工地后就收回了百分之七十五。不但收回了成本,还有一千多元的利润。胖子很仗义,款收回后,不但把本钱还给了玉玲,还把那一千多元的利润也塞给了她。“把挣的钱分了吧?”玉玲说。“别,这钱你先拿着,款全部收回后再说。”胖子说。
  首次调货成功,玉玲很高兴,决定晚上请黄经理、胖子和几个朋友,在一起聚聚。胖子也很高兴,早早跟老婆请好了假。胖子还特意叮嘱玉玲把地方选得离公司远点,免得被公司的人发现引起怀疑。玉玲觉得胖子说得有道理,就选了家离公司比较远的饭店。约黄经理时,玉玲既兴奋又忐忑,生怕他推托。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对黄经理的印象越来越好。黄经理爽快地答应了。玉玲高兴极了,下午跑出去做了个头发,还特意跑回家在镜子前转来转去,衣服搭配了好几次才满意。“呀,晚上干什么?打扮这么漂亮!”下午展厅里人都夸她,玉玲心里美滋滋的。
  临近下班时,胖子被老板和老秀叫了过去。玉玲的心又紧张了,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难道两人在外面调货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她想去探听一下消息,又不敢。好不容易看到胖子出来,表情还算平和,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胖子看到玉玲在展厅等他,有些生气,用眼神示意她到外面去。胖子示意了好几遍,玉玲才明白过来,开始还以为胖子在开玩笑呢。玉玲走出装饰城很远,胖子才开车赶上她,一上车,胖子就生气地说:“你不能让人看到咱们在一起,你怕事少啊?”“我不是担心吗,老板他们找你干啥?”玉玲问。“没什么,说我这两个月任务完成得不好,问工地上的事。”胖子说。“都是我拖累了你。”玉玲内疚地说。“拖累什么呀,要是咱们每个月都能做这样一个工地,比拿工资强多了。”胖子笑着说。两人沉默了一阵子,玉玲又与胖子商量,本钱拿回来了,想把钱还给老秀。“你傻啊,要还也要等下个月开工资后。”胖子告诫玉玲。
  玉玲情绪出奇的好,很多的日子里,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晴朗过。朋友聚在一起,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玉玲放开了酒量,喝得很痛快。结束时,她已有了醉意,脚下飘飘忽忽的,意识也有些朦胧。她提议一起去唱歌,胖子和朋友们欣然同意,而黄经理推说有事要走。玉玲借着酒劲儿,上前不分青红皂白,拽着黄经理来到歌厅。在歌厅里,玉玲频频和黄经理喝酒,请他跳舞。她觉着黄经理的胸膛很宽厚,值得依靠。“玉玲,你不能这样生活。”借着跳舞的机会,黄经理语重心长地说,“我帮你,是觉着你实在,没别的意思,我不相信做业务的女人生活都没有规律。”玉玲呆住了,心情陡然有天与地的起落。
  往回走时,玉玲心空荡荡的。胖子把她送到楼下,一下车,她就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胖子从车上下来,走过来扶她。胖子在搀扶她时,一只手不经意间触到了她的乳房,她身体一阵颤栗,似一股电流穿透了全身,她也感觉到胖子的手触电似的缩了回去。她偷看了一眼胖子,胖子故意把头扭到一边,不看她。她也装作不在意。胖子扶着她沿楼梯上楼,两人的身体塞进楼梯里很拥挤,身体就紧贴在一起。玉玲暗暗感觉胖子在她身上试探着什么,从腋下慢慢地向前蠕动,有意无意地在她的乳房旁边游弋,呼吸也随着手的动作变得粗重……
  刚进房门,胖子猛地把玉玲抱在怀里,嘴在她的脸上慌不择路。玉玲被这陡然的变故给弄蒙了,她的身体像猛然被电流击穿,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感觉到胖子把她半拥半抱地弄到床上,手也在她的胸前摸索,上衣的扣子被解开了,手伸进去了,挑开了乳罩,紧紧地按住了乳房。“胖子……胖子……你要干什么……”玉玲喘息着努力往外推胖子。胖子也不吱声,喘着粗气,继续深入,她感觉自己的下体被硬邦邦的东西紧顶着,这是她日夜渴望的。可这不是能轻易付出的。“胖子,你……是……有家的人……不要欺负姐姐……”胖子不理会玉玲的抵抗,还是努力往里深入,玉玲感觉到他的手即将伸进自己的内裤里。玉玲猛地坐了起来,狠狠地打了胖子一记响亮的耳光。胖子好像被打醒了,呆呆地坐在床上。“胖子,我们不能这样……你有家室……”玉玲低声说,“说归说,乱来胡闹……可不能……”“有什么不能的?咱们已是这种关系,再说了你又不是没开花的梨,闲着也是闲着。你对那姓黄的眉来眼去,为了什么!”胖子说。什么?玉玲没想到胖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嘶喊道:“滚!”胖子一惊,怯怯地站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玉玲把头埋进被子里,放声痛哭起来,她没想到周围的人竟这样看她。哭够了,她不顾夜半三更,拨通了姐姐的电话。“怎么这时候来电话?出了什么事?”姐姐担心地问。“姐,你上次说的那个男人找了吗?”玉玲低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姐姐追问。“姐,我想有个家……”玉玲抽泣着说。
  心情不好,玉玲请了几天假。平静以后,玉玲照常去上班,无论如何,日子还得过。令她惊奇的是,整整两天没见到胖子。第三天,她问老秀,老秀说胖子回老家了,家里老房子塌了,回去盖房子了。
  该!报应!玉玲心里骂道。如此近一个月,在老秀的帮助下,一个月的任务又完成了,她也还了老秀的钱。老秀问她还有钱花?玉玲心发虚,脸红红的,低声说:“有。”
  胖子还没有回来,原来他跟踪的工地仍没有消息。玉玲想起那个工程的余款还没有收回,自己还有两千多元的分成呢,便给黄经理打了电话。
  “早就让胖子拿走了。”黄经理很惊奇,“你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事不愿见我了?不见也行,反正是你们的活,让胖子做吧。第二个连锁店的工程都做完了,你也不过问一下?”
  玉玲没言语,心里骂:这死胖子。她想了想,微微笑了,由他去吧。坐上公交车,依然漫无目的地去跟踪那些熟悉的装饰公司。
  天气很好,春光明媚,清风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