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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在深处——追忆我们的父亲戴景青

2012-12-18军勇萍

延河 2012年9期

军勇萍

父亲离开我们一年多了。作为儿女,每每想起,心中的悲痛犹如潮水般阵阵泛起。尽管父亲是在八十岁高龄告别这个世界的,但我们还是觉得他走得早了点,走得急了点。那缕缕的眷恋之情深深流淌在五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们的眼前时常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他一会儿驰骋在炮火纷飞的抗美援朝战场,一会儿专心致志地阅读研究在书案边,一会儿风尘仆仆地奔忙在工作的路上,一会儿情意切切地守候在母亲病榻前……恍惚间,父亲慈祥的面容与忙碌的身影汇成了一条河,一条波涛汹涌滚滚奔腾的大河,河水历练着人生,河水滋润着儿女,河水更在深处流淌着大爱。

忠诚于党,战火锻造,他大爱无言

父亲从17岁参加革命队伍到80岁去世,几十年如一日,始终充满对中国共产党发自肺腑的热爱。这爱,不是哗众取宠的表白,不是夸夸其谈的口号,而是枪林弹雨磨砺的铁骨柔情,是纷飞战火煅烧的赤胆忠心,是峥嵘岁月沉淀的,融入血液深入骨髓的人生信仰。

父亲在战争中历练成长。抗日战争时期,老家一带有很多游击队和鬼子周旋作战。父亲七八岁时候就是儿童团员。平时,他砍柴、放羊,为家中生计奔波忙碌,一有敌情,他立即就成为给游击队传递消息的通信员,抗战题材电影中那些儿童团站岗、放哨、送鸡毛信、放倒消息树等活动,父亲全都亲身经历过。

解放战争时期,父亲跟随同村几位比他大几岁的兄长,加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的行列。部队领导看他年龄小却非常有灵性,就安排他到战地文艺宣传队做宣传工作。平时,他是热情开朗、不知疲惫的宣传队员,在紧急转移的征途上积极宣传鼓舞士气;打起仗来,他是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革命战士,在刺刀见红的战斗中舍生忘死奋力拼杀。随着战争的进行,他的脚步由北向南纵跨了整个中国。有一次急行军,黄昏开始出发,一直走到第二天拂晓,一口气竟走了一百八十多里路。战士们又饿又累,一到休息地,什么也顾不上,倒头就睡,鼾声四起,不多久又迷迷糊糊爬起来就走,有的战士都分不清方向了,竟然又往回走。宣传队的一位小战士脚下一滑,从坡上滚了下去,因为天还不亮,起初大家都没看清,直到有人听见他身上的小锣直响时,大伙才发现他不见了。几个战友不顾自身安危,抓树丛,摸石崖,连滚带爬跑下山,才把那位小战士从山坡下救了回来。父亲回忆说,那段路程虽跌宕坎坷、险象环生,但一路走来,大家万众一心、相互搀扶、并肩共进,坚信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任何难以想象的困难都迎刃而解。

著名的塔山阻击战,是靠人堆起阻击阵地的。每个进入阵地的参战人员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一起,握紧钢枪,备足子弹,准备好手榴弹和炸药包,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前边梯队同志与敌人展开的殊死搏斗,随时准备冲上去。阵地上,枪声、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战友们愤怒的呐喊声震云天,一个战友倒下去了,又一个倒下去了……就当父亲所在梯队即将发起冲击时,突然接到前方传来的喜讯:国民党军队败退了!锦州解放了!在那次战斗中,父亲所在梯队虽没能在第一线同敌人直接交手,但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时刻准备着为革命牺牲自己。

抗美援朝时期,父亲已是高射炮连队的指导员。炮火纷飞的环境中,他除了带兵打仗还要坚持学习,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次父亲刚收到指令战斗就开始了,战斗十分激烈,直到结束时,他都来不及传达那个指令。夜里,他猛然从睡梦中醒来,想起那个指令还未传达,焦急懊恼之下,竟从此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每到后半夜就会醒来,一生再未睡过一个成宿的觉。1954年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上级强令他回后方医院治疗,那时他才25岁。治疗期间,部队从前线凯旋,他因为在医院,错过了亲眼看到战争胜利那一刻,也错过了领功受衔的一切;把这段让他一生难眠、铭心刻骨的历史记录下来,成为父亲一生的夙愿。他从各种书店、书摊搜集了所有抗美援朝的战史、军史,对抗美援朝五次战役的情况进行了认真深入的研究,仅笔记就做了密密麻麻十几万字,甚至可以说,他已成为这方面的专家。我们曾多次建议他把这一段历史写成回忆录,但他总觉得应该研究得再深些、再细些,所以直到他去世,这个心愿也未能实现,终成遗憾。

战争的经历充满艰辛与苦涩,别离与伤感,而父亲的回忆却常带着快乐的亮色——因为我们的父亲是个革命乐观主义者,不怕苦、不怕死,富有理想、豪情满怀。

辽沈战役胜利后,父亲随部队入关南下。南下途中,既经历了无数次战斗,也发生了许多趣事。有一天,部队行军到江西,地方上的干部说晚上给大家做竹笋吃。部队的同志都是北方人,既对江西土话听不真切,也没吃过竹笋,不知道竹笋为何物,还以为是猪身上的什么东西。有人说:“咱吃过猪心、猪肝、猪腰子,还就是没吃过‘猪笋’,不知道‘猪笋’是个什么味道。”有同志接上来说:“管他呢,只要是猪身上的,带点肉味就是好东西!”结果等菜端上来之后,大家才知道跟猪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大家每提及此事,都不由哈哈大笑一阵。还有一次,部队打了胜仗,老乡犒劳大家一口猪。没有加工的条件,于是就把整头猪连皮带毛用泥巴囫囵包裹,扔到火堆里烤,烤好后整个一摔,泥壳带着猪毛就一起摔剥了下来。虽然没有油盐酱醋,但那香喷喷的猪肉是父亲记忆中吃的最香的一次。

朝鲜战场上,一天凌晨,突然响起了空袭警报声。战士们从睡梦中爬起来,拿起武器迅速投入战斗。战斗结束后回到帐篷里,父亲发现他的枕头被飞机上的机关枪打了一个大洞。枕头是换洗备用的军装叠好打包做成的,这下全都报废了。父亲乐呵呵地说:“我真是命大!要是早个一分半钟回来或晚一点点出去,枕头包上的洞也许就成了我头上的洞了。要那样的话,你们也就听不到这些故事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在父亲讲述中既生动又风趣,我们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父亲把最好的时光、最美的青春、最真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中国共产党。对党的热爱,对党的事业的忠诚,深深刻印在父亲一生的奋斗历程里,虽无声无息,却光芒四射。

感恩人民,竭力回报,他挚爱如山

父亲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他一生中,有许多人虽无血缘之亲,却给予他血浓于水的滋养呵护。父亲将如山般厚重的恩情铭刻在心,又将如山般博深的情谊回报人民。

有一位部队上的老大哥,自父亲参军开始,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像亲弟弟一样关怀、帮助、照顾,还积极动员父亲入党,做了父亲的入党介绍人。有一次接受了战斗指令,老大哥是高射机枪连的指挥官,带领部队在山顶构筑阵地,父亲是高射炮连队的指挥官,带领部队隐蔽在山脚下。战斗打响后异常激烈,十几架美军飞机对阵地狂轰乱炸、猛烈扫射。但是飞机不敢越过山头,因为高射炮的火力很猛烈,他们只好把弹药倾泻在威力相对较小的高射机枪阵地。父亲预感到不好,指挥炮火猛烈射击那些飞过山头的敌机,炮管都打红了。战斗最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他的老大哥却壮烈牺牲了。他是因为机枪威力小,打红了眼,端起机枪跳出战壕对敌机射击,不幸被炸弹炸成了两截。在庆功大会上,父亲作为受嘉奖代表上台发言,在台上他捧着老大哥的遗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哭昏了被人从上面抬下来。几十年过去,父亲有一次给我们提及家史,说到这里,依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父亲说,对着牺牲战友们的遗体,他曾庄严发誓,只要能活下去,就一定要照顾好他们的亲人,照顾好所有给予过他们帮助的人,照顾好所有需要他们帮助的人。

父亲用一生兑现着誓言。他几十年雷打不动给那些牺牲战友的父母写信、寄钱,还曾远涉千山万水,奔波几千里路,去看望一位烈士的父母,陪他们同吃同住一个多星期,临别时留下了全身的钱物。对于身边的人,无论是远亲还是近邻,是熟人还是陌生人,他都会尽心尽力地给予帮助。有一次,我们家有间房子要装修,想找个人把建筑垃圾清运一下,正好有个收废品的经过,开始我们给他钱请他帮忙他都不情愿,后来无意中知道了我们和父亲的关系,二话没说就把活干了。他说:“那老爷子太好了,经常拿柴米油盐什么的周济我,有时还请我吃饭,给你们干活,吱一声就行了,还要什么钱?”小时候,家里有一位帮助料理家务的阿姨,因家庭变故没有了栖身之地,父亲得知后,当即决定把她的户口落在我们家,还费心费神帮助她找工作,帮她缴纳养老保险。2008年5月12日,令全中国人永远难忘的汶川大地震发生后,父亲第一个带着1000元来到单位老干部管理服务中心捐款,还念叨着要去当一名志愿者,只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这样做了。父亲78岁那年,曾两次在游泳时奋不顾身地救出落水的路人。我们知道后大吃一惊,责怪他不该这样:“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呀。”可他听后,哈哈大笑,什么也不说。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人民的由衷感恩,是父亲心中永不枯竭的温泉,流淌出源源不绝的挚爱,传递着经久不息的热量。

正道直行,疾恶如仇,他憎爱分明

父亲一生憎爱分明,正道直行、疾恶如仇是父亲在为人处事上给我们最为深刻的印象。

面对正义与善良,他真心称赞,不吝溢美之词。每每谈起周围交往多年的老同事、老战友,他都会一桩桩细数往事,深深感念他们优秀的人品。父亲曾深情地谈到一位曾任长春市长的老同事,忆及当年一起出差,入林趟河、促膝谈心的情景,忆及那位同志当了市长后仍然谦逊可亲、平易近人的作风,为长春发展呕心沥血、奋力做出的积极贡献,父亲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拇指,连声称叹。

面对歪风与邪气,他直言不讳,从不趋炎附势。工作上同是一个班子的成员做了不应该做的事,特别是占公家便宜群众有很大反映时,父亲都会直面批评,毫不避讳。有一位同样也是级别不低的干部,思想意识差、为人品行不端,行为举止大有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父亲多次和我们谈起时都义愤填膺,认为这种人终究会被人们所看清,必将遭到历史的惩罚和报应。实际上,周围绝大多数人也和父亲一样,对这个人深恶痛绝,后来事实也证明,这人遭到了大家的唾弃。

我们一家每到周末,都聚集在父亲身边一起吃饭,一边谈论天下大事。当多次谈到一个超级大国时,父亲指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新闻画面,慷慨陈词:“为什么你可以在世界各地驻兵?为什么世界各地一有事你就指手画脚?各国家自己的事你却说三道四,你背后就是霸道的世界警察!”憎爱之情溢于言表,历历在目。他不止一次地说,中国就要加快发展,特别是军事,不管外人怎么说,没有国防,就没有我们的地位,包括航空母舰,就应该造,造得好。

爱得深刻,憎得鲜明,也彰显了父亲的价值取向,与他的工作信条是一致的,那就是,始终坚持原则、秉公办事。父亲长期做主管党务的领导,无论是在工交部做干部工作期间,还是留到局里工作后,都一贯公道正派、刚正不阿。在局里工作时,他负责落实干部政策工作,至始至终都坚持把权力用到维护公平正义上。那些年,他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受过冤屈的人,夜以继日地核查材料,逐个逐个与人谈话,一条一条对比政策,解决了一大批落实政策的干部。记忆中,常有一些老同志来家里道谢,那些感激涕零的情状,让孩提时的我们十分纳闷。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那个年代各种政治运动的受害者,是父亲顶着巨大的压力,冒着相当的危险,挺身而出保护他们,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父亲的刚正不阿,不仅是他的工作态度,也是他的生活态度。平时遇到不平事,他都会挺身而出,从不退缩。80年代的一天,我们还很小,一次看见一个小偷翻墙入户,正在偷对面邻居家的东西,我们很害怕,悄悄告诉了正在别屋的父亲。父亲二话没说,提起一把铁锹就冲了出去,连打带追就把小偷赶跑了。

追忆往事,回味父亲的“爱”与“憎”,我们收获的不仅是微笑与沉思,同时也收获了启示与提醒,指引与告诫……

至情待亲,拳拳付出,他真爱若金

生离尚有见面时,死别只能长相忆。父亲很小成了孤儿,一生格外渴望、珍视亲情,呵护、关爱亲人,他留给我们每个人的,是无穷无尽的相思与无止无尽的追念。

父亲的弟妹说,他是个好大哥。父亲是家中的长子,还是几岁的时候,爷爷就离家出走,由奶奶带着他们兄妹三人艰难度日。在那个艰苦动荡的年代,为了生存,奶奶只好带着孩子们投奔到舅舅家。不幸的是父亲十几岁的时候,奶奶也去世了,作为家中的老大,父亲成为家中主要的劳动力,义不容辞地挑起了家中的重担,既当兄长,又当爹妈,用瘦弱的肩膀担起了照顾弟妹的责任,用大哥的责任与担当,为弟弟妹妹撑起一片天。这些年来,父亲一直定期从自己微薄的收入中拿出一些,邮寄给远在河北的弟弟妹妹,即使是自家入不敷出的艰难时期,也从未间断。

在母亲看来,父亲是个伟丈夫。父母那一代人,虽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没有水深火热的热恋,却用一生耳厮缠绵的相守,无声无息地谱写了爱的壮美。父亲曾有一个愿望,就是骑着自行车,沿着祖国的边疆周游一圈,游历祖国的江河山川。可为了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他几乎每天都寸步不离她的病榻,给她端茶倒水,为她梳理头发,陪她谈心说笑……所以直到父亲离开这个世界,他的愿望也未能实现,但他却没半句怨言。

在我们这些儿女心中,父亲是主心骨,是慈父,也是严父。在自然灾害最严重那几年,为解决全家人的温饱,父亲利用休息日,一个人骑车去偏远的荒郊野外开荒种地。二十多里土路的颠簸,挥镢抡锄的辛勤劳作,他只凭几块干饼、一壶凉水就要支撑一整天。每当父亲用自行车带回一些令人馋涎欲滴的果实——或一捆青菜,或一兜土豆,或几个玉米棒棒……看到我们欣喜若狂的样子,父亲脸上总会荡漾起甜蜜幸福的笑容。父亲平时工作忙,话语不多,但内心对每个孩子的成长进步都十分关心。有时我们发一些怨气,说一些牢骚话,他都会严肃地找我们谈话,告诫我们一定要有头脑、要走正道。自己以身作则,用一言一行告诉我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父亲不在家,我们收下了别人送来的“答谢”礼品,父亲知道后,非常严厉地命令我们把礼物给人家送回去。那时我们都还小,但看着父亲严峻的表情,不得不辗转坐两趟公交车,走十几里路,气喘吁吁地硬推着把东西给人家退了回去。事后,父亲严肃地教育我们说,按政策帮人家解决困难,是应该的,人家用来感谢的东西,要花掉人家一个月的工资,拿不得。对子女严肃的教育,就是到我们成家立业后,也没放松。在生活上父亲对我们却十分关心。特别是年老后,父亲变得愈发慈爱,甚至有些唠叨,他把儿孙的电话一一记录在本上,放在电话机旁,时不时戴上老花镜,坐在电话旁挨个打电话,像对小孩般嘘寒问暖。小孙女远在广州集训,后来又在边防线上工作,他几乎每周都要通一个电话,就在去世前几天,还不时在询问她工作调转的事情。

直到今天,听到家中电话铃声响起,我们有时都会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那是从美丽的长春打来的电话,觉得电话那头,会传来父亲洪亮而慈爱的声音……

热爱生活,情系家乡,他洁爱如玉

父亲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双眼睛,如同一汪清泉,充盈着春意的盎然,荡漾着夏风的暖意,闪耀着秋日的清爽,映射着冬雪的纯净……是啊,那是他心灵的窗户,照进阳光,照亮人生。

父亲崇尚简朴,整洁自律。他在革命队伍中成长起来,物质上要求非常低,即使是生活条件好的时候,也从不买贵重衣服,而是经常跑到降价贱卖的摊位上去买。有一次,我们给他买了件夹克,他看了后说:“以后不要再买了,太贵了!我有简单的穿就行了。”然而,哪怕是最朴素的衣服,穿在父亲身上也是板板正正、一尘不染。即便在紧张的战争时期,父亲的整洁自律也没有改变,有时候部队连续行军作战,好不容易休整一下,他也要抓紧时间换洗军装,经常衣服还没干,部队就要继续出发,于是只好把湿衣裤穿在身上,在行军中用体温把衣服“暖”干。

父亲生性开朗,喜爱运动。老家小村边有一条小河,没几年便会发一次大水。小河两岸的人们,为了保护河岸一方的庄稼,便会派出水性好的人,潜到水下,用扎枪扎破对方的堤岸,让水从对岸泻出。很多水性好的小伙伴,会在被淹没过顶的庄稼地的水面上找到苞谷杆的尖,然后憋一口气,摸着苞谷杆潜到水下,把苞谷掰上来。父亲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会了游泳,虽然不怎么正规,但水性很好。父亲游过小河、游过大江、游过大海,游泳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他去世前。在我们的记忆中,父亲一直就是那个无论在怎样的大风大浪里,都能逍遥自在、自由驰骋的父亲。除了游泳以外,父亲还喜爱散步。工作时期,单位为他配备了一辆吉普车,可他很少使用,都让给一些老同志用了,自己经常徒步上下班,离休后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外出散步,不管刮风下雨,酷热严寒,从不间断。

父亲深深热爱着脚下的土地。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父亲仍然保持着部队的作风,风里雨里奔波,加班加点工作。即便是出门散步,也像是在检查工作,每当走到长春一处新开发的城区,看到一座大厦崛起,踏上一条刚铺就的大路,跨上一座刚修通的大桥,他都像是自己刚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似的,回来后兴高采烈地向我们描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只有那些真正把这块土地当成自己家园的主人、亲自创建的缔造者和建设者才会有的情感。

在我们记忆深处,有一副永不磨灭的画面。那是小时候,家门口是一条土路,刮风起灰、下雨和泥,父亲领着我们几个孩子,去工地捡来废弃的砖块,把家门口土路仔细进行了平整,把捡来的砖块像拼花一样在上面铺好,两侧用完整的砖侧立起来修葺出路的“道沿”。这条别致、精美、干净、坚固的“碎花小路”,一用就是近三十年,方便了无数由此经过的路人,在我们心中,印象最深、感情最浓、分量最重。它正如我们的人生之路,虽然简陋,却是父亲带领我们亲手铺就的。我们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阳光迎着我们暖暖地照下来,大家有说有笑,走向目的地……有父亲的日子,就是那样,有阳光,有温暖,有笑容,有一种深深的人间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