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学习:重庆方言语音的影响及矫正策略

周 骥 ,陈 萍

(重庆工商职业学院 1.科研处;2.人文社科系,重庆 400052)

普通话是指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方言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现代汉民族的共同语。近年来,随着重庆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重庆市民学习普通话的热情持续高涨,使用普通话的意识有所增强。但是,由于重庆方言语音的影响,目前重庆市民使用普通话的整体水平还有待提高,使用普通话进行有效交际的能力还需加强。因此,根据语言学和方言学理论,就重庆方言语音对普通话学习的影响进行研究,提出一系列矫正策略,对于提高重庆市民的普通话水平,优化其语音面貌,消除语言隔阂,促进社会交往具有重要意义。

一、重庆人学习和使用普通话的方音现象

方言语音是指在汉语方言语音系统的影响下,某方言区的人使用普通话时在发音中保留的该方言声母、韵母、声调的读音。重庆方言虽然属于北方方言系统,但是与胶辽官话、中原官话和兰银官话相比,在语音上与普通话的差异较大,因此不少重庆市民在使用普通话时常常带有方言语音。从语音学的角度看,重庆方言语音对重庆市民学习和使用普通话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声母方面

(1)平舌音和翘舌音不分

在重庆方言语音中,只有平舌音,没有翘舌音,普通话语音中的翘舌音都被归入到平舌音中,即重庆方言只有[ts]、[ts']、[s]、[z],没有[]、[]、[]、[。例如:

例字 普通话语音 重庆方言语音。政治 t拶藜誽 ts藜n成都 t拶'藜誽 ts'藜n。市场 拶。 s人民 拮藜n z藜n。

因此,重庆市民在学习和使用普通话时,习惯于将普通话中的翘舌音念成平舌音,例如将“摘花”念成“栽花”,“姓陈”念成“姓岑”,“找到”念成“早到”等。

(2)鼻音和边音不分

重庆方言鼻边音不分,其/n/音位,一般包括[n]和[l]两个变体,可以自由变化,不影响意义的区别,但从实际的读音来看,一般读为[n]的较多。例如:

例字 普通话语音 重庆方言语音蓝色 lan lan/nan。南方 nan lan/nan。录取 lu lu/nu愤…怒nu lu/nu

传统观念认为,重庆方言中只有边音而没有鼻音。实际上,重庆方言中鼻边音并存并相混,即普通话中应读为鼻音(边音)的字在重庆方言中读为鼻音或边音皆可,不区别意义,发音者和听者也不感到有任何区别。但是,笔者近年来通过调查发现,不少被调查者都将普通话中的鼻音声母字或边音声母字一律发成鼻音,因此,在鼻边音的发音问题上,应特别注意对边音发音进行训练。

重庆方言里有[v]声母,且只出现在[u]韵母前,这种情况在普通话声母系统里没有。例如:

例字 普通话语音 重庆方言语音。武汉 u vu巫山 u vu。舞蹈 u vu。

例字 普通话语音 重庆方言语音喜。ai 誽ai破。爱案an 誽an咬住 iau 誽au。

受方言语音的影响,重庆市民在学习和使用普通话时,习惯于在普通话中的部分零声母字前加上[v]声母和[]声母,如将“袄”读为[au]。

2.韵母方面

(1)前后鼻音不分

耕地 k藜誽 k藜n。例字 普通话语音 重庆方言语音。吭声 k'藜誽 k'藜n。领带 li誽 lin。情感 t揶'i誽 t揶'in

合川 x掮 xo人。例字 普通话语音 重庆方言语音。和x掮 xo割开 k掮 k藓。

3.声调方面

(1)古入声字今读音的问题

古入声字在今普通话中的阴平、阳平、上声、去声中皆有分布,但在重庆方言中则一律读为阳平。例如:

例字 普通话语音 重庆方言语音析阴平 阳平白阳平 阳平曲上声 阳平业去声 阳平

因此,不少重庆市民在学习和使用普通话时,习惯于将普通话中分布于四声的入声字一律读为阳平音,例如将“发”读为[fa35],将“作”念成[tso35]。

(2)普通话和重庆方言调值的问题

普通话和重庆方言阴平调基本相同,普通话为55调,重庆方言亦为55调,因此在普通话学习和使用中较易掌握。①有些学者认为重庆方言的阴平调应为44,即使是如此,因为不存在相对音高的问题,所以在使用普通话时也不会具有区别意义的音位作用。但是,普通话的阳平、上声、去声调和重庆方言差异较大,调值升降正好相反,如普通话阳平调是35(升调),重庆方言是21(降调);普通话上声调是214 (降升调),重庆方言是42(降调);普通话去声调是51 (降调),重庆方言是214(降升调)。这些差异造成了重庆市民在学习和使用普通话时极易出现方言语调,需要特别注意。

二、矫正策略及措施

方言语音矫正的“实质是以普通话标准为参照,从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入手,全面规范和矫正方言中的偏离现象”[1]。限于篇幅,本文将主要从语音的角度对重庆市民学习和使用普通话中的方音现象提出矫正措施。

1.掌握基本的语音知识

在目前的普通话课程教学中,不少教师认为普通话学习是“口耳之学”,比较重视对学习者进行口语训练,要求其对标准语音进行模仿,而忽视了语音理论知识的讲授。事实上,推广普通话标准音自然可以通过口语训练的方法进行,但“学过语音学,明白标准发音的原理,就可以在科学知识的指导下通过自觉的练习来掌握发音,就可以使说不同方言的人们较快较准地学习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的普通话”[2]。因此,为了消除普通话学习者在口语训练中的理解性障碍,教师应该对一些必要的、关键性的语音理论知识进行讲授。如果缺乏基本的普通话语音知识,单纯的语音技巧训练就成了“无源之水”和“无本之木”,非但教学效果不佳,甚至还会适得其反。例如,不少教师在讲解舌尖前音发音技巧的时候都会提到要“分清尖团”,如果学生事先对“尖音”和“团音”没有概念性的了解,甚至不知何为“舌尖前音”,对这一部分内容就会感到难以理解,从而不能正确地掌握发音技巧。针对重庆方言和普通话的对应关系,应重点讲授以下几个方面的语音理论知识:语音四要素相关知识;语音的生理性质;音节和音素相关知识;元音和辅音相关知识;声韵调相关知识;汉语拼音方案相关知识;轻声、儿化、语流音变相关知识。

2.加强发音技巧训练

针对重庆方言区的学习者,在语音教学中应着重强化以下发音技巧:

一是发好翘舌音。在普通话中,舌尖前音[ts]、[ts']、[s]和舌尖后音[]、[]、]一一对应、泾渭分明,而且“舌尖后音的出现频率很高,据统计,约占3500个常用字的17%”[3]。但是,在重庆方言中存在着“平翘不分”的现象,即重庆方言中只有平舌音,没有翘舌音。实际上,平翘两组声母的发音方法是相同的,都属于塞擦音,其区别只是在于发音的部位不同。发翘舌音时,要训练学习者将舌尖上翘,抵住硬腭前部,然后由气流冲开舌尖与硬腭形成的障碍,摩擦成声。

二是要发好边音。在普通话中,鼻边音对应分明, [n]和[l]是不同的音位,能够区别意义,如“无赖”和“无奈”在北京人听来决不相同。实际上,边音和鼻音的发音部位相同,都属于舌尖中音,其主要区别在于发音的方法不同。前面提到,实际上现在不少重庆人发鼻音较好,但发边音往往存在一定的困难,如经常将“蓝天”发成“南天”。发边音时,要训练学习者将软腭和小舌上升,堵住气流通过鼻腔的通路,使其进入口腔后从舌两边的间隙流出。同时,要提示学习者,发边音时应尽量将嘴角向后拉,使软腭上抬,避免气流进入鼻腔。在进行边音训练的早期阶段,学习者可以将手轻触在鼻翼旁,以测试气流是否进入鼻腔:如果感觉鼻翼震动,则说明边音发音没有到位;如果感觉鼻翼没有震动,则说明边音发音已经基本到位。

三是发好零声母。普通话里的零声母字,即是指其音节不以辅音开头,而由韵母独自构成。重庆方言在普通话的一部分零声母字之前加上了声母,对于这部分字要特别注意。有部分开口呼零声母字,在重庆方言中加上了舌根浊鼻音声母[],在进行发音训练时应注意提示学生将[]声母去掉,学习者可以采取“鼻翼震动法”进行自我测试,如果发音初起阶段鼻翼震动明显,则说明[]声母仍然保留在发音中。在[u]韵母自成音节或合口呼韵母前,重庆方言往往加上一个[v]声母,发音训练时应注意指导学生将[u]韵母的零声母发成圆唇音。此外,有个别的齐齿呼零声母字如“毅”,重庆方言中往往在其前面加上声母[n]或[l],发成[ni]或[li],进行发音训练时应注意指导学生减少发音时的摩擦感,去掉前面的声母。

3.加强对应性发音训练

“语音是成系统的,方音与普通话语音之间的差异是一种系统的差异。具体地说,它表现为多方面的对立和互补,比如:清音和浊音的对立,舌尖前音和舌尖后音的对立,舌尖前音和舌面音的对立等等。以此为依据,便可以排列出方言与普通话语音之间的各种不同的对立系统,结合具体字例,就能很快发现两者之间的异同点,从而进行类化矫正。”[1]因此,在普通话教学和训练中,应该根据重庆方言和普通话的对应规律,对学习者进行发音对应性训练。例如,在对平翘舌音进行发音对应性训练时,可以安排下列两组练习:

①平翘舌音对比练习:

在设计这一类练习时,应注意以下问题:一是韵母相同而声母有平翘之分的字应该放在一组进行练习,如“招-遭”、“诸-租”,以使练习者在韵母相同的情况下体会声母的不同;二是所选用的例字尽量覆盖“四声”,即同一韵母的字最好在阴平、阳平等四声中各选几个,其目的是让学习者在练习声母发音的同时练习声调的发音。

②平翘舌音的词语练习:

在设计这一类练习时,应注意以下问题:一是声母发音部位不同,而发音方法相同的字应尽量组合成一组进行发音训练,例如zh-z、ch-c、sh-s;二是所选用的例字尽量覆盖“四声”,在练习声母发音的同时练习声调的发音,三是在一组练习之中,既可以选取韵母相同的字组合在一起进行发音练习,如“租住”,也可以选取韵母不同的字组合在一起进行发音练习,如 “沼泽”。

重庆方言在韵母方面与普通话的差异也比较大:有的韵母在普通话中有,但是在重庆方言中没有;有的韵母在重庆方言中有,但是在普通话中没有。因此,重庆方言区的人在使用普通话的时候,在韵母发音方面时常出现语音失误,故也应对韵母进行对应性的发音训练。例如,重庆方言中没有[]和[uo]这两个韵母,重庆方言区的人常常用[o]韵母去替代普通话中的[]和[uo],如将“黄河”的“河”念成[xo],“火锅”的“锅”念成[ko],“天鹅”的“鹅”念成[o].对于这一情况,也应该安排对应性的发音训练:

在安排这一类发音训练时,可以根据声母发音部位的不同安排相应的练习,例如,声母为舌根音的例字可以安排在一组进行练习,声母皆为零声母的字可以安排在一组进行练习。

4.注重对发音进行辨正训练

不少重庆方言区的学习者在学习普通话的过程中,为了急于追求发音的标准,克服方音的影响,往往存在“矫枉过正”的情况。对于这种倾向,教师应及时发现并进行纠正。例如,有部分人在学习翘舌音的时候,为了有意识地克服重庆方音中平舌音的影响,将原本应读为翘舌音的字读成了卷舌音。其实,翘舌音(舌尖后音)发音时是舌尖向上翘起,靠近齿龈后部或硬腭前部,但舌尖并没有明显的弯曲。另一种情况是将本来应该读为平舌音的字读成了翘舌音,如将“深思”的“思”读成[],“一次”的“次”读成[t']。对于这些情况,教师都应及时指出学生的错误,安排学习者进行辨正练习,以免形成错误的发音习惯。

由于历史语音的影响,重庆方言中一些字的声母与普通话不同,因此重庆人在学习普通话时容易将这些声母带入到普通话中。例如,“中古《广韵》的'帮滂並明'、'非敷奉微'8个声母在重庆方言中分化为'p p'm fv'5个声母和零声母”[4],因此重庆人在说普通话时容易将部分在普通话中念为轻唇音的字读为重唇音,例如将“杜甫”的“甫”读为[p'u];将“前赴后继”的“赴”读为[p'u];将“讣告”的“讣”读为[p'u]。对于这些情况,教师应安排学习者进行轻唇音和重唇音的辨正练习,帮助其克服重庆方言语音的影响。

另外,“蓓、簿、鳔、捕、哺、拔、勃、舶、泊、别(～针)、囤、导、缔、铎、跌、涤、蹈、造、皂、截、凿、捷、族、肇、撞、秩、浊、择、泽、逐、跪”这些字,不少重庆人在使用普通话时将其读为送气音,教师应指导学生纠正发音上的错误。判断送气音和不送气音的方法是:拿一张纸放在嘴唇前方,发音时如果呼出气流强烈,使纸片飘起,说明发送气音成功;反之,则说明发出的是不送气音。

另外,在语调方面,不少重庆人在发普通话的上声调时存在明显的语音缺陷。普通话的上声是214,而重庆方言的上声是42。实际上,不少重庆人在说普通话的时候还是习惯于将本来的214调发成21调,听感上整个音调的屈折度不够。因此,教师在指导学习者发上声调时,应提醒其把调尾稍稍提高,注意音调下降之后的上升。

5.掌握辨别和记忆的方法

重庆方言区的人想要说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除了应掌握必要的发音技巧之外,更重要的是必须要清楚普通话和重庆方言在声韵调方面存在着哪些区别。具体而言,就是要分清哪些字是翘舌音,哪些字是平舌音;哪些字是前鼻音,哪些字是后鼻音;哪些字读阴平,哪些字读阳平等。下面的三种方法可以帮助学习者对此进行辨别和记忆:

一是遵循“记少不记多”的原则。例如,在常用汉字中,声母为[ts]、[ts']、[s]的字大大少于声母是[t]、[t']、[]的字,如[ts'a]这个音节只有5个字,其中常用字只有“擦”和“嚓”,而[t'a]音节的字有40余个。因此,只要记住“擦”和“嚓”这两个字是平舌音,就可以推断出“茶”“叉”“差”“茬”“岔”等字是翘舌音了。

二是根据偏旁进行类推。汉字中有很多字是形声字,声旁代表字音,形旁代表字义,因此可以利用声旁推断出很多字的读音。例如,记住“兰”是边音字,就可以知道“栏”“烂”“拦”等是边音字,记住“林”是前鼻音字,也就可以类推出“琳”“淋”“霖”等是前鼻音字。但是,根据偏旁进行类推记忆也有一些例外,例如,“令”是后鼻音字,但是“邻”是前鼻音字,“此”是平舌音字, “柴”是翘舌音字,对于这些情况,学习者都要认真加以辨析。

三是根据语音规律进行记忆。例如,入声字在普通话中是分派在四声之中,但是在重庆方言中,入声字多归入阳平,因此重庆人在说普通话的时候,容易将入声字发成阳平音,例如将“果汁”的“汁”、“越剧”的“越”、“铁器”的“铁”读成阳平调35。要辨别入声字,主要是应根据语音规律进行类推:首先,带鼻音韵尾的字皆不是入声字,所以看见这类字不必考虑其是否为入声调的问题;除了带鼻音韵尾字外,如果一个字在重庆方言中读为阳平,在普通话中读为阴平、上声或去声,则该字多为入声字,在发音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6.加强综合发音训练

对重庆人学习和使用普通话过程中出现的方音进行矫正,必须注重进行综合发音训练。首先,要注重进行朗读训练。朗读能提高学习者的口语交际能力,全面检测其使用普通话的水平。在朗读训练中,教师应重点考查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声母、韵母、声调的读音是否标准;是否存在明显的发音缺陷;连续音变、停连、语调等是否合理;朗读是否流畅,语速是否合适。在朗读教学与训练中,教师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一是要规范学习者的发音,帮助其克服语音缺陷,摆脱方言语音的影响;二是进行吐字归音训练,帮助学习者进一步提高普通话发音水平;三是指导学习者模仿标准的普通话语音材料,逐步优化其语音面貌,提高使用普通话的熟练度。

其次,要注重进行绕口令训练。绕口令是我国传统口头文学中的一种语言游戏,适当地进行绕口令练习可以帮助学习者控制发音的力量,提高说话的流畅程度[5]。例如,在进行鼻边音训练时,可以让学习者说下面的绕口令:“牛小妞提着饭篮往前走,两个辫儿两边扭,扭扭搭搭出村口,给六叔六舅送馒头。六叔六舅住村头,正给地里收扁豆,六叔头上流热汗,六舅头上热汗流。眼看正午日当头,好扁豆收了六十六筐六大篓,牛小妞乐得直拍手,六叔六舅真有劲头。请六叔六舅赶快洗,好大口大口吃馒头。”这段绕口令重在区分边音和鼻音,“牛”“妞”是鼻音字,“六”“流”是边音字,四个字韵母相同,放在一起读很容易让学习者体会到边鼻音在发音上的区别,可以有效锻炼其唇齿、舌齿的配合能力,提高发音技巧。

[1]周一农.论方言矫正的语言学方法论系统[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1997(1).

[2]罗常培,王均.普通语音学纲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3]高廉平.普通话训练与测试教程[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4]周骥,高廉平.重庆方言中的例外字探究[J].重庆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0(5).

[5]阳璐西,吴荻.绕口令在普通话练习中的作用[J].成都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