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傅青主女科－鬼胎》的思考

黄 丽，熊婷婷，邹雪梅，指 导：吴克明

（成都中医药大学，四川 成都 610075）

《傅青主女科》为清代傅山编撰，因其对中医妇科理论及诊断治疗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良好的临床疗效，历来深受医界特别是妇科学界的重视。但是鉴于当时医疗科技水平的限制，对于某些疾病的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如《傅青主女科》对于“鬼胎”的描述就值得探讨和质疑。本文拟对《傅青主女科》中的“鬼胎”作一鉴别分析。

1 鬼胎病因病机探讨

关于“鬼胎”，历代有多种见解，如《肖山竹林寺女科·鬼胎》云：“月经不来，二三月或七八月，腹大如孕，一日血崩下血泡，内有物如虾蟆子，昏迷不省人事。”大多数学者认为此“鬼胎”即现代妇产科学中的“葡萄胎”或“侵蚀性葡萄胎”，与傅山所述之“鬼胎”完全是两回事。也有学者认为该病相当于现代医学“卵巢肿瘤类疾病”［1］，或者认为与中医妇科中的“癥瘕”类病症相似等等。

1.1 病因病机 傅山描述为：“妇人有腹似怀妊，终年不生，甚至二三年不生者，此鬼胎也……厥所由来，必素与鬼交，或入神庙而兴云雨之思，或游山林而起交感之念，皆能召祟成胎……况此非真妊，则邪气必旺，正不敌邪……（妇人鬼胎）；女子有在家未嫁，月经忽断，腹大如妊，面色乍赤乍白，六脉乍大乍小。人以为血结经闭也，谁知是灵鬼凭身乎！（室女鬼胎）［1］。”说明傅山也认为这不是真正的妊娠，只是当时不知道此病的病因，只能把其归结为鬼祟所为。是由于时代和思想观念的局限，傅山所描述的“室女”一般是不会怀孕的。因此该病是不是属于妊娠疾病首先就值得考量。凭这一点笔者不能判断其是不是妇科疾病，由此看来现代部分学者认为傅山所说之“鬼胎”相当于现代医学某些妇科疾病的观点从病因上就与之不符。如葡萄胎是妊娠滋养细胞疾病［2］，其前提就是“妊娠”，其与《肖山竹林寺女科·鬼胎》有更多相似之处，那么用傅山所用于治疗“鬼胎”的方药（荡鬼汤）治疗气滞血瘀型葡萄胎也是值得商榷的，故不应把傅山所指之“鬼胎”与之混为一谈。也可以理解那个时代没有足够的辅助检查仪器，因此作为医生特别是有妇科专长的医生，很容易凭经验就把妇女的闭经和腹部胀大结合起来诊断为与妇科有关的疾病，即使知道不是真正的怀孕，在不知道确切病因的情况下，只能归结于鬼祟所致之“鬼胎”。

1.2 临床症状 傅山所称“鬼胎”的临床表现主要为：①腹部胀大；②闭经；③面色黄瘦，肌肤瘦削，气血衰微；④病程较长。上述与妇科疾病较为紧密的症状是闭经和腹部胀大，但是，很多内科疾病也能导致妇女有此症状。试想一下：如果真的是妇科疾病，不论是相当于现代学者们认为与其相当的葡萄胎、卵巢肿瘤类疾病、妇科癥瘕，病程长达几年至少会有一些其他的妇科疾病方面的表现，比如：阴道流血，带下异常等。但是傅山没有记载这些对辨病辨证很重要的信息。即使是诊疗技术很局限，医案记载不详细全面，但是医术精湛的傅山至少不会把患者主要的妇科临床表现漏记。因此，不能只是因为该病被记载在《傅青主女科》中，就妄加揣测的认为“鬼胎”就是妇科疾病。再比较其与虫积的相同之处，虫积症常表现为口吐清水，或时吐虫，或偏嗜一物，脉来乍大乍小。绦虫病……病久则脾胃功能受损，不能运化水谷精微，加之绦虫吸食营养物质，以致人体化源不足，气血不充，故在上述症状的基础上常伴见面色萎黄或苍白，形体消瘦，倦怠乏力，食欲不振，舌淡、脉细等气血亏虚的症状，病程日久在妇女更可表现为闭经，虫积肠道也可使腹部胀大似怀妊。再者，由于饮食卫生条件的限制及人们生活方式的落后，感染寄生虫致病是很常见的。由此可见，从症状上虫积证与“鬼胎”更为相似。

2 鬼胎的论治分析

从治则和方药方面分析：此非真妊，正不敌邪……必于补中逐之为的也。方用荡鬼汤（妇人鬼胎）；治法似宜补正以祛邪，然邪不先祛，补正亦无益也。必须先祛邪而后补正，斯为得之。方用荡邪汤……一剂必下恶物半桶，再服调正汤治之（室女鬼胎）。方药如下：

荡鬼汤：人参一两，当归一两，大黄一两，雷丸三钱，川牛膝三钱，红花三钱，丹皮三钱，枳壳一钱，厚朴一钱，小桃仁三十粒。水煎服。1剂腹必大鸣，可泻恶物半桶。再服一剂，又泻恶物而愈矣……室女寡妇辈，邪气虽盛而真气未漓，可用崎天师亲传霹雳散。

霹雳散：红花半斤，大黄五两，雷丸三两。

荡邪汤：雷丸六钱，桃仁六十粒，当归一两，丹皮一两，甘草四钱。水煎服，亦能下鬼胎。1剂必下恶物半桶，再服调正汤治之。

调正汤：白术五钱，苍术五钱，茯苓三钱，陈皮一钱，贝母一钱，薏米五钱。水煎服。连服4剂则脾胃之气转，而经水渐行矣。

3个主方中，荡鬼汤中主要由雷丸加小承气汤的药味组成，荡邪汤和霹雳散由雷丸加活血化瘀药组成。《药性赋增注》记载“雷丸是寄生在病竹根上的一种菌核。性味苦寒有小毒，入胃、大肠二经。功能杀虫消积……禁忌：无虫积的不用”。吴仪洛的《本草从新》记载“雷丸：苦寒有小毒，人胃、大肠经。功专消积杀虫，杀虫之外，无他长，能令人阴痿。竹之余气得霹雳而生，故名［3］。”除君药为杀虫消积之功外，整个方药的治则为先祛邪，后扶正。只是这个邪并不是鬼魅与人交媾之“鬼胎”，而是中医之虫积。治疗绦虫病的主要原则是驱除绦虫、调理脾胃。驱除绦虫，务必驱尽，须连头节同时排出，方能彻底治愈。也许会有疑问：既然是虫积，为什么患者泻下之恶物不见虫体？现代药理学研究证明，雷丸为驱杀绦虫功效很好的药物，其有效成分是雷丸素，在患者肠内能将绦虫虫节全部破坏，因此服药后患者粪便中找不到虫节，更何况傅山是用如此大剂量［4］。

从治疗后的效果来看：一剂腹必大鸣，可泻恶物半桶。再服1剂，又泻恶物而愈矣。或1剂必下恶物半桶……脾胃之气转，而经水渐行矣。“泻”的定义为：大便直下，如水倾注。可见，这些恶物是从腹中直肠经肛门排出，而非从阴道流出。由此可知，该病邪是在腹之肠中，而非妇女胞中。同时，傅山的这种治疗方法疗效如此之好，疗程如此之短，而患者的病程是如此之长，如果该病症是目前现代医学所指的妇科癥瘕、葡萄胎或者卵巢肿瘤类疾病，且不说疗效如何，单是这疗程如此之短就与病情不相符。而如果是虫积证，就可以很好的理解该病为何病程长而疗程短、恶物从肛门排出而非阴道。由此可以看出傅山是按虫积来治疗用药的，并未真的认为其是“鬼胎”。故今人解释为其他妇科方面的病症只是今人的猜测。

3 讨论

综上所述，不论是从病因、症状、治则用药还是疗效预后，傅山所说“鬼胎”都更接近于中医的虫积症，而非妇科病症。虽然傅山用“鬼胎”命名，但其实质却与其他古籍记载的“鬼胎”不同。笔者认为不能苛求古人，因为由于时代和科学技术的限制，古代医家的认识有一些偏差是情有可原的。同时，前人的许多理论和经验还是很值得学习。但是应该运用现代科学技术对古人的不足和缺憾做出正确的理解和校正，从而更好的继承和发扬中医药的优点，而不是拘泥于古人。

［1］郑其昌.《傅青主女科》对鬼胎的辨识与治疗［J］.湖南中医学院学报，1988，18（1）：22～23.

［2］王 宏 .雷丸研究进展［J］.安徽农业科学，2008，36（35）：15527～15580.

［3］丰有吉，沈锵 .妇产科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1：362～367.

［4］余金楹 .药用真菌——雷丸［J］.植物杂志，1980，（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