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成瘾的注意偏向研究进展

李涵贵(综述)，吴大兴(审校)

(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医学心理学研究所，长沙410011)

大量研究表明，物质成瘾个体对物质相关刺激线索存在着注意偏向［1］。在物质使用的情境中，“注意偏向”是指物质线索更倾向于获取有经验的物质使用者的注意力［2］，使得物质使用者给予物质相关线索优先的注意加工。物质成瘾者对物质相关线索的探测可能是自动化的，以及影响物质寻求的行为可能也是在无意识的条件下进行的［3］。以往的研究发现，对物质相关线索的注意偏向在成瘾的发生和发展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现对物质成瘾中的注意偏向予以综述，旨在对成瘾行为中的注意偏向有个全面的了解。

1 研究的方式

1．1 行为学的研究 目前，对成瘾行为中的注意偏向的研究常用的范式有成瘾stroop范式(addiction stroop task)、视觉探测任务(visual probe task)、“双任务”程序(dual-task procedures)、视觉瞬脱任务(attentional blink task)。在行为学研究中，最常用的实验范式和任务是成瘾stroop范式和视觉探测任务。

成瘾stroop任务在成瘾行为的注意偏向研究中应用最为广泛。在该任务中，呈现两类词汇——物质相关词汇和情感中性词汇。这些词汇被标以不同的颜色，要求被试在忽略词汇语义的情况下，快速而准确地对词汇的颜色进行反应。注意偏向的指标是个体对于物质相关词汇和中性词汇平均颜色命名反应时之间的差异。成瘾stroop任务认为，对于物质相关词汇较慢地颜色命名，表明了词汇的语义内容的自动化加工，削弱了颜色命名反应。这可能是因为尝试避免对物质相关词汇的注意加工，可能导致了对这些词汇更慢的颜色命名［4］。另一种解释是成瘾stroop任务中，物质相关词汇诱导了成瘾个体的对于物质的主观渴求。因此，呈现物质相关词汇可能延迟其颜色命名［5］。最近一项关于成瘾stroop的分析表明，在酒精成瘾者和吸烟成瘾者身上分别表现出了对于酒精相关词汇和烟草相关词汇强烈的颜色命名干扰现象［6］。

在视觉探测任务中，采用不同的刺激呈现时间则会得到不同的注意偏向结果。当呈现较短的刺激呈现时间时，被试只能将注意转移到一个刺激上，因此注意偏向的反应时指标反映了注意偏向的初始定向的偏向。而呈现更长的刺激呈现时间，被试可能将注意转移到2个不同的刺激上，因此注意指标可能反映了注意维持或脱离的偏向。Field等［7］发现当图片呈现500 ms或2000 ms时，严重酒徒比起较轻的社会酒徒，对酒精相关图片表现出注意偏向。然而，当图片呈现200 ms时，则两组都未表现出注意偏向。

1．2 脑影像学的研究 先前的研究表明条件性物质线索诱导了物质依赖者大脑区域一般神经网络反应，这些区域包括前扣带皮层、背外侧前额叶皮层、前额皮质、腹侧纹状体以及上额叶和颞叶脑区［8］。物质滥用者的执行功能也往往受到损害，表现为较高的冲动性和较差的冲动抑制控制。

Goldstein等［9］采用成瘾stroop范式和功能磁共振技术(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fMRI)，要求14例可卡因使用患者对词汇进行颜色命名反应。结果发现背尾前扣带皮层两侧激活，以及在面对腹前扣带皮层/内侧前额皮质有较低的激活。Goldstein等［10］另一项关于可卡因使用的研究，设置了健康对照组，同样使用fMRI技术，发现在成瘾stroop任务中，物质相关词汇只激活了可卡因使用者的中脑系统。而且，只在可卡因使用者中，物质相关的中脑反应的增加是和药物词汇的词语流畅性的增强有联系的。该结果第一次表明可卡因成瘾个体对于物质词汇的中脑区域的fMRI反应可能和多巴胺能神经机制以及语言的条件性反应有关系。Tapert等［11］在酒精依赖年轻女性和轻微的女性酒徒之间进行酒精线索反应任务，使用fMRI检查了对酒精相关词汇反应的大脑区域。结果发现酒精依赖年轻女性，对酒精相关词汇比起中性词汇，在胼胝体下区、前扣带回、左前额和双边狭隘区域都表现出显著性的血氧水平依赖反应差异。然而，对照组在大脑右半球皮质的一些区域对酒精词汇则表现出更强的反应，确定了之前有关报告的边缘和前额叶对物质线索反应的证据。Luijten等［12］对吸烟者和年龄-性别匹配的非吸烟者在进行图片stroop任务的注意加工时，同时进行fMRI扫描。发现当吸烟线索充当分心物时，吸烟组比起对照组，更强血氧水平依赖的功能磁共振成像激活区域存在于背侧前扣带回皮质、顶上回和颞上回。

1．3 电生理的研究 在电生理研究中，最常用的是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s，ERPs)技术。相对于基于反应时的实验研究，事件相关电位是一种相对直接的注意偏向测量的方法。

Warren等［13］在ERPs实验中，要求20例轻微至中度吸烟者和18例非吸烟者对吸烟相关图片和中性图片各20张进行反应，结果表明吸烟者的N268波表现显著的内侧和中线吸烟线索反应(吸烟相关刺激减去中性刺激的ERPs);然而一个类似P300波，P412波则表现出显著的吸烟线索反应差异在内侧左半球头皮。在非吸烟者中，N268刺激差异不显著，但是P412刺激效应差异显著存在于中央后回和左顶颞叶区。

Franken等［14］给19例男性海洛因依赖组和14例男性健康对照组呈现中性图片和海洛因相关图片。结果发现，海洛因依赖患者在海洛因相关图片比起中性图片，诱发了更大的ERPs慢正波(slow positive wave，SPW)成分，而健康组在中性图片和海洛因图片之间诱发的SPW波则没有差异。在海洛因依赖患者中，海洛因图片诱发的SPW波与海洛因使用有关系。Franken等［15］在可卡因研究中，呈现中性、愉快、不愉快以及可卡因相关图片，结果发现可卡因依赖者对于可卡因图片，比起中性图片，在ERPs中表现出扩大的SPW波。但是，Franken等［16］在戒断的可卡因依赖组和健康对照组中，发现可卡因依赖组比起对照组，对晚期正成分时间窗口有增强的电生理反应。更重要的是，可卡因渴求和晚期正成分扩大存在着强烈的联系。

Lubman等［17］检查了海洛因成瘾者和对照组被试对中性图片、情感图片和海洛因相关图片进行注意加工时的脑电情况。研究发现在海洛因成瘾者中，物质相关刺激比起情感刺激和中性刺激，诱发了更加显著的P300波。Namkoong等［18］调查16例酒精依赖患者和12例对照组被试，对酒精相关图片和中性图片所作反应的脑电变化，结果发现在酒精依赖者中酒精相关图片比起中性图片诱发了更大的P3波幅，而在对照组被试中两类刺激未能诱发显著的P3波。

Little等［19］比较吸烟者，之前吸烟者和非吸烟者三组被试对吸烟相关图片和中性图片的脑电反应。结果表明吸烟者比起之前吸烟者和非吸烟者，对于吸烟相关图片的注意偏向反应，诱发了前额叶和中央脑区显著的P300和SPW波幅扩大。然而，三组被试对中性图片的注意偏向反应，则未能诱发显著的P300和SPW波幅扩大。

由此可见，P300和SPW以及晚期正成分是诊断成瘾者注意偏向的脑电变化的一个重要指标。

1．4 眼动研究 眼动提供了一个优秀的关于当前选择性注意所关注的指标。它能有效监控眼球对线索的注意偏向，以及凝视时间。

Mogg等［20］调查吸烟者和非吸烟者在进行视觉探测任务时，对吸烟相关线索的注意定向，并测量视觉定向和凝视时间。发现吸烟者比起非吸烟者，对吸烟相关图片有更长的视觉凝视时间。同时也发现在视觉探测任务中，探测物代替吸烟相关图片比起代替对照图片要更快，这与对吸烟相关线索的注意偏向相一致。Mogg等［21］另一项研究监视41例吸烟者在完成视觉探测任务时的眼动情况，该任务包括吸烟相关图片和匹配的对照图片。同时也要求被试完成了一项刺激-反应相容任务，用于测量被试接近或回避吸烟相关线索的趋势。结果表明低水平和高水平的尼古丁依赖者都表现出对吸烟线索较长的凝视时间，但是低水平的吸烟者对吸烟线索表现出更大的注意维持，以及更快的接近反应。Field等［22］检查尼古丁剥夺与否对吸烟相关线索的注意偏向的影响。研究使用视觉探测任务，评估吸烟者对吸烟线索和控制线索的眼动。结果发现当尼古丁剥夺时，吸烟者对于吸烟相关线索要比对照线索有更长的维持凝视时间。同样的，其他物质剥夺的结果也出现在大麻成瘾者［23］和酒精依赖者［24］中。

Bradley等［25］调查了吸烟者的消极情绪对吸烟线索的注意偏向和渴求的影响。研究使用视觉探测任务，监控对吸烟相关图片和对照图片的眼动情况，以及对探测物的反应时间。在注意任务开始之前，吸烟者和非吸烟者两组被试均接受消极和中性情绪诱导程序。结果表明吸烟者表现出:①更倾向于把最初的凝视转移到吸烟线索上;②当吸烟者处于消极情绪时，对吸烟有更强烈的渴求。同时，反应时数据表明，吸烟者比起非吸烟者，不论心态如何对于吸烟相关线索都表现出了更大的注意维持倾向。

2 临床应用

正如前文所说，对物质相关线索的注意偏向在物质成瘾的发生和维持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研究人员通过对成瘾个体的注意偏向进行训练，以改变其成瘾行为。注意偏向训练又称为注意偏向改变和注意再训练。

Field等［26］在严重社会酒徒中完成了一个注意训练程序，其中一半的被试直接训练他们的注意力远离酒精相关线索(“回避酒精组”)，另一半被试训练把他们的注意力指向酒精相关线索(“接近酒精组”)。结果在两组中发现注意训练程序在注意偏向产生了显著性的改变。而且，在“接近酒精组”中注意训练产生了一个增加的饮酒渴求;在随后的品尝测试中，“接近酒精组”消耗的啤酒量比“回避酒精组”要多。总之，对严重酒徒的酒精注意偏向进行操作，可能对其酒精渴求和酒精消耗量产生影响。Field等［27］在上述实验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对照组。严重酒徒被随机分配到“接近酒精组”、“回避酒精组”或对照组。其中对照组完成一个标准版的视觉探测任务，该任务包含酒精相关图片，但是未对其注意进行操控。“接近酒精组”对酒精相关线索的注意偏向增加，但是“避免酒精组”则下降，以及对照组没有变化。主观渴求方面，接近酒精组在注意训练后对酒精的主观渴求增加，但是避免酒精组或对照组的主观渴求没有变化。在品尝测试中，三组的啤酒量没有差异，可能简单的注意训练不能总是影响饮酒量。

Fadardi等［28］利用酒精注意控制训练项目(AACTP)来帮助过量的饮酒者克服他们对酒精刺激的注意分心。该训练基于成瘾stroop任务，涉及目标的设置和即时反馈，以及被试通过不同水平训练难度来达到进步。在大部分的难度水平，被试看到多对的酒精和非酒精瓶子出现在计算机屏幕上，每一对瓶子都包含一个狭长的颜色带。要求被试忽视酒精瓶子以及对非酒精瓶子颜色狭带尽可能快速而准确地作出反应。训练的目的是通过对非酒精瓶子上的颜色狭带作出越来越快的反应，从而帮助过量饮酒者克服对酒精瓶子的注意偏向。结果表明，该训练有效地减少了饮酒者的酒精注意偏向和酒精饮酒量，以及在3个月后的随访中表现出良好的效果。上述结果表明，对成瘾个体进行物质相关线索的注意偏向训练，可以影响个体的主观渴求和行为。

目前，除了酒精成瘾外，对成瘾行为的注意偏向训练已经扩展到了吸烟成瘾［29］。注意偏向训练，可能是认知行为疗法之外，治疗成瘾行为的有效方法。但是，目前的研究还是比较有限，应该扩展到其他成瘾方面的研究。

3 小结

从目前的研究看，研究所涉及的被试主要是集中于成瘾个体，而在实验研究中往往缺少正常对照组，使得实验的结果推广性受到了制约。而且，招募的个体也限于在校的大学生群体。在以后的研究中，应该给予注意。注意偏向训练作为一种有效的成瘾行为干预手段，在国内的应用较少，有必要在国内开展成瘾注意偏向训练方面的研究，能够给成瘾治疗开辟新的研究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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