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早期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起源及关联——兼论中国早期现实主义理论对韩国的影响
2012-12-08金一
金 一
(延边大学 汉语言文化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一、中韩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起源
回顾中韩两国的文学发展史,我们不难发现,两国自古以来都曾经出现过不少优秀的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但遗憾的是,中韩两国的文学史界,甚至到20世纪初都未能对现实主义文学理论作出系统而又科学的阐释。当然,这也与世界文学思潮的发展存在着密切的关系。
文学史界认为,19世纪西方文学的主流是现实主义的,而20世纪上半叶则是现代主义的时代。尽管如此,现实主义文学仍然是20世纪文学的主要流派之一,并取得了极高的成就。中韩两国早期的现实主义理论都来源于西方的现实主义文学思潮,在各自的发展过程中,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俄罗斯和日本的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影响。尽管两国的发展进程略有差异,但是文学先驱们对于西方现实主义理论的接受和各自对于现实主义的主张和见解却存在着许多相似之处。
1.人们一般认为中国现代文学始于1919年,但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则始于1917年。这一点,中外学术界已基本取得了共识。温儒敏认为,我国现实主义思潮在五四前后才兴起,比起世界性现实主义思潮来,晚了大半个世纪。[1]至于现实主义传入中国的确切时间,则要追溯到1915年。当时,陈独秀在《青年杂志》上发表了《现代欧洲文艺史谭》一文,首次比较系统地介绍了欧洲文艺思潮的发展进程,详细阐释了从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到现实主义、自然主义逐步演进的过程。陈独秀不仅介绍了西方文艺思潮变化发展的历程,还联系中国的实际情况,不断提出改革中国文学的意见,认为“吾国文艺犹在古典主义理想主义时代,今后当趋向写实主义”。①1917年,陈独秀在其著名的《文学革命论》一文中,大力提倡中国应当“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②陈独秀倡导的“写实文学”,就是主张中国的新文学应当遵循欧洲现实主义思潮的创作原则,开创具有中国特色的现实主义文学。当时,《新青年》杂志也不断地翻译刊载了屠格涅夫的《春潮》、《初恋》,王尔德的《意中人》、《弗罗连斯》,泰来夏甫的《决斗》,路梅脱的《寺钟》等欧洲现实主义及其他流派作家的作品。
与陈独秀生活于同一时代的另一位文学革命的先驱人物胡适,在其著名的《文学改良刍议》一文中,力图从中国近代的白话小说中寻找“写实”的因素,来与西方的现实主义文学进行比较,主张“唯实写今日社会之情状”,才能够称得上是“真正的文学”。③他之所以竭力推崇晚清暴露现实的谴责小说,也是因为谴责小说以写实的手法描写了封建社会崩溃时期旧官场的种种腐败、黑暗和丑恶的情形。胡适曾在为《官场现形记》一书所作的序言中认为,《官场现形记》描写的是“当日官场的实在情形”,而且小说中描绘的大大小小的官吏大多都是实有人物。尽管他主张的温和的改良主义立场与陈独秀比较激进的“革命”论大不相同,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同样也是从进化论的角度强调现实主义。
周作人在《日本近三十年小说之发达》一文中,通过总结分析日本明治维新以后小说的发展历程,认为当时的中国文坛类似于日本“明治十七八年时的样子”,只有“差不多将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的思想逐层通过”,才能最终赶上“现代世界的思潮”,因此中国也有必要按照日本小说的进化过程,首先“提倡写实主义”。④1918年3月,刘半农在《中国之下等小说》一文中明确提出,小说创作“非致力于下等社会之实况之描写不可”。⑤李大钊认为,“我们所要求的新文学,是为社会写实的文学,不是为个人造名的新文学”,“是为文学而创作的文学,不是为文学本身以外的什么东西而创作的文学”。钱玄同在致陈独秀、胡适的一系列公开信中表现出了对文学革命的极大热情。他从中国语言文字的演化说明提倡白话文的必要性,力主言文一致。刘半农发表了《我之文学改良观》等文章,强调“言为心声”,认为“欲建造新文学之基础,不得不首先打破崇拜旧时文体之迷信,使文学的形式上速放一异彩”。他还从音韵学角度提出了“破坏旧韵重造新韵”,以及文章要分段、用新式标点符号等具体倡议。⑥
2.韩国与中国的情况十分相似。巧合的是,现实主义传入韩国的时间也是1915年。张师善在其确切标明此书的出版信息及所引述内容的页码一书中指出,“现实主义”这一词语及概念1907年开始出现在韩国。例如,白岳春史的小说《多情多恨》、⑦俞承兼1907年译述的教科书《中等万国史》、抱字生的论文《修养的时代》、⑧梦梦的小说《窈窕懊恨》⑨等。不过,上述几位文人只是在自己的文章或作品中提及了“现实主义”这一词语及概念而已,并没有对现实主义的理论作进一步的阐释。另外,金炳贤、李海潮、李光洙、廉想涉等人虽未明确使用“现实主义”这一词语,但在否定过去文学的同时,也在自己的论述中隐约肯定了现实主义的理论。韩国开化启蒙时期的作家,主要通过小说的序文和跋文,李光洙和廉想涉等人则通过专门的文章分别阐述了自己对现实主义的初步认识。
探讨韩国早期的现实主义理论,不能不提及日本,因为二者有着十分密切的关联。日本的中江笃介早在1884年,就已经翻译出版了《维氏美学》,最先在日本文学界评述了左拉及西方现实主义的文艺思潮。1885年,坪内逍遥的《小说神髓》,从描写内容、情节设计及形象塑造等方面,提出以“真”为惟一文学理念的写实主义小说观。[2]随后,二叶亭四迷发表的《小说总论》,提出拒绝“劝惩小说”,倡导“主实主义”,并首次明确提出和使用了“现实主义”这一词语。事实上,《维氏美学》、《小说神髓》和《小说总论》分别接受了法国、英国和俄罗斯的现实主义理论。韩日两国在开始接受西方现实主义理论的问题上,大约有20年的差距。日本与西方在现实主义理论问题上的时间差距虽然难以确切计算,但仅从日本最初翻译的现实主义论著《维氏美学》的出版时间来看,就已经比原著的出版时间晚了5年。
尽管韩国不像日本那样系统地引入西方的现实主义理论,而且时间上也有所滞后,但是学习和接受西方文化的内在需求却十分强烈,这一点在追求现实主义理论的先驱者身上也表现得十分突出。与中国的情况有所类似的是,韩国早期的现实主义理论主张,也是注重强调“写实主义”和文学作品的“写实性”。早在1907年,白岳春史的小说《多情多恨》在发表时就在标题下特意注明“写实小说”。可见,从那时开始,韩国作家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摒弃以往小说的非现实主义因素,注重从客观的现实生活收集素材,体现出了追求现实主义的启蒙意识。尽管白岳春史的小说《多情多恨》标明“写实小说”的举措在日本早已有之,我们不能排除其中的模仿因素,而且该小说是用“国汉文混用体”创作的,其中多处使用“却说”、“且说”等旧式小说惯用的话语模式,然而,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创作观念已明显地体现出追求现实主义文学的朦胧意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多情多恨》可谓是近代韩国现实主义小说的开山之作。
1908年,金炳贤强调作家应在“行文结辞”之间描写“真境实地”,不必追求丰富、华丽的词藻和小说结构的巧妙。李海潮认为,尽管“材料不很严密、文采不甚华丽”,但只要主人公的“一动一静与现实分毫不差”,读者就可以仿佛如耳闻目睹体验作品中描绘的情境,引发读者的阅读兴趣。○10当时,《少年》杂志还在“特记”中提示了“投稿比遵”和“投稿要领”,特地用具体事例说明创作时应注重“真实之事”。由此可见,金炳贤、李海潮等人从创作者的角度上表明了自己的现实主义文学理念;《少年》杂志的创刊意图和办刊宗旨,则表明了追求现实主义的鲜明意识。此后。李海潮和申采浩等人还大力提倡写实主义,拒绝采用空想和幻想的创作方法,主张通过重新再现和再创造的手法去描写和还原真正的现实生活。不过,他们的主张和见解并未能在当时的韩国文坛掀起和引发现实主义的文艺思潮。
二、中韩早期现实主义理论的进一步发展
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中韩两国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先驱,已经从最初主动接受和极力提倡西方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热情中逐渐冷静下来,各自开始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主张和观点有些不免过于偏激和绝对。事实上,中韩两国最初倡导的现实主义文学理论,有些见解和主张的确过于激进和幼稚,而且过分强调形式的变革,缺乏系统的理论阐释。经过几年的理论发展和对创作实践的不断总结,两国的现实主义文学先驱都从各自国家的实际情况出发,对现实主义文学理论提出了诸多新的见解和主张,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了本国的现实主义文学理论。
1917年和1918年,中国的现实主义文学理论先驱正全力以赴地推进新文化运动,在新文学方面极力倡导白话文,反对文言文,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了文学形式的变革上。尽管提出了“写实主义”的口号,但缺少具体内容的阐释和必要的理论说明,因此,未能在文坛上引起格外的注意。直到1918年末和1919年初,周作人连续发表《人的文学》与《平民文学》等文章,现实主义的文学理论才有了更加具体的内容表述,逐步树起了理论上的纲领,在文坛上也产生了普遍的反响。可以说,周作人通过“人的文学”和“平民文学”的口号,提出了“为人生的艺术”这一现实主义主张,也成为“为人生的艺术”这一现实主义思潮的首倡者。
1918年4月,胡适发表了《建设的文学革命论》一文,主张新文学作家要注意描写“工厂之男女工人,人力车夫,内地农家,各处大商贩及小店铺,一切痛苦情形”,要求文学创作应致力于“平民化”。⑪鲁迅等人也从不同角度强调新文学应揭示人生社会,写普通人,特别是人民精神上的病苦,强调新文艺要为国民“指出确当的方向,引导社会”。⑫1919年上半年,《新潮》、《新青年》的作者群所创作的诗歌与小说,或极力描写民间疾苦,或表露对自由与爱情的追求,都贯穿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和个性解放的思想,现实主义思潮也因接纳人道主义精神而进入了下一个理论建设阶段。
1921年1月“文学研究会”的成立,标志着“为人生而艺术”一派的形成。当时,苏维埃十月革命的胜利,促使中国的知识分子将目光转向俄国,对俄罗斯文学理论的译介也骤然增多,如张闻天的《托尔斯泰的艺术观》,耿济之翻译的托尔斯泰的《艺术论》,周作人的《文学上的俄国与中国》,郑振铎的《俄国文学史略》等。鲁迅不但是俄国与东欧、北欧“为人生”文学最重要的译者,而且他本身的小说创作也是直接受俄罗斯19世纪“为人生”文学的影响,对整个“五四”现实主义文学发展起了典范作用。他提出“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致力于对落后的“国民性”的批判,强调努力写出“国人的灵魂”,从而把现实主义推到有目的解剖、反映社会的自觉高度。
现实主义理论传入韩国以后,一些文学先驱开始在韩国大力提倡写实主义和标榜“写实小说”。不过,与中国的情况有所类似,韩国的先驱者也大多止步于欣赏和借鉴西方的现实主义理论的层面上,并未做到真正结合韩国自身的文学,提出适合韩国现状的现实主义理论。更谈不上形成韩国的现实主义理论体系,只是提出了一些口号而已,并未对现实主义理论和创作提出新的见解。
1915年12月,白大镇发表了《提倡现代朝鲜的自然主义文学》,⑬主要从三个方面对现实主义做出了阐释。其一,20世纪的文学是以现实为基础,为现实服务的文学;其二,迄今为止,韩国文学仍未摆脱毫无价值的“梦想的文学”和“浪漫的文学”,尚停留在为艺术而艺术的阶段;其三,希望韩国文学直面现实,深入描写人生的黑暗面,剔除“虚无、假饰和空想”,真正地树立“自然主义文学”观,成为对社会和人生有所“裨益”的文艺形式。这篇文章在韩国文艺批评史上第一次真正自觉地主张现实主义,不仅确立了写实主义的价值,也真正宣告了韩国写实主义理论的诞生,并引发了韩国此后现实主义文艺思潮的蓬勃发展,是形成韩国的现实主义理论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论文。
1916年,李光洙发表的《文学为何物》⑭被誉为韩国近代批评史上具有代表性的文学评论。他大体上论述了四个问题:一是将文学的效用归结为“情的问题”;二是将创作技巧问题总结为“最正”、“最精”;三是摆脱以“反劝惩”为代表的道德束缚问题;四是凸显“朝鲜文学建设”的文学实践问题。其中,前三个问题都与现实主义有着直接的关联。尽管李光洙就现实主义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和见解,但也仅限于对现实主义进行了表面化的论述。与白大镇的“对现实的真正描写”和“描写人生的黑暗面”主张相比,李光洙对现实主义的认识,显得极为朴实。1918年,李光洙针对“时文体”、“旧套脱皮”和“新思想”等问题,发表了《悬赏小说考选余言》一文,尽管对现实主义仍未摆脱旧有的认识,但下面的论述却十分精辟:
古代人按照某种“规矩”或满足于孔子生活的世界,或满足于释迦生活的世界,或满足于盗拓和夜叉生活的世界,但是,现代人更喜欢孔子、释迦、盗拓和夜叉共同生活的世界,并且沉迷于其中。因此,我们的文学与艺术必须是对现实的直接反映。[3]
直到1921年,李光洙发表《文士与修养》⑮一文,对现实主义才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并且在其后又发表了多篇文章,对现实主义问题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见解。由于其中的内容不在本文的论述范围之内,故不对其作进一步论述。
除了白大镇和李光洙以外,从1915年开始,崔承万、玄哲、梁白华、李益相、申湜、金亿、金汉奎等人,从更深层面上对现实主义做出了新的阐释。例如,玄哲的《小说概要》,梁白华的《以胡适为中心的中国的文学革命》,金亿的《近代文艺》,无名氏的《欧洲思想的由来》等。可以说,这些韩国现实主义文学的理论先驱,在韩国真正开创了早期现实主义的先河。
三、中国早期现实主义文学理论对韩国的影响
中韩两国的现实主义文学发展初期,都受到了西方现实主义思潮的影响,而且各自的发展模式和理论主张也有很多相似之处。尽管当时两国之间的文学交流并不频繁,但是在关于现实主义的问题上,中韩两国也曾有过一定的接触。不过,这方面韩国对中国的影响十分微弱,主要是韩国从中国传入了现实主义文学先驱关于现实主义的理论主张。例如,1922年8月22日至9月4日,韩国的《东亚日报》连续刊载了《中国的思想革命与文学革命》、⑯李石泉写了《中国文学的史的考察》、⑰李允宰抄译了《胡适氏的建设的文学革命论》等⑱《东亚日报》连续刊载了《最近50年的中国文学》、⑲梁白华发表了《反新文学的出版物流行的中国文坛的奇怪现象》等。⑳这些文章都从不同的角度,向韩国介绍和传播了中国近代文学的发展过程和现实主义文学的理论主张及发展趋势。
值得注意的是,梁白华在《以胡适为中心的中国的文学革命》中,着重介绍了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先驱胡适和陈独秀的文学主张,重点介绍了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和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这两篇文章。梁白华认为,陈独秀通过提倡“三大主义”(国民主义、写实主义、社会文学),掀起了中国的文学革命;胡适则通过介绍大量的写实主义小说,积极响应陈独秀倡导的文学革命运动。因此,在论及韩国从国外传入现实主义文学思潮时,这二位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人物。
首先,梁白华介绍了胡适提出的文学改良“八事”,即“一、须言之有物,二、不模仿古人,三、须讲求文法,四、不作无病之呻吟,五、务去滥调套语,六、不用典,七、不讲对仗,八、不避俗字俗语”。其中,五、六、七三项在否定受套语、典故、对仗束缚的以往文学的同时,主张有个性的、充满活力的、具有创造性的新文学。梁白华认为,对于现实主义文学来说,更为重要的是“四”和“八”这两项。在“不作无病之呻吟”中,胡适针对当时的文学青年发出的毫无理由的悲观论调和无缘无故的叹息之声,指责其为“亡国之哀音”,强调文坛上应出现那些富有朝气的、雄健有力的文学作品。在“不避俗语俗字”一项中,梁白华认为胡适反对在文学中使用“文语”,因为“文语”是“死语”,不能充分地转达“文义”。因此,胡适主张创作时应使用口语,同时还应该较多地使用“俗语俗字”。这与他后来大力提倡的“言文一致”和白话文运动,在现实主义文学的层面上是一脉相承的。
梁白华不仅极力推崇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所倡导的文学改良“八事”,也十分赞同中国新文学运动的另一主将陈独秀的观点和见解。他在向韩国推荐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时,还一同介绍了胡适和陈独秀所共同倡导的中国的文学革命运动。
陈君的标识概括起来有三条:(一)打倒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设平易的叙情的国民文学;(二)打倒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三)打倒迂晦的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了的通俗的社会文学。[4]
梁白华指出,正是陈独秀的这些代表性言论,为中国文学步入现实主义的道路起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这种文学的转向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韩国的现实主义文学在胡适和陈独秀的影响下,也开始出现了新的变化。
随后,梁白华还向韩国推介胡适的另一篇重要文章《建设的文学革命论》,并且从三个侧面阐述了胡适的创作和建设“国语的文学”的方略,即工具、方法与创造。具体来说,在工具方面,胡适强调建设“国语的文学”必须“采用口语”,同时还要“脱离旧套”;在方法上,特别应当注意的是胡适主张的有关“材料的区域”的部分。
(甲)将来应探求现代贫民社会、劳动者阶级、小商人等所有下层贫民的苦恼生活状态,以及由新旧思想接触而带来的家庭矛盾等从前未能及时处理的新问题。(乙)注重实地观察和个人经验,以往那种凭空想象的方法不足可取。(丙)应当利用周密的想象,并辅之以观察经验。[5]
总之,梁白华通过介绍陈独秀的思想,向韩国文坛传播了陈独秀倡导的“平民文学”、“写实文学”和“社会文学”的现实主义理论主张。他还通过介绍胡适的思想,向韩国移入了胡适提倡的“言文一致”、“旧套脱皮”,以及通过实地观察来描写底层贫民“苦恼生活”的理论主张。在梁白华的文章发表之时,韩国的普罗文学还未起步,不论是在理论主张还是创作实践上,都未能对贫民生活予以关注。因此,陈独秀和胡适的关于“平民文学”和“下层文学”的主张,给当时的韩国文坛的确带去了强烈的冲击。
不仅如此,梁白华通过详细介绍胡适和陈独秀的思想,从更广泛的层面上介绍了二人对现实主义的诸多问题的深刻认识。可以说,梁白华向韩国介绍胡适和陈独秀,是韩国首次正式从中国引入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代表事例。尽管此后韩国主要通过日本引进了大量的西方文学理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实主义文学的革命精神是从中国引入的”。[6]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梁白华为中韩文学的交流,特别是现实主义文学发展初期向韩国引入中国的现实主义文学的先驱的观点和见解,对推动韩国现实主义文学的进一步发展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综上所述,中韩早期的现实主义理论都来源于西方的现实主义文学思潮,在各自的发展过程中,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俄罗斯和日本的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影响。尽管两国的发展进程略有差异,但是文学先驱对于西方现实主义理论的接受和各自对现实主义的主张和见解存在着许多相似之处。两国早期关于现实主义问题的交流,由于历史的原因和当时的社会状况的限制,中国早期现实主义理论对韩国曾产生过一定的影响,至于韩国早期现实主义理论在中国的影响可以说微乎其微。
注释:
①见陈独秀的《答张永言的信》,载《新青年》,1915年12月第1卷4号。
②见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独秀文存》,安徽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95-98页。
③见陈独秀的《文学改良刍议》,载1917年1月1日《新青年》第2卷5号。
④见周作人的《日本近三十年小说之发达》,载1918年《新青年》第5卷第1号。
⑤见刘半农的《中国之下等小说》,《中国新文学大系文学论争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369页。
⑥见刘半农的《我之文学改良观》,载《新青年》1917年5月第3卷号。
⑦[韩]《太极学报》1907年1月。
⑧[韩]《太极学报》1908年5月。
⑨[韩]《大韩兴学报》1909年12期。
⑩[韩]李海潮的《花之血》序言,普及书院,1912年。
⑪见凶胡适的《建设的文学革命论》,载《新青年》1918年4月第2卷第4号。
⑫见鲁迅的《我怎么做起小说来》,载《鲁迅全集》第4卷,第512页。
⑬[韩]白大镇的《提倡现代朝鲜的自然主义文学》,载《新世界》1915年12月29号,第14-15页。
⑭[韩]李光洙的《文学为何物》,载《每日申报》1916年11月11日。
⑮[韩]李光洙的《文士与修养》,载《创造》第8号,1921.1。
⑯[韩]作者不详,见《中国的思想革命与文学革命》,《东亚日报》,1922年8月22日—1922年9月4日。
⑰[韩]李石泉的《新天地》,1922年11月第7号。
⑱[韩]李允宰的《东明》,1923年第31—34号。
⑲[韩]译者不详,见《东亚日报》1923年8月26日,1923年9月2日,1923年9月16日,1923年9月30日,1923年10月21日。
⑳[韩]梁白华的《反新文学的出版物流行的中国文坛的奇怪现象》,载《开辟》1924年第44号。
[1]温儒敏.新文学现实主义的流变[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3.
[2]甘丽娟.论坪内逍遥的写实主义小说观[J].齐鲁学刊,2006,(5):109.
[3]李光洙.悬赏小说考选余言[J].汉城:青春,1918,(3):99-101.
[4]梁白华.以胡适为中心的中国的文学革命[J].汉城:开辟,1920,(11):77-78.
[5]梁白华.以胡适为中心的中国的文学革命[J].汉城:开辟,1921,(1):140.
[6]张师善.韩国现实主义文学论[M].汉城:新文社,1988.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