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医学进步尽心竭力——专访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天坛医院副院长宋茂民

文/本刊记者 秦筠

宋教授以肝胆胰疾病和消化系统恶性肿瘤治疗为方向，以内镜和腹腔镜微创手术技术为特长，能够完成多种常见肝、胆、胃肠等手术。2009年以来，开始从事手术治疗2型糖尿病的临床与基础研究，现致力于手术治疗糖尿病的规范化治疗。用宋教授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复合型的人才。传统的外科手术，他熟练掌握，现代的内镜、腹腔镜等微创技术他也欣然接受并能很好地运用。观念的更新是他认为做医生很重要的一点，现代的新技术能给患者带来效益,对患者有益的理念和技术就值得学习,就应该去接受，他推广手术治疗糖尿病亦是如此，正是本着让糖尿病患者受益，为糖尿病患者解除病痛，提高糖尿病患者的生活质量的原则，他在手术治疗糖尿病的推广与规范上，尽心竭力。

一个冬日的晴天，宋教授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天坛医院办公室接受了记者的专访。那天他早早来到办公室，把日常事务提前处理好，虽能安排出时间接受采访，仍不能避免时不时的琐事打扰，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思路。宋教授思维敏捷，心胸坦荡，乐于接受新事物；说话思路清晰，能同时处理多件事情；目光敏锐，见解独到，且责任心强有担当……或许正是这些特质，让他在到天坛医院作外科主任的三年后又担任了医院党委副书记和纪委书记的职务，他说，“或许领导发现我还有些管理的才能吧。”

严谨认真搞学术 谦虚好学不辩解

宋教授是2000年竞聘天坛医院外科主任成功后来到北京的，此前一直在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从事外科临床工作。他说他觉得来天坛医院可以使他的能力得到更好的发挥，会让他的事业得到更大的发展。结果他从众多参选者中脱颖而出。

2001年任职以后，宋教授对普通外科的专业管理做了调整，分专业组就是其中一项。分专业组是顺应临床医院发展的潮流，从70年代末就有许多医院相继实施，且宋教授认为，越是基层越需要全科医生，但越往上就应该更多的偏向专业化发展。虽然有一个科学合理的方案得到了领导的认可，但分组过程仍然困难重重，宋教授从未埋怨，从未辩解，也从未向领导寻求帮助。现在天坛医院的外科专业组已经发展得很成熟。

不埋怨不辩解，踏实严谨做事就是宋教授的风格，他说这是他读研究生做住院医生时候的一件事给他的启示。一次夜班时，宋教授与当时他的老师做了一个手术，手术过程并不复杂，但手术进行到中间不得不终止，本身也是合理的处理。他在写手术记录时，在向老师请示手术名称后，没有经过认真推敲随手写上了该手术的完整名称。早交班会正巧遇到主任参加，而带他做手术的老师又因事没有参加，主任看到手术记录时把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说手术不能马虎，手术名称更要严谨，怎么可以随便乱写呢？尽管手术名称是在老师指导下写的,但宋教授当时没有解释一句话。通过此事，专业名词使用要科学、严谨的理念深深地扎根他的脑海里。现在每次手术的前一晚，他都会拿出资料再复习一遍，无论是写病历，还是写论文，他已经养成了科学、严谨的作风。对没有做好的事情也从不辩解，觉得没做好一定有自己的责任，辩解就是在推卸责任。宋教授相信，别人能做到的事情，自己通过努力也一定能做到，如果努力了，还是没有做好，要么是不够努力，要么就是自己的能力不够，那也别怨天尤人。

看准手术治疗糖尿病 为患者造福

据调查，我国2 0岁以上人群中，男性和女性糖尿病患病率分别达到10.6%和8.8%，总体患病率已达9.7%，而糖尿病前期的患病率更是高达15.5%；据此推算：我国糖尿病患病总人数已高达9240万，糖尿病前期患者人数达1.48亿。而糖尿病由于其多发、慢性、难愈等特征，被称为内科难题。糖尿病已经成为一种严重威胁人类健康的“流行病”、“慢性病”。如何有效治疗糖尿病，已经成为医学界和全社会极为关切的问题，卫生部陈竺部长指出，慢性病是“社会传染病”，要高度重视慢性疾病预防和控制工作。

以往的内科治疗手段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血糖，且需终生治疗。随着现代医学的迅猛发展，各种新技术、新方法层出不穷，手术治疗2型糖尿病也成为治疗糖尿病的有效方法之一。“以往，糖尿病属于内科疾病，大部分医生对于手术治疗糖尿病不太了解，患者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宋教授指出，许多糖尿病患者仅靠控制饮食、降低体重、服用降糖药或使用胰岛素等传统的治疗方法效果并不好。而在传统的治疗方法之外，手术治疗糖尿病尚是一个全新领域。

“手术治疗糖尿病其实是个意外发现”，宋教授介绍说，糖尿病胃转流手术最早是用在减肥治疗，经过若干年的临床实践，医生们意外发现这种手术能有效治疗糖尿病，从而使胃转流手术为糖尿病患者带来了新的福音。

美国一项全球最大规模的糖尿病外科治疗荟萃分析，16944名患者的研究结果显示，77%的患者在经过胃肠手术后，糖尿病得到完全或部分缓解，许多患者在出院前就停止了口服药物或胰岛素治疗。为此，去年3月，国际糖尿病联盟（IDF）正式发表声明，承认减重手术（即糖尿病胃转流手术）可以作为治疗肥胖2型糖尿病的手段之一，并推荐早期进行干预治疗。

宋教授看准了这个领域的前景，知道手术治疗糖尿病的效果，加上了解到糖尿病人群的庞大、糖尿病人群的生活质量低以及患者的普遍消极的生活态度，他决定为手术治疗糖尿病的发展做一些事情。

我国学界达成《手术治疗糖尿病专家共识》

宋教授介绍，手术治疗2型糖尿病在美国已经开展了近30年，全球上百万患者受益。2011年5月，中华医学会糖尿病学分会及外科学分会一同制定了手术治疗糖尿病的专家共识，首次对国内手术治疗糖尿病这种新型的治疗方式进行了肯定和规范。

2011年7月，综合国内相关学科20余位权威专家的临床研究成果的《手术治疗糖尿病专家共识》，由中华医学会糖尿病学分会与中华医学会外科学分会共同发布了。该《共识》明确提出了适合亚裔2型糖尿病患者的6种手术适应症，包括体重指数（BMI）大于等于35；BMI在30～35时，生活方式和药物治疗难以控制血糖或并发症，尤其是具有心血管风险者；BMI为28～29.9时，有向心性肥胖（女性腰围大于85厘米，男性大于90厘米），且至少符合两条代谢综合征标准（高甘油三酯、低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高血压）；患者年龄在60岁以下等。

糖尿病胃转流手术属于代谢性手术，能使患者在很大程度上获益，术后不必注射胰岛素，也不必服用多种药物，即可解决血糖问题，而且高血压、肥胖、血脂紊乱等糖尿病并发症均有明显改善。另外，由于外科微创技术的日臻成熟，这又为临床开展此项手术提供了良好的技术手段，因此，国外在这方面发展很快，美国每年大约有两万多名糖尿病患者通过外科手术得到有效治疗。但我国学界目前对此的认识有些滞后并在手术适应症的选择和术后管理等方面还缺乏规范化的管理。

虽然糖尿病胃转流手术风险较一般手术低，但包括肠梗阻、吻合口漏、肺栓塞、深静脉血栓、营养不良等在内的术后近、远期并发症仍然存在，宋教授认为规范化的手术管理不容忽视。应确保具有内分泌专业知识的内科医师对患者进行筛选及术前评估，由长期在普外科执业的胃肠外科医师施行手术，组建包括普通外科、内分泌科、营养科和糖尿病健康教育护理师等多学科的医疗团队对患者进行终身随访。

推广糖尿病手术治疗 应当规范

虽然手术治疗2型糖尿病效果良好，但至今其具体机理尚有争议。多数的学者认为胃肠道内分泌激素对糖代谢的调节作用是手术治疗糖尿病的机制之一，即手术改变了食物的流向，通过肠道-胰岛轴调控胰岛内分泌功能，增加胰岛素的合成和/或释放、改善外周组织对胰岛素敏感性，从而达到治疗2型糖尿病的目的。

这样的手术不止一种，宋教授介绍，它包括胃转流手术（Roux-en-Ygastric bypass，RYGB 术）、腹腔镜下胃转流术（laparoscopic Roux-en-Ygastric bypass，LRYGB术）和腹腔镜迷你胃转流术（laparoscopic minigastricbypass，LMGB 术），应根据患者的情况选择治疗。

因为方法的多样性和患者队伍的庞大，手术治疗糖尿病的规范性显得至关重要，并不是所有糖尿病人都适合手术治疗，其手术适应证和手术禁忌证，是最先要规范的问题。这需要手术前的大量基础研究才能制定出治疗标准。2011年5月，中华医学会糖尿病学分会及外科学分会手术治疗糖尿病专家共识上，已经有手术治疗的适应证和禁忌证的规定，但实施起来，仍然需要时间。

宋教授在推广手术治疗糖尿病的过程中，从不忽视对规范手术工作的努力。他说，目前手术治疗糖尿病还是一个新的领域，虽然手术为糖尿病患者带来了新希望，但是内科学治疗仍然是糖尿病治疗的基础，并应贯穿于整个治疗的始终。更为重要的是，相关部门应着手建立实施该手术的医疗机构（可由内科、外科选拔人员共同组成），设立操作医师的准入门槛等，确保手术的有效性和安全性。

尽力而为 让手术治疗糖尿病走入科学“殿堂”

宋教授介绍说，手术治疗糖尿病推广之所以有难度，主要在于许多一流的医院和专家还没有参与，这与观念和精力有关。一流的医院和专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开展这项新的技术，新技术要取得广泛的接受认可也需要时间。所以民营医院和一些级别较低的小医院成了手术治疗糖尿病生存和发展的主要场地，可以让这项技术存活当然是好事，但这样的发展路径也使得手术治疗糖尿病很难走入“殿堂”，而只能在“下里巴人” 那徘徊。这对一项新技术的发展是不利的。宋教授做了很多工作，他致力于让这项技术能够走进“殿堂”。

去年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北京天坛医院举办的以交流、协作、规范、发展为主题的“2011天坛手术治疗糖尿病学术会议”，就是宋教授的努力之一。他说，此次会议最大的收获就是社会对手术治疗糖尿病的关注度高了。目前宋教授已发动许多专家就手术治疗糖尿病这一技术出一本书，该书已经在编，他预期2012年发行。另外，他还在策划录制相应的手术光盘，推动手术的规范性。

为尽力让这一技术能走进“殿堂”，宋教授的每一项工作，都邀请的是一流的专家和医院人员。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体系对规范手术治疗糖尿病负责，是他下一步目标。这项技术推广的路虽然也许很长，或许五年，或许十年。为了患者可以早一点受益，技术可以早一点普及，宋教授尽心竭力。他说：“你们不一定要宣传我，也不一定要宣传我们医院，只要是这项技术可以推广开来，让更多的糖尿病患者可以受益，让大家能更好的了解这项技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