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和他的《屈原》
2012-11-22傅莎
郭沫若在1942年创作的五幕历史剧《屈原》是作者最著名的代表作,是作者以高度革命激情创造的一部具有强烈政治倾向性的历史剧。剧本描写战国时代楚国爱国诗人屈原与楚怀王、南后等人的卖国行径进行斗争的事迹,歌颂了屈原热爱祖国的崇高思想和毫不妥协的斗争精神。作者通过屈原对楚怀王绝齐亲秦、甘心投降的遣责,以炽热的爱国主义激情揭露和控诉了国民党顽固派对外丧权辱国、对内积极反共,迫害抗日志士的政治阴谋和卖国行径,以历史事实反映现实斗争,剧本感情奔放,充满革命浪漫主义精神,鲜明地塑造了爱国诗人屈原的形象。剧作家善于在极其尖锐复杂的矛盾冲突中,通过楚国外交上两条不同的政治路线的斗争,表现屈原的思想和性格。剧中屈原这个光辉形象,是正义的化身,也是皖南事变中为人民与祖国利益而献身的革命志士的化身。屈原的悲愤呼号也是这些革命志士的呼号。在著名的《雷电颂》中,这种呼号与风雷的咆哮合而为一,他呼喊着说:“你们宇宙中伟大的艺人们呀,尽量发挥你们的力量吧。发泄出无边无际的怒火把这黑暗的宇宙,阴惨的宇宙,爆炸了吧!爆炸了吧!”
《雷电颂》一千几百字,是深刻感人的《屈原》最主要的篇章。这是一首雄伟的诗歌,一声震憾长空的惊雷,也是强烈的生命的呐喊。它代表了亿万人民的心声.获得了广大群众热烈的赞扬和迅速广泛的传颂,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不安和恐慌,他们攻击《屈原》“大成问题”、“鼓吹爆炸”、“不利精诚团结”等等。并悍然下令禁演《屈原》。但人民却仍然冒着炎热,浑汗如雨地争看此剧,台上台下同仇敌慨。此剧首演由陈锂庭导演。演出阵容强大,由金山饰屈原,白杨饰南后,顾而巳饰楚怀王,张瑞芳饰婵娟,石羽饰宋玉、施超饰靳尚、苏绘饰张仪、丁然饰子兰、张逸生饰钓者……尤其是金山扮演的屈原在形象塑造上有独特的成就。整个戏的演出,达到了这时演剧艺术的最高水平。
《屈原》在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上有以下几个显著的特点:
(1)将“时代的愤怒”贯注在历史故事之中,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
《屈原》一剧的主人公屈原是我国历史上两千年前的一位爱国诗人,也是一位有深刻思想和正义感的政治家。他尊重人民、同情奴隶解放。由于内外反动势力围攻,他在政治上失败了,过了半生流亡生活,最后目睹国破家亡,悲愤投江自杀。他的悲剧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作者写此剧有纪念屈原的目的,但更主要的是要借屈原的时代来象征作者这时所处的时代。《屈原》写于1942年1月,正是国民党统治十分黑暗的时代,作者又生活在反动统治的中心——当时最黑暗的重庆,这时,不仅中国社会经历着巨大的变动,而且作者也亲眼看到不少大大小小的时代悲剧。无数爱国青年、革命同志失踪了,代表人民力量的中国共产党在陕北遭受着封锁,而在江南抵抗日寇最有功劳的九千子弟兵反遭顽固派剿杀,全中国进步人们都感到愤怒。作者也同一切进步的人士一样感到极大的愤概,这就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创作冲动,这种冲动在《屈原》的创作过程中鲜明地表现了出来。作者说:“目前的《屈原》真可以说是意外的收获。各幕各项情节差不多完全是在写作中逐渐涌出来,不仅是写第一幕时还没有第第二幕,就是第一幕如何结束都没有完整的预念,实在也奇怪,自己的脑海就象水池开了闸的—样,只是不断的涌出,涌到了平静为止。”强烈的创作冲动,加上渊搏的历史知识,使《屈原》的创作达到一挥而就的境界,作者将自己悲愤的感情完全贯注在屈原形象的塑造之中,将“时代的愤怒复活在屈原时代里去了。”使这个剧本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表达了这一时期革命人民战斗的情绪和意志,反映了广大人民的爱憎和愿望,成为时代的心声。
(2)抒情性与戏剧性结合,具有浓厚的抒情色彩。
《屈原》不仅有尖锐复杂的戏剧冲突,而且作者善于在戏剧冲突中突出抒情因素。在塑造屈原形象时,先用优美的《桔颂》显示他那坚贞高洁的性格,以后又运用独白形式抒发人物极度悲愤的心情。《雷电颂》之所以是一首戏剧诗,不仅因为它是“强烈的情感之录音”,而且是因为这种录音是同戏剧冲突紧紧地结合在一起的。第五幕,屈原遭陷害,人格又备受侮辱,囚于东皇太一庙。他手足戴着刑具,颈上系着长链,披发散肩,独自徘徊。在狂风咆哮、电闪雷鸣的规定情境中,眼看世界如此黑暗、祖国行将沦亡,屈原郁积胸中的一腔悲愤,必然会象火似地爆发出来。在这里戏剧性与抒情性完全融为一体,这种融合使《屈原》一剧具有雄伟的气势、浓郁的诗意和巨大的鼓动力量。
(3)大胆虚构次要人物,通过人物关系的变化,突出历史人物的灵魂,弥补历史资料的不足。
有关屈原的史料,尤其是关于他生活状况的材料是很少的。作者在创作时尽量利用了这些零碎的资料,加上他丰富的历史知识,把屈原的生活组织起来。在构思过程中,作者大胆地运用了想象和虚构,尤其是通过次要人物以及次要人物与主角关系的虚构来衬托、丰富主角,如剧中最忠于屈原而且很尊敬他的女弟子婵娟,最后救屈原出来并自愿作他的仆夫的卫士,都是作者虚构的人物,作者将他们作为两种诗的感情或两种诗人性格的象征,婵娟象征怀旧感情,卫士象征激越奋斗的感情,通过婵娟哀婉地死突出屈原流亡后激越奋发的感情发展,为屈原性格的发展作了有力的烘托。
(4)通过多种艺术手段反映历史生活,增强话剧艺术的表现能力。
话剧是通过对话和动作表现生活的,语言是它的两个主要表现手段之一。但是,作者通过长期的艺术实践认识到,话剧艺术不应该受此束缚,应该在发挥话剧艺术之长的前提下,充分调动其他一些艺术手段,使剧本更好地发挥艺术形象的感染力。
在《棠棣之花》演出时,有人曾批评作者为什么“一定叫许多歌女歌男,在台上大舞一阵”,作者在申述时指出,“在上海上演时由歌舞指导欧阳予倩先生让一群歌女也出了场,载歌载舞,我觉得很有意义,使空洞的气氛形象化了。”这一点,作者的信念坚定不移,他很重视如何使艺术更形象地反映生活。我国的戏曲艺术以唱为主,有音乐伴奏,有舞蹈动作,艺术表现力很强,话剧现实性、战斗性强,但在艺术上要学习戏曲丰富的艺术表现力,在这方面,《屈原》在话剧民族化方面作出了新的努力。剧中歌舞场面的多次穿插,不仅丰富了舞台色彩,更主要地是增强了作品的艺术表现力,既加强了戏的抒情因素,创造了诗的意境,又深刻感人地刻画了人物形象。郭沫若历史剧的这一艺术特色,一直到解放后《蔡文姬》等剧的创作中仍然得到保持和发杨。
(5)情节集中紧凑、一气呵成,具有高度的艺术完整性。
《屈原》是传记体的历史剧。作为历史人物的屈原,他的悲剧身世很长,在楚怀王时代做左徒时未满30岁,到楚襄王21年郢都陷落屈原殉国时已63岁。三十多年的悲剧历史如何搬上舞台?如何结构情节?这个问题作者考虑了相当长的时间。虽然全剧执笔时间不到十天,这个如何结构的问题,却因不易解决使他“不能执笔有三个星期之久。”可见作者在结构问题上是颇费斟酌的。
起初,作者想写成上下两部,每部写它五,六幕,而侧重在下部的结束。构思结果,作者连下部分幕、人物表都写了出来,然而,这最初的结构提纲在下笔时全部打破了。本来打算写屈原一生的,结果只写了屈原一天,但这一天却已将屈原的一生概括了。全剧情节一气呵成,十分集中,有着高度的艺术完整性,是话剧剧本结构严谨的又一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