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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电影《金陵十三钗》公共话语实践的文化意义

2012-11-22高杨

电影评介 2012年24期
关键词:金陵十三钗妓女共同体

电影《金陵十三钗》在多媒体环境下全面地进入到大众生活领域,它凭借对中国文化内部比较敏感的“妓女”形象的塑造,以“仿真”[1]的方式为大众营造了一个充满文化代码的视觉场域。影片采用多线索并进的叙事结构,这样人物形象的塑造就呈现动态化的样态。尤其是妓女与女学生的对立,影片通过新的审美原则对其进行是非评价使其进入到公共话语实践领域,从而反思构成传统文化的各个要素,为新的民族精神想象提供精神基础。

一、视觉场域与文化价值判断

任何价值判断都是人类文化演进的精神结果,这里面必然反映该民族的生存状况和民族发展的秩序要求。《金陵十三钗》塑造了在战争背景下为女学生牺牲的妓女形象,这就很容易造成价值上的矛盾和冲突。片中前半部分对妓女的光影描写和心理刻画强化了我们对这样一群人的不齿,而女学生的声音更是对这一价值判断的进一步凸显。通过她们的视角,这群成熟、下流的女人身上的人生观、价值观问题就很清晰地透漏给了观众。

相对单纯的女学生是电影中传统价值的代表,她们接受的是正规的学校教育,这样,在她们身上就存在明显脱离现实生活的价值观印记。她们对妓女的评价是结合了日常生活环境和书本中的描述的产物,这表露出中国传统文化对于妓女这一特殊身份的认识。价值与存在对抗的高潮表现是女学生和妓女们争厕所,妓女们在身体力量上的强势压制住了女学生精神方面的评价。但是,这种状况只维持到女学生在日本兵搜查时对妓女的保护这一段落。这种精神上的强势逼迫妓女们思考生命的价值与意义,她们开始反思以现实原则为基础的行事原则,这就为后来的悲剧结局埋下了伏笔。她们开始回忆曾经美好的过去,而在教堂这种回忆无疑带有忏悔的印记,而后来的现身就是对生命的救赎。她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曾经失去的贞洁。面对生命考验后的崇高选择促使我们改观对于妓女的僵化认识,她们的堕落源自于复杂的人性和境遇的双重作用,我们应该动态地调试观察这一特殊群体的视角。

许多艺术家都刻画过妓女形象,他们主要的着眼点是批判当时的社会现实。我们可以根据具体的形象,感受到每一个妓女背后都有一部苦难史。但是由于其自身的复杂性,妓女这类女性形象是很难作为一个整体表达的,我们很难给她们一个明确的定位。因为任何一个人的行为都必然与其现实处境相关,而原来稳定的能指/所指二元关系被新的价值所介入。周星驰的电影《降龙罗汉》中有一句很有名的台词是“鸡都有爱国的”,他把我们传统文化中绝对否定和肯定的价值放到了一起,其效果就是反观我们自身的立场。因此,对于妓女的评价如果被放到这样一个特殊的语境,我们就不可能单纯从其身份上去考量,而应该放到历史的大背景下思考。

影片中的妓女们为了保护女学生而牺牲,而我们在观影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去权衡这样是否合理。这个问题就变得模糊起来。我们会模糊掉她们的身份与她们即将面对的恶劣环境。如果我们下意识地认为这种方式是合理的话,我们民族根深蒂固的的传统价值判断就呈现出来了。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认为“民族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并且,它是被想象为本质上是有限的,同时也享有主权的共同体。”[2]中国人对汉奸和妓女问题的敏感性及标签式评价使我们的艺术品很少触碰这类话题。因为我们不可能说从本质上颠覆传统的价值判断,我们只能通过合理的故事讲述提供给社会大众一个不能以简单化的方式处理问题的思维方式。

妓女们做出最后决定的原因是多样的。这里面有对于童年美好生活的追忆,有传统价值的干预。她们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那些女学生,这使我们不得不用另外的价值系统去评价这件事,尤其是看守教堂的那个小男孩也依然加入到这个救护的系统,西方的博爱思想也被无意识地渗透出来。而这一切使得学生们的行为和判断显得有点单纯、呆滞和概念化。

二、艺术介入与公共话语实践

近些年来,中国电影前行在与世界接轨的大潮中。我们热衷于电影的观影效果和商业诉求,而对于中国文化的表现和反思的作品就显得少之又少。我们的电影主要是通过反映时代主题介入现实生活,而文化的力量及其对现代社会的适应是艺术介入生活的精神旨归。电影艺术对现实的介入是“在国家话语,资本诉求以及娱乐大众的磨合中,通过对社会现实的插入,干预,调控以及正面价值的确立,电影以复合的态势进入社会现实,戏剧性地构建民众的影像文化生活。”[3]通过集体观影,我们可以确立一个思考现实问题的谈话平台。

这部作品将目光瞄准在中国传统伦理上,这是一个典型的而且敏感的公共话题。影片很容易在社会上产生争论,这无疑会让我们对传统文化和现实生活进行重新认识。我们会反思自己思维和行为是否被局限或束缚在一个想象的共同体内部。在电影里面存在一个悖论,这次拯救他者与自我救赎合一的行为是否能够成为妓女总体形象的主要特征。我们应该怎样看待这样一个历史事件,怎样从电影所营造的情景中走出来而回到现实。

这就需要公共话语空间来发挥其交流意见达到共识的作用,哈贝马斯认为,“所谓公共领域,首先意指我们的社会生活的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中,像公共意见这样的事物能够形成”,这也就是电影里面阐发出来的公共话题,要在大众领域内进行批评与反思。“公共领域是介于国家与社会之间进行调节的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中,作为公共意见的载体的公众形成了。就这样一种公共领域而言,它涉及公共性的原则——这种公共性一度是在与君王的秘密政治的斗争中获得的,自那以后,这种公共性使得公众能对国家活动实施民主控制。”[4]而这种控制是通过艺术对现实生活的介入而重新确立起美学原则实现的。

艺术中新美学原则的确立具有干预现实的作用,我们可以针对这部作品提出的尖锐而深刻的伦理问题在公共话语领域进行商讨。我们在观影中应该建立起与剧中人物的精神交流,设身处地的想象剧中人物的思考与抉择。我们应该反思这部电影在意识形态方面对我们的潜在影响。它试图揭示我们心底对于妓女的真实评价,但是这部电影让我们从人性的角度看待妓女,她们也可以为了一个崇高的价值而牺牲。我们不能轻易的贬低她们的价值,她们的生命同我们一样是可贵的。我们进行判断的平台应该是以人性为基本价值取向,这样才能确定她们的选择是崇高的,是常人做不到的。因此,我们才可能建立一个理性的公共谈话平台。

这部电影的美学诉求就是通过消解大众心中凝固的价值判断。男性中心主义在电影中也有体现,但是事实上战争并没有让女人和孩子走开。相反,她们在战火中遭受的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创伤。中国人应该怎样面对这段历史,怎样诠释这场战争。怎样从人性视角上对其下一个科学中肯的判断,我们才能真正去迎接新的历史课题。我们对于历史的态度,以及我们对它下的简单判断让我们没有办法安顿民族的过去,更没有集体的力量去挑战民族的未来。

中华民族的民族性在这场战争中被消耗得很厉害,我们的集体感情没有在文化或精神上得到正确的评价,这样就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新的课题。怎样安顿中国人的心,让他们能够以民族性的姿态来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当下经济发展所带来的道德滑坡就是源于我们没有很好地在文化角度阐释我们的行为,我们没有考虑我们的行为对后世的影响,也没有想到它对我们的综合的国力的影响。我们应该建立起一个公共谈话平台,并对这个平台进行有效的引导和管理,这是对民族和文化的负责。这样文化寻根与文化反思应该同时进行,宜偏重而不宜偏废。

三、文化反思与“想象的共同体”

我们面对的精神危机是“世俗的、水平的、横向的民族共同体想象”所带来的文化危机,这个问题的解决要依赖一个新的价值的系统的形成,而这个系统不必完全是新建的,而可以在我们固有文化上经过艺术想象衍生出来。电影就是这个时代为“重现”民族的这种想象的共同体而提供了技术手段。汉娜·阿伦特指出:“社会要把文化,把昂贵的和低廉的文化物件,变成社会的商品,为了自己自私的目的而使用或者滥用它们,却没有‘消费’它们。”[5]这就需要我们能够在视觉上营造一系列的精神实践,来影响我们的价值观。感官的感受和生命的认真体味才能形成一个共同的意识,而这种共同的意识的营建是弥补现代的个性追求所造成的社会裂痕。

电影中通过妓女的牺牲表现了极强的救赎感,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人物对自身行为的合理性阐释。通过对于影片中人物角色的理解,我们会反思意识领域中传统文化的印记,我们也应该实事求是的把它们拿到台面上来分析、批判和检讨。最终在新的生命感形成中达到对我们固有的判断和价值观的超越,生命不是“单向度的”,作为一个复杂的机制,人的精神方面的研究还只是很少一部分,我们对于人的了解还很肤浅。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提出人的本质是意志,人没有实现自己的意志就痛苦,而实现了自己的意志就无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群人的组织。但是后来的尼采把达尔文的“进化论”思想与叔本华的“意志学说”整合起来。他认为,人类的历史依赖强力意志的作用。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里,各个民族及其文化都在这种考试中鉴证各自文化的价值。强者自得意,弱者各失意。这是这个时代的主题,使我们没办法选择也没有办法回避的当代事件,而它又和我们息息相关。

电影《金陵十三钗》引领我们回到战争年代,但是其中的故事却让我们进行深刻的人文反思。爱德华·萨义德认为这种“共同体”是难以建立的,他认为“在这个世界中,我们公正地表现自我;我们尚未形成一致的思想境界,因为这种境界需要直言的批评、真实的创新以及真正的努力,而我们既未曾创造也未曾经历过这一切。”[6]在故事的表层,这部作品深入了浓重的人类关怀。而故事的背后,是对人类精神价值的宣扬。这种精神是超越任何人类固有价值限制的,通过这种超越,人类对于生命的思考达到了一个新的维度。尤其是在多元文化的大时代背景下,对于文化的自觉反思是进行文化交流尤其是文化输出的重中之重。

波德里亚曾经讲过“这种宗教式生产自主化的终结让人隐约看到,这一切也可能是在不久前生产出来的(这次生产的意思是导演和编剧),而且其目的完全不同于生产分泌出来的内在目的性(包括革命)。” 在进行文化反思的过程中,我们潜在地呼唤一个新的想象的共同体的建立。这需要国民性的进一步被改造,在民族意识和价值观方面进行新的选择。一方面继承我们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夯实民族独特性之根基;另一方面我们要积极引进异质文化的先进理念,使其科学合理的成分为我们文化的改造和发展所用。

电影《金陵十三钗》正好处在这样一个文化选择当口,它通过对严歌苓的小说的精心诠释,囊括导演个人的价值判断和时代思考,将我们当下所遭遇的文化困境和文化发展的问题呈现了出来。这种直观的影像表达使我们对于自我的民族属性有了更清醒的认识。艺术通过表达敏感的时代命题穿透了现实生活,这是在重新进行文化梳理,也是在期待通过文化反思进行文化改造以适应新的环境。

注释

[1](法)让·波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车槿山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年版,第61页。

[2](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8页。

[3]段运冬:《“介入性”与新世纪以来中国主流电影的嬗变》,《文艺研究》,2011.10

[4]http://baike.baidu.com/view/3658733.htm公共话语空间

[5](美)汉娜·阿伦特:《文化的危机:社会的和政治的意义》,陶东风译,《国外理论动态》(京)2011.10

[6](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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