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之路》——Frank的选择
2012-11-22陈晨,郑鼎
《革命之路》
——Frank的选择
电影《革命之路》曾获得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剧情类影片提名,导演一直试图架构的也就是FRANK对现实的懦弱和APRIL勇敢追求自我梦想之间的冲突。APRIL将自己的全部理想都寄托在貌似有理想的FRANK身上,而这种依附性就已经注定了悲剧结局。因此,FRANK选择的变化,才是支撑故事跌宕起伏的重要线索。
《革命之路》 选择 FRANK
根据理查德•耶茨的著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革命之路》备受关注,故事的基本情节是这样的:在20世纪50年代的纽约街区,中产职员FRANK和专职主妇APRIL过着普通的中产家庭生活,FRANK每天上班,是大街上攒动着的无数小圆礼帽中的一个,而APRIL每天照顾小孩料理家务,是无数趴在郊区窗口的主妇中的一个,他们决定去巴黎寻找新的人生。然而,FRANK突然知道自己将被升职加薪,于是决定继续原来的轨迹。而被撕碎梦想的APRIL在愤怒中偷偷打掉孩子却意外大出血死亡。
事实上,导演一直试图架构的也就是FRANK对现实的懦弱和APRIL勇敢追求自我梦想之间的冲突。艺术的美有时是需要夸张的,“非此即彼”也是审美极致原则的一种体现,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中,毛姆笔下的斯特里克兰德若并没有像常人那样 “仰望月亮,怀揣六便士”,而正是他“追逐月亮而不惜六便士”的选择才真正令人动容。革命总是伴随着责任与牺牲,古有戊戌六君子:"若死而中国能强,死亦何妨?",不惜用自己的热血唤醒民众的觉悟。而《革命之路》中梦想破灭的APRIL也将自己的绝望与愤怒发挥到了极致,她用自己的死亡宣泄着愤怒,她用自己的死亡蹂躏了FRANK焦灼的心,她也用自己的死亡让观众不得不重新审视各自的人生。
从对《革命之路》导演萨姆门德斯的访谈中可以看出,导演试图说明庸庸碌碌的生活已经体制化了,将APRIL描述成一个敢于挣脱体制化束缚的英雄。《肖申克的救赎》中,安迪与老布正是在“体制化、自由”组成的坐标系上的两个极端,安迪对体制化的抵抗和对自由的追求与善良的老布因无法摆脱体制化的惯性而选择以自杀来逃脱对自由的恐惧两者形成强烈的对比。而在《革命之路》中,却大有不同,不能简单的将这出悲剧根源理解为FRANK对现实的懦弱和APRIL勇敢追求自我梦想之间的冲突。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APRIL将自己的全部理想都寄托在貌似有理想的FRANK身上,而这种依附性就已经注定了悲剧结局。因此,FRANK选择的变化,才是支撑故事跌宕起伏的重要线索,剖析FRANK选择中存在的问题才能追溯到悲剧的源头。
一、勇气与梦想
“革命”的成功总需要兼备勇气与梦想,而FRANK却恰恰是有勇气而没有梦想。
“摆脱……的自由”和“做……的自由”总是同时出现的,消极自由的出现必然意味着要预设积极自由。正如民众至少要对新的政权有一点模糊的概念才会推翻旧的政权,否则即使旧的政权再难以忍受,民众也很难会为新的政权推波助澜。也就是说有“立”才有“破”。热衷于反对和摆脱某种东西的冲动是很容易得来的,而常常被忽视的却是奋斗的目标,若是没有目标,反抗将变得空洞。也许可以认为奋斗的目标是为了争取“自由”,是为了实现自我和完善自我,但是,什么是自我,什么是自由,答案并不总是显然的。
同样是关于自由、勇气和梦想的影片《肖申克的救赎》中,安迪坚持自由的信念,可以在身处牢狱而心灵和身体在被高墙和制度束缚的境况下依然坚持自我。鲨堡上空飞翔的鸟儿,悠扬的音乐、书籍赋予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由就在高墙外,以至于他有决心和勇气每晚就用那只小小的石锤一点点的挖掘旁人认为几百年也挖不穿的地道。
安迪的梦想就是夜黑高飞,就是越狱,要追求的自我就是曾经拥有的自由之身,而他也拥有非常人的隐忍和毅力,最重要的是他十年磨一剑的追求自由和梦想的勇气。
而再看看《革命之路》中的FRANK,只能说“革命”失败于“有勇气而无梦想”。设定了消极自由却缺乏积极奋斗的目标,注定这条“革命之路”无法通向自由的彼岸。
(一)消极自由
约翰:那像你们这样的夫妻想要逃避什么呢?
FRANK:我们不是逃避。
约翰:巴黎有什么?
APRIL: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FRANK:也许我们是在逃避……逃避这里的绝望、空虚的生活。
(二)积极自由
APRIL对去巴黎之后的设想是让自己去找份当地政府高工资的秘书工作,而令FRANK迷惑的是自己到了巴黎后要做什么。APRIL:你还不明白吗?你可以做七年前就该做的事了。你有的是时间,FRANK。你有时间想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等你想好了,你也有时间和自由开始去做。而当谢普问FRANK要去巴黎干什么这个问题时,FRANK也只是回答:我去学习……去读书……我想我最终会搞清楚我和妻子想干什么的。
二、自我与才华、自由与好的生活
自由不等同于好的生活,而自我也有诸多可能性。
如果集体的意志蒙蔽了自我,“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舆论是在试图埋葬个人的自由意志,是在捣毁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那么我们有理由坚持自我,并且必须反抗普通和平庸。但是,如果一个没有才华或是不那么有才华的人可不可以“坚持自我”呢?如果“功夫不负有心人”是种错觉,坚持的“自我”并没有把我们引向成功的命运而是引向毁灭之路呢?
还是如赫尔曼•黑塞所说的那样,对每个人而言,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找到自我,无论他的归宿是诗人还是疯子,是先知还是罪犯,职责就是找到自己的而非他人的命运,然后在心中全心全意的坚守其一生。
FRANK的选择可以解释为是自欺的。APRIL认为FRANK的本真被生活否认和压制,APRIL:FRANK,你听我说,你的本真在这里被压制了。这样的生活一次又一次地否定了你的本真。 FRANK:“什么本真?”APRIL:“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最奇妙的存在。你是个男人。”而对于FRANK来说,他一方面也承认APRIL的建议很诱人,但也不得不强调:“你说的话也许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也得有点才华才行啊。比如我是个艺术家或是作家”。FRANK可以称现在的生活现状是因为自己没有才华的事实所规定的,并可以以此为理由和借口逃避去巴黎成为他所是或将要是的那个本真的他所要承担的责任。FRANK的选择就是对创造自我的责任的拒绝,甚至是在还未尝试之前就已经放弃了创造自我的机会。事实上,导演一直试图架构的也就是FRANK对现实的懦弱和APRIL勇敢追求自我梦想之间的冲突。FRANK习惯了一段又一段的例行公事,最后发现不得不继续依靠体制化来生存,若将FRANK的选择理解为是自欺的,也就没有辜负导演的一片苦心。
FRANK的选择可以解释为非自欺的。每个人都是他人,而没有一个人是他人本身。是他人的存在以及与他人的共处教我们不去怀疑“我思故我在”,我们是在整个人类的大背景中获得自我认同的。所以在纽约火车站,身穿西装、头戴圆礼帽、表情落寞的上班人潮中,弗兰克是其中的一员,且必定是其中一员。真正的自我是我们为自己创造的自我,用克尔凯郭尔的话说,所有的选择都是主观真理,它只有对做出这种选择的人来说才为真,而对其他人来说却未必为真。如果自我是我们想要成为的那个人的意向,那么,FRANK的意向是什么呢?就是在洞知自己的归宿不是诗人不是罪犯而就是他父亲的儿子,就是众多小圆礼帽中的一员,就是那个升迁后虽不在巴黎却依然可以在海边沙滩上怡然自得地享受生活的那个人,而他就拥有了想成为那个人的意向。这样的事实困境,从APRIL与FRANK的争吵中也可见一斑,APRIL:“你想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我们之所以像现在这样是因为我们自以为与众不同,高人一等,你知道我意识到什么吗?我们根本不是这样!我们和其他人一样。”FRANK不是没有选择,而有选择就有自由,他已经追逐到了真正的自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命运,只是悲剧的他的命运不是诗人和画家,他的命运就是他父亲的儿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所以,他最后醍醐灌顶,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幸福和人生的问题不是一个地点问题,不是只有巴黎人才懂享受生活,幸福感只能来自于内心,做出的选择就是留在原地做他父亲的儿子,坚持他平庸的自我,或者用萨特的话来说,就是“选择了不去选择”。
[1]贾斯廷•海西.革命之路 [J].张颖译.世界电影.2010.3
[2]罗伯特•所罗门.大问题[M].张卜天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4
10.3969/j.issn.1002-6916.2012.15.027
陈晨(1981—),女,云南丽江人,云南大学哲学硕士,云南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与评论。
郑鼎(1976—),男,云南昆明人,武汉大学软件工程硕士,云南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数字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