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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的无奈互换——谈黄维若教授的话剧《秀才与刽子手》

2012-11-22刘兴尧

剧影月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刽子手秀才本质

■刘兴尧

由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授黄维若担纲编剧的黑色幽默剧《秀才与刽子手》,是2004-2005年度全票通过的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剧本奖榜首作品。本剧描写了一个沉醉痴迷于考场,视考试为人生最大乐事的秀才和一个杀得一手好头,视斩人剐人为精妙无比事业的刽子手,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人生乐趣,除了刽子手偶而要找秀才写写家信,秀才是基本上对刽子手避之惟恐不及的,听他那句话就知道了:君子远庖厨1,况刽子手乎?这样两个人,在世间扮演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角色,按说应该搭不上边,毕竟是一个代表粗野,一个代表斯文啊。可是造化就是这样的弄人,这两个角色不但有了紧密的联系,而且还互换了。

导致他们两个角色互换的契机是一道圣旨,这道圣旨恰恰说了和他们有关、直接影响到他们人生的两件事情——废除腰斩、剐人等酷刑和停止科举考试。这样一来,他们各自的天空顿时昏暗了起来,精神支柱坍塌,刽子手认为光砍头没意思,象切萝卜,于是就辞职了;由于停止科举,知识没落,秀才也面临最大的问题——生存。在生存的压力下,两个原本相差很大的角色逐渐契合、逐渐缩小差距,最后竟然互换了过来。当我们看到秀才长着络腮胡子光着膀子恶狠狠地拿着杀猪刀、刽子手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地读书时,心里的感觉真是无法言说,感到了一种无奈和喟叹。

最初看到这部戏时,我就感觉到作者对哲学有非常深刻的研究,我还在心底想说不定作者曾留学过德国,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碰到了黄维若教授,知道他果然在德国留过学,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对这部戏能如此成功的原因,也就不言而明了,在哲学大师辈出的德国呆过,在创作中就不知不觉地运用了哲学思维来进行戏剧结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作者的气质与个性也深受那种氛围的渲染,会自然而然地体现在戏剧创作中。

生活是海洋,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都在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众多的角色构成了这个群居的社会。尽管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和场合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比如,一个男人,他一生要扮演儿子、孙子、丈夫、父亲、女婿、兄长、弟弟……等等多种角色,但主要角色,也就是身份,可能只有一个,比如作家、音乐家、画家等等,这个角色一般是固定的,一直到死。再回到我们谈论的那个剧本,秀才这个角色,自从他参加童子试并通过后,他就拥有了秀才的身份,在生活中他就扮演读书人的角色,如果他一直没考上其他功名,那到死他都是秀才,可你能想象到一个秀才最后作了屠夫吗?成为他以前最不齿的刽子手那样的人吗?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这两个人的角色互相扭转了呢?当然是生活,是封建制度。透过喜剧的形式,我们却看到了小人物眼中辛酸的泪、无奈的痛。这就是黑色喜剧,看似荒诞,实则寓意深刻,正如《聊斋》中的那句歌词:“笑中也有泪,泪中也有哀”2。

马克思说过:“人是一个‘对象性存在物’。”3对象性存在物的含义,是人以实际的、感性的对象作为他存在的确证,作为他生命表现的确证,并且,他只能借助实际的、感性的对象来表现自己的生命,证实自己的存在。人的生命过程,从而人的发展过程,是人的对象化过程。对象化是人通过实践将自己的特性和力量在对象上的外化或落实。对象化中的对象是一现实的他物,它与将其对象化的主体有双重关系。象剧中的秀才,就是为读书考试而生,他就是读书考试的对象,他的一切本质力量都是源于此的,同样,刽子手是为杀人而活着,他的本质力量源于腰斩和对人千刀万剐时的那种感官和心理上的快感。当这一切遭遇了生活与社会制度这个外在压力时,就产生了扭曲和巨变。以致于对象都发生了互换。这一切不能不让我们思考:生存,果真是第一位的吗?在生活的压力下,难道一切都是易碎品吗?以前看过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和鲁迅的《伤逝》,对生活的力量有了初步的认识。在面对这个黑色喜剧时,我禁不住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黄维若教授的这个剧本,语言老到,结构独特,导演更将人偶与真人放在一个台上演出,给观众强烈的视觉上的刺激和震撼。尤其是本子中所体现出的作者深厚的古文修养,秀才的语言自不必说,刽子手的那一番关于杀人的论调,活脱脱就是清末版的《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合乎桑林之舞4等等,虽然刽子手说的不是原话,但同样精妙无比。也使观众认识到当一个生活中的角色扮演的时间长了,自然会形成相对独立的理论,最后万流归宗,会不自觉的与成熟的理论接轨。当两个角色慢慢互相渗透之后,互换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看了这个戏剧,我不由得想起了奥地利著名作家卡夫卡的那篇小说《变形记》,里面的职员格里高利天天生活在压力之下,他要拼命的工作,要养活一家人,尤其是他最喜爱的妹妹,最后,在无边的生存压力下,他在一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甲虫,尽管还有人的思维,可是他的身子却是那个令人讨厌的怪物。可以说,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痛苦的就在于他仍然有着人的思维,而实体却是甲虫的。《秀才与刽子手》与《变形记》的相似之处都是对生存进行深入的思考,只不过一个以舞台剧的形式,一个以小说罢了,既然人可以变成甲虫,那么秀才与刽子手的角色互换当然是情理之中了。有人说,生活是最优秀的雕刻大师,它可以把人塑造成各种形象,甚至把形象扭曲变形,在生活这个艺术家看来,这都是它精心塑造的艺术品。因此,尽管许多时候,我们的选择是无奈,可也恰恰说明,这就是生活,真真实实的生活。另外,我还想起了蒲松龄的《聊斋》中的一篇文章:《促织》,主人公成名无奈之下,也发生了异化,他变成了一只蟋蟀,对象也发生了变化,同样本质力量也发生了异化。通过这个戏剧我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古今中外的艺术家们,对生活的思考、对人类的思考都是相通的。

戏剧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生活的真实通过戏剧的真实体现出来,诠释得更加完美。《秀才与刽子手》正是如此,生活对秀才和刽子手来讲,是残酷的,以致于使他们的本质力量发生了变异,而生活又是真实的,他们在生活的夹缝里痛苦的挣扎、哀号,恰恰反映了生活的本质,本质又具真实性,因此,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和观众产生了共鸣,引起观众对生活、对生存的思索,所以,这部戏成功了,而且是相当成功。

从舞台回到现实,这部戏也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我们在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何尝不是和舞台上的角色一样,在一定的压力下可以相互转换呢?社会发展到一定时期,出现了很多新事物、新名词,如,房奴、卡奴、啃老族……很难说房奴在住房费用的压力下,在每月巨额的房贷压力下不会发生异化。也许有一天,随着公司的倒闭或失业,原来温文尔雅的高级白领会变成菜场挥刀卖肉的小刀手,他们的角色也会无奈地发生转换。原来满身油腻的小刀手也可能经过长期的原始资本积累后变成坐在宽敞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咖啡的老板。不管怎样,这都是生活,都是生活给予我们的角色,我们除了无奈之外,只好默默地接受。

好的戏剧是从生活中来,又回到生活中去的,这就是这部戏剧给我的启示。最后,我想借用古人的一首诗来阐释本文的主题: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如今一切全改变,柴米油盐酱醋茶。

参考书目:

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 人民出版社

2、鲁鹏《人的本质力量对象

注释:

1.出自于《礼记·玉藻》:“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

2.老版电视剧《聊斋》主题曲,

3.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4.庄子著《庄子·养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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