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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体验与个人变化:一个分析的框架

2012-11-16余志远

旅游科学 2012年5期
关键词:旅游者旅行变化

余志远

(闽江学院旅游系,福建福州 350108)

1 引言

旅游能给旅游者带来一些前所未有的改变,每次旅游都令人焕然一新①本文受访者表示:“对于我来说,旅行生活能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不再是麻木的两点一线、或几点一线地重复生活……旅游让我重生,每次都令我焕然一新。”。经历旅游体验后,人们究竟会发生哪些类型的变化?这些变化是如何形成的?这是旅游体验研究学者关注的问题。通过关键词搜索和滚雪球查找的方法,笔者主要从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Tourism Management等研究期刊收集相关文献18篇。从数量上看,国外关于旅游体验与个人变化的研究还比较匮乏。对此,Hottola(2004)的评价是:相对于旅游对目的地和居民影响方面的研究,学界对旅游者个人变化的研究未能给予足够的关怀。Hampton(2007)在其学位论文中也声称,这是一个被旅游影响研究所忽视的分析维度。令人欣喜的是,近年来关于此主题的研究成果不断增加,这表明学界开始对此问题予以重视。

本文以文献阅读和比较研究方法为基础,对旅游者个人变化相关研究展开分析,并在相关成果述评的基础上构建一个总体的分析框架。

2 相关文献的研究设计

2.1 研究对象

已有研究主要以旅游者为研究对象展开讨论,但在旅游者的选择上却不尽相同,涵盖各种分类下的旅游主体,如制度型旅游者、非制度型旅游者、青年旅游者、中老年旅游者、完全型旅游者、嵌入型旅游者等等,其中有4类旅游者频繁出现于相关文献。

一是长期旅游者。为何选择长期旅游者作为研究对象?Riley(1988)在其研究中作了特别说明:首先,作长期旅行的人往往会以自助的形式出游,一般不会选择参团出行,这将有助于他们开展深度旅游,即能够深入接触旅游地居民及了解地方历史文化;其次,长期旅行能够赋予旅游者充裕的时间在路途中遇到或思考有关身份认同的问题,这足以对其返家后的态度和行为调整形成积淀;最后,充足的旅游时间能够保证相对高弹性的线路安排。相关文献对长期旅游者的界定未采取相同的标准。Riley(1988)将1年及以上的旅行时间作为长期旅游的衡量标尺,不过他同时强调,并非因此就说明6个月的旅行与1年以上的旅行具有何种根本的差异。在White等(2004)的研究中,将长期旅游者定义为计划在外旅行超过3个月的旅游者。尽管如此,这些文献的共识是“长期”的下限值为3个月。

二是背包旅游者。选择背包旅游者作为研究对象与该群体独有的行为特征有着重要关联(Noy,2004)。这类旅游者的特点是:寻求本真的旅游体验,旅行时间往往会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常常选择多个旅游目的地,与旅游地社区保持高度接触和活动的深度参与,在线路和活动的安排上具有很强的自主性。据此看来,背包旅游者丰富多样的旅游体验经历让其他游客尤其是大众旅游者难以望其项背,而这些又恰为其后期的个人变化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和资本。

三是自助旅游者。自助旅游者是自主安排旅行线路和活动,不需要或者很少需要来自旅行社等旅游中间商的服务,独自或者小团体出行的旅游者(项怡娴,2010)。从定义上看,理解这个概念的关键是看其是否拥有“自主性”,即是否委托旅行社组织参团出游。

四是志工旅游者。志工旅游者指的是出于不同目的、以一定组织方式参与可能涉及为特殊群体扶贫、保护或修复某些自然环境、社会和自然类科研工作等旅游活动的旅游者(Wearing,2001)。从性质上看,公益旅游由旅游活动和志工活动两种活动构成,从而表现出它既包含旅游的休闲和娱乐的成分、又具有教育和有助于个人成长等功能。因此,这种特殊的旅游形式同样吸引了大量学者的关注,并借此讨论该种形式的旅游对旅游参与者的影响方面的主题。

值得指出的是,尽管上文列举的是4种类型的旅游者,但并不表示这几个范畴是互斥的关系。实际上,这4个概念之间都存在一定的联系和区别。尽管本文所评述的文献里所提及的长期旅游者大多数都是背包旅游者,但也有个别研究者将驾驶房车从事长期旅行的旅游者作为研究对象展开分析(White,et al.,2004)。自助旅游者与背包旅游者之间的共性在于,这两类旅游者均自主安排旅游线路和活动;区别在于,背包旅游者突出表现“热爱人际交往、多选择经济型住宿设施、旅行时间较长”等特点,而自助旅游者只是单纯地强调旅行线路和活动安排上的自主性。此外,志工旅游者和背包旅游者也存在交叉的可能。宗圆圆(2012)指出,在我国,公益旅游仍属于一种初步发展的旅游形式,其大部分属于背包客与自驾游者在NGO组织号召下,借助虚拟网络论坛结识驴友进行公益旅游活动。这么看来,有些背包旅游者也可看做是公益旅游者,只是界定他们类型的角度不同罢了。

此外,Harrison(2003)和Noy(2004)在研究对象选择上的考虑值得我们关注。Harrison(2003)在题为《成为旅游者:于愉悦旅行中寻找意义》的著作中选择旅游热衷者作为研究对象,并试图解答“他们为何热爱旅游”这个终极问题。通常,热衷旅游的人往往拥有丰富的旅游经历,况且他们对旅游体验意义的认知较之于一般旅游者更加深刻和透彻,这点应该是作者考虑的初衷。Foucault指出:“唯有通过对于疯狂的人的研究才能彻底认识现代社会的人的真正面目”;他还指出,“疯狂的人是了解真正的人的必要通道;如果说,日常生活和普遍社会一般领域的人的言行及其历史不过是人本身的基本实践形式的话,那么,疯狂则是以特殊的极端方式所显现出来的人性……不了解疯狂,就不能深刻分析人的思想和精神生活”(高宣扬,2004)。Noy(2004)的研究之所以值得提及,原因在于,作者虽将背包旅游者纳入讨论范畴,但实际考察的却只是浪漫型和半宗教型背包客;作此考虑,缘于作者相信这两种旅游者追求的是本真性的体验,从他们的身上将更容易发现个人变化的痕迹;Noy指出,这两类旅游者与Cohen(1979)所作的旅游者分类中的体验型旅游者、实验型旅游者和存在型旅游者基本一致。换言之,Noy考察的旅游者类型正是Cohen提到的体验型旅游者、实验型旅游者和存在型旅游者的概括和综合。

2.2 研究抽样

检视文献,绝大多数学者从定性分析角度讨论旅游者的个人变化问题,这种分析视角决定了研究者多采取非概率抽样的方法收集样本,主要包括目标式(或判断式)抽样、滚雪球抽样和理论抽样。定性研究的样本容量分布在10人~45人之间,其中20人~30人的样本占据较大比重。样本容量看似很小,但这种现象在定性研究中比较常见,这是因为定性研究不同于定量研究,它在样本代表性方面强调的是资料的丰富内涵,而非重视数量的多寡。

2.3 数据收集

关于数据的采集,半数以上的研究偏向选择深度访谈和参与观察,尤其以两者结合的考虑更为明显,只有个别研究人员使用问卷调查的方法。深度访谈多选择于旅游者的后期回忆阶段,也有研究选择在旅游体验的多个阶段进行。例如,Sin(2009)对每位受访者均开展了3次访谈,分别发生于南非之旅之前、旅行第一周以及最后一周。Desforges(2000)也强调采访应抓住两个关键时机:一是当代英国旅游者开启他们人生首次长途旅行的决策阶段,二是在他们携带故事、照片和纪念品返回家园之时。理论上,多阶段访谈相对于单一阶段的访谈而言更具科学性。通过这种策略收集到的资料相对详尽具体,而纯粹凭借后期回忆的方式所采集的数据往往语焉不详,并有可能会过多地掺入旅游者主观建构成分。除了深度访谈的方法,许多研究还借助旅游日记、旅行照片以及旅游纪念品获取数据。这些资料收集的方法相对老套,缺乏新意,西方学界对旅游研究方法缺乏创新这个问题也展开过较为严肃的批评(Dann,et al.,1988)。在研究方法创新方面,Frost(2010)的成果无疑做出了较大的突破和贡献。不同于其他研究,他选取的研究对象是22部演绎外地人去澳洲内陆旅行并产生深远影响的影片。此外,大部分研究者选择采访旅游者的某一次旅行经历,只有Desforges(2000)对受访者之前多次旅游经历作了整体上的全面考察。这种设计别具匠心,也给后续研究者一个重要启示,即给旅游者个人带来影响与变化或许并非源于某一次的旅游经历。

2.4 分析方法

一个事实是,采用定性方法处理资料的文献数量远远多于使用定量方法的研究,其中尤以叙事研究和扎根理论最为常见。这说明:第一,关于旅游者个人变化研究在目前仍处于理论探索时期,尚未完全进入实证检验阶段;第二,就这类问题本身而言,它比较适合选取定性研究方法进行分析讨论。

为何使用叙事研究法?来自Noy(2004)的一项关于背包旅游者的研究做出如下回答:“背包旅游者是个爱说话的群体,并且拥有自身独特的、风格化的旅游体验叙事方式。尽管这个特征相当明显,但目前对旅游者的研究很少有涉及语言、人际交往和言辞,以及这些对个体身份和集体身份的建构所具有的含义(Dann,1996)……背包旅游者所讲述的故事的核心是在反映其自我和身份认同(尽管有时隐匿其中),非着眼于对激动人心的活动和成就的描述。”的确,叙事对于个人的自我理解和自我认识至关重要,人们认识和理解自己的方式就是讲一个有关自己的有意义的故事。在强调反复诉说的故事时,“个人叙事,无论是内容上还是形式上,都反映了人们的身份……整个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创造、诉说、修正及重复的故事”(Lieblich,et al.,1998)。

扎根理论是由Glaser和Strauss两位学者共同发展出来的一种研究方法。这是一种从下往上建立实质理论的方法,即在系统收集资料的基础上寻找反映社会现象的核心概念,然后通过这些概念之间的联系建构相关的社会理论。研究者在研究开始之前一般没有理论假设,直接从实际观察入手,从原始资料中归纳出经验概括,然后上升到理论。简单说,扎根理论方法包括一些系统而又灵活的准则,让你搜集和分析质性数据,并扎根在数据中建构理论(Charmaz,2006)。如前文所述,由于旅游者个人变化相关问题尚处于初期探索阶段,许多理论尚待发现和建构。从这个角度而言,扎根理论无疑是一个合适的思考途径与探索方式。

3 旅游体验与个人变化的理论基础

3.1 “通过仪式”理论

在西方旅游人类学家眼里,旅游与人的出生、成年、成婚、晋升、死亡等事件一样,都可以看做是生命历程中的“通过仪式”(the rites of passage),是人从一种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状态的仪式性事件,都有个三段式的仪式程序结构:(1)阈限前阶段(分离:离家出行),(2)阈限期阶段(过渡:旅游现场体验过程),(3)阈限后阶段(交融:回归生活)。这样看来,旅游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休闲、度假和玩耍,却像一种生命的通过仪式,标志着人生的一次升华,一个新的阶段的跨越。

3.2 “经验学习”理论

图1 Kolb经验学习圈图

有研究(Kanning,2008;Ballantyne,et al.,2011)采用 Kolb 的经验学习理论作为理论框架。该理论认为,经验学习过程是由4个适应性学习阶段构成的环形结构,包括:具体经验、反思性观察、抽象概念化和主动实践。具体经验,是让学习者完全投入一种新的体验;反思性观察,是学习者在停下的时候对已经历的体验加以思考;抽象概念化,是学习者必须达到能理解所观察的内容的程度并且吸收它们使之成为合乎逻辑的概念;到了主动实践阶段,学习者要验证这些概念并将它们运用到制定策略、解决问题之中去。

4 旅游者的个人变化

在旅游者个人变化内容中,一个突出的表现是知识的增长。旅游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异地性。因此,旅游者接触的是陌生的人和事,体验的是异域的风情和历史文化。通过观赏、交往和游戏等途径,人们普遍会感到视野变得开阔、知识在增长。Noy(2004)研究里的一位受访者作过这般描述:“当我离开家乡的时候,我还是相当的无知。我的无知源于我对许多文化的不了解。虽然这些我可以通过读书、看电视习得,但并没有真正遇见它们……当我旅行回来,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懂了。”类似的表述在多个文献(Riley,1988;Thatcher,2010)中都有提及。不过,这些研究多属于探索性质的个案研究,很少有学者从实证角度进行普适性检验和定量化描述,而Pearce等(2007)的文章是少数定量研究的代表。为了验证“旅游体验对个体的一般技能的发展是否存在贡献”这条研究假设,研究者对澳大利亚数百名背包旅游者展开了问卷调查。分析结果显示,旅游体验不仅能显著地提高旅游者的一般技能,包括有效沟通、思想开明、自信等(见表1),而且不同动机的旅游有助于他们学会不同种类的技能。鉴于此,研究者把旅游比拟为一所大学,较真实地反映了旅游的教育功能。

表1 旅游对一般技能发展贡献的自我评价(N=372)

求知是旅游的一项重要的动机,通过旅游,人们获得知识,受到启迪和教育。17世纪欧洲的“大旅行”及当今全球流行的“修学旅游”,都是这一动机驱使下的具体表现。然而,它并非是唯一的目的。有些人选择外出旅游,与他们日常生活环境有着密切的联系。例如,White等(2004)指出,家庭环境的变化(如挚爱的仙逝、儿女的独立等)、工作的乏味及其他无特定目的改变的渴望,构成了中老年长期旅行者们的主要旅游动机。在这群人的眼里,行在旅途意味着“自由”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亲近”。经此过程,许多人与他人之间的关系(包括居住地和工作地)变得更加融洽。这项研究的一个重要价值在于,它实际检验了中老年这个群体的旅游体验也如同一个通过仪式,即告别过去,迎接新的开端。同时,它也证实了Arana的预言——后工业社会的老年人也像青年旅游者那样将会发生变化(Murphy,Pearce,1995)。值得注意的是,White等特别强调使用术语“旅行者”而非“旅游者”。在西方旅游学界,旅行这个词被认为更能精准地表达“长途跋涉、历经艰苦、深度体验”之意。

生活在不确定性世界中的人,在物质欲望和消费主义盛行的环境中,在都市化的流浪、归属感的淡化中、在权威的不断消逝、身份感的不断模糊中,深陷于“我究竟是谁”的追问(吴玉军,2006)。在世人的眼中,旅游为人们逃离日常生活创造了机会,并为反思提供了空间(Muller,O’Cass,2001)。进入旅游世界,人们可以暂时摆脱原有生活环境的束缚,摘掉平时的面具以真实面目示人,甚至可以做理想中的“自己”。经过旅游的洗礼,“自我”将会发生不同程度的改变。

某种意义上,电影制作人好比一个讲故事的人,为了吸引观众,他必须讲述一个能激发观众兴趣的故事。这些故事情节为潜在的旅游者许下一个有待兑现的承诺,即来澳洲内陆旅游将能给他们带来全新的变化,影片主人公的经历恰恰印证了这一点:在澳洲内陆经历了各种形式的体验后,他们都从一个无聊的、与人疏离的、失意的、颓废的人变成了焕发活力、与人友善、待人宽容、精神高涨的人(Frost,2010)。这种转变,就像完成一次“充电”的过程。通过旅游体验,与超常的旅游吸引物接触,在工业社会中耗尽能量的人们可以得到生理与精神上的“充电”,从而得以顺利回归日常程式化的生活(Krippendorf,1987)。不过,这样的比喻似乎还不够准确,它只能意味着旅游活动能够帮助补充此前消失的能量,并不足以说明它可以给旅游者带来与此前有所不同的变化。大量事实和证据表明,旅游者经历长期旅行后,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和独立,生活态度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Riley,1988)。Riley所研究的受访者Thomas声称:“旅行教会了我怎样生存,能够无所畏惧地前往任何一个地方。我可以轻松地处理任何事情。它还教会我怎么应对不同处境,如何与人打交道。”经历了第三世界国家的旅行,一些受访者表示,旅游让他们意识到发达国家生活的奢侈浪费,开始对物质主义产生蔑视和抵触,渴望生活过得像旅游地居民那样简单快乐(Riley,1988)。显然,这些话语所表露的意思是旅游体验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就此问题,Kanning(2008)在其博士学位论文中予以专项讨论。研究者选择在美国“脸谱网”和“克雷格列表网”两大门户网站上发布受访者招募广告,最终有22位受访者接受了访谈。借助扎根理论的方法,该研究从访谈文本中抽取出一些核心范畴。其中,“自由”是浮现出来的最主要的概念,并表现为一系列的主题,如自由逃离社会、自由冒险、自由探索未知、自由行走等等。总的来看,包括意识、机会、交往、自由、冒险以及其他与他者世界观有接触的多个因素均对旅游者的世界观产生了显著的影响(图2)。此外,Pearce的研究也同样触及类似的问题,重点揭示的是旅游后人们对目的地社会印象或态度的改变(丹尼逊·纳什,2004)。作者研究了三群英国人:一个群体是去希腊,另一个群体是去摩洛哥,第三个群体(控制组)留在家中。Pearce要求研究对象回答他们对一些问题的赞同程度,如目的地国家是否提供了便宜的购物、探险、阳光和海滩、迅速变化的社会生活等。结果发现,与控制群相比,两个旅游群体对目的地的印象都有一些正面变化。另外,旅游归来后,他们对自己国家也有不同的看法。这种控制组/试验组对照试验的方法使得“旅游体验影响旅游者的态度”这个观点昭然若揭,从而表现出更强的说服力。上述三项研究不难看出:旅游活动不是简单意义上的身体和心灵上的体验,它饱含旅游者内省的成分。因此,旅游后人们对一些事物的认识有所改变,态度会发生悄然的变化。

图2 背包旅游者的世界观变化过程

心理学认为,一个人态度或观念的转变有时会导致其行为的变化。Ballantyne等(2011)以野生动物游旅游者为研究对象,讨论野生动物旅游能否对旅游者个人行为的改变产生影响。研究结果除了对这个问题给以肯定性的回答外,还发现了旅游者行为的改变表现在家庭实践、购物实践、户外环保责任、志愿环保参与等多个方面。该研究的一个突出贡献表现为它的具体实践指导建议:建议野生动物旅游景区管理者设计融合视觉、声觉、味觉和触觉等多种感官的具有教育功能的体验产品,让旅游者尽可能地享有与动物亲近的机会,采用解释性的评论和标识系统强化旅游者的惊讶、敬畏和兴奋等感觉。这种更加功利性的视角,表明作者意欲将该领域在理论方向的探索拉回到现实生活当中,借此引发对实际管理实践的重视。

根据旅游成分的纯粹程度,旅游可以分为完全型旅游和嵌入型旅游(谢彦君,2011)。据此判断,以上文献所考察的基本上都是完全型旅游者。那么,嵌入型旅游者是否也会发生变化呢?有关“公益旅游”的研究为本文提供了很好的分析样本。

Piotrowska(2003)以其自身7年的志愿者服务为例,认为,公益旅游能实现教育目的,并能了解其他文化和语言技能,提升更为广义的价值,如忍耐力、友谊和团队合作。此外,公益旅游给志工旅游者带来的是一些内省的收获:潜在改变对社会的看法、自我认同、价值观和日常生活;他们体验到自省、增加社会意识、加大社会支持、接下来经历了人生和信仰的变化(Singh,et al.,2004)。需要注意,学界对此也有不同的声音。有学者发现,大部分志工旅游者的旅游动机并非出于利他的目的,这种性质的旅游体验不一定就会导致他们的价值观、社会意识发生根本的变化(Sin,2009)。很明显,这个结果与前人的结论存在很大的差异,前人研究更多提到的是公益旅游会给参与者本人带来直接和明显的积极结果。不过,Sin并非彻底否定公益旅游拥有给旅游者带来变化的能力,而是强调,旅游者的变化不因其是公益性质的旅游而与其他形式的旅游所引发的变化有所不同。从旅游体验的本质看,任何旅游本质上都是提供净化心灵的体验,这种净化旅游体验并非来自利他主义动机,而归结于旅游的享乐主义和逃避主义(Zahra,et al.,2007)。

5 总结:一个分析的框架

上述观点可概括如下:第一,旅游的目的不仅在于寻求愉悦,同样在渴求某些变化;第二,行走于陌生的旅游世界,旅游者以身体之、以心验之;第三,旅游恰如一种“通过仪式”,这种体验的经历给旅游者带来的将是心理和行为层面的变化,呈现的是能力、人格和行为等方面的改变;第四,这些变化很大程度上体现了旅游体验的积极意义。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构建了一个旅游体验与个人变化的分析框架(见图3):

图3 旅游体验与个人变化的分析框架

总的来说,前期理论成果与研究框架已经为很多研究者所接受、认同,同时一些具有启发性的对策和建议也被运用到实际的管理实践中。这些研究形成了一定的知识积累,启发了人们对旅游体验意义的认识与理解。

然而,既有研究还存在着比较明显的不足:

其一,更多地强调了旅游者积极方面的变化,缺乏对其消极方面变化的分析。正如每枚硬币都有正反面一样,研究者不应忽视旅游体验同样会给旅游者带来消极方面的改变。其实,旅游结束后,一些旅游者常常会感觉对某些社会准则和文化的不适应;也有旅游者提到经历极端自由的体验后难以适应那种有规律的生活,并且很难再与朋友建立亲密关系(Cohen,2011;Riley,1988)。遗憾的是,仅有少量研究附带性地提到这些消极方面的变化,尚无系统化和专题化的讨论出现。

其二,有关差异比较性研究较为缺失。现有研究基本模式都是以某一类群体为研究对象展开讨论,缺乏不同群体间的差异比较性质的研究。由于社会地位、经济条件、文化背景、生活习惯、性别类型、甚至人格特征的差异,不同类型的旅游者在旅游动机、旅游体验方式及内容等方方面面都会呈现不同,从而在变化结果上表现相异性。例如,在Noy(2004)的研究中,男性受访者所刻画的个人变化明显与他们所参与的冒险性的活动相关联(比如攀爬火山);女性受访者尽管也会描述紧张的旅游体验,但在表达中批评那种与紧张户外活动相关的带有男性特征的表述,她们的个人变化更多的是将整个旅游过程作为参照系。因此,基于差异比较视角的讨论相信会进一步丰富和完善该领域的理论成果。

其三,跨文化研究有待补充。文献所讨论的旅游者大多数都是发达国家的居民,前往的旅游地较多位于第三世界国家。这类群体的成长环境和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他们后期的变化内容和性质。相反,第三世界国家的居民跨越到发达国家旅行的经历应具有不同的表征。从这个角度看,跨文化方面的研究理应得到后续研究者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旅游研究者的学术关照。

其四,有关变化内在机理的探索不够充分。相关研究多聚焦于对有关变化的结构和内容的提炼,针对这种变化的过程讨论不足。

最后,从研究方法角度看,某些研究的不足在于:第一,方便抽样这种非概率抽样的方法导致了样本代表性方面的误差;第二,通过旅游者自我叙述或评价的手段来了解他们的变化不太科学,而综合旅游者的旅游同伴、家庭和朋友的评价将会更加客观公正。

本研究未将国内相关研究纳入讨论范畴,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国内关于这方面研究仅有零星的成果。目前,只有谢彦君(2005)、龙江智(2008)、陈才(2009)、项怡娴(2010)等在其各自的博士学位论文中顺带讨论。为此,国内旅游体验研究者应该认识并重视这个方向,在具体研究中除了弥补国外研究的盲点,还应注意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综合运用定性和定量研究方法。今后应根据具体研究需要,注重定性与定量相结合,在量化研究的基础上为定性研究提供数据支持,以确保研究成果更具科学性和说服力。

第二,研究应强调本土化理论的建构。理论采借取向的优点在于它可以促成旅游研究成果的极大丰富,但缺点却是简单甚至生吞活剥地用现有理论来直接对旅游现象进行解释和说明,这在很大程度上难以获得有深度的研究成果,也不能使旅游研究扎根于本土而寻求独立性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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