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菲，麻烦一时难甩

○ 文／本刊记者 张起花

康菲，麻烦一时难甩

○ 文／本刊记者 张起花

中国渔民委托美国律师向渤海溢油事故的责任方—美国康菲石油公司提起诉讼。这意味着康菲或将为此次溢油付出更大代价。

渤海溢油一周年之际，虽然国家海洋局正式公布了有关蓬莱19-3油田溢油事故的调查处理报告，似乎为整个事件画上了一个句点。然而，美国得克萨斯州时间7月2日，500位中国渔民的索赔诉状由美国律师团递交给得克萨斯州联邦法院的消息，又使该事件出现新的转折。

记者了解到，早在5月4日，美国律师团就正式接受中国山东渔民的委托，开始签署渤海溢油事件的索赔合同。接受渔民委托的美国律师事务所有3家，分别是得克萨斯州的比莱克律师事务所、路易安娜州的史密斯斯泰格律师事务所和琼斯斯旺森律师事务所。这三家律师事务所共同组成一个律师团队，向2011年中国渤海溢油事故的责任方—美国康菲石油公司提起诉讼。

得克萨斯州休斯敦市正是美国康菲石油公司总部所在地。业内人士认为，这可能使康菲公司为中国渤海溢油事件付出更大的代价。

无奈之下的选择

据美国代理律师之一—托马斯.比莱克（Thomas Bilek）介绍，该项起诉已经被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顿市的联邦地区法院接收，但正式确定是否立案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目前，律师们的工作重心是前期工作。

对于发生在中国的溢油事件，中国渔民为何选择跨境索赔？渤海溢油事故索赔事件的积极推动者，也是这次跨境诉讼的执行人—北京华城律师事务所律师贾方义表示，这些渔民在溢油事故发生后，曾请求青岛海事法院就溢油损失索赔立案，但被拒绝。他本人也做了很多尝试，都无果而终。关键原因是举证比较困难，法院给出的理由是证据不够充分。

我国《民事诉讼法》规定的一般举证规则是“谁主张，谁举证”。要证明渔民的损失与蓬莱19-3溢油有关系，只有原油的指纹鉴定才能证明这一点，而指纹鉴定的设备和价格都不是渔民能承受的。所以，2011年6月，中海油和美国康菲石油公司合作开发的蓬莱19-3油田发生溢油事故后，民间曾提起多起民事赔偿诉讼，但至今仅有一起被立案，且该案进展缓慢。

此次山东渔民赴美起诉的对象是美国康菲公司总部，属民事诉讼。美国律师团代理此案采取风险诉讼代理的模式，即前期由三家律师事务所支付诉讼、取证以及相关人员赴美的交通和住宿花销等所有费用。

“根据美国法律，起诉状递交后大约一个月内，康菲公司必须做出回应。如果他们不承认这个诉求，将由他们重新举证。”贾方义说，根据国际上曾经有过的案例，此案继续下去，极有可能是法庭促成双方和解，山东渔民获得相应的赔偿。

此外，贾方义也指出，此次山东渔民之所以下很大决心远赴美国诉讼，还与今年1月，由农业部、康菲公司以及有关省人民政府就解决19-3油田溢油事故渔业损失赔偿和补偿问题达成的行政调解有关。该调解内容明确，康菲公司出资10亿元人民币，用于解决河北、辽宁省部分区县养殖生物和渤海天然渔业资源损害赔偿补偿问题，将同样遭受损害的山东部分渔民排除在补偿范围之外。山东渔民在国内一再诉讼索赔不获法庭受理后，只能走上跨境索赔之路。

目前，虽然康菲公司承认自己是渤海溢油事故的责任方，并和中国相关政府部门通过行政调解手段对问题进行了化解，但并没有提供对所有受害方的具体赔偿办法与赔偿程序。这对广大利益受损的渔民而言，似乎是较难接受的，新一轮风波因此而起也无可非议。

赔偿进行时

记者了解到，递交到得克萨斯州休斯敦市联邦地区法院的诉状并未确定索赔的最终数额，但根据目前500名渔民的合同所填写的数据，索赔额约为8.7亿元人民币。该损失数额仅是渔民当年养殖损失，不包括未来数年、数十年的损失，也不包括按照美国法律侵权方需要承担的惩罚性赔偿。

贾方义介绍，按照美国法律规定，山东渔民的最终索赔数额还需要经美国各方调研后才能确定，康菲公司将为渤海溢油事件付出比已承诺的赔偿更大的代价。

●康菲溢油，虽然官方交涉已了，但是民间官司未清。 供图/贾方义

他告诉记者，截至目前，康菲公司针对渤海溢油事故承诺的渔业损失补偿和赔偿实际上还未能合理分配到河北、辽宁两省的受灾渔民手中。河北唐山养殖户张胜国就反映，当地政府以一条叫小青河的河流为界，对河东的养殖户进行了赔偿，对河西的养殖户没有赔偿，引起了不少渔民的不满。而这些渔民也在多方奔走，寻求索赔途径。

对于此次跨境索赔，贾方义信心满满。他的这份信心源自美国律师团强大的阵容。记者了解到，参加本次诉讼的重要律师斯图亚特.史密斯，2001年代理过对世界最大的石油公司埃克森美孚公司的索赔诉讼，获得陪审团裁定10.56亿美元的赔偿。托马斯.比莱克律师，有超过20年的环境保护诉讼经验。其一直致力于在美国各地的联邦法院和州法院起诉原告环境索赔的诉讼。格拉德斯通.琼斯三世律师，参与和代理过美国很多重大的环保案件，如2010年发生在墨西哥湾的举世闻名的英国石油公司石油泄漏案。此外，美国律师团在本次诉讼中还聘请了精通美国和中国法律、熟悉海洋生态环境和研究世界石油污染损害的著名专家对该事件进行调查取证。来自美国加州大学的教授艾历克斯.王（王立德），曾在美国政府的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NRDC）工作过7年，一直致力于中国的环境、资源与能源方面的研究。

成功案例可鉴

石油污染事件层出不穷，发生在我国的溢油事件如何索赔？国外的不少案例都可以给我们提供借鉴经验。

2010年，墨西哥湾发生漏油事件，美国政府起诉英国石油公司等9家与事故关联的公司，并提出180亿美元的罚款金额。美国各州受英国石油公司漏油侵害的企业和个人提起了10万人为原告的众多集体诉讼，联邦法庭将其整合为大约300个诉讼。英国石油公司为此赔付受害人78亿美元。

2011年，巴西发生漏油事情，漏油量为3000桶，比中国公布的渤海湾漏油量还要少一些。巴西政府对雪佛龙公司提起民事诉讼，索赔数额达110亿美元。

虽然有前例在先，但是此次中国渔民到美国是跨境索赔，国际上是否同样有成功案例可以借鉴呢？贾方义直言，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有两起案例值得我们分析和借鉴。

2001年，英国壳牌公司在非洲的尼日尔河流域开采石油，造成污染。尼日利亚奥戈尼地区人民委托律师在英国跨国索赔，英国法院判决壳牌公司赔偿并负担该地区环境恢复长期的治污费用（联合国环境署评定为30年）。

2007年，25名南美洲秘鲁阿丘尔人,在“地球权益国际”组织和美国律师的帮助下, 根据美国《普通法》和《外国人侵权法》的规定,对在秘鲁开采石油的美国西方石油公司及其秘鲁子公司提起侵权诉讼。美国西方石油公司提出了“不方便法院”的管辖异议,要求美国法院裁定该案退回到秘鲁审理。2008年4月,美国一审法院也做出裁定,此案应在秘鲁起诉。但是，由于原告秘鲁阿丘尔人在美国继续提起上诉，2010年12月6日,美国第九巡回上诉法院撤销了一审法院裁定,确定该诉讼在洛杉矶法院受理。目前，秘鲁阿丘尔人诉美国西方石油公司案正在美国一审法院审理之中。

“此次，山东渔民诉美国康菲石油公司，康菲公司必然也会提出‘不方便法院’的抗辩，但有了秘鲁阿丘儿人诉美国西方石油公司及其秘鲁子公司的诉讼案例，该案最终立案并胜诉的可能还是很大。”贾方义表示。不过，他告诉记者，按以往惯例，国外此类涉及原告众多的环境索赔案，被告一般会请求和解。如果这样的话，在当地法院的协调下，中国渔民和康菲公司可以就具体索赔数额进行协商，康菲公司为中国渤海溢油事件做出合理赔偿是早晚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