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芳让瓜记

修玫

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张瑞芳大姐突然仙逝，使我这个看着她电影长大、变老的耄耋老人，特别伤感！尤其想起40年前，在五七干校，大姐“让瓜”的那一幕……更使我难以忘怀。好人哪！

1973年，我被下放干校劳动。当年新闻出版系统与电影系统五七干校，均沿奉贤县钱桥海岸而建。二校中间由小河相隔，有一小桥相通。

那年盛夏，连续70天无雨，穿着长袖、长裤在毒日下劳作，汗如雨下，衣裤湿透后，又被蒸干。喝再多的水也难解渴。

某天傍晚，收工后天色渐暗，我没去食堂用餐，却跑出校门，走向桥头去买瓜充饥。但只有一位老农妇的竹篮里有两只西瓜，有位女同胞正准备付钱，买走那两只瓜！我沮丧地嘀咕了一句：又没买到。此时，那位女同胞用上海话说：“我让一只给你。”并吩咐农妇重新过秤，计价。我连声说：“不好意思，太谢谢了！”她抱起一只瓜，缓缓地直起腰，一边爽朗地说：“没关系，都是兄弟姐妹。”我正快速地在寻思：该如何称呼并道谢。她却抱着一只西瓜，露出灿烂的笑脸，甩着手向我说：再会！

我惊讶地发现：这不是李双双吗？一身深蓝色，白碎花长袖衬衫，一条已经洗得发灰的黑长裤，一双黑布鞋；那善意的举止，谈吐，分明就是艺术家——张瑞芳！她1918年出生，长我10岁，应该是我的大姐。我含糊地叫着大姐，她已风风火火走进电影干校大门。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几次走进电影干校，寻找大姐的身影，好向她深深地鞠一躬，响亮地叫一声大姐，但始终没有遇见。

那个物资在贫乏的年代，久渴遇甘露，慷慨相让稀缺的西瓜，是何等的高尚！这件事我深藏心底达40年！

大姐，你永远在我心中！

摘自《新民晚报》